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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撤不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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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五點多,回紫荊園之前,我滿腦子都是歌苓安詳可人的模樣,她美麗的睡顏像外國童話書裏的公主一樣,仿佛在等待救贖她的王子,杜若笙的失約,導致一個如玉般的女孩兒,香消玉損,我不知不覺地替她心酸了一把。

我眼底的完美情人杜若笙,似乎沒那麽完美了,如若他是一塊西洋鏡,恐怕鏡子上已經出現了幾絲裂縫。

但我還沒徹底了解事情,不知道杜若笙為何失約,因此沒有妄下斷論,歌苓的死是否只因為他。

我踩在軟軟的草坪上,不緊不慢地走到了門庭前,我拿出一條黑色的細繩,上面有一把孤零零的新鑰匙,鑰匙插.進孔內轉動,門緩緩而開。

廚房裏傳來梅幹菜扣肉的香味兒,張媽一如既往地在廚房裏忙碌,雖沒看見人,但她發出的切菜聲隱隱約約。

我隨意地往左邊一看,有個修長深沈的背影立在窗戶邊上,杜若笙今日回來的比我早,倒是讓我意外了一把。

他面對窗外,緩慢的抽著手上的雪茄,白霧從他口中娓娓吐出,煙氣一圈一圈的向上飄起,繚繞在他的側顏周圍,使其面容朦朦朧朧,令人看不清他的確切神色。

但是,他周身的氣息讓人感到沈悶。

我脫下高跟鞋,換上舒適的木屐穿,“沓沓沓”,木屐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響,我默默的走到他身邊去。

杜若笙一直望著窗外,那雙黑眸像水面一樣平淡無波,他的臉色卻冷峻如冰,屋裏沈默的氛圍令我局促壓抑。

除了廚房裏傳來朦朧的燒菜聲,洋房裏安靜極了,靜的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最終我受不了這種冷凝的氣氛,轉頭微笑道:“三爺,你今天回來的真早,要是每天都這麽早,就好了。”

雪茄吸到距離尾部三指寬時,杜若笙把那支雪茄放下,讓其自行燃盡。

他朝我臉上吐了最後一口煙氣,他的行為透著一種蔑視,其語氣清冷道:“趙綺君,如果你以為,你能像白曼薇一樣透支我的耐心,你盡管來。”

我的前額上被吹落了幾絲碎發下來,我伸手將碎發撫了上去。心下揣度,今日去了一趟唐府,我的行蹤杜若笙定然清清楚楚,所以他應該是在為這件事情不悅。

我擡眸直視他,看他眼睛的第一秒,我下意識的就想低下頭去,他的目光像散發幽光的獵豹眼,淩厲,致命。

我強撐著定力與他對視,我捏緊了自己的手指,不卑不亢道:“我有自知之明,三爺不用擔心,沒有您,我知道不管什麽阿貓阿狗都不會把我放在眼裏,但是你如此緊密的監視我,令我...不舒服。”

那支雪茄的末尾處掉了一些煙灰在地上,杜若笙擡手,輕而易舉地把雪茄扔進了桌上的煙灰缸裏。

接著,他那只充滿煙味兒的大手放在了我的下巴處,他冰涼的手逐漸收緊,迫使我的下巴擡起。杜若笙一瞬不瞬的與我對視,他扯唇道:“不識好歹的女人,那麽,需要撤掉鏢行嗎?”

杜若笙撒了手,他轉過身去,繼續說道:“我保證,撤了鏢行,你出門活不過一個星期,請問趙小姐,撤不撤?我征求你的意見。”

他真是完美的占據了主動權,不費吹灰之力的,讓我完全站在了最低處,他的高高在上拿捏的恰到到處。我無力的垂手,認清現實,啟口道:“...不撤。”

杜若笙又點了一支雪茄抽,他吐了一口氣,以毋庸置疑的態度道:“我最後,再重覆一遍,唐衡、許清河、白曼薇,這三個人,離他們遠一點,你記住了,我才是這個世界上你完全可以信任的人。”

我攥著衣服,用一本正經的口氣,反抗他:“白曼薇說過,好男人是不會束縛女人的自由。”

杜若笙的身體一頓,他旋即逼近我,由高而下的俯視我,杜若笙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可笑的小醜,這樣的目光我第二次看見,他的聲音低沈極了:“姑娘,我認為你得分清,什麽是束縛,什麽是忠言,才有資格來跟我講好男人不會束縛女人自由的這種話。”

我的喉嚨像是被魚刺卡住了一樣,想要再說什麽反抗的話,似乎也顯得蒼白無比。他話語向來犀利,且直中要害。

杜若笙慢條斯理地朝客廳中央走去,他淡淡道:“難道還需要我來教你,什麽人可以相交,什麽人不可以相交嗎?”

我盯著杜若笙的背影,有些煩透了他總說教的態度,於是,我鬼使神差的說了一句:“哦,那你呢?連起碼的誠信都沒有,你的失約,真是讓別人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話剛說出口時,一陣爽快。可看到杜若笙僵硬木訥的身影,以及他垂在腿邊的拳頭,我就後悔了揭人傷疤的行為,可是說出去的話如同潑出去的水,覆水難收,已成定局。

我只能自責地站在原地,眼睜睜的看杜若笙移動步著伐,冷漠的消失在了樓梯拐角處,卻再說不出任何的好話與壞話。

我對著樓梯口出神了半晌,直到張媽端著菜盤子出來讓我去叫三爺吃飯,我才幡然醒悟地跑上樓,想去服個軟。

杜三爺帶給我的有太多,而我給他的卻少的可憐,所以不管如何,我願意去做先低頭的那個人。

一段感情,不是傲氣出來的,而是珍惜出來的。

輕手輕腳的上樓後,我在書房外敲了幾下門,裏面沒有任何聲音,這導致我以為杜若笙沒在裏面,我去其餘的房間看了幾眼,空無一人。

書房的大門緊緊關著,所以杜若笙一定在裏面,我持續地敲門,提醒道:“三爺?張大娘說吃飯了。”

“我以後再也不說那種話了。”

“我進來了?”

書房內依舊沒有任何回應,杜若笙沒有同意我進書房,我就沒開門進去,這是起碼的尊重。

再者,他的脾氣我自是怕的。

我在門口蹲了片刻,可憐巴巴道:“三爺,我不懂事,您就別跟我計較了,跟黃毛丫頭有什麽好計較的呀,你出來,我給您賠不是,你阿媽喊你吃飯,你都不去了?她在樓下喊,我在樓上喊,這雙重奏在呼喚您呢。”

裏頭靜謐無聲。樓下的張媽的確在喊我們吃飯,我轉頭沖樓梯那個方向說道:“大娘,三爺在辦公,等一下!”

“快點!飯菜涼了,不好吃!”張媽的聲音不大,她可能又去廚房做什麽吃的了,每次吃飯,張媽看我吃的香、吃的多,她的神情裏就透著一種自豪感,然後會去廚房中給我加菜。

之所以對張媽說三爺在辦公,是因為我不想讓張媽知道,我惹杜若笙生氣了,她那麽護犢子,我怕她擠兌我,她對我的態度,是建立在我對杜若笙的乖順之下。

我盯著書房的門縫,忽然靈光一現。我匆匆去了房間裏,拿出鋼筆寫了一封道歉信,然後把香噴噴的信紙從門縫裏塞了進去。

讓我意外的是,信紙剛塞到一半,明顯的就被一股力給扯進去了。

定眼一瞧,門縫裏攝出的光線並不多,似乎被什麽東西遮擋住了,我趴在地上往縫隙裏看,意料之中,有一雙黑黑的皮鞋立在縫隙的附近。

我頓時笑逐顏開,臉頰貼在地上看得正愉悅,房門突然就被打開了,那襲銀灰的紳士身影逆光而站,他的周身被光暈染的朦朧模糊,孤清的容顏不似真人,倒像是古畫之中的脫俗美男。

我在地上楞神的看著杜若笙,只見他的眉頭越蹙越緊,下一刻,他的手臂一低,用力一拽,我整個人便跌進了他結實的臂彎裏。

杜若笙的指尖在我臉頰上輕撫,他語氣沈著道:“這哪裏像個淑女,趴在地上是小女孩做的事,你雖為丫頭,已是成人了。”

我笑瞇瞇地一頭紮進他懷中,我把臉蛋放在他的肩膀上蹭來蹭去,蹭幹凈後,我撅嘴道:“做淑女太不自由了,那我還是想做小女孩。”

杜若笙一凝,我以為他要進行批評,不想,他眼中漸漸浮現起一抹柔情,他撫著我的臉頰,輕聲細語:“那好,在家裏,你便是我的女孩。”

我一瞬怔然,看著他眼裏湧動的溫柔,我整個人都掛到了他身上去,我此刻一定像個樹袋熊。勾搭了他的脖子片刻,我淺淺微笑:“你不生我氣了?”

有些想問他緣何失約的事,顧及歌苓是他的禁區,我按下了這個疑惑,沒有去瞎問,免得白白惹氣。

杜若笙捧著我的臀部,抱著我走下樓,他反問道:“你都不氣了,我氣什麽,生氣有意思麽,你認錯了,我還生氣,那就是不知好歹。”

我看著他的側顏,瞬間覺著堂堂杜三爺的風度翩翩又上升了好幾個層次。我摟緊他的脖子,靠在他耳邊低語:“阿笙,我這輩子命苦,可能所有的好運都拿來遇見了你。”

杜若笙的腳步頓住了,他輕吻我的耳垂,無比溫柔道:“我的幸事不多,養了你這個聽話的小情人,勉強算個幸事罷。”

他雖是說勉強,如此溫柔的聲音,卻叫我覺得勉強一詞好像失去了原本的意思。

眼看著要到樓底了,我掙紮著從他身上下來,我可不想被張媽看見,我掛在杜若笙身上的樣子。

用完膳,散完步,該沐浴上塌了。睡前杜若笙邊暖手,邊問:“你今天去唐府做什麽了?”

如今接近冬季,杜若笙把我的胸當做了暖爐,他冰涼的手放在我前處撫動,冷得我睡意全無,真是提神醒腦。我咂嘴回答他:“去給他的故人上香了。”

“還有呢?每次問個話,你都不說實。”杜若笙捏了一下我的小包子,略帶懲罰的意味,稍微有點疼。

即便他是在詐我,我也認命道:“去看歌苓的遺體了,她的遺體在唐家地下室,不過唐衡很奢侈,拿金絲楠木的棺槨裝她,還有就是唐衡讓我跟他做朋友。”

杜若笙的大手一凝,他皺眉道:“金絲楠木做棺槨...要廢的木材很多,恐怕是唐衡盜來的棺槨,再不然就是他拿唐家的古董換來的棺槨,”他嘆息一聲,“唐衡這人啊,負盡天下人也不會負歌苓。”

一提起歌苓,杜若笙常常顯得很頹然,他萎靡的氣息甚至感染到了我,連帶的,我也不敢說笑,他陰郁的模樣,叫我不敢多話。

沒過多久,杜若笙便起床寫日記了,似乎一提及歌苓,他就會靠寫日記來宣洩心情。

我爬起來,光明正大的看他寫日記,學了點皮毛英文詞匯,自然看不懂日記上的長句,他也不會避開我,坦坦蕩蕩的讓我看。

杜若笙的羽毛筆放在墨水瓶裏浸了浸,他提筆寫日記時,突然頓筆道:“你若看得懂大不列顛的文字,這本手記,給你看,只準看一次。”

“那...那這次算不?”我立馬將頭一偏,不去看他的日記。

他淡淡笑了笑,“自然不算。”

我正要湊過去時,他補充道:“再過來,算一次。”

下一刻,我輕快一跳,蹦回了床上躺下。

杜若笙說只能看一次,那麽我沒有徹底的學好英文,便不能輕易的用掉這次機會。

我只覺得,他的手記裏有很多我想知道的秘密,這幾乎算是他的獨白了,以我這種愛問的性子來說,直覺得天上像是掉下了一箱財寶,只差一把鑰匙了。

鑰匙則是英文,我當即下定決心,要好好學習大不列顛的語言。

於是杜若笙寫日記的時候,我就拿本子出來學英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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