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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逆天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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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色漸晚, 餘暉猶在, 可出海的漁家人陸陸續續都趕了回來, 不一會,這海岸旁就生起了篝火,烤肉和魚湯的香氣傳入眾人的鼻尖。

王卉在這小小的漁村裏轉悠了一圈, 漁村中人的最高修為也才練氣七層,正是先前招待他們的疤痕男子, 也是這個村落的村長。漁村中人的生活與凡人大致無二,甚至一日三餐都不曾錯過。再打聽了些, 她便猜測道這東洲因為資源匱乏,又不能擅自踏出南海, 故而這裏的修士修為提升的並不迅速。

身後李嫦、幼陽等弟子從未嘗試過這等凡間的生活,興沖沖地跟在幾名村人的身後, 忙裏忙外,全村上下都將這一行人看作了大金主, 又好奇南海外面的世界,都拿出豐盛的酒食來招待他們, 細細打聽海外風光,其樂融融。

也不知何時起,那海面之上湧出淡淡的霧氣, 一片碧藍海水全部被霧氣遮住, 看不清任何東西。

李嫦見狀, 饒有興趣, 問身側的一位婦人:“這是怎麽回事兒?我們在南海上漂泊了這麽長時間, 都沒見過這樣的情況。”

婦人撫著身側幼童,哀愁道:“這是一直都有的封印,每日只有白天我們才可出去百裏,入夜後,這些霧氣就會阻擋住我們前行的道路,身上有封印的人,絕不可能走出這些白霧。”

王卉眼珠一轉,憶起昔日蘭溪道人講述的一些事情,大概是為了封印住鬼煞族人。

李嫦眾人聽這些村人竟只能宅居在此,宛如被囚禁的牢徒,而這些孩子更不可能去見識光大世界的美妙,為之嗟嘆:“此封印也未免太過霸道,你們又不是鬼煞族人。”

村長嘆息道:“鬼煞一族殺虐成性,我們的祖先也是被其掠來成奴隸的,日子長久下來,我們這些人當中幾乎都是鬼煞族與凡人的後代,血脈中帶著封印,只是受的影響小了些,終究不能出了這東洲。

還好,如今的鬼煞族人主要活動在無涯城中,只有一些流匪在此劫掠,我們這些低階修士也能在此安居。”

佳肴美味,就連已經辟谷的眾人也不禁動了口腹之欲,王卉一向食量不大,也接連吃了兩三塊的烤肉,胃中稍漲,又正逢這夜間晚風習習,拂面溫柔,便同一樣有些撐著的李嫦漫步在這海邊。

正瞧見不遠處的石堆旁,四五個少年正對著月色吐納修煉,也不知是從何得來的功法,王卉與李嫦瞧了兩眼,已是察覺出不少錯誤。

“你們這功法是從哪裏來的?”

少年們一見這兩個修為高深的前輩,束手束腳起來,年紀稍大的一個黑衫少年道:“是我們自己從鎮子上的坊市上搜集的。”

李嫦蹙眉道:“這也太過胡鬧了。怎不修煉你們父母傳下的功法?”

少年面紅耳赤,梗著脖子道:“那些功法進展太慢,我們等不及,想要快些成為前輩一樣的強者!”

王卉喜他少年意氣,卻也笑其膽大,“你這功法殘缺不全,定是那小販東拼西湊而來,自相矛盾,長久練下去,你們啊,不是靈根受損,就是走火入魔!”

幾個少年面色發白,卻依舊嘴硬地不肯服輸。王卉見狀,無奈笑了笑,隔空取出他藏在懷中的一本破舊的書籍,翻看全本,將其中相悖不合理的地方全部修改過來,融匯成一篇初級修煉的功法。

“阿卉你倒是動了指點的心,我也來瞧瞧!”

李嫦輕笑,素手一點,化出一支毛筆,在王卉編寫好上半卷後,又開始修撰下半卷。

少年們不敢打擾,心花怒放。他們這群散修自小便知自己可能會一生困在此處,但依舊存了不甘的心情,這才四處淘換功法。這些年來,何曾見過築基期以上的高手,如今得了名門弟子的指點,已是大喜。

合成了功法,李嫦笑著將書本拋入少年懷中:“這也算是我二人的一些心得,你們若是細心鉆研,定有收獲。”

少年捧著書籍如獲珍寶,王卉與李嫦相視一笑,生出些昔日自己初修仙的感覺。

王卉心有所感,突然問道:“你們修仙是為何?”

那答話的俊秀少年回道:“自然是做那不老不死、神通廣大、逍遙自在的神仙了!”

王卉含笑道:“那你們說說,修仙究竟是逆天而行還是順天而行?”

少年哈哈一笑:“自然是逆天而行,與天爭命了。”其餘少年紛紛附和。

“天命雖如此,我們卻不甘,定要拼一番才是!”

“那你們覺得天眷之人又如何?”

“自當是天之驕子,福運深厚!”一眾少年脫口而出。

李嫦也笑王卉又是古怪性子:“修仙乃是逆天而行的常理已經是人人皆知,就連《天策書》中搖光先祖也曾說過‘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告誡,你至於問的他們嗎?”

“逆天而行嗎?”王卉輕輕搖頭,心中有些恍惚,只對身後眾人擺了擺手,自己若有所思地回了自己的小船。

深夜,同行的修士早早入了船中打坐修行,而漁村中人也已經入夢,窗外偶爾傳來幾聲鳥鳴聲,萬分寂靜。

王卉躺在木床上,輾轉反側,平日很快就能進入修煉狀態,可今日的腦子裏卻反覆的回想起自己與那群少年的對話。

是了,當日自己拜入玉虛門時,就已經聽那些先輩說這修仙乃是逆天行事,可想起自己所修行的藥道,卻覺得荒謬,一時之間,關於修仙的種種疑惑湧上心頭。

藥道是順天而行,感應天理,可卻與這修仙乃逆天之行的說法相逆,難道自己也是修錯了道?王卉嗤笑,這怎可能?無論是青菱仙子還是那天運珠都印證著自己的正確。

她揉了揉脹痛的額頭,翻身而起,走到了寒風陣陣的海邊,清冷的海風吹醒了稍有些混沌的腦海,突然開始默背起《天策書》和《藥王經》。

熟記於心的內容這次細細背來,竟有了些別樣感受。

“我命由我不由天!”王卉輕聲背出搖光真人寫在《天策書》最後一頁的話語,這一句話曾被無數的先輩推崇,被認為是搖光真人與天爭命的頑強吶喊,鼓舞了多少代人,可效果甚微。

“人道天命有數,修道長生更是與命抗爭,因而說這修道乃是逆天而行,勢要與天抗爭,卻又推崇天眷之物。而往往天眷之物,修道更易,豈不自相矛盾?

這萬物有始有終,花開花落,日升日落,終不可更改。人又豈能逃脫這定理?否則此界的運行豈不就崩潰了?

修道長生,可這長生也只是有限地增加自己的命數。練氣百歲,築基三百歲,金丹八百歲,元嬰兩千歲·····,人的壽命雖然增加,可這也並非是無盡無限,依舊符合生老病死的天理。

修士通過修真來增加自己的年歲,獲得某種凡人不能獲得的能力,也只是通過一種感悟天道的方式,去憑借自己的努力收獲成果。亦是常理。

這樣看來,修士修真又豈是逆天而行?天道,也只是這個世界運行的真理本質,所謂有始有終,即是如此。而真正決定修士命數的乃是修士的自我。正是我命由我不由天。一個人的命運怎樣,哪裏是上天事先安排好的?而是自己的選擇導致了自己的結局。而這命數在天道真理存在的基礎前提下,也正是受著萬物自己的本身影響而改變。

逆天而行,修真倒不如說是逆我而行,贏了自己,不就是贏了自己心中的天道?所謂‘我命由我不由天’,怕也只是搖光真人想要告誡門人弟子的真理。”

王卉心中隱約覺得自己大概是愈發接近了所謂的答案真相,口中一遍又一遍地誦讀著《天策書》與《藥王經》,恍惚間,竟看到了千萬年前的搖光真人和青菱仙子修煉的畫面。

搖光真人潑墨,青菱仙子烹茶。

“我命不由天,不是從天的手中奪命,而是我命從來不曾掌握在天道的手中,命數如何,或可以通過天機演算一二,但終究握在自己的手中。所以,修仙之事,停者則終,若要長生,則永不可停。”

搖光真人含笑望著有些呆楞的王卉,手中端著一杯茶盞,向王卉遞去。王卉怔怔地接過茶水,水中茶葉浮動,水面乍起漣漪,瓷杯裂開,大夢忽醒。

太陽升起,天空泛起魚肚白,身上的夜寒褪去,染上一層初陽的淡淡暖意,王卉察覺身上的冷暖變化這才猛地驚醒,她竟然在這海邊打坐了整整一夜,再見身前地面上被她用手寫了幾千遍的‘我命由我不由天’,玉白的手指此時已經鮮血淋漓,此時才覺出疼痛。

王卉施法將手上的傷口處理好,剛一出手,驚異地發現了自己的變化。素白的掌心中,一方青色木牌漆亮如新。

“原來這一切竟不是夢境!”

王卉輕嘆,再放眼望去南海,只覺萬千世界盡在我心,眼如明鏡,身若琉璃,內外明澈。此時境界,才真正得了搖光真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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