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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章 不堪風波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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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仁殿裏安靜無比。秋日微風襲襲,吹入殿中,蕩起明黃紗帳。帳角掀動如層層疊疊的池水,一泓泛波。太陽金黃的晨光透過碧紗窗,靜靜投註於當庭人座間,留下一堂溫柔。

然而殿中宮人卻似感受不到眼前安逸一般,一個個都屏氣凝神,眼觀鼻,鼻觀心,把身形縮在原地,不敢舒一口大氣。

饒是如此,趙禎的目光依舊定定落在他問話的人身上。他撐案而立,好整以暇等她回答。

舒窈站在鳳座旁的玉階上,面色不變。平平靜靜與他對視。

他比她高出許多,即使她現在華蓋下,也依舊不減他步步緊逼的氣勢他與印象中那個溫柔溫潤的小郎君天差地別。經年不見,她送九連環的那個小家夥兒已經成長至此。可以對著她以勢壓人,故意刁難了。

“勞太子殿下掛念。”

答話時,舒窈輕咬了咬下唇,借著裙衫繡帶的遮掩,她微微踮起腳,似不肯輕易認輸般與趙禎平視著,一字字清楚說道:“臣女丁憂之人,不敢憂甚毀哀。在金城一切不過是安守本分罷了。”

舒窈神色淡淡,回得輕描淡寫,接得禮節周全,仿佛是完全不懂他對她的針對與怒意一般。

她用當年趙禎當年勸慰她的說辭,將趙禎堵得啞口無言。

倒是一番伶牙俐齒。

趙禎瞪了她一眼,果然還是個牙尖嘴利的丫頭,幾年不見,她狡辯功夫越發見長了。

趙禎臉色難看,袖手一拂,袍間環珮香囊傾撞,引了一聲玉振。

舒窈歪歪頭,望著他不解發問:“太子殿下,何故動怒”

趙禎抿唇一言不發地盯視她,見她一臉無辜,滿目茫然的樣子不由火上心口。

“孤因何動怒與卿何幹”

他回得咄咄,言語間對她的抵觸不喜已浮於淺表,不屑遮掩。

身為太子,他自幼學得是馭人禦下的帝王心術,練得是喜怒不形於色的涵養功夫。如今遇見她,這氣度這涵養竟都消弭不見。他只想嗆她,駁她,讓她低頭俯就,看她啞口無言,好似唯有如此才能報覆她當年所為,才能彰顯他太子尊嚴。

一聲不友好的詰問,果真讓舒窈沈默噤聲。她看了眼趙禎,低下頭,斂眉順目不再言語。

這般作態並沒有讓太子順遂絲毫,趙禎在發覺自己行為幼稚後,惱羞不已,臉色泛紅,轉身就踏往殿門。

“太子何往”

劉娥不動聲色在一旁觀看多時。此時見他面容變幻,急於拔足,才聲音清洌開口問人。

她想留住這孩子多待一刻。雖然她不知太子因何對郭家這小丫頭厭煩不耐。然而,以她和郭氏盟約論,東宮的兒女婚姻自然也是被他們核算之中的事。眼前這兩個孩子,即便現在別扭,將來終究也得順應安排,低身俯就。他們之中,誰也逃不掉。

現下,她容他們相處也不過是為他們以後著想。畢竟此生相對,並肩相攜,早一日熟悉彼此,也能早一日多些自然。

不過,令劉娥困惑的是這兩個孩子之間明顯不愉的氣氛。

劉娥依稀記得,很久之前,她欲徹查九連環之事。那時太子一力回護這郭家丫頭,至始至終不曾將他所受墮志玩好現於人前。

那會兒的他即便自己被這小姑娘惹得氣惱郁悶,也從沒做過告狀刁難的事。

可是,如今是怎麽了後來到底發生了什麽,讓太子對郭家小娘子態度反常,極其抵觸。

聽劉娥發問,趙禎轉回身,態度恭謹地對上首劉娥行了一禮,答話鄭重無比:“回母後的話,兒子今日還要在資善堂聽眾臣卿議政,就先行告退。”

有軍國要事在身,劉後自然也不能強留。看著身側波瀾不驚的小姑娘,又看看明顯情緒起伏的兒子,劉娥不由搖搖頭,沖眼前的趙禎擺擺手,算是對他放行。

趙禎見此,退後兩步,腳跟一轉,頭也不回離開了明仁殿。

舒窈望了下他的背影,微垂著眼眸,在心底暗暗苦笑:唉,看來當年那事她辦得確實讓太子記憶猶深。也是,他是天潢貴胄,萬人敬供的儲君,長那麽大,平生兩次栽跟頭都是在她這裏,他不惱她才怪。只是看她母親和皇後的意思皇後娘娘不倒,恐怕這輩子他們倆註定要捆綁在一起了。

想想真是可笑,他們初見時,她咬他一口,都能化敵為友,湊在一處自在聊天。到現在,故人重逢,站在皇後寢宮的明仁殿裏,兩人間氣氛居然連陌生人都不如。瞧瞧剛才,那一問一答,分明針尖麥芒,最後結果也是他被她的話激得拂袖而去。

舒窈在心底輕輕嘆了口氣,微微側身,有些煩躁地望向明仁殿外。恰看到趙禎從窗欞下經過,他似有所感應,將目光有意無意向殿內瞄了一眼,正與舒窈四目相對。

視線接觸,兩人皆是一楞。舒窈頷頷首,安之若素。趙禎轉頭,視舒窈為無物般舉步離開,向資善堂方向而去。

少年心思難猜,這別扭表現,讓舒窈看著都不由頭疼。她攥拳在袖中,咬咬牙,暗自道:也罷。反正今兒就今兒了。都走到了這一步,左右她都是要跟他脫不開關系了。趙禎現在不是嫌她嗎沒關系,她有的是時間化解這道嫌棄心結。當年,她能從陌生人與他發展成兩小無猜的朋友,現在自然也能從被漠視者轉換成讓他看在眼裏的別樣人兒。

不就是不著痕跡追求個太子爺嗎她敢為

這番決議定下,舒窈並沒有展露絲毫痕跡。在夏氏跟劉皇後又閑話了不少以後,劉皇後終於看看天時,似意猶未盡般放母女二人出宮了。

只是出宮告辭前,劉娥看著舒窈,面帶微笑,語中頗含深意交代了夏氏一句:“你這二娘子甚得本宮喜歡。若是得空,你就帶著她常來本宮這裏坐坐。”

夏氏欠身頷首,諾諾低頭,應下了皇後的要求。

這次被宣入宮看似艱難重重,步步機心,然而它的效果也非常顯著。在郭府眾人為了起覆時四處活動時,宮中不久便派內侍傳來了郭府諸人起覆的聖旨。

大伯父郭守璘官覆原職,諸位兄長官覆原職。郭家一門重新回到朝堂,獨獨舒窈的父親被遺忘一樣,沒人提及。

這是怎麽一回事

郭府眾人暗自揣摩著上位者此舉有何深意。為何官家與皇後安排了所有人,偏偏將郭家二房當家人落下

然而,就像舒窈的父親被故意冷落的舉動讓人摸不著頭腦一樣。朝廷之中,微妙局勢隨著郭氏眾人的起覆被打破平衡,丁謂與寇準之間似乎陷入新一輪的拉鋸之爭。這一次,故事並未重演,丁謂身後有攝政皇後撐腰,朝廷有遍布六部的黨羽,連皇帝身邊都有內侍雷允恭為他鋪好賣乖。郭氏起覆,順理成章加入的也是皇後的陣營。

局面一邊見倒。

寇準眼見佞臣奸患環窺朝綱,己方勢力步步退卻,終於忍不住夤夜入宮,與真宗皇帝再議太子監國事。

兩朝元老,叩地伏惟。

面對自己一手撫上龍椅的真宗,老相國涕淚俱下。一聲聲,一句句,說得言出肺腑,語出真心。

他在為大宋江山痛心疾首,眼見權柄旁落,他怎可能不心浮氣躁

當年太宗親手將他送上輔國之位,要他相君理政。十幾年來,寇準兢兢業業,絲毫不敢松懈,唯恐辜負重托。如今他更是冒著觸怒龍顏的危險,把一身孤傲拼卻,將朝廷利害剝繭抽絲,一一展露在官家面前。

“官家,太子監國乃是國是。陛下若再做推脫,恐怕朝廷之中,臣心不穩。”

“丁謂、錢惟演之流,文奸佞人,只會鼓唇鼓噪,並非實幹之人。陛下可用他們遣懷助興,卻切不可允他們與太子接近。”

“大宋基業,錦繡江山。陛下百年之後,將悉數交於太子手中。太子儲君監國,所用之人,非德才兼備者不可予之近前。”

“陛下,老臣拳拳之心,非為一己之私。還望陛下三思啊。”

時至此刻,寇準也已顧不得婉言諷諫。在真宗開口之前,他以花甲之齡跪在地上,脊背剛直,卻苦口婆心。

崇政殿中,殘燭燃燒。

窩坐在龍榻上的真宗頭疼不已地蹙著眉,身側寇準的話伴著嗡嗡的耳鳴,讓他難以集中精神。

他思索了好一會兒,才揣摩著寇準言語中道理昭然,井井有條。

“朕準了。寇愛卿,明日一早,你就著人擬詔吧。”

真宗手撐著額頭,耐著渾身不適,對寇準答覆。

寇準大喜,長身跪地讚訟:“陛下聖明。”

真宗無力地擺擺手,未置可否,只交代了一句:“此時事關重大,寇卿,切勿走漏風聲。”

寇準欣然應允,撣袖起身,從崇政殿告辭離去。連夜找人,托付楊億將密議起草稿擬。

楊億刀筆斐然,文章錦繡。身為時下“西昆詩派”的魁首,楊億將一封草詔連夜擬好,

洋洋灑灑數百言,溢美之中,鋒芒暗藏。

這封草詔被楊億親自派人送往寇準府邸,寇準過目讚譽後,諸事妥當,只欠陛下一璽。

這印璽都不必特意找尋陛下,只等到大朝會時,將此聖旨呈上,大印一落,當著滿朝文武的面誦讀出來。那麽太子監國,劉後放權就已成定局之事。丁謂之流便是想翻身也不再可能。

然而,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杯中物自古便是秘密仇。宦海沈浮大半生的寇準,沒有栽在政敵的手裏,沒有倒在的外寇的面前,卻輕而易舉地被杜康瓊漿所敗。

酒後失言者不計其數,寇準亦是凡夫俗子。在他以為大勢將定,提前慶功時,無意之言已不知何時落入了丁謂眼線的耳中。

次日朝會,詔書尚未用璽,丁謂反擊的便戛然而至。參知政事一封奏疏直達天聽,丁謂言辭鑿鑿,控寇準將輔政相權私相授受,彈劾中書門下省矯擬聖旨,妄揣上意。寇準一幹親信無一人幸免,統統被丁謂朋黨彈劾一遍。

難得出來主持朝會的真宗,此時在心裏如何感想這些已不在諸臣子思慮範圍內。大宋朝堂上像市坊的菜市場一樣,吵吵嚷嚷,爭論不休。素日裏一個個衣冠周正的卿臣們,此時此刻也與販夫走卒無異,為博一絲勝利,個個巧舌如簧,舌燦蓮花。

真宗扶著昏昏欲睡的腦袋,強打精神,看一眼身側的太子,啞聲說道:“看到了嗎禎兒,這就是你將來要接手的江山卿臣。”

趙禎蹙著修眉,清俊臉上盡是擔憂。他看看父皇,又瞧瞧龍椅玉階下兀自不休的朝臣,終於以國是為重,不解問道:“父皇,為何不制止他們”

真宗拍拍趙禎肩頭:“不是父皇不想,而是不能。你看,眼下他們兩撥人在底下爭著,總比擰成一股繩與父皇爭要強。黨爭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不會規束,放任自流,那最後恐怕只能為禍江山了。”

身體病衰至此,真宗已根本沒有回轉餘地。他在與老天爺爭分奪秒,不肯放過身邊一時一事,將平生帝王心得系數教導給他的太子。

趙禎立在龍椅旁,若有所思。

這番朝臣的紛爭攪擾最終以真宗不耐煩的揮手制止告終。丁謂與其耳目終於扳回一城。寇準被真宗罷相,貶為太子少傅,封萊國公。榮養之職,有閑有錢,卻再無實權。

或許,到這裏便是真宗對這位從龍有功的老臣最大的懲處。

然而,心欲靜,事不寧。

寇準罷相後,一個讓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變故發生。

就在崇政殿內,就在真宗皇帝倚重信任的心腹內侍裏,就在被太宗收養自幼服侍官家,與官家一同長大的周懷政身上,出了一場讓官家驚痛不已的叛變密謀。

而這場密謀叛變的發動者,竟是與他朝夕相對,讓他信任有加的大內第一宣詔使,它的參與者亦是皇城兵馬司的兩位將軍:楊懷吉,楊崇勳。

...

作者有話要說: 我最近在各種烏七八糟的開腦洞,根本停不下來。昨天腦洞是全職裏的黃少天被無限裏的大校這樣那樣再那樣這樣。今天白天腦洞出了個星際將軍和深井冰男主不可言說的二三事。晚上填坑時候,腦袋裏是小太子爺被我阿瑤各種調戲勾引霸氣推倒之。嗷嗷嗷嗷,我肯定是吃錯了什麽藥,竟然已經無邊無際地腦洞這兩小滾床單的羞羞事啦!

看來確實要抓緊節奏修了。你們放心,我向泥萌保證,這次修改後,撐不到六十章,阿瑤包管抱得美男歸,因為我已經迫不及待地要寫羞羞羞了。咩哈哈哈哈,我真是親媽!!(握拳)

PS:科普一下。不知道有沒有妹紙看上一章節時候對宋代行政劃分蒙圈的,啥啥啥啊?又是路又是州又是城的。這都啥?這裏說明下,北宋地方行政單位正式的是被劃了州縣兩級。這個路,不算正式行政單位,更類似一個監察和財政的單位。打個通俗點的比方,他們說州,大概就相當於咱們說省,路呢,差不多就相當於咱們說東北華北華東華南這種的。

PPS:這章放個大雷,你們隨便YY。猜錯不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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