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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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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京。

白霜越過繁鬧街市,閃電般落於飛檐之上。琉璃瓦綠茵盎然,與其白色長羽相映成趣。

清唳一聲,立刻有人於院中拋擲肉塊。

白霜展翅俯沖而下,迅速叼住肉塊,大口吞下,神情似乎滿足至極,方停歇在窗臺之上。

陳川谷無奈走近,欲伸手解下信筒。白霜卻嫌棄一躲,翅膀擊中他的手背。

“白霜。”男人清冽的聲音傳來,白霜頓時撲棱著沖過去。

陳川谷回身看去,“好歹我剛才還餵它吃肉,它居然一點不留情面。”

取下信件,男人淡瞟他一眼,放飛白霜,兀自回屋。

陳川谷嘆氣,隨之入內。

“大郎寫了什麽?”陳川谷湊近,頓挑眉毛,“字不俗,不是傳言容氏子不學無術嗎?”

回盛京後,他已多方打聽容奚之事,卻無一善評,均為惡言。

“姜氏已將冶鐵之法交於官府。”

男人將信折好,放入書案下的暗盒內,又道:“姜氏冶鐵技藝,本為尋常,如今卻忽得奇方,此事著實蹊蹺。”

“你也懷疑容小郎君?”陳川谷笑問。

男人輕笑一聲,“蜂窩煤球、煤爐、薄釜、煎炒之術,此前從未聽聞,毫無跡象,然自他至臨溪,便應運而生。且馮山來信,言及容大郎於木具一道上,竟頗有奇思妙想。”

陳川谷靜默須臾,後道:“可如今姜氏呈上冶鐵之術,工部卻無絲毫動靜,莫非?”

“此事當繼續深查。”

待新皇登基,定會滌腐清貪。隱瞞冶鐵之法,妄圖攫取私利者,當為儆猴之雞。

濛山縣。

容奚至姜氏鐵鋪,與姜衛平同入座後,開門見山道:“守原兄,此前你向縣衙呈報冶鐵之法,其答覆為何?”

“令我等候朝廷嘉獎。”姜衛平實話實說。

他交於縣衙,縣衙還需向府衙呈報,後至工部,工部若認定冶鐵之法確實不俗,便會向戶部申報,撥款以示嘉獎。

一般而言,此些程序,一月之期,或可將將完成。

然,冶鐵之法於國於民重要之至,官府若不傻,定會急於呈報朝廷,不會拖延礙事。

距姜衛平呈報縣衙,已將近一月,如今卻無絲毫動靜,實在蹊蹺。

容奚凝眉沈思。

“大郎,可是有誤?”姜衛平見他神色不虞,忐忑問道。

“無事。”容奚頷首笑答。

即便真有蹊蹺,亦與他們這些白身無關。

於鐵鋪閑聊半日,待劉子實習武完畢,二人方一同歸宅。

剛入宅門,劉和便急忙迎來,面色有異,低聲稟道:“郎君,盛京來人了。”

“何人?”容奚不禁放緩腳步。

劉子實見阿翁神色不虞,似察覺什麽,便雙手握拳,緊隨容奚左右。

與容奚朝夕相處,他深知傳言為假,便猜測郎君被遣臨溪,定是被人冤枉。

此前郎君好心救人,卻聲名受累,如今盛京遣人至此,恐來者不善。

不論如何,他定會護郎君周全。

至正堂,一人於座飲茶,見三人進,方慢吞吞起身,假笑道:“小人見過郎君。”

這人年過而立,眉毛雜亂無章,目小而精,明明心中鄙夷,面上卻露假笑,實在令人心生厭惡。

容奚冷漠以對,故作跋扈狀,隨意倚在憑幾上,未施舍半分眼色。

屋內沈悶半晌,劉和離屋去竈房備食,劉子實替容奚斟茶捧盤,默不作聲,看似木訥無趣。

“小人錢忠,奉郎主之命,前來探望郎君。郎主手書一封,欲交於郎君觀看。”

“且放著罷。”容奚冷淡至極。

錢忠竟有些不知所措。

他本仗著自己在郎主、夫人面前得臉,心想容奚不過一被棄之子,能翻起多大水花?自己無需小心翼翼對待。

卻未料,見到容奚之後,卻覺他與盛京之時迥異,雖依舊飛揚跋扈,然氣勢不同往昔,令人心有戚戚。

他將書信置於案上。

容奚示意劉子實展信。通覽下來,無非就是“逆子無狀”之言,毫無新意。

已然識得不少字的劉子實,看懂其中大半,頓時火氣滋生,心中直為容奚鳴不平!

若信中所言,盡是郎主真心,那也怨不得郎君心灰意冷,如此漠然。

聽信他人謠言,對親子無絲毫信任,這般父親,如何叫郎君敬之重之?

“郎君是否回信?”錢忠忽問。

容奚睨他一眼,慵懶道:“如何回信?臨溪不比盛京有趣,我無事與父親談及,不妨就言今日奴大欺主之事,甚好。”

“郎君!”錢忠猛地一驚,額上細汗隱現。

然思及郎主對容奚之態度,他不再擔憂。容大郎惡名在外,又毫無關心長輩、悔恨自責之言,郎主定惡感更甚。

所謂奴大欺主,不過容大郎驕縱矯情所致,無人會信。

心中恐懼再無,錢忠昂然直立,假笑道:“郎君說笑,仆敬重郎君,從無逾越之處。”

“我乏了,你且退下。”容奚不欲多言,作閉目養神狀。

錢忠暗中冷笑,遂離。

劉子實憐惜容奚,半跪於案旁,替容奚捏肩捶背,憤憤道:“那錢忠欺人太甚!”

“去告知劉翁,今夜狡客留宿,膳食隨意便可。”容奚吩咐道。

劉子實連忙奔去竈房。

他也不願讓那錢忠嘗到美味佳肴!

屋內,容奚拾信覆觀,面浮冷笑。若原身得見此信,定痛苦不堪,他非原主,已覺心冷似鐵。

容奚於盛京容氏,不過一隨時可棄的汙點。

及申時,錢忠施施然直往竈房。

他雖仗勢,卻也不敢真的破壞規矩,若被人得知他與主人同食,定然不妥。

竈房內,劉氏祖孫捧碗而食,見他行至,漠然以待。

錢忠冷嗤一聲,“飯食何處?”

他不敢真的欺主,可對這祖孫二人,便無顧忌。不過一看宅人,不得主家看重,有何之懼?

劉氏祖孫繼續沈默啃餅。

竈房狹小,且煤球煤爐皆被轉移隱藏,如今竈臺不過三兩片薄餅,清晰可見。

除此以外,再無其餘吃食。

錢忠心中浮現不安,瞪目問道:“晚上就吃這些?”

“唉,”劉和抹嘴嘆氣,目光滄桑,“家中清貧,無力繼日,有餅充饑,足矣。”

錢忠楞住,他未料祖宅竟如此清苦,如此說來,就連容大郎君也只能以粗餅為食。

怪不得,他方才見到容大郎君,便覺他似乎清瘦些許。

著實有些可憐,他心中暗笑。

翌日一早,錢忠未及朝食,便急忙返程。早市面攤,其吃食比祖宅要豐富得多,他可不願委屈自己。

他一離去,容宅重歸和樂融融。早膳之美味,非旁人所能想象。

某黃道吉日,新皇登基,依舊延用先帝年號,及次年方改。

容宅院中,容奚面露喜色,置白色糖塊於掌心,道:“子實,下午去縣城,你攜此白糖,往錦食軒一趟。”

劉子實驚奇接過,連連點頭。

郎君真是太厲害了!竟然真的做出了白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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