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張秋紅沒想到衛星會到學校來找李向東。那天午飯時節，她看見衛星在學校的食堂門口探頭探腦，便走了過去，問道：“衛星，你是在找我吧？”衛星見到姐姐，搖搖頭說：“我是來找向東哥打乒乓球的。”“你還沒吃飯吧？”也不待衛星回答，便對他說道：“你先到那邊找張空桌子坐下，我去去就來。”說完，朝飯廳的一角指了指。

衛星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只見學校的飯廳裏擺滿了桌子，現在正是午飯時間，食堂的窗口前擠滿了前來就餐的學生，排成了一條條長龍。張秋紅現在手中的飯票不夠，只得回寢室去取，順便給衛星帶付碗筷來。等排到她面前的時候，已經沒什麽菜了。她給衛星買了一份香幹炒肉，自己則買了一份青菜。

當張秋紅端著飯菜走過去的時候，她看見李向東已經和衛星坐到了一起。現在兩個人正說著話，仿佛很投緣似的。再看衛星的面前已經放上了一個搪瓷飯碗，滿滿的一大碗飯，上面蓋著紅燒肉丸子，香噴噴的。她到現在仍然記得，那時候每逢周末，學校食堂都會給學生加一道菜，有時候是肉丸，有時候是排骨，也有魚塊。價格不貴，而且分量也很足。好像肉丸當時的價格是七毛錢，有十個。

衛星看見她走過來，便對她說：“向東哥給我買飯了。”張秋紅轉過頭問：“你自己還沒有吃吧？”他點點頭說：“沒事，我等會兒再吃。衛星難得來一趟，讓他先吃吧。”張秋紅放下飯碗說：“要不，你將就著吃衛星這碗吧。”說完，把那份原本買給衛星的香幹炒肉推到了李向東的面前。李向東朝她碗裏瞟了一眼說：“我還是吃你那碗吧。”張秋紅朝他擺擺手，連說不要。現在飯廳裏還有零星的學生在那裏吃著飯，李向東也不想推來推去，臨了，還是把自己碗裏的菜撥了一些到給她。

衛星的一大碗飯很快就下了肚，也難怪，他這個年紀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加上平時家裏也沒錢買菜，頂多是周末，孩子們都在家的時候，他的父親會從外面帶一斤肉或者買一條魚回來，一家人吃一頓，算是加個餐。人多，真正吃到嘴裏也沒多少。然而，她祖母是很有辦法的，她在裏面放上了這許多別的菜。張秋紅到現在還記得祖母的廚藝是非常好的，菜做得很有味道，一家人吃得心滿意足的樣子。

現在，三個人都已經吃完了飯，衛星就要急著去打乒乓球。只聽張秋紅對他說：“剛吃過了飯，你得先休息休息。”接著她說：“這樣吧，我先帶你到各處去走走，然後你再和向東哥去打球，你看可好？”說完就領著衛星朝外面走去。 這時，她指著一幢三層樓的樓房對衛星說：“這裏就是教學樓。”現在，姐弟倆正站在教學樓的樓下。教學樓是一幢品字型的灰色建築。教學樓的前面是一個巨大的操場，用黑煤灰鋪制的環形跑道的一角處，矗立著單杠雙杠，不遠處好像還有一個沙坑。跑道中央的空地上，支著個排球網，有幾個學生在那裏打著排球。還有人在跑道上打著羽毛球。運動場的四周長滿了樹，一邊是學校的圍墻，另一邊的水泥路將學校的教學區和辦公區分隔了開來。

衛星剛才進來的時候，因為急著找人，沒有註意到。現在他看見辦公室的前面有一長溜水泥制的乒乓球臺。眼下是中午，只有稀稀拉拉的幾個人在這裏打球，有好多臺子都空著。他三步並作兩步，興奮地跑過去，用手在這裏摸一下，那裏摸一下。心想，上大學真好，打乒乓球都不用排隊。張秋紅看見他很喜歡的樣子，就對他說道：“我現在上的是不怎麽好的學校，等你將來努力考上了好的大學，那裏簡直什麽都有。”衛星聽了，驚奇地瞪大了眼睛，問道：“真的？”“當然是真的！”她非常肯定地對他說。幾年後，衛星果真進了名牌大學，不知道可與這一次有關。當然了，這都是後話。

籃球場永遠是校園最受歡迎的地方，雖然是中午，仍然有不少人在那裏打籃球。籃球場就位於辦公樓和食堂之間。張秋紅本來還想帶衛星到別處去看看，見他好像急著打球的樣子，就指著不遠處對他說道：“我的寢室在那邊。”衛星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只見數十排紅磚紅瓦的平房整齊地排列在樹叢中，平房的後面好像還有幾幢三層樓的樓房。張秋紅告訴他那是教工宿舍。這時，她遠遠地看見李向東正向他們走了過來。手上拿著乒乓球拍還有網架。衣服已經換成了運動衣，腳上是一雙白球鞋，看上去非常地精神。

學校的室內乒乓球臺在餐廳的另一側。他們一行三個人一同走了進去，張秋紅站在一邊看著他們打球。衛星到底是個孩子，求勝心切，球打得異常兇猛，可是每次都被李向東給輕輕地托了起來。幾個回合下來，張秋紅是看出來了，李向東應該是訓練有素的。她笑著對衛星說：“向東哥是讓著你呢，你可要好好跟他學學。”

現在，衛星也知道李向東是非常厲害的，他一定打得過那個王海軍。現在在這個十三歲的少年心裏，李向東就是他心目中的英雄，他決心跟他好好學習學習。只聽見他對李向東說道：“你教我發球吧，還有抽球。”他發現李向東發過來的球他都接不住。還有抽球，真是又刁又狠，很難防住。李向東笑著答應了。

張秋紅在一邊看了好半天，現在有個同學過來找她有事。只聽她對衛星說道：“等會你早點兒回去，在路上也不要貪玩，小心一點。”說完後，朝李向東笑了笑，說：“麻煩你了，衛星就交給你了。”

張秋紅走後，他們又打了很長時間。這一次衛星覺得自己的收獲非常大，簡直進步神速。現在，李向東正送他走出了學校的大門，只聽他對衛星說：“你在這裏稍微等一下，我去去就來。”說完，就匆匆離去了。他很快就回來了，不過，現在他的手中多了一副乒乓球拍，還有一整袋乒乓球——少說也有一二十個。他遞給衛星說：“送給你的。”然後，還在衛星的藍布書包塞進去兩袋點心。這是才剛他在學校的小賣部去買的。衛星向他道了謝謝，心滿意足地回家去了。

衛星自從有了球拍以後，晝夜不停地練習著，至此球技大增。後來聽說，他們學校準備派他代表學校去市裏打比賽。李向東得知這個消息後，抽了一個沒課的下午，進城給他買了一套深藍色的運動衣，衣服的袖子上和褲管上都鑲了白色的邊，看起來非常地漂亮。另外，還買了一雙白色的運動鞋給他。

衣服和鞋子都是李向東親自送到衛星的學校的。衛星收到後高興了好一陣子。李向東做的這一切張秋紅都不知道。就聽他對衛星說道：“如果家裏人問起，就說是你姐姐給買的。”後來，她母親問起這件事時，張秋紅感到莫名其妙，不過一下子她就明白了，一定是李向東，一定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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