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歸躺在被窩中，手裏把玩著白羽箭，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似乎陷入了沈思而無法自拔，以至於天都亮了，他才發覺自己一宿未眠。

清晨，天氣微冷，但沒有巖花宗外的凜冬寒冷，太陽還沒有完全升起，雜役所的廚房就跟往常一樣，升起了裊裊炊煙。

林歸將石劍佩戴在腰間，快步向廚房走去。

“什麽？你今天不砍柴了，想要去送早飯？”葉雙雲見看懂林歸的手勢後，顯得有些驚訝，但隨後又挖苦道：“十六的腦袋忽然開竅了，這還真是少見呀。”

林歸木楞的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他這次主動請纓，當然不只是送早飯那麽簡單，他想要借此機會暗自觀察一番，或許那個射出白羽箭的人，就藏在弟子當中，而林歸的重點關註對象，當屬秦霜靈。

“十三，今天就由你去後山砍柴。”葉雙雲走之前，特地吩咐了一聲。

那位名為十三的婦人正在搟面粉，聽到這個任務後，立即就拉下臉來，仿佛受到了極大的委屈。

自從林歸獨攬了砍柴這份重活後，雜役們都快忘了砍柴的滋味。

十三氣上眉梢，不滿道：“這裏這麽多人，為何偏偏叫我？”

“因為上次臨冬考核的賭局，你贏得最多，是時候該回贈一下了。”葉雙雲不客氣道。

如果葉雙雲不提賭局，林歸都快忘了自己那一百兩銀子的戰利品，看葉雙雲現在的樣子，似乎比林歸忘得更徹底。

十三不再出聲，只是不滿的撇了撇嘴，最後竟將一道幽怨的目光投向林歸。

林歸微微一楞，心中感慨不已，好人做久了，總會有人把自己的付出，當作是理所應當的。

“十六你還楞著幹什麽，走呀。”葉雙雲把兩個大籃子塞入林歸手裏，自己卻哼著小曲先行一步。

林歸正想動身，廚房裏就傳來一句：“我出一兩銀子，誰願意替我去砍一天柴。”

話音剛落，立即應者如雲，林歸無奈的搖了搖頭，然後提著籃子大步離開。

接下來的事情，沒有林歸想的那麽順利，甚至沒有任何進展。

林歸暗中觀察了十幾名弟子，卻沒有發現任何弟子表現得異樣，她們都是一副不認識他的樣子，更別說知道他的秘密，就連秦霜靈本人，也懶得瞧上林歸半眼。

這樣一來，林歸就只剩下一個選擇了。

......

冬日的夜晚，星空黯淡，萬籟俱寂，似乎萬事萬物都進入了冬眠狀態，就連明月也黯淡了幾分，隱藏在黑雲當中，仿佛睡著了一般。

林歸比約定時間提早了許多，此刻正躲在月石林一塊巨石的斜背上，這裏視野極佳，月石林中一有什麽風吹草動，在這裏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林歸趴在石背上，內心忐忑不已，他握住石劍的手，也緊張的出了一層薄薄的細汗。

今晚來者不善，林歸必須打起十二分精神，可他還是免不了經常分心，因為在月石林裏，他只等過桃芷君一人。

而且每次等待桃芷君時，他總是很放松，因為來者是唯一個可以和自己談話的人。

林歸心裏清楚，桃芷君今晚是不會來了，因為她與林歸曾經定下暗號，彼此若是有事相見，就在正午之際，走上臨天塔向南而望。

臨天塔是巖花宗內最高的樓塔，一共有十二層，無論處在巖花宗哪一個角落，都可以望見臨天塔的全貌。

臨天塔允許巖花宗所有人進出，那本是一個觀光的好去處，現在卻成了林歸與桃芷君的相見暗號，十二層樓代表著十二個時辰。

林歸與桃芷君相見，一般是在戌時，這個時辰，太陽已經落下山頭，天將黑未黑，弟子們的修行剛剛結束，都忙著各自的事情，所以沒人會留意桃芷君的去向。

林歸甚至有過懷疑，射箭者知道自己的所有秘密，而秘密的敗露，會不會就是從臨天塔這道暗號開始的呢？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快要到約定時間的時候，怪石嶙峋的月石林中，忽然走進一個人影。

林歸立即警惕起來，打開聖魂眼照看，聖魂眼的視線能夠穿透實物，卻不能穿透黑夜，所以在林歸眼中，那個走來的人影一片朦朧，難以辨清面容。

“果然是她，”

看清楚來者後，林歸一點也不意外，反而他的很多猜想，都因此得到了解釋。

來者正是林歸的首要懷疑對象，秦霜靈。

一條清晰的思路逐漸在林歸腦子裏形成，首先，桃芷君隔三差五的怪異行為引起了秦霜靈的註意，秦霜靈可能跟蹤她來過月石林，然後發現了兩人的秘密，而聖魂眼又那麽巧，在那段時間失靈了，沒有絲毫察覺，再加上前幾天那一戰，秦霜靈對林歸的了解，又加深了幾分。

按理來說，秦霜靈中了寒蓮咒，自知必須靠林歸的“解藥”過活，所以不敢得罪林歸，可現在的事實卻正好相反，如此一來，就只有一個理由能解釋得通了：她已經發覺寒蓮咒是假的，可這時候她已經不再是桃芷君的對手，也無法殺人滅口，所以就惱羞成怒，想用林歸的秘密來威脅他。

林歸心裏想著，既然自己的秘密已經敗露，那就索性跳出去，光明正大地和秦霜靈來個了斷。

他剛爬起一半的身子，就不由得打了一個機靈，似乎有了什麽重大發現一般，他身子僵停在空氣中，一動也不敢不動。

看著秦霜靈向懸崖邊走去，林歸忽然發現，他忽略了一件至關重要的事情。

每月的這個時候，秦霜靈都會來到月石林的崖岸邊，向對面的君宗射箭，今晚秦霜靈來此地，會不會只是來射箭的呢？

幸虧醒悟得及時，不然林歸整個人就跳到了秦霜靈面前，敗露了自己的身份與秘密。

林歸想起自己剛剛的沖動，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因為秦霜靈這一次前來，真的只是射箭而已，並且這一次，她一反常態，射出了兩支箭，林歸隱隱覺得，多出的那一支箭，或許和自己有關。

秦霜靈和往常一樣，射完箭之後就離開了。

林歸終於松了一口氣，回想起自己的猜測，他怎麽也想不到自己犯了一個很荒謬的錯誤，那就是聖魂眼在遇到同等力量時，絕對不會失靈。

聖魂眼的能力，取決於林歸自身的力量，遇到比他更加強大的力量時，聖魂眼往往發揮不出任何優勢，就比如現在。

“看來你在等人。”

一道熟悉的聲音忽然從林歸身後冒出，嚇得林歸五臟六腑都悸動了一下。

他一臉驚愕，忘了所有的偽裝，直接回頭道：“佘長老，你怎麽會在這裏？”

佘長老懸浮在半空中，杏黃道袍迎風飄舞，她微微一笑，道：“我來這裏見你。”

林歸心臟都快跳到了嗓子眼，他怎麽也想不到，知曉自己所有秘密的那一個人，竟然是佘長老，這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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