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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夜清宵旖夢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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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的手溫柔如掬初雪,緩緩撫過他的肩頸,背脊,腰間。

肌膚熨帖處,暖意掌心帶出陣陣異樣戰栗,快慰而愜意。

他猛然攫握了她的腰肢,將她置於身軀之下。

玉枕倒影青絲,她的發與他癡癡纏纏,直延綿至榻邊。暗香襲襲,他已看不清她魅色瀲灩的眉目,只如被無端旖旎引誘蠱惑,小意無比地垂首深埋於她的頸窩,如攬珍寶般親吻她的靨頰。一瞬間,心頭耳畔氣息微亂。他只覺身軀緊繃,與她相貼處熱意如酥。

輕鴻之吻猶若飲鴆,毫無止渴之功,反讓他想要更多。

枕上人仿似知他甚深,打開懷抱,舒展了雙臂,讓緊實光潔比粉櫻致致的溫軟馨膚須臾展露於他眼前,讓他頃刻間呼吸滯澀,心跳如擂,身體深處仿若有一點火星嗶啵爆燃,一瞬如焚,勢比燎原……

溫存相織中,她的嚶嚀像猛烈的漩渦,將他引以為傲的清明自持悉數撲蓋絞殺。至此,朝堂艱辛煩憂遠去,後宮抵禦掙紮暗淡。

迷亂處,眩暈裏,他恍惚如從雲端,終於朦朦朧朧看清她的臉,那仿佛是……

“阿瑤!”

趙禎豁然睜眼,霧蒙眸光癡楞楞望著羅帷帳頂,仿佛三魂七魄猶在綺夢中徘徊逗留,不曾回歸。

好一會兒,他才自潮熱薄衾中慵然遲緩地坐起身,深深吸了口氣,將腦海中那番活色生香勘勘壓下。

“閻文應。”趙禎叫人的聲音帶了一絲別樣的沙啞,沈沈悅悅,仿似夢裏繾綣呢喃猶在。

“幾時了?”

“回官家的話,寅時三刻了。”

值夜的首領太監眉目不動,像是不曾察覺他語調的異樣,只如平日一般恭聲作答。

趙禎擡起手,將帷幔悠然掀開:“備湯沐浴吧。”

閻文應立刻領命,應聲而下。經過內殿時,他對侍立的宮人暗暗遞了個眼色。宮人會意,趁趙禎離身之際,將龍榻上衾褥悄然換下。

這承明殿裏外如今具是官家的人。不管剛才那聲低呼官家是緣何而喚,只聽一名女子的小字被他自酣夢中脫口,便也知道他對此女當有情思綺念。

在這個文武百官開始諫言上書立後事的時節,若此消息於承明殿中不脛而走,那等待朝堂後宮的究竟會是怎麽一番波雲動蕩,將是誰都無法預料之事。

屏風後浴湯正暖,水汽氤氳。一排宮人各自手捧衣冠環佩,肅然端莊秉立於殿側。

趙禎靜心凝氣,闔眸仰靠在浴桶之中,修長手指輕輕敲扣著桶沿,指尖有晶瑩水珠墜下。

這是他沈思時慣有的動作。

夏日天長,距小朝會開始尚有時辰。

閻文應聽不到趙禎的吩咐,仰頭看一眼既白的東方,又想想剛才被喚出口的人名,心內一時竟驚懼不已:金城郭氏乃太後親信,官家對她如此情愫,難不成他當真要迎她為後?

閻文應還猶記得初五那日,官家自宮外折返時,面有悅然,步履輕快的情形——他是出宮見了郭氏二娘子。雖不曾以華蓋鑾駕禦幸至豐月樓,但所帶追隨的羽林親衛卻無一不是皇家禁衛。

官家在以這樣隱晦的方式向豐月樓背後的東家做保,也在以這樣的方式向汴京和金城的郭氏一族施壓:貴府二娘子是朕青睞之人。莫要不揣聖意。

這樣的陣仗亮出來,須臾間,便有耳聰目明朝廷要員得知了暗蘊的消息。在官家回宮才進崇政殿後,繼任故相王欽若的同平章事大人張治白就單獨覲見了官家。

也不知他二人在殿內說了些什麽,一向溫和仁雅的官家竟然陡地拔高了音量,隱含怒意地提醒張相國道:“愛卿,何人為後,此乃朕之家事。”

卻聽張相國只是輕嘆一聲,聲有隱憂,悵然衷勸道:“陛下,您貴為天子。既是天子,又何來家事呢?”

崇政殿中瞬息寂寂無聲。崇德殿外只餘侍立的宮人們眼觀鼻,鼻觀心,屏息凝神,敬候吩咐。

時間恍惚而走,直到張相國躬身退出殿外,宮人們才得以進去伺候。

華宇錦堂內,官家趙禎正面沈如水地端坐在禦案之後。

他的手邊是一沓沓封黃的奏折,被他拿起,打開,又被他強忍不耐,重丟回到案上。

想也知道,這些經過壽安宮送來,出自中書門下省的呈貢折子裏,有泰半之數是圍繞“立後”之論;其餘的,多數也是剖出一副忠心,向官家痛陳“天子中宮,關乎國運”的大道理。

想來官家心中也是頗多疑慮:從什麽時候開始,母後的人和他的人居然空前一致,齊齊關註起他未來的枕邊人?

瞧這一本本,一幀幀,筆下盈花,字泛珠璣。

若非親眼所見,趙禎恐怕還從來都不知道,他的臣卿們對於要做他的紅媒月老之事會有如此熱衷之情。

數十份朝奏中,所薦皇後人選近十名,具是出身清貴,品貌俱佳的女子。其父其祖若非是如今朝廷大員,便是開朝立國勳臣之裔。論尊論榮,諸佳人竟是難分伯仲。

這其中,自然也包括他心儀的郭家舒窈。

只是稟奏“金城郭氏有嘉女”的那位卻個出身在兵部的侍書郎。

六部之中,戶邢兩部乃親帝一派。其餘工禮吏兵四部君長,多為太後拔擢。這侍書郎一系,上封乃是兵部尚書錢惟演——錢尚書不光是郭氏的姻親,他還更是太後娘娘在朝廷勢力中一根的盤柱,是太後娘娘在掣肘陛下勢力時,用得尤為趁手的一名馬前卒。

天子最渴盼迎娶之人,由親後一派中人提出奏稟。無論他對她心意如何,都會讓朝政擁躉少主的文武大臣忌憚非常。

忠向天子的臣卿們正一個個苦口婆心,暗勸陛下大局為重。務必審慎清明,選出與劉氏無關的女子入主中宮才是相宜。

當今的局面,對於官家來講,真真算得上是左也為難,右也為難。他已有連續幾天都愁眉不展,郁郁寡歡了。

“閻文應。”

“奴才在。”

屏風後的趙禎一聲傳喚將閻文應神思拉回。

閻文應趨步向前,恭敬應聲道:“官家,有何吩咐?”

“去到崇政殿將那些折子搬來這裏。”

閻文應微微一怔,隨即也不多言,招呼上兩名宮人,徑直趕去崇政殿。

待他回來,承明殿中正是帳帷深深,燭火搖曳。

出浴的趙禎衣冠周整,猶籠在眉梢處的淡淡水汽,將那雙修俊長眉襯得越發漆黑鋒銳。見宮人過來,趙禎只坐在榻邊招了招手,將數沓朝奏放置在了床頭小幾上。

這些東西,根本不需細看,他也知道裏面到底寫了什麽。

初初相逢,他和阿瑤尚且來不及更訴衷腸,就已被朝局羅織下了密網,毫無征兆地兜籠在其中。

她的姓氏,她身上那道與太後的親緣,就如一層若隱若現的隔膜,斜斜橫亙在他想立她為後的路上,讓他惱憤不已,又無可奈何。

他想要她。以宗廟祭祀之禮相迎,寶冊金印之重相聘。他願她能後冕加身,與他並肩攜手,同受萬民朝拜。

他亦想要親政,擺脫桎梏,撤除垂簾,他恨不能汲取力量,將太後所加的所有束縛悉數打破。

然而,事難兩全。在朝廷裏,他的人已在與母後的人展開幕後角力,兩邊心照不宣各自擁躉一方,數位名門閨秀被迫現於疏奏之中。

趙禎拿過紙筆,憑借著印象將疏奏中曾出現的人家粗略寫下。待駐筆,趙禎將紙張交給身旁內侍。

“待天亮後,想辦法將此名單出現之人透露給壽安宮。就說,朕有意從這些人家中試選皇後。”

內侍低聲應命,悄悄隱出了殿中。

待他離開,趙禎才疲乏地揉了揉眉心,微微地合上了眼睛。

那張名單之中,有巴蜀王氏、有清河張氏、有滎陽李氏、有真定曹氏,卻獨獨沒有金城郭氏。

他派人放出的風聲,沒有透露一絲他欲立郭氏為後的想法。

擺在人前的這些,皆是身家地位堪配小君,同時又與太後無親無舊之人。

他這一派的忠臣們,想來可以安心了。

趙禎深吸了口氣,垂下頭,胸膺壓抑,已不想再多做一個動作。

“阿瑤,你可信我?”

唇間一聲綿密清問,未出口,卻蕩蕩然響徹在心底,久久不散。

那日在豐月樓,他也曾這般問過。

被問到的人兒卻只是曼聲輕笑,款步上前,微微彎了腰,眉目專註地為他整理好褶皺的衣襟繡袂。

他心中驀地安定,握住了她的手,目光深沈地望向粉白墻壁。那之上兩道朝暉斜映下的身影相偎無間,親昵盡顯。縱是無聲也已勝卻有聲。

趙禎垂眸低笑,到底忍不住將人重新攏攬在懷中,埋頭深深嗅著她發間馨香,默然不言:確實是他問左了。若她不相信他,又何苦前來與他相會?

“小哥哥,你之處境,阿瑤明白。”那人回擁住他腰肢,在他背脊處柔柔撫拍兩下,言語暖意如絲,“別太苛責了自己,我會心疼。”

她是個聰敏的丫頭,素來比之尋常閨秀多了幾分清明黠慧。這一問一答間,她恐怕已經堪破他心中潛藏的謀劃。

他既欲立她為後,又不欲讓他這一派的朝臣看出他欲立她為後。他既要朝臣擁躉,也要心上女人。

他是打算披層軟弱偽裝,借著太後的手,將心儀之人推上明仁殿那萬人仰視的鳳椅鸞座。

“阿瑤,你可知,朕並非一個君子?”趙禎抿抿薄唇,說話間將懷中人攬得越發緊實。

懷中人只是溫軟地依靠在他胸口淺淺地笑了笑,隨後她從他肩旁側過頭,輕輕啄吻下他的耳際,從容答他:“自然知道。陛下莫非忘了,君子當不得帝王。而陛下您,卻是要做有道明君的。”

一個伶俐儇巧到無懈可擊的完美答案。讓趙禎不由癡然低頭,於她唇上攥取了一記溫暖的親吻。

還好,她此後的光華餘生將是他的。還好,他與她是同心同德站在一處。還好,他於廟堂搏殺時尚有她與之相知相惜。

不然,他著實不知,在今後歲月中,面對離心的皇後和攝政的太後,他將會過得幾許艱辛。

作者有話要說: 傳說中:春夢了無痕。

嘖嘖,估計小黃桑被阿瑤奪走初吻後,嘗到些許甜頭了。加上被朝廷的糟心事一壓抑,哎喲,表太旖旎喲。

今天先不絮叨小八卦啥的了。

求收藏,與評論。下章節會提及一個人,一個大文豪。猜猜看,會是誰。與天聖二年大比有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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