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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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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衡側目一會兒,然後,他轉頭望向前方,他的目光極其清遠,仿佛正透過五彩繽紛的舞臺,回首往事。

我坐在這個不大的隔板間裏,聽了一個遙遠的故事,歌苓跟我一樣是個孤女,她和杜若笙以及唐衡算得上是青梅竹馬,當年他們剛剛認識的時候,因為歌苓唱歌好聽,杜若笙便給她取名為小歌,唐衡偏要給她取名小苓,後來她就折中給自己取名叫歌苓,平息了一場爭執。

許清河那會兒是他們之中的一份子,但杜若笙和許清河在十幾歲的時候漸行漸遠,最終關系僵硬,唐衡也不知是個什麽原因。

至於歌苓的死因該從三年半以前說起,她自小便愛慕於杜若笙,一個純真的女孩子,一直小心翼翼的藏匿著那份青澀的喜歡。

那時,杜若笙和唐衡還是至交好友,因此歌苓常常黏著唐衡,追問他有關於杜若笙的一切愛好,她把所有的秘密都分享給了唐衡,從不對他隱瞞什麽。

在這過程之中唐衡喜歡上了她,他經常來夜巴黎捧她的場,歌苓雖是杜若笙手下即將要捧起來的女子,但外界都以為歌苓是唐公子的情人。

歌苓做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思想鬥爭,她終是下定決心要向杜若笙表白情意,在冬日的一個夜晚,她拿唐衡的幌子,邀請杜若笙去黃浦江邊相聚看夜景,杜若笙原是答應了,可是後來不怎的,他失約了沒有去。

歌苓一個人在黃浦江等了大半夜,一個女孩子孤零零的在子夜淩晨,慘遭幾個醉酒的流氓劊子手,輪流侵犯。

歌苓不堪侮辱,留了一封血書,在家裏穿嫁衣上吊了,她並沒有徹底的死去。

她上吊被唐衡及時撞見,可他把歌苓從繩子上救下來之時,她的脊椎被拉斷,已經癱瘓了,所以不能動,如同一個活死人。

唐衡當即把她送去了沈家醫院裏治療,外國醫生說歌苓腦部缺氧造成了腦死亡,已經成為了植物人,無法救治,但可以用藥保持一陣子的生命。

杜若笙當時出了所有的醫藥費,唐衡勒令醫院把錢退回給杜若笙,他花了唐家的一大筆積蓄去養一個沒有希望的活死人,雖被父母日日責罵,他仍舊執意的要花那筆昂貴的醫藥費,不久,唐家非常生氣地斷了他的經濟來源。

唐衡便沒日沒夜的去打工賺錢,去供養歌苓需要的營養液,他掙錢的速度遠遠比不上營養液的費用,最後還是用了杜若笙的錢。

但歌苓的身體日漸消瘦,瘦成了皮包骨,不出半年,因為呼吸道的問題,窒息死亡了。

唐衡當時崩潰的神志不清,他就用他們唐家的古老法子,生祭活人,一心想要歌苓覆活。他知道,他那時候瘋了,所以才會這麽盲目的去禍害別人。

在唐衡接受歌苓死亡的事實後,他查看唐家古籍上能保存屍體的記載,接著他把她的屍體內臟掏空,塞滿了安息香、龍腦、高良姜、花椒等防腐的香料,也制作了一個特殊的香料棺材,將歌苓的屍體存放至今。

聽前面,我有些感動唐衡的癡情,但聽到後面,我的脊背陣陣鉆風,毛骨悚然之感又朝我襲來了。

唐衡訴說這一切時,他的表情千變萬化,說起和歌苓之間的相處,他開心之中透著一股青澀;說到歌苓愛慕杜若笙的那一段,他的嘴邊又帶著落寞的苦澀;杜若笙失約時,他立馬目露憎恨,恨不得把杜若笙生吞活剝了似的;到最後敘述歌苓死亡的過程裏,唐衡的雙目布滿了血絲,猩紅可怖,他眼底掙紮的思念,痛苦不堪,那雙手背上的青筋突的格外明顯。

此刻,唐衡頹廢的把手穿進短發裏,他的情緒低落沮喪,那個悲傷的故事仿佛把他的力氣抽光殆盡了一般。

他擡起略微憔悴的長臉,吞咽了一下喉嚨,輕飄飄的問道:“趙綺君,你想去看看歌苓嗎?”

看到唐衡脆弱狼狽的模樣,我不由地點了一下頭,我就是想看看他們口中偶爾提起的女子,杜若笙心底深處的歌苓,布魯克說過的可惜女孩子,白曼薇嘴裏的永恒情敵。

歌苓已經成為了我生活中的一道陰影,她無時不刻的籠罩著我,她的影子總出現我在眼前,令我摸不到觸不著,我們隔的遙遠,卻又那麽的近。

杜若笙的日記本上有她,唐衡因為她總找上我,白曼薇的傷心也是來自於她。這些足以促使著我,去一探究竟那個女子的真容。

唐衡戴上帽子,把臉掩的很低。我跟隨著他出去時,黎姐上來討票子,唐衡的跟班塞了一疊銀票給黎姐,我吩咐黎姐道:“別告訴鄭姐我要出去一趟的事,她要是找我,你就跟她說在夜巴黎等我,我只是出去逛街了。”

“好,好,你放心去吧,不用擔心三爺曉得此事,就算三爺曉得了,也不會生氣,以前白曼薇在夜巴黎的時候,經常跟不同的男人逛街,三爺都沒說什麽。”黎姐諂媚笑了笑,她只註意著手上的票子,沒去看換裝打扮過的唐衡,她正滿面春風的低頭數錢。

黎姐這邊囑咐過後,我就上了唐衡的私車,一直跟隨我的保鏢繼續在後頭跟著,上車後,才覺自己魯莽行事了,若唐衡騙我前去,是想加害於我,那我豈不是自動送上門了?

這廂我胡思亂想,唐衡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他平平淡淡道:“我不會再做出綁架你的事了,你安心即可。”

我將信將疑,轉頭瞟了一眼人頭攢動的大街和呼嘯而過的擁擠電車,試探道:“我不想去了,你叫司機停車。”

唐衡吩咐司機停車後,他側目問道:“你是想回紫荊園,還是夜巴黎,我送你。”

這下,我徹底的放心了,於是不好意思道:“我又想去看看歌苓了,啟程吧,啟程,哈...哈。”

唐衡的嘴邊微微揚了一個弧度,他示意司機繼續回唐家。

唐家的大宅子在僻靜路段,冬日的暖陽下,淡淡的金光灑在四合院上,顯得這個古典的院子溫暖親切。

朱紅的大宅門,泛舊的門環,暗金色的門釘有一種懷舊的味道,青墻白瓦,綠蔭遮墻,參差錯落的樹木給唐府添上了一點生機。

我下車後,不遠處的另一輛車上陸續下來幾個保鏢,他們過來阻止我進去,我折中帶了兩個人進去,他們才同意我進入唐府。

唐衡引路,領我七拐八彎的走進一個大院子裏,丫鬟下人看向唐衡的目光帶著一種懼怕,他們恭恭敬敬的喊他大少爺,他恍若未聞,只管帶著我們走。

進入一個幹燥的房間,三爺的人在外面守著,唐衡走到房間裏面,他在墻上摸索了幾下,按下幾塊顏色略深的石磚,一道六尺高的石門便緩緩而開。

我瞠目結舌的看著黑洞洞的石門,結巴道:“這...是傳說中的機關?你也太厲害了吧,這得花多少錢。”

唐衡拍了下手,風輕雲淡道:“別忘了我祖上是盜墓賊出身,這點機關不在話下,我爹娘以為歌苓的遺體下葬了,卻不知我把歌苓移到了我的院子下面。”

他邊說邊進去,我看著裏面黑漆漆的,而且陰森恐怖,就止住了腳步。

唐衡回頭,向我伸出手。我搖搖頭,沒有把手放上去,除了杜若笙,我不跟別人牽手。

唐衡在烏漆嘛黑的洞口摸索了一盒火柴出來,他一路走,一路點蠟燭,我跟在後面小心翼翼地張望四周,地下室有些簡陋,走到樓梯末處,拐了一個彎,地下室逐漸寬闊了許多。

“你怕黑嗎?”

“不怕。”

但唐衡還是點上了所有的蠟燭。我要是怕黑,這些年在外面可能早就嚇死了,山裏的夜路我都躥過。

這裏的地質極其幹燥,而且整個地下室充滿了香料的味道,想象的屍臭味兒半點都沒有,中央擺了一個淺黃色的大棺槨。

搖曳的燭光的照耀下,棺槨表面有一層淡淡的金光,看材料,像是金絲楠木,清幽無邪,金黃厚實。此木不容易被腐蝕,質地溫潤,紋路細膩,是珍貴的木材。

唐衡真是奢侈,該說他對歌苓大方至極,我若是死了,能被裝在這麽名貴的棺槨裏,也算是享了福。

唐衡費力的打開棺槨,裏面才露出了一副黑黑的棺材,棺槨通俗點兒來解釋,就是裝棺材用的。

裏面香氣撲鼻,有點悶人。

唐衡再次打開了黑木棺材,裏面露出了歌苓那副完好無損的遺體,我立即合掌念了幾句阿彌陀佛,我說了一聲無心冒犯,才靠近棺材去看她的面容。

歌苓的肌膚光滑細膩,不像死人的屍體,倒感覺她像是睡著了一般。她小巧的五官不算驚艷,但讓人感覺很舒服,她的長相幹凈和善,透著一絲絲的嬌憨之態,雙目閉的安詳寧靜。

她的嘴中含著一塊蟬型的琀,名曰玉蟬,古人認為玉可以使身體不腐爛,另一種則是覺得玉蟬可以令死者起死回生,因蟬是從土裏生長出來的,即意為入土可獲得新生。

裏面的墊子和香枕娓娓傳來濃郁的香料味兒,都是防腐用的香。

唐衡對歌苓真是用心良苦,這份癡情,雖令我感動,卻不喜歡,那幾條無辜的性命,畢竟是死在了他的手下。

我的肩膀忽然被人握住了,唐衡在我耳邊吐著涼涼的氣息,我的身體逐漸僵硬,本能的感到害怕。

他看著木棺裏的女子,聲音低啞道:“小苓,你看,我帶了喜歡的人來看你,你肯定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偷笑,你以為你終於要擺脫我了,對吧,不,這輩子沒有人能比得過你,我再愛不了任何人了。”

唐衡的手纏在了我的腰上,他的每一下呼吸,都呼在了我的耳後,他的聲音驀然溫和:“但是,我很喜歡趙綺君,喜歡的,想擁有她,她可能是我命裏的下一個女人。”

我再也無法忍受,手腳並用的使勁撞開唐衡,我慌張無措地跑出去,我順著樓梯連滾帶爬的跑,聽到了後面悶重雜亂的腳步聲,我心裏更慌了。

出了石門,在我碰到門閂的那一剎,唐衡抓住了我的手,他柔聲安撫道:“別怕,我只是在跟你訴說心意,不會吃了你。”

我單手捂著胸脯順氣,方才他在後頭追我的時候,我的心臟仿佛要破胸而出了。

“放手!”我用力都扯不回手,唐衡將我的左手攥的很緊,他目光灼灼的註視我,片刻後,他才松了手,失落的嘆氣道:“要回哪裏,我讓司機送你。”

我婉拒他,準備坐保鏢的車回夜巴黎,唐衡卻執意要送我。

快要到夜巴黎之時,唐衡神情認真的說道:“別這麽害怕我,我想跟你做朋友,和平相處,在你身邊...,”他的眼底湧動著無盡的思念,“有歌苓的感覺,我們做朋友,可以嗎?。”

我突然覺得唐衡可憐,可憐之人或有可恨之處,他的可恨就在於濫殺無辜。

下車前,我對他說了兩個字,可以。

便看見唐衡臉上露出一抹如清風般的笑容,他伸出尾指居然要跟我拉鉤,我楞住的時候,他拉過我的手勾起來蓋章。

等我回夜巴黎時,發覺鄭姐還在辦公室裏睡覺,自從她做了我的牙人,替我忙裏忙外跑上跑下,工資雖高了幾倍,卻很辛苦,平常我能做的事,從不麻煩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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