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沒有人願意帶著她奔向那樣子的光明。

所以當那個人出現的時候，她就好像是得到了某種救贖一樣。

她始終記得那一日，天空是那樣的暗沈，黑壓壓的，就像是一不留神會被那種壓迫給深深吸走一般，真是連呼吸都難受的要命。

她就這樣蹲坐在地上，懷裏抱著那個小小的娃娃，目光呆滯的看著窗外的烏雲。

“要下雨了呢。”

她對著懷裏的娃娃輕聲說道，只有這個娃娃不會拋棄她，她是她唯一能夠擁有住的東西了。

但是就在下一秒，她被那忽然出現的清脆嗓音嚇了一跳，整個人都縮了一下。

“是啊，幸好我跑的快呢，不然被淋濕又要被挨罵了。”

那人還嘻嘻的笑了開來，就像是破開烏雲的陽光一樣，說不出的好聽。

她怔怔的轉過頭去看她，便是看見了一個比她稍微大一些的小女孩抱著滿懷的向日葵站在她的旁邊，小臉上滿是陽光般的笑意，滿眼溫暖的味道。

她是……誰？

女孩子瞇起眼睛，嘴角上揚成了一個極為燦爛的弧度：

“我叫楊小幺，你叫什麽？”

她嚇了一跳，半晌才有悶悶的聲音從那亂糟糟的頭發裏面滲漏出來：

“……我沒有名字。”

“沒有名字，怎麽會呢……”那個小女孩在看見她越來越低的頭時啞然住了口，便是撓撓頭低聲道：“那……那我給你取一個名字，好麽？”

她嚇了一跳，直直擡起頭來，烏黑的眼睛就這樣呆滯的看著她。

但是那人卻是沒有害怕，而是也蹲了下來，眸中滿是陽光般溫暖的笑意：

“我叫楊小幺，唔……那你就叫做楊小言，怎麽樣？小言小言，真好聽。”

她只感覺心底像是破開了一條暖流，她聽見自己的聲音緩緩的在空曠的走廊處響起：“恩。”

自此，她有了一個新的名字。

她叫楊小言。

她是楊小言了。

隨著新的名字，她有了一個新的人生。

楊小幺並不是什麽新送進孤兒院的孤兒，而是跟隨著一群穿著黑色衣服的大人一起來挑選孩子的。

原本受到挑選的孩子裏面並沒有她，但是她卻是緊緊的抓住了楊葵的衣角，就那樣緊緊的抓在手心，死也不放開。

有個穿著黑衣服的叔叔看見這樣的情況就蹲下身來，對視著她的眼睛，低聲問她：“你要跟我們走？”

那個男人全身上下都是極為危險的氣息，就像是她在電視上面的動物世界裏面的看見的那些個大型野獸一樣，散發出極為恐怖的氣息，簡直令人渾身發顫。

雖然她忍不住瑟瑟發抖，但是她還是極為倔強的抓住楊葵的衣角，點點頭。

那個男人看著她的眼睛，忽然大聲的笑了起來，眼角眉梢，盡是愉悅。

楊小言有些後怕的抓住了她的手，她有些茫然，根本就不知道那一個男人為什麽要這樣子笑出來。但是她只知道一點，那個男人同意她跟著去了。

她會跟在楊小幺的身邊。

不會再被被拋棄了。

後來她才知道，原來這是一個殺手的組織，楊小幺比她早很多進去的，因為她原來便是由裏面的一對殺手在一起之後生下來的，只是她的體力不行，雖然她的種種數據表明她比大部分的殺手更加的敏智，但是沒有相對應的行動力還是沒有用的。

於是她便是自主的選擇去了研制毒藥的部門。

研制毒藥並不像是其他的是肉體上的疼痛，而是刻進骨髓之中的毒素的掙紮。她常常看見楊小幺在床上翻滾著，小臉煞白，但是卻是死死的咬住了嘴唇沒有發出什麽劇烈的慘叫。最難捱的時候過去之後，她總是對著一直緊張的看著她的她輕輕一笑：“我沒事了。”

她不明白，為什麽楊小幺要這麽拼命，那她的爸爸媽媽又在哪裏。

她這麽問楊小幺的時候，楊小幺只是笑了笑，眼神卻是有些悲傷：

“他們死了。”

早就在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在執行任務的時候死去了。

她眨了眨眼，卻是忽然問道：

“……你也被拋棄了嗎？”

楊小幺楞了一下，卻是還是微微笑了，看上去，竟是連一點的陰霾都沒有：“是啊。”

她想了想，上前緊緊抓住楊小幺的手，然後很認真的說道：“姐姐，我不會拋棄你的。”

楊小幺再也忍不住，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但是眼睛裏面的卻是一片朦朧，最終，她將頭埋在她的肩頭，微微的哽咽出聲：

“爸爸……媽媽……”

她也許自己也忘記了，不管再怎麽樣成熟，她都還只是一個孩子。

楊小言是在毒藥的部門，她卻是被安排在了行動部門的。組織的訓練極為嚴厲，不管是力量還是知識，都要做到最好。一個殺手在教導他們如何偽裝的時候，皺了皺眉，問她：

“你怎麽不學？”

她眨了眨眼，卻是說：“我不會笑。”

那個殺手看著她烏黑的眼睛呼吸不禁一滯。

過程是怎麽樣的，她已經記不清晰了。但是最後她卻是可以在巨疼之下還能輕易的笑出來，眼睛也不眨一下。

面具已經戴在臉上，就不會再取下來了。

殺手能笑，但是絕不能流淚。

流淚只是，軟弱的體現。

第一次殺人，第一次執行任務，第一次在那樣子的修羅場上嫵媚微笑。

但是身邊總是陪伴著一個身影。

她沒有被拋棄。

但是就在那一天，她在房間裏面擦拭著尖銳的刀鋒，楊葵站在門口，然後突然說道：“明天我要去執行一個任務。”

她頓了一下，卻是沒有理會她。

因為就在幾天前她才剛剛對著她說過：

“小言，我要結婚了。”

那時她根本就不相信，只能震驚的看著她，末了，她咬牙道：

“楊小幺，我不想再見到你。”

她又被拋棄了，她那時是這樣想的。

她知道自己任性的像一個孩子，想要霸占著自己唯一的親人，死也不放手。

可是那個時候楊小言並不知道，這是她見到小幺的最後一面。

她又被拋棄了。

因為她又變成了孤身一個人。

季輕舞聽著，忍不住有憐憫的看著楊小言，可是卻是看見楊小言狠狠握緊了拳頭，眼中竟是有眼淚浮現。

“但是……但是其實不是這樣的！”

當年，因為楊小幺遲遲都沒有給組織裏面傳送信息，組織裏面早就開始懷疑楊小幺了，所以在一次試探的時候，便是徹底認定了楊小幺是背叛了組織。

早在楊小言知道之前，那個時候，組織早就派人去和楊小幺溝通了，而人選，卻是和楊小幺一起長大，青梅竹馬的一個人，叫做楚巖。

楊小言倒是知道，楚巖其實喜歡楊小幺很久了，但是實際上楊小幺只是把楚巖當做自己的小哥哥而已，他們都是孤兒，所以對於自己在乎的人更加不知所措。

所以一個追求，一個閃躲，卻遲遲不肯將那層窗戶紙給捅開，因為一旦捅開，也許兩個人關系就不知道會變成這麽樣了。

楚巖一直都勸說著楊小幺，楊小幺因為懷了秦連西的孩子，更加不想離開秦連西了。

所以楊小幺想要當面和楚巖講清楚。

結果，也就是那一次，出了事情。

楊小幺和楚巖講到一半的時候，秦連西就帶著人出現在了楊小幺的面前，然後什麽都沒有說，就直接讓人一根根碾碎了楚巖的骨頭，然後弄死了他。

楊小幺心裏一片絕望，就不再掙紮了。

秦連西以為楊小幺背叛了自己，肚子裏面的孩子也是楚巖的，就逼著楊小幺把肚子裏面的孩子給弄掉。

楊小幺還以為秦連西不肯原諒自己，連孩子都不要了，苦苦掙紮著，想要秦連西手下留情，只要留下孩子就好。

但是秦連西還以為她對楚巖感情這麽深厚，就連孩子都不肯流掉。

於是……他親手將她肚子裏面的孩子掏了出來。

楊小幺一直死死的看著秦連西，到最後，都沒有解釋過什麽。

秦連西瘋了，或者說，他本來就是一個瘋子。

他親手殺了自己最愛的女人，每天都要活在痛苦之中，於是他開始拼命尋找著和楊小幺相似的女人，他深深迷戀著，但是時間一長，他又覺得，面前的女人算什麽連楊小幺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於是他就弄死了她，然後開始重新找和楊小幺相似的女人。

重重覆覆。

以上是季輕舞聽了楊小言的話總結的。

其實，如果當年兩個人都能夠相信對方，秦連西不要這麽被害心理，楊小幺不要太倔強……那麽悲劇也許就不會發生，兩個人都是極其要強的人，楊小幺看起來雖然柔柔弱弱的，但是實際上骨子裏面比誰都要倔強。

不然的話，她不會在明明知道自己要死的情況之下，還毅然決然的留在了這裏，最終還是死於非命。

不過……季輕舞好奇的看著楊小言，問道“……那你是怎麽來這裏的？”

看她這個樣子，不會是因為報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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