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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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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桃枝看著面前的吳明,這個十七八歲左右的年輕人,看起來不是那麽好糊弄,但他可沒想糊弄什麽,一想到其背後那奇特的疤痕,劉桃枝就按不下心中的震驚。

“我要和你單獨說話。”

“哦。”吳明轉身就走,這老頭想說什麽他可沒興趣聽,如此重要的人物,還得等邾國公回來之後,親自審問會比較好。

對於護衛們來說,擊退來犯的賊人就行,至於要從賊人頭目口中問出何種想要的問題,除了鄴梟在巴州的據點外,他們實在想不出還要問什麽。

“你去哪裏!”

“去吃飯,有話明日說吧。”

“你聽我說!”

“沒空!”

吳明沒好氣的哼哼著,轉身向外邊走去,劉桃枝見狀又低聲喊“你左腳掌上也有同樣的記號!”而吳明卻回了一句:“右腳也有,全身都有!”

一群人嬉笑著走開,劉桃枝見著吳明沒回頭,一時間也驚疑不定,但隨後面色堅定起來:年紀對得上,但最關鍵是左肩胛上的傷疤,那是他親自用香燙出傷口然後塗了藥水,這印記一輩子都不會磨滅。

另一處,是在左腳腳掌,也是同時點上的傷疤,長大後排列形狀會變,但那五個點是絕對不會錯,他曾經以為夭折了的孩子,肯定就是眼前的這個人!

對方身上疤痕讓他的思緒回到了十幾年前,當時他還是齊國皇帝的禦用殺手,當然說成劊子手比較貼切些。

殺,殺,殺!

陛下看不順眼的,殺!覺得會謀反的,殺!有能力謀反的,殺!日後也許會謀反的,殺!

從服侍老郎主高歡開始,劉桃枝服侍了高家所有的皇帝,是高氏祖孫三代的一把屠刀,郎主要殺誰就殺誰,文臣、武將、宗室甚至權貴,皇帝要解決的人,他就要殺。

“桃枝常為此事。”

權傾朝野的丞相斛律光,在被他襲擊時淡淡的說出了這句話,概括了劉桃枝的生平。

在齊國除了皇帝,沒有什麽身份地位的人是劉桃枝沒殺過的,所以他的手沾滿了鮮血,刀下無數冤魂,積累下來的‘業’讓劉桃枝沒有子嗣。

無論是兒子還是女兒,要麽還在娘胎裏就沒了,要麽剛生下來不久便夭折,數十年下來,他殺了很多人,而自己的後代也同樣被老天爺‘殺’了,沒能有一兒半女。

作為皇帝的劊子手,所有人見了他都戰戰兢兢,但背地裏肯定咒罵他不得好死,這都無所謂,但榮華富貴又如何,沒了兒子繼承,血脈香火無法傳下去,人生還有何意義?

多少人因為他家破人亡,所以老天爺不許他劉桃枝有後代,這就是報應吧?

劉桃枝如是想,後來得知侍妾再度懷孕,為了保下後代便做出了一個決定:安排這個侍妾搬到別處居住。

離開他這個業障纏身之人,離開是非之地的鄴城,到一個沒人認得的地方住下,只要能順利生下孩子,無論是兒是女都行。

然後就這樣過著平凡的生活,不要和鄴城裏的那個劊子手劉桃枝有任何聯系,平平安安的長大,娶妻或嫁人,把血脈延續下去。

那一夜,他收到消息,侍妾生下的是男嬰;春去秋來,他的兒子平安在世上活了將近一年;滿周歲那天,他在兒子左肩胛和左腳掌上點了五個疤,作為日後相認的憑據。

作為劊子手的劉桃枝不能有兒女,否則遲早被仇家抓去洩憤;而作為皇帝的一條狗,他也不能有兒女,否則總有一日全家都會被皇帝拿來平息眾怒,滿門抄斬。

他終於有了兒子,兒子只需要知道生父姓劉,常年在外做買賣,有這兩條消息就足夠了,這個孩子將過著平凡人的生活,和那個劊子手劉桃枝沒有任何幹系。

下定決心後,劉桃枝暗地裏安排心腹將母子二人送走,回到侍妾的老家居住,還備好足夠的錢財,能讓母子倆衣食無憂。

然而那心腹並沒有回來覆命,再次派人去侍妾的家鄉打聽,發現母子二人根本就沒有回去,想來是半路上出了意外。

是遇了賊人?還是那心腹見財起意,害了母子二人拿了錢財逃亡他處?這都無從可知,劉桃枝只道天意如此讓他絕後,從此也沒了念想。

周國滅齊,效忠的對象蕩然無存,鄴梟們惶惶然如喪家之犬,劉桃枝已是風燭殘年,唯一想法就是帶著老部下投靠新的大樹,找個好歸宿。

一連串機緣巧合之下,成了隋帝楊堅的手下,劉桃枝還得授開府儀同三司銜,但這都無所謂了,他只希望部下們能有個好歸宿。

新郎主不需要他這個鄴梟的老頭目,所以劉桃枝打算做完此事後便辭官,閉門謝客在家中走完人生的最後一段旅程。

直到昨日,吳明光著膀子從他面前溜走,看到其身後左肩胛的疤痕,劉桃枝驚得連反抗的想法都沒有了,從嬰兒到成年,那獨有的疤痕雖然相互間的位置有變,但其特殊性絕不是巧合可以說明的。

一行濁淚留下,他捂著臉喜極而泣:“我的兒子,還活著....”

。。。。。。

邾國公府夥房,許多人分男女在排隊打飯,如今是午飯時間,當值或者休息的仆人們都在夥房裏用餐。

府裏對仆人包食宿,按男女分有宿舍,但禁止在宿舍自己生火煮食,大部分人都要到食堂打飯,菜色根據各自的身份有豐簡,但無論如何量大管飽、有鹽且時不時有肉是最基本的。

偶爾會有福利,那就是五味齋在推出新菜色時,會在府邸夥房‘推廣’一段時間,根據大家的意見調整烹飪手法,今日推出的是新風味燒鴨,中午剛一開就被排隊搶光。

大號的夥房,可以容納許多人吃飯,如此規模的夥房似乎別家大戶裏沒有,而奇怪的‘長條餐桌’也是別處大宅院沒有的。

仆人們坐著胡床(馬紮),圍在‘長條餐桌’旁,吃著各自面前擺著的飯菜,這種詭異的用餐情景想來也是別處沒有的。

賈牛手捧餐盤,嘴裏叼著個炊餅,來到一處桌子邊坐下,見著吳明在發呆,不由得笑道:“怎麽了?搶不到燒鴨沒胃口了?”

“啊?啊,沒事,沒事。”

“不要緊,我已經打聽過了,這幾日中、晚都加餐,晚上還有一次,是五味齋新推出的醉鴨,先在府裏讓大家嘗嘗看味道如何,今晚一定要搶在前幾名排隊!”

狼吞虎咽的吃著飯,而旁邊的吳明卻不停地走神,飯菜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聽同伴們邊吃邊討論著各種話題,他忽然加快動作三兩下就把飯菜扒幹凈。

“我吃飽了,先走了!”

“你餓死鬼投胎啊吃這麽快!”

吳明也沒說什麽,笑了笑起身離開,出了夥房,原本還算平靜的面容瞬間布滿糾結之色,回到宿舍之後,見著左右沒人,他脫下鞋子看了看自己的左腳掌。

五個疤痕赫然出現在腳板底,各點之間的形狀勉強可以和十字聯系起來。

“師父...”

吳明喃喃自語著,他是師父當年撿回來的棄嬰,是師父一把將他拉扯大,當年吳明還以為自己就是師父的兒子,只是後來明白事理之後,師父將其中緣由說了出來。

“悟明,你是為師撿來的孤兒,父母姓甚名誰已不可知。”

“咦?師父不是徒兒的親耶麽?”

“胡說!為師是出家之人,怎麽可能破色戒娶妻生子!”

“師父,你犯嗔戒了!”

“阿彌陀佛,罪過罪過...悟明,你可知道自己左腳掌上的五個疤痕是怎麽回事?”

“不是師父燙上去的麽?”

“胡說...阿彌陀佛...悟明,你背後左肩胛上也有五個疤痕,與腳掌上的疤痕一般,相互間可連成一個‘十’字。”

“師父,這疤痕仿佛是特意燙上去的?”

“腳別伸過來!阿彌陀佛...這傷疤想必是你親生耶娘留下的吧,也許是為了日後好相認...”

當年的一番對話,在吳明耳邊再度響起,如同親耶般的師父已經故去,當年似乎曾說過是在什麽地方撿到他的,可吳明已經不記得了。

“怎麽會這樣,他莫非真是我親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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