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件事,但心裏琢磨著趙棗兒作為利益沖突的焦點的原因。

“耳朵上的傷是怎麽來的?”

“六歲的時候,被鬼咬的。”

“什麽鬼?”莊祁沈吟,“鬼不咬人,或許是妖或者別的什麽?”

“不知道,爺爺說是鬼。”趙棗兒搖搖頭,也有些緊張,她從小到大只見過鬼,從沒有見過其他類似妖、魔、生、仙的東西。“我對被咬的事沒什麽記憶,明明很多事都記得,唯獨這事想不起來......”

趙棗兒曲起食指敲了敲腦袋,“但辜爾東當時是說我的耳朵沒錯,原話是......‘你身上有那個人的氣息,尤其是這只耳朵。’”

長長的回廊已經到了盡頭,一位頭發灰白的中年男子身姿挺拔地站在那,一躬身,“大少爺,趙小姐。”

“這是晏叔,家裏的管家,有什麽事你盡管找晏叔就行。”

“您好。”趙棗兒連忙問候。

“您好。”莊宴微微一笑,嘴角的弧度恰到好處,是為標準笑容,她接過莊祁手中的黑匣子,又伸手去替趙棗兒拿背包。

趙棗兒有些不知所措,莊祁拍拍她的肩,“先前忘了跟你說需要在這裏住幾天,有什麽需要的你盡管跟晏叔提。”

“趙小姐請先跟我來,您的房間在這邊。”趙棗兒看向莊祁,莊祁揮揮手,說一會兒見,趙棗兒便跟著莊宴走到一間廂房前。

“燕先生......”

“叫我晏叔就行。我是莊家的家生子,單名一個‘宴’字,宴會的‘宴’。”打開屋門,莊宴替趙棗兒把東西放到桌上,又拿出一把穿著紅線的鑰匙遞給趙棗兒,“這是房間鑰匙,稍晚些會有人為您送必需用品。”

“謝謝。”趙棗兒不知道該說什麽,有些不自在,只好道謝。

“您太客氣了。”莊宴笑得溫和,眼角細細的尾紋折了起來,“大少爺還是頭一次帶女生回來呢,老爺和大當家都吩咐了,一定要以最高的禮遇對待您。”

“......”這是不是誤會了什麽?趙棗兒腦子一時有些轉不過來,到目前為止一直是勵志女孩奮戰靈異的懸疑劇情,怎麽走向有點不對,突然變成了舒碧雲常常看的那種霸道總裁言情小說風了?

70.了解

“請您稍事休息,十二點是午飯時間。”

“好的......”趙棗兒感覺自己被掏空,想到先前陸酩也曾誤會她和莊祁的關系,趙棗兒陷入了沈思。

莊宴很快便離開了,不一會兒進來一個年紀不大的年輕女孩,穿著白色的子弟服,給趙棗兒拿來了基本的生活用品,又問了趙棗兒的喜好和身高,態度恭敬,帶著幾分小心翼翼。

“趙小姐您好,我叫小晗,這幾天由我負責照顧您的日常起居,有什麽事情只管吩咐,若有不周到的還請見諒。”

“太客氣了。”趙棗兒摸摸鼻尖,有些不習慣。

小晗手腳麻利地把起居用品擺放到正確的位置上,動作利落,顯然是經常幹活。

“我來幫你。”趙棗兒拿起兩套被單,“這個該放在哪裏?”

“請您放下吧!我來就行!”小晗連忙跑過來,趙棗兒笑著攔下小晗,“沒關系的。”

指了指角落的櫃子,小晗看著趙棗兒把兩套被單放進去,還細心地擺正,心生好感,但說什麽也不再讓趙棗兒幫忙了。“您坐著就好,這些事都交給我。”小晗突然一拍腦門,“我這腦子!”

從推車的二層取出一套茶具,小晗倒了杯茶放到趙棗兒手邊,“聽說您喜歡奶茶,我第一次準備不知道做什麽好,這是茉莉花奶,味道會偏苦些。”

“謝謝。”趙棗兒有些受寵若驚,想到在車上是時候司機莊核拿出的那個保溫杯,忍不住問道:“你們聽誰說的我喜歡奶茶?”

“大少爺呀。”小晗答道,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趙棗兒開始細細回憶,自己什麽時候與莊祁說過自己喜歡奶茶。似乎她並沒有直說過,只是在大鳳山的時候表現出了喜歡?回憶著回憶著,思緒越跑越遠,不多時,窗外一陣嘈雜的喧鬧把趙棗兒從回憶裏拉扯出來。

“......他怎麽突然回來了?”一個女人略帶克制的聲音響起,馬上有另一位婦女回應她,聲音壓得很沈,似乎怕被別人聽見一樣:“不知道啊,當時說走就走,這下子突然回來,說不定是看老爺子要不行了,回來爭家產呢。”

趙棗兒有些尷尬,小晗臉卻漲得通紅。

“是吧,我覺著也是,當時走的時候多幹脆,這幾年混的倒一般,聽說不過是教教書,遇到些個什麽案子還是林家幫他做的呢,呵——聽說今天還帶回來一個女人。”

“啊——?!”其中一人聞言大吃一驚,音量卻不再克制,“什麽女人?哎呀你可別搞錯了,辜家不是說這女人與那什麽什麽邪靈有關系嗎?”

“哼,這話能信?我今早可是聽見了,當家的說把最好的人先往西苑調,就為了伺候那女人呢,指不定呀——已經有了。”女人八卦的聲音得意洋洋的:“我猜這是有了莊家的骨肉,才敢回來爭家產。”

趙棗兒都懵了,怎麽越聽,越覺得窗外的兩個女人是為了說給她聽。

小晗重重放下手裏的東西,雙頰因為生氣泛著紅暈,眼睛瞪得滴溜圓,大步走到窗邊,路過趙棗兒面前的時候順手抄起桌上的杯子,打開窗子,一杯水盡數潑了出去:“這水倒是燙嘴!定是水房的婆娘不好好幹活,整天只懂嚼舌根,舌頭那麽長,也不怕死後便長舌鬼!”

小晗這舉動魄力十足,看得趙棗兒傻了眼,不知那杯水潑到了哪裏,其中一個婦人“哎呦”一聲叫喚起來。小晗冷哼一聲:“你倆哪個屋的?西苑向來住的什麽人物你倆不清楚?報上名來,定讓大當家好好治治你們!”

“小晗姑娘恕罪!”窗外的人道,趙棗兒探出身子去,看到一個滿臉皺紋一臉諂媚的中年婦女,她看到趙棗兒時一瞬間眼睛便亮了:“我們不知道今兒個有貴客。”

婦女的這番表現落在小晗眼裏,小晗心中一慌,突然意識到這兩人的目的實際上是為了看一看趙棗兒的樣子。她急急訓斥一句,讓兩人離開,連兩人的身份也沒問明白,便合上了窗戶。

待兩人走遠,小晗還沒從方才的憤怒中回過神,一擡頭正好對上趙棗兒若有所思的目光,心中咯噔一聲,“趙小姐,方才那些胡言亂語,您可千萬別當真啊!”

“她們是誰?”趙棗兒不傻,聽兩人的言論時便猜到了對方的意圖。“她們說的,是莊祁?”

小晗苦澀地點頭,“趙小姐,您可千萬別信......”

小晗的聲音微微顫抖起來,趙棗兒溫和地笑笑,“我沒信。”

“嗯嗯!我、我再給您沏壺茶去。”小晗尷尬放下手中的杯子,擡腳要走,趙棗兒連忙拉住她,“等等,我先問你幾個問題。”

“......好。”小晗有些不安,雙手交握在身前,指尖用力到發白,與方才兇狠訓斥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你不要緊張。”趙棗兒盡量放緩語氣,走到小晗身邊,拉著她一起在桌邊坐下,“先是第一點,剛剛那兩人口中的女人,是指我嗎?”

小晗猶疑著點點頭。

“是你們都這樣誤會嗎?”趙棗兒按住小晗的手,讓她不要著急搖頭,“我是說,你們是不是都以為我是莊祁的——咳、女朋友?”

“難道不是嗎?”小晗有點兒跟上思路了。

“不是。”趙棗兒紅了臉,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

“啊?”小晗也慢慢紅了雙頰,意識到這是一個大烏龍:“當時、那個,就是辜家,說,說您‘勾引’大少爺,我們當然不認為大少爺會被隨便哪個女人勾引,當家的還特意向大少爺的朋友打聽過了,所以我們就以為、以為......”小晗語無倫次,險些咬著舌頭。

趙棗兒摸了摸鼻尖,什麽“勾引”,這詞也太難聽了吧。莊祁並沒有跟她提過這一點,趙棗兒大致知道自己不得不來莊家的理由,但具體怎麽回事還不清楚呢!“我是為辜家來的,你說說清楚,辜家都說了什麽,還有剛剛那兩個人,她們為什麽那麽說?”

小晗撓了撓頭,從頭說了起來。

“辜家幾天前的夜裏突然闖進來,說大少爺捉了他們的鬼將,就是很重要的一個鬼,說大少爺不分黑白,要大少爺放人,當家的不想鬧大,但大少爺說不能放,辜家就故意挑事,等大少爺回來後,說F市發生了很多事,大少爺處理不當,縱然滋事,要取消大少爺的天師資格證......”

——天師資格證是什麽證?趙棗兒想了想,似乎有印象爺爺趙大匡有一個類似的黑皮本子。

“......他們又說大少爺這麽多年也沒做出什麽成績,不應該占著高級天師的名額,”小晗義憤填膺,“反正都是一通瞎話,昨天突然又說,說F市的邪靈與一個女人有關,而大少爺則跟這個女人暧昧不清,共居一室......”

小晗有些羞澀地看向趙棗兒,趙棗兒發窘,連忙解釋:“我只是住在莊先生對門。”

不知是不是錯覺,趙棗兒感受到小晗有一瞬間的失望,緊接著又聽她道:“所以老爺——也就是大少爺的爺爺,老爺說讓大少爺把人帶回來。”

——所以她出現在了這裏。

趙棗兒不禁扶額。“那剛剛那兩個人,是辜家的還是莊家的?”

“莊家的。”小晗無不嘲諷地一笑,“老爺這幾年確實身體不太好,他們都瞄準了莊家的家大業大......”

從小晗口中,趙棗兒知道了莊祁的父母早逝,從小被爺爺嚴厲管教,十年前因為觀念不合,莊祁離開了莊家,然而離開莊家付出的代價也極大——聽說莊祁是帶著一身重傷走的。莊家是一個覆雜的家族,從上三輩起就沒有分家,一共五房住在一起,繁衍至足有百口人的程度,好在莊家宅子大,也住得開,但人一多,利益就有沖突,分家的呼聲此起彼伏,吵了十年,自二十多年前的邪靈大戰後,莊家便分成了三處,本家只剩下莊祁、現任莊家家主莊珂兩家,以及莊勁自己。

莊祁一直被當成繼承人培養,而他的能力之強大有目共睹,當莊祁離開莊家,莊珂的走馬上任讓所有人大跌眼鏡,同時也讓莊家的其他人蠢蠢欲動。

“大當家很辛苦,”說起莊珂,小晗兩眼含淚,“我在莊家的日子很久了,大少爺也好、大當家也好,都是極好的人,可是大少爺離開後,看著大當家那麽辛苦,我都有些怨恨大少爺了,莊家人多,那些個偏房不知怎的養出了一窩敗家子,揮霍空了,就打起了本家的主意!”

看了看趙棗兒,小晗嘆了口氣,“大當家有一回跟我說他理解大少爺,我是不太懂,但是大少爺偶爾也回來,近兩年回來得少了,大抵是因為總上門的這些煩人親戚講話太難聽......”

“就像剛剛那樣?”

“嗯。”小晗點頭,“莊家雖然家業大,但是這些都是建立在本事上的,若是沒有了降妖除魔的真本事,莊家也會倒的,那些人倒是想不明白。”

“他們哪能像你似的,性情直率,想得自然也通透。”趙棗兒道。小晗聞言笑了,眼睛瞇起來,有點兒嬰兒肥的臉很是可愛。

“我記得大少爺以前真的非常厲害......”小晗突然道,露出向往的神情,“所向披靡、像神一樣的,沒有人不敬重大少爺,不知道為什麽,現在會變成這樣......”

看著黯然失神的小晗,趙棗兒並不能感同身受。

“我認識的莊先生,很厲害。”趙棗兒肯定道,不論是什麽時候,莊祁都讓她覺得很可靠。雖然她沒有遇到過別的天師,但至少現在,趙棗兒眼中的莊祁是無敵的。

趙棗兒的語氣肯定,小晗看著趙棗兒,眼睛也透涼,壓抑著激動道:“嗯!”

“......”從小晗閃閃亮亮的眼神裏,趙棗兒感受到了她熊熊燃燒的八卦之魂。

“叮——!”墻上的掛鐘突然響起,小晗慌忙站起來,“十二點了!是午飯時間,遲到了!趙小姐,我們快走!”

小晗急急忙忙拉著趙棗兒往外頭去,趙棗兒突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所有人一起吃午飯的話,不就會見到莊家的其他人了嗎?她可還沒有做好準備啊!

小晗走在前頭,推開門,正好看到莊祁從另一邊走過來。

71.師徒

莊祁步伐並不快,從容地走著,黑色大衣版型挺闊,穿在莊祁身上顯出他身材的高挑,也襯出他膚色的白皙,一雙長腿很是讓人心動,三兩步便走到了趙棗兒面前。

“我來接你去飯廳。”莊祁道,說話時吐出的熱氣在空氣中液化,趙棗兒註意到他肩上落了白雪。

小晗連忙拿來一把傘,正要撐開,被莊祁接了過去,黑色的傘“彭”地打開,罩在趙棗兒頭頂上,落下一片陰影,“走吧。”

“好。”趙棗兒裹緊圍巾,把手插進兜裏,突然看到莊祁握著傘的骨節分明的手,從兜裏翻出一只手套:“我有手套......”只不過是粉色的女士手套。

“我來打傘吧!”趙棗兒飛快帶上手套,接過莊祁手中的傘。

莊祁猶豫了一秒,把傘交給了趙棗兒。

個子矮的人與個子高的人一起走,矮個子負責打傘的話,兩個人都會很吃力。趙棗兒比莊祁整好矮20cm,她費勁舉高傘,不一會兒手便酸了,雪花紛紛落進來,落到了趙棗兒身上,而莊祁更是覺得傘檐一直在他眼前阻擋著視線。他偏頭看趙棗兒,趙棗兒一臉認真地努力打著傘,傘面傾向他,阻擋著前方擾擾的飛雪。

趙棗兒不知道路,亦步亦趨地跟著莊祁,像古時候為公子打傘的小書童。

這個想象讓莊祁忍俊不禁,趙棗兒疑惑地看向他,他搖搖頭,問她:“另一只手套呢?”

“在這。”趙棗兒拿出另一只手套,莊祁接過戴上,女士手套太小了,他只能勉強塞進半個手掌,接過傘,穩穩地打在趙棗兒頭上。

“抱歉。”趙棗兒突然道。

“嗯?”莊祁停下腳步,看著她。

“我聽小晗說了些這幾天的事。雖然不知道辜家為什麽沖著我來,但是,也算是因為我,給你造成了不必要的麻煩。”那些說她勾引莊祁、與莊祁聯手回來爭奪家產的話,趙棗兒並非不在意,若要細究,趙棗兒也是名譽受損的被害者,但如果不是因為她,辜家也不會奮力往莊祁身上潑臟水,本來就不願回到莊家的莊祁,或許能一直逍遙在外。

輕輕松了口氣,莊祁繼續擡步往前走:“那些人造謠不是一天兩天了,與你沒什麽幹系。”

莊祁習以為常的語氣,輕飄飄的,卻像針一樣紮進趙棗兒心裏。

再往前走,興許是飯廳近了,傳來人聲,莊祁低聲囑咐趙棗兒:“一會兒一定要跟緊我。”

趙棗兒點點頭,深吸一口氣,像是即將上戰場的將軍,鼓舞心中千萬軍馬,而後沈穩地、從容地面對所有人的目光。

趙棗兒從沒有被這麽多人看著過,手緊緊地握成拳,面上卻不顯露緊張,昂首挺胸,自信地淺笑,不論周圍人發出怎麽樣的動靜,她堅定不移地目視前方,不與任何人對視。莊祁更為淡定,走在趙棗兒側前方,刻意擋住她些許,讓那些肆無忌憚的眼神落在他身上。

飯廳裏足有二十人左右,擺了三張圓桌,莊祁領著趙棗兒徑直往主桌走,在莊老爺子左邊空著兩個位置。

看見莊祁身側的趙棗兒,莊勁是滿意的,他才不管莊祁解釋只是朋友那一套,老人家眼睛毒辣,一眼看得出莊祁對待趙棗兒是不一樣的。

“咳,”莊珂咳了一聲,“手套不錯啊。”

莊祁微微一笑,說了句謝謝,隨手把粉色手套放進口袋裏。

“咳咳,還不介紹一下。”莊勁故意拉長了臉,沈聲道。

“這是我爺爺,”莊祁只好介紹道,“這是我朋友,趙棗兒。”

趙棗兒連忙恭敬地對著老人行禮,“莊老先生您好,我叫趙棗兒,大棗的‘棗’。”

“好好好,坐。”莊勁綻開一個笑容,一掃先前的嚴肅,連說了三個好,招呼趙棗兒落座。

趙棗兒客客氣氣地坐下來,本來就做好了心理準備,這段飯不會太輕松,但沒想到凳子都沒坐熱,就有人毫不猶豫地發難。坐在趙棗兒對面的中年女人看著趙棗兒,眨了眨眼睛,厚厚的化妝品沒能遮住她的滿面油光,反而顯得妝面很臟,她嘻嘻笑了笑:“可算是來了,我還是頭一次過了十二點都沒能用飯,就為了等一個人呢。”

這話很不客氣,趙棗兒不知道對方是誰,貿然懟回去並不合適,莊祁提起筷子飛快地夾了一筷子涼菜放到趙棗兒碗裏:“吃飯。”

那婦人眉頭一皺,又要開口,莊勁突然道:“不愛等就出去,不委屈你。”

這般快言快語讓人如坐針氈,趙棗兒提著筷子,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坐在莊勁右邊的莊珂沖趙棗兒微微一笑,“我是莊珂,你別拘束,當成自己家就好。”

趙棗兒回以一個微笑,剛剛那位婦人則又“哼”了一聲,不情不願地端起碗。

莊祁突然放下筷子,“九嬸嬸要是身體不舒服就先回去休息吧。”

“不用。”婦人輕輕一哆嗦,躲開莊祁的視線。

之後便沒有人再招惹莊祁和趙棗兒,但不時可以感受到那些打量探究的目光。察覺到趙棗兒的不自在,莊祁夾了塊牛肉放到趙棗兒碗裏,小聲與她說話:“這個挺好吃,有點甜。”

趙棗兒好歹給莊祁做過幾次飯,清楚莊祁的口味,知道他喜辣喜甜,不喜歡蔥蒜,看似隨和,其實口味刁鉆,很愛挑食,能人莊祁說“好吃”的菜並不多。趙棗兒夾起牛肉放進口中細細嚼著,而後又夾了一塊,辨析口中的感覺,看了眼砂鍋裏的配菜,才對莊祁耳語道:“加了南瓜,所以會甜。”

“你會做?”

想了遍菜譜,趙棗兒點點頭,“會。”南瓜燉牛肉,不算太難。

因著莊祁的話趙棗兒掃了眼桌面,八菜一湯,硬菜涼菜熱菜都有,看著不錯,但趙棗兒知道沒有一道是莊祁愛吃的。瞥了眼莊祁的碗,果不其然,米飯只少了一點。

“嗯?”莊祁以為趙棗兒是有話要說,便側耳去聽,趙棗兒猶豫了一下,小聲道:“不要挑食呀。”

莊祁一怔,對面的莊珂卻突然笑出聲,隨即收斂神情,埋下頭一副認真吃飯的樣子。

趙棗兒覺著莫名其妙,莊祁則給了莊珂一個眼刀。

時間很快便過去了,莊勁放下筷子後,眾人也紛紛放下筷子,趙棗兒心中松了口氣,以為終於結束了,沒想到隔壁桌有個男人突然道:“這人也來了,飯也吃了,小祁啊,是不是該把辜家的鬼將給放了?”

“我記得七叔不是一直在日本麽?我還稀奇怎麽突然回來了,”莊祁慢條斯理地擦嘴,而後細致地疊好用過的毛巾,再丟到桌上,淺笑著回頭,看向發話的男人,“原來是給辜家當說客來了。”

“七叔什麽時候跟辜家這麽好了?”莊珂配合地再踩一腳,“我竟一點兒也不知道。”

“別說這些有的沒的!”被喚作七叔的男人“嘖”了一聲,“我哪能當辜家是說客!”

“那何必呢,”莊珂接過話頭:“皇上不急太監急。”

“你!”這男人顯然一直沒把作為家主的莊珂放在眼裏,被懟了後也只是陰陰地笑了兩聲,“辜家是不急,但這涉及莊家的名譽,你作為莊家家主,也不急著洗白?”

“什麽叫‘洗白’?”莊珂拉下臉:“合著在七叔的眼裏,祁哥已經擔了這個罪名?”

自知失言,七叔還是咬著牙梗著脖子道:“若沒有這麽一回事,辜家會空穴來風?現在這個女人也來了,今早對峙放人不好嗎?我也是為莊家好!”

“既然口口聲聲為莊家好,”莊祁站起身,擋在趙棗兒面前,“七叔何必把二心表現得這般明顯。”

“都閉嘴!”莊勁猛地一拍桌子,“鬧夠了沒有!盡讓外人看笑話!”

飯廳裏唯一的外人趙棗兒正努力減少自己的存在感,但下一秒便被莊勁點名:“趙小姐,可否冒昧問你幾個問題?”

趙棗兒暗暗提氣,轉身面向莊勁,“您請問。”

“我聽莊祁說你是趙大匡的孫女兒?但我瞧你不像精通術法的樣子。”

“趙大匡確實是我爺爺,我也確實沒有學過術法,直到前不久,才能看見鬼。”

“那你與莊祁認識多久了?”

“十一月初至今,已有月餘。”

“又是怎麽認識的呢?”

趙棗兒踟躕了一下,看了眼莊祁,莊祁十分自然地接過話,“F市失蹤的諸多驅邪大師中,有一位正是趙大匡。”

“趙小姐在此之前,可認識辜家的人?”

“不認識。”趙棗兒認真回答,她發現莊勁看著疲憊不堪,盡顯老態,實則思路十分清晰,每一個問題都問得很清楚。

“一會兒我們與辜家的人對峙時,有勞趙小姐了。”莊勁道,這番對話已經是尾聲,但總有人不滿,方才那個男人又提出了異議:“趙小姐,聽說你與小祁住在一起?不過認識月餘,你們怎麽就住在一起了呢?請問你們是什麽關系?”

“哄”的一下,趙棗兒感覺自己臉變紅了,甚至耳朵都開始發燙,不是因為害羞,而是因為生氣——這樣的問題,純粹是為了給人難堪!

謔地站起身,趙棗兒朗聲道,“您問這樣的問題不覺得太失禮了嗎?我和莊祁是什麽關系,需要經過你的審核?”

“你這丫頭怎麽沒大沒小!”最開始出言不善的中年婦女拍桌而起。

“一味聽信他人,不分黑白,是不智,聽信了讒言而不信任親人,是不禮,因不信任進而攻擊他人,是不仁,攻擊的除了親人還有陌生的人,是不義,對不仁不義不禮不智的人,何談規矩?!”

這番話委實不客氣,七叔也好九嬸也罷,其他看著好戲的人多多少少也影射了自己,趙棗兒這一席話得罪了不少人。

莊珂看見莊勁眼裏露出的讚嘆,不由得搖頭失笑。

而莊祁,也像是第一次發現趙棗兒還有這麽硬氣的一面,他站到趙棗兒身邊,很是自然:“我和棗兒的關系也沒什麽見不得人的,會住在一起,自然有住在一起的必要。”

看向身側的莊祁,趙棗兒又一次感覺到,事情向著奇怪的地方發展了。但莊祁第一次叫她“棗兒”......趙棗兒的心怦怦怦地劇烈跳動起來。

“我既到了收徒的年紀,趙棗兒,便是我的徒弟。從今日起,趙棗兒三個字前帶著一個‘莊’字,我莊祁的徒弟,沒必要跟旁的什麽人太客氣。”

“......”

趙棗兒,沒功夫去管別人震驚與否,也不知道“莊祁的徒弟”這一身份在莊家有多重量級,她只是極力克制自己吃驚的表情,以至於嘴角都有些抽搐了。

——果然,什麽霸道總裁麻雀鳳凰的言情小說都是別人的故事!她命運中的劇本,其實是條修仙的道路......

“師父......”趙棗兒恍惚中,聽到自己喃喃道。

72.考核

“師父......”

“......”聽到趙棗兒輕輕的呼喚,莊祁呼吸一窒。這般情況下莊祁來不及與趙棗兒商量,為她尋了個這樣的身份,只是想唬住現場的人,聽著一片抽氣聲和靜默片刻後的紛紛議論,莊祁淡然接受,倒是趙棗兒一臉相信了的認真模樣讓他哭笑不得,險些沒繃住笑出來。

也不能現在就解釋說是唬人的,莊祁只好淡淡地應了一聲。

趙棗兒圓圓的眼睛裏映著莊祁的臉,認真得近乎傻氣。莊祁實在沒轍,輕輕揉了她的腦袋,讓她醒過神來。

“徒弟......”七叔眼神閃爍,像是全然沒有想到這個結果。

人就是這樣,習慣從虛虛實實的流言蜚語裏去認識和判斷一個人,不論這個人離開了一天兩天還是九年十年,不論這個人是親近還是疏遠,是強大還是弱小。有時候,流言中曾經愈強大的人如今越落魄,這道流言信的人就越多。

莊祁是無畏的,他作為莊家的大天師,是得到認證的高級天師,收一個徒弟無可厚非。趙棗兒是“無知”的,她並不清楚“莊祁的徒弟”這一身份的地位在莊家僅次於在莊祁。

“......她夠格嗎?”七叔猶疑地、又咬牙切齒地,“且不說她是趙大匡還是誰的孫女,基礎的術法她會多少?!”

話音未落,七叔一彈指,一道暗黃的箭直沖趙棗兒襲去,陡然發生的變故讓人猝不及防,趙棗兒下意識地猛退一步,然而那道暗黃還沒到她近前,便被莊祁攔下了。

——那其實是一道符紙,莊祁則直接夾住了這張符紙。

人們吃驚的抽氣聲清晰可聞。

要說七叔這一招是偷襲,叫人不齒,但莊祁露的這一手,才是讓眾人大吃一驚的原因。這樣的速度和反應能力,絕不是傳言中重傷離家的人會有的。謠言不攻自破了,莊珂不經意看見爺爺莊勁眼裏露出欣慰的情感,但場面也因此變得愈發緊張起來。

莊祁沒有客氣,他不是挨了揍不回擊的人,反手一甩,那張符紙以更快的速度朝七叔飛去,七叔來不及反應,一口氣提到了嗓子眼,符紙卻突然在他面前停住了。汗順著他的額頭滑落,路過他滿是細紋的臉,再順著脖子往下滑,眼睛瞪著符紙瞪成了鬥雞眼,場上所有人都跟著屏住呼吸,看到符紙停下,皆松了口氣。

包括莊珂,也在暗自慶幸莊祁知道分寸。

然而下一秒,他就知道他還是想錯了。

莊祁站得筆直,什麽也沒做,但那張符紙在瞬息間分裂成了十幾張符紙、並還在不停分裂,幾十張符紙圍成了一個圈、一個圓、而後圍成一個囚籠,把七叔困在其中。符紙不停轉動著,發出白色的光,光面相互連結又形成了一層光網,隱隱可以聽見隱藏在山風沈厚的吟咒聲。

這是一個陣,被困在其中的人想必也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他會被困在用來鎖鬼的靈陣中。七叔毫不猶豫地舉起手去擊打結界壁,甚至試圖撕裂結界,但是結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收攏,七叔終於意識到這不是鬧著玩的,陣中的空間越來越小,氧氣變得不夠,很快便有了窒息的暈眩感,他驚慌地看著莊祁,大聲驚呼起來:“快住手!快停下來!”

莊珂看了眼莊勁,見他沒有阻止的意思,只是給他遞了個眼神,莊珂只好朗聲道:“莊祁!那是你七叔!”

莊祁好似沒有聽見,面上依舊是溫柔的淺笑,只是眼神十分冷,鏡片都無法擋住其中的冷意。輕輕一擺手,像是揮開擾人的蚊蠅,不停旋轉著收攏的符紙變得像氣球一樣膨脹起來,而後“砰”地一聲炸開,紛紛揚揚的碎紙鬧得一片狼藉,像是故意的,場上每一個人都受到了波及,反應快的,能在一瞬間避開,反應慢的,則生生挨了一擊。

這一番變化始料不及,躲不開的人哎呦叫喚出聲,有的則狼狽地躲開,有的摔倒在地,還有未落地的符紙碎片輕輕揚揚落下來,底下的人慌亂地躲開,仿佛那符紙能要人命。

靈陣一破,七叔腿一軟,坐倒在地。

站在莊祁身側,趙棗兒看著混亂的現場,腦子也有些混亂,她聽到一聲淺笑,偏頭看向莊祁,捕捉到一絲惡作劇得逞後的淘氣。

莊祁收回手,看都不看才在死亡邊緣試探的七叔,而是詢問趙棗兒:“沒事吧?”

“沒事。”趙棗兒搖頭。

“那就走吧。”莊祁也不看其他人一眼,擡步就要離開,身後突然傳來拐杖狠敲地面的聲音。

“慢——”莊勁撐著桌子,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莊祁轉過身,看向莊勁。

“這就收徒弟了?”莊勁用力摁著拐杖,手都泛白了,看著莊祁,聲音威嚴。

“嗯。”

“想清楚了?”

“嗯。”

這一問一答吸引了所有人的註意力,但顯然不是所有人都滿意莊祁的回答。方才一番小鬧劇讓七叔顏面掃地,此時也不管不顧地撐著一口氣找茬:“大哥,你就這樣縱容小祁?你也不瞧瞧他這態度!一點兒沒把長輩放在眼裏!”

莊勁可不想搭理他,但也不滿意莊祁的態度,他朝趙棗兒招招手:“過來。”

趙棗兒遲疑地看向莊祁,莊祁輕輕點頭,“去吧。”

懷揣著不安,趙棗兒走近莊勁。

“跟莊祁學了多久了?”莊勁先生上上下下打量了趙棗兒一番,而後扯出一個微笑,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慈祥和藹些。

“半個月。”趙棗兒實話實說。

莊勁心裏暗暗點頭,認可趙棗兒的秉性,卻不把滿意表現在臉上,只是又問趙棗兒,像是考究她一般:“都學什麽了?給我瞧瞧。”

瞧瞧?這要怎麽瞧?又不是考試,做張卷子批個對錯再看看分數高低就能知道用功程度。而要說她學會了什麽——她跟莊祁學了基本符術和其他,但最擅長的其實是共情......瞬息間趙棗兒便經歷了一場頭腦風暴,她倒是想回過頭去看一看莊祁,希望能得到一點兒提示,但莊勁盯著她,目光越來越嚴厲,讓她不敢回頭,好像回頭了就如同作弊一般嚴重。

從口袋裏摸出一張符紙,趙棗兒攥著紙,心思千轉百回——她知道莊家的人都不是刻意為難她,他們是沖著莊祁去的,那些難聽的話也是說給莊祁聽的,無論她表現得怎樣,都不會得到認可,更何況她不過只懂皮毛。

指尖微微顫抖,趙棗兒咬緊下唇,莊勁考驗的目光猶如有千斤重般,沈沈地壓在趙棗兒肩頭,還有來自四面八方的好奇、猜疑、不屑,她很緊張,之前的每一次緊張她都會伸手去摸摸耳邊的頭發,如果沒有露出耳朵,她便會感到安心。但這一次,她沒能從各種目光中感受到屬於莊祁的那一道,卻也沒有去摸耳邊的頭發來緩解緊張,她正積極地想著辦法。

站在趙棗兒身後,莊祁看出了趙棗兒的緊張,不知不覺他也放緩了呼吸,關註著趙棗兒的表現。她很勇敢,也很聰明,但她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肯定也猜不透莊勁的意圖;他教了趙棗兒不少術法,但她畢竟才學了短短幾天——莊祁心裏矛盾著,下意識地就想要出手幫趙棗兒。

但是莊勁涼涼地給了他一個眼刀,暗示意味很明顯:別插手。

“噗呲——”趙棗兒手中的符紙染了起來,青藍色的火苗,起初搖搖晃晃,而後變成了熊熊的火團,卻又在眨眼間噗地滅了。

“哈哈、哈。”有人沒忍住笑了出來。

——搞砸了。趙棗兒捏著半殘的符紙,覺得尷尬也覺得丟人。

“再試一次。”莊勁道。

“呃?”

“你用的是平安符?怎麽會挑這個符?”莊勁像是不滿,“屏息凝神!用符最重要的是心力!重來一次!”

......這是補考嗎?這麽一想趙棗兒反倒不緊張了,莫名理解了莊勁的用意。口袋裏只剩下三張符,一口氣全拿出來,屏息凝神,趙棗兒閉上眼睛,想著莊祁與她說過的符術要點,回想著第一次激發平安符時的感覺,試著用她最擅長的共情來調動指尖的靈感。

莊勁皺著眉,他就是在考校趙棗兒,沒別的意思,純粹看看這丫頭有沒有能耐。還沒看懂趙棗兒在蓄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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