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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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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海龍王發現, 他所管轄的海域近日異常和平。管轄海域的龍王比河流中的龍王更加忙碌,海面上的漁人是不多的, 然妖魔鬼怪卻好棲息於海洋深處, 眾多海洋中, 南海尤甚,鮫人蠃魚等山海經怪皆棲息於此。

鮫人還好些, 他們開了靈智,除了居住在深海, 食魚之外,同人類相似,不至於太打擾南海龍王,妨礙海底治安, 但蠃魚就不同了, 它們在海底掀起風浪,捕食各種魚蝦,只要是蠃魚經過的地方就會有磅礴大雨, 龍王掌管海與水,但蠃魚所帶來的災害卻是天道定的,他無法阻止, 只能任憑這群魚逍遙。

也不知怎回事,蠃魚忽然安分了, 它們蜷縮在小小一片海,潛藏在水底深處,南海龍王深感意外, 便到水中看看,發現有人在此撐開結界,結界薄而脆,並非大師手筆,蠃魚們卻不敢打破。

“嗯?”南海龍王看海中游魚,捋龍須道,“怎都是些小魚?那些大蠃魚在何處?”蠃魚不會說話,無法回答他的問題,龍王便找到鮫人詢問。

鮫人中女性居多,她們身披薄紗,美艷至極,然而在被龍王詢問時卻瑟瑟發抖,非常恐懼,好像看見了吃人的怪物。

有一鮫人細聲細氣道:“它們、它們被吃了。”

“被什麽吃了?”山海經中的精怪被吃,那還是遠古時代的事,現在便是神仙、妖魔都不會如此行事。

“被、被一個人,還有一只羊。”鮫人想到當時的畫面,眼淚從眼眶中奔湧而出,那些淚在半空中凝結,變成一粒粒圓潤可人的珍珠,珍珠表面泛著潤澤的熒光,落入大海。

“那人委實兇殘,砍下蠃魚的翅膀便炙了與羊和吃,香味很盛,但我等卻十分驚恐。”

“有湊近的同族聽到他們對話,說要把山海經上的精怪給吃遍了,那中黑羊發現了我等同族,還與他對視,眼神分外垂涎,似乎下一秒就能把他吃了。”

南海龍王:“……”

太兇殘了!

“你且先放寬心,待我去打聽打聽究竟何人恐怖如斯。”

……

“可聽說否?人間界能人異士頻出,竟又來個食妖獸的。”

“聽說了,據說食的還是山海妖獸。”

“呵!那山海經不就是大半本食譜嗎?”

南海龍王到處打聽是誰食了蠃魚,神仙們聽說此事後也覺得挺不可思議的,山海經為一上古時代的大能所作,凡人不知他們這些神仙卻是知道的,此書於作者而言就是吃後感,否則也不會出現“食之”等字眼,還帶有描寫味道的。

觀音菩薩上天庭時偶然聽見此消息,羊和人的搭配實在是少見,再加上把蠃魚烹了吃,如此喪心病狂的舉動中透著一股熟悉的味道。

他也不趁著入夜尋找莫文遠了,直接用化身慧智和尚找到中黑羊道:“南海的蠃魚是你們吃的?”

中黑羊才吃飽了蠃魚肉,正餮足,也有心情回答慧智的問題,他咩咩咩咩咩道:不錯,正是我等,既吃蠃魚又幫人間解除災禍,多好的事。

慧智都不知該做何反應,他嘆口氣道:“你等吃的時候悠著點,別把山海經中的小精怪吃沒了,若真如此有違天道啊。”

中黑羊蹄子一跺道:切莫擔心,便是為了常吃我等也不會把精怪一次性吃沒了。

慧智聽後表情微妙,不知該讚許中黑羊還是該告訴他吃山海經怪有違常理,而且,他是不是忘記自己也算是山海經怪中的一員了?

小心莫大郎哪天把主意打到你頭上!

……

春日即將結束,夏日裹挾著過暖的風漸漸逼近,西天取糖的準備也做得差不多了,莫文遠一行人即將遠行。

遠行之前,同行夥伴必須要見上一見,莫文遠帶鶴十六他們前往大興善寺,與其餘人見面。說來也樂呵,此番前行多是與興善寺相關之人、之僧侶,再加上西行之路和尚作最為熟悉,聖人幹脆拍板讓他們在寺廟一見。

也就是佛風正盛的玄幻大唐才能有此事。

西行同伴有幾人莫文遠提前就知曉,他的忘年交慧空和尚是要一起走的,慧空和尚年紀輕輕卻佛法精深,更兼之對百工行業有很深的了解,無論是本土的煉糖技術還是甘蔗種植技術,他都已登堂入室,此番西行要的就是他這般精通梵文又多才多藝之人。

此外還有一別寺廟的天竺僧人,梵文名為波羅亞尼,東土法號為真善,此人年紀不小,幹瘦幹瘦的,他曾經到大興善寺借閱過佛經,與莫文遠也有一面之緣,他們相互點頭以致敬。

此外還有幾名官府出生的匠人與小官員同他們一起走,這些人與他們佛教派的不大認識,但內部卻又互相知其姓名,或是有聯系,故而見面當日,眾人已經被劃分成了官府出身與佛門出身兩派,聽兩派人對話,井水不犯河水。

這與中黑羊想象中的見面氣氛不大一樣,他以為西天取糖的人會很少,最好比唐玄奘帶著徒弟去還少,只剩他和莫文遠兩人獨行。在想象破滅之後他“咩咩咩咩咩咩咩”,咩聲中充滿了抱怨。

有辣麽多人一起走!

路上便有好吃的,也不可能你我二人吃獨食了!

莫文遠挺無奈的,他道:“本就有很多人同行,我打開頭不就與你說過了?更何況,即便沒有官府之人,鶴十六、黃鼠狼精、碩鼠精還是要跟我們一起走的。”二人世界,不存在的。

中黑羊:!!!

可以說是非常難過了!

此番出使天竺的,零零散散總共二十餘人,正使副使皆為朝廷之人,同莫文遠無甚關系,他心知自己算是小半個技術人員,再加上令旅途更安全的降妖除魔人士,並不很張揚。

見過同行之人後,他便回家開始收拾路上行李,金剛降魔杵是要帶的,防妖魔鬼怪的丸藥與經文也是要帶的,還有各色道具鍋碗瓢盆換洗衣服……

收拾著收拾著,李三娘也進門幫他一起打包,她是見過大世面的女子,自己也走過大唐境內小半河山,水路、陸路、河道、洋流,種種趕路方式都嘗試過,若放莫文遠在兩京之間走,或者江南京城往返,她是一點都不擔心的,然而讓他走出東土大唐的範圍,從西絲綢之路過龜茲前往天竺,地遙路遠,想不擔心都不可能。

若不是此次出行為聖人欽點,莫文遠自己也想往西天學習制糖技術,李三娘怕是會阻止他西行。

阻止不了,嘴上便更加掛念,言語間滿是“兒行千裏母擔憂”之情,還教導他些生活哲學:“阿娘知你有降妖除魔之神通,然誰也不知西天行路上會有何種妖魔,人玄奘法師遇見九九八十一難,也不知你們隊伍會遇上多少,與你同行的那些官人多多少少都有自保之力,便是沒有,身上也會攜帶能夠防範妖魔的法器,真遇上事你切莫沖到第一位,而是要躲在人後趁機行事。”

中黑羊蹲在莫文遠的腳下,此刻一並接受李三娘的諄諄教誨:“你也是,我知你有上天入地之神通,一有甚不對的,帶著大郎撤走便是,走時記得帶著正使官員一同走了,到時候便只有你二人逃脫,也不能說你有甚不是。”

莫文遠聽後汗顏,心道阿娘就是阿娘,手段是真高明,在如何堵住悠悠之口上也有獨特的見地,更重要的是她提出的建議都很中肯,完全就是摒棄了唐代君臣的條條框框,一心攛掇自家兒子自保,這番話尋常婦人就算是心中想想,也是說不出口的,更不要說阿娘還教導他救個身份地位最高的官員了。

李三娘之眼界開闊,絕非常人可比擬的。

至於中黑羊,早以崇拜的眼神看向三娘了,眼中都閃爍著小星星。

李三娘認真道:“不管如何,西行之重在於自保,若路上遇見甚大事,令取糖之路不可前行,便立刻跑了,天大地大,有中黑羊和你一起走還怕甚,至於我等身在長安,你也不必擔心,當今聖人是個仁愛的,不會為難孤兒寡母。”

莫文遠聽到這終於哭笑不得了,他道:“阿娘你也別多想,往返天竺大唐之間的行商僧人頗多,使者哪次出使不也都近乎全須全尾地回來了,怎會有大事攤到我頭上?且放寬心,我定會好好保重自己,安全回長安。”

“若是方便,我也會忘長安城內寄些信件。”他小聲道,“更不肖說中黑羊有與孫大聖相似的能耐,只要未出東土地界,我隨時都可回來。”到了天竺後就沒辦法了,中黑羊說天竺限制他行動,不可縮地成寸。

李三娘這回也不說什麽讓他不要濫用中黑羊神通了,同樣壓低聲音道:“那好,一有不對回來便是,你房間我可給你留好了,不讓外人進入。”

中黑羊:“咩咩咩咩咩咩咩!”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交給我吧!

好在娘倆對話時沒有別人,真要給第三人聽見了,怕是下巴都要被驚掉。

……

和西天取經不同,取糖隊伍出發前無甚浩大的儀式,不過就是聖人勉勵幾句,正使被賦予文書,再帶著禦賜的寶物一同上路。

他們所走的路線與唐三藏略同,從長安出發,一路向西北走,先至蘭州,後到玉門關。

漢代的玉門關修建在一望無際的戈壁灘上,唐代的玉門關位置略有轉移,位於今瓜州雙塔堡,隋煬帝設立伊吾郡以後,絲綢之路又開辟了由晉昌到伊吾的新北道,旅人無須繞道敦煌舊北道。

這些莫文遠都是不知道的,皆是同行正使王玄策告訴他的。

同行不過數月,莫文遠就已得到了所有人的好感,原因無他,他一手鬼斧神工的烹飪技術實在是讓人欲罷不能,即便是再簡陋的食材他都能拾掇出一鍋美味佳肴,還有莫文遠放在袖裏乾坤中的那些幹糧——

肉脯牛肉幹香腸臘腸方便面……每吃一樣眾人就多被震撼一番,為何遠行之幹糧竟會如此美味!

王玄策等人初看莫文遠從袖裏乾坤中拿出鍋碗瓢碰還有存放的幹糧,都覺得此人實在是暴殄天物,竟然用神通幹此事!

他們既然能被選入出使天竺的隊伍,那都是見過世面的,什麽幻術、神行千裏之類的神通便是沒有看過都也聽說過,更不肖說莫文遠降妖除魔的名聲在外,他的俗講總是與菩薩息息相關,此番出行更是有一很有靈性的坐騎。

有袖裏乾坤之神通就不是甚事了。

但是!但是!尋常人就算有了袖裏乾坤也是放兵器放珍寶放各色造價高昂之物,為什麽到他這裏所放物品就與吃脫不開關系了?

慧空和尚等人見怪不怪,他們早就料想到莫文遠會如此行事,蹲在他肩膀上的碩鼠精與黃鼠狼精甚至歡呼出聲。

而同行的官員們,在吃了一次他做的菜後就徹底噤聲了。

哎,放就放吧放就放吧,做出來的吃食美味至極也配得上用神通存放食材了。

莫文遠看著宏偉雄健的關口,從僅有的詩詞記憶中扒拉出了王之渙的涼州詞:“黃河遠上白雲間,一片孤城萬仞山。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

詞很悲壯,當年上學背誦這首詩時還沒有甚體會,但現在,親面玉門關,他卻被眼前一望無際的浩蕩景象給震撼到了,真實體會到了詩中的意境。

王玄策道:“且別看玉門關寂寥,附近也有我大唐的士兵駐紮,此地設千總一員,兵營駐防,我等手上有聖上之文書,可在兵營休整一至兩日。”

王玄策乃天竺使團之正使,官職為朝散大夫。此番也是第一次前往天竺,但在走之前他搜集了不少資料,每到一處都能娓娓道來。莫文遠很愛與此人相處,從他的談吐中能聽出對方廣博的知識量,並且他不吝嗇於在談話中分享知識,與他相處莫文遠學到了很多。

如果他了解歷史,對王玄策的敬佩可能會更深一層,他可是不費一兵一卒就靠借兵滅掉天竺一小國的狠人!

對話還在繼續。

“我等距離兵營還有多遠?”

“再行一兩個時辰就行了。”

“往哪裏走?”

“向東直走便是。”

……

王玄策等人身負出駛天竺之重任,身份頗高,聽聞使團眾人到來,玉門關駐紮的千總親自來迎接,他與王玄策說了幾句話後便詢問使團中眾人之身份。

說到大興善寺的和尚之流,千總的表情還沒變,但才遇到莫文遠的名字,他的臉色就不一般了。

“莫文遠,你說的可是長安莫大郎,開李三娘醬油鋪的那位?”

王玄策在京城的時間比較長,比起李三娘醬油鋪更熟悉李三娘食肆,好在他下朝時也曾幫家中娘子打過醬油,故而說道李三娘醬油鋪也不至於一問三不知。

“對,就是那位莫大郎。”他說著還對身後的莫文遠招招手,讓他出來。

莫文遠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與自己有何幹系?

千總目光如炬:“爾就是長安莫大郎?”

莫文遠道:“是我沒錯。”

中黑羊看此人眼神,覺得是個威脅,便向前用自己並不宏偉的身軀阻擋住他的前行之路,還咩咩咩咩咩,發出了充滿戾氣的威脅聲,奈何除了莫文遠,在場人族都聽不懂羊在說什麽,就覺得他十分聒噪。

千總忽然朗聲大笑道:“可算見到你了,醬油童子!”

莫文遠差點絆倒在地,醬油童子?這名聲幾年沒聽見了?而且他已經不是醬油童子而是醬油青少年了,切莫與他提這土味外號。

王玄策也錯愕道:“張千總,這……”

張千總爽朗會會收道:“王正使可不知,我等邊關士兵日常所用吃食,十之八、九源於莫大郎之手。”他解釋道,“醬油是直接從醬油鋪子買的,而各色腌菜,多是從莫大郎之口流傳來,托他之福,我等的夥食也好上許多。”

他唏噓道:“醬油真乃神物,無論是用蒸餅蘸蘸還是在米飯上澆上一勺,都能讓吃食變得鮮美無比,再加上一棵酸菜,滋味甚妙。”

還有一點,酸菜很容易腌制,腌制之後也能夠存放很久,就算戈壁這裏氣候惡劣,他們也是能夠腌酸菜放酸菜的,不過就是把菜運到玉門關比較艱難,但比之以前運送各種醬料,直接送菜來還是要容易許多的。

可以說莫文遠做的吃食,大大提升了邊關將士們的幸福指數,讓他們吃的比原來好上許多。

這樣一說眾人就明白為何千總是這般態度了,莫文遠被一通直白誇讚也很不好意思道:“某做吃食能夠有利邊關將士,再好不過。”更多的話他也說不出。

士兵們紮堆在一起,千總將莫文遠前來的消息傳遞給眾人,他們在訓練過後紛紛議論此事,有些距離使團駐紮隊伍近的,還探頭探腦,試圖一觀莫文遠。

“那就是莫大郎!”

“還是一少年人?”

“嗨,我以為莫大郎的身量還會再高些。”

“少年人就少年人,能做出醬油酸菜,可不就是年輕有為。”

“確實確實。”

莫文遠聽見這些人說話怪不好意思的,又覺玉門關條件艱苦,這些將士駐紮於此,著實不易,他很想要為這些人做點什麽,便對張千總道:“敢問千總眼下可有甚供應給眾將士的食材,諸位將士鎮守邊疆,勞苦功高,我雖不才,一手做菜本事還是能拿出手的,難得有機會便想做些吃食,同將士們同吃。”

莫文遠的廚名張千總大抵是聽說過的,所以他一口答應了莫文遠的請求,直接將他領去看了將領們的夥食。

玉門關在涼州境內,此地蠻族眾多,天氣惡劣,谷物農物蠻族們是不大種的,但他們牧羊卻是一把好手,再加上州內有大片的平原,草場眾多,故放牧之人不少,羊的價格也相對便宜。

羊價格低廉,將士們吃羊肉味的機會也相對增多,誰叫涼州地界羊肉價格比蔬菜還要便宜些。

但有的吃不代表好吃,夥房烹飪羊肉的技術十分單一,除了炙烤就是蒸煮,羊肉本身腥臊味就大,讓他們一蒸,味道更是可怕至極。許多將士寧願啃蒸餅都不願意吃羊肉,可見滋味有多差。

現在張千總將莫文遠領到食材面前,與他想的一樣,新鮮蔬菜是萬萬沒有的,羊有幾頭,此外就是蒸餅醬油稻谷面粉等物。

蒸餅的數量多,保質期也短,張千總囑咐道:“能吃蒸餅就先把蒸餅吃了罷!蒸餅不耐放,發毛變綠,就不好吃了。”即便不好吃他們還得吃下去,因為軍隊的物資有限,浪費實在可恥。

莫文遠點點道:“先吃蒸餅?我曉得了!”

張千總聽他爽利的應答,放心不少,只等看他能做些什麽樣的成品出來。

他又道:“這幾頭羊都是活羊,可要我找人料理了再送來?”

莫文遠道:“不用不用,我一個人也使得。”

他沒有說謊,有了廚神系統的補助,莫文遠又勤於練習,這麽多年下來,他幾乎就是個全才,精通各種刀法烹飪之術。

庖丁解羊也是如此,這可是他從小學習到的能力,這麽多年下來技藝早已到了純熟的地步,就是肉販子也不一定肢解得比他好!

難得有機會小事牛刀,莫文遠自然不會放過。

他配備上了最大的一把刀,莫文遠有一套刀具,無論是大開大合的切骨刀,還是最後精細雕刻的小刀,都在配備之中。每把刀有每把刀的用法,最大最長的那把是他專門用來切骨解羊與豬的,一年下來,動刀也就寥寥幾次。

切骨大砍刀做的與現代大馬革士刀有異曲同工之妙,刀面上布滿了花紋。正是這種紋理讓刀更加鋒利,可以吧皮肉完美分開。

莫文遠揮動它,就好像是在驅使自己身體自己手腳的一部分,運用自如。

羊的骨頭被堆在一起,羊的肉被堆在另一邊,骨頭上的肉被剃得幹幹凈凈,陽光下看不見一點兒血絲,肉被按照部分放在盆中,切骨刀改換一般菜刀,開始剁碎。

打看見羊肉與餅時,他就知道菜該怎麽做了,兵營人多,做菜多精致是不可能的,莫文遠決定按照大鍋飯的做法,量足味好即刻起。

羊肉被切成了不大的小塊,放入大鼎中,也多虧了易牙鼎的千變萬化之能,他工作輕松不少。

蔥姜蒜是容易保存容易種植的調味料,即便是在遙遠的涼州也是應有盡有,大蔥切成段,大蒜掰成一瓣一瓣,生姜切片,種種調味料被一起扔進大鼎中。

花椒在沒有辣椒的唐代被大量種植,他反手抓了一大把扔進鼎中,除此之外莫文遠還扔了一種香料,此香料是他走上絲綢之路後才開始用的。

此香料名為畢拔,《齊民要術》中有記載過此類香料的用途,它原是印度的香料,又被人帶回東土種植,其味辛香,略帶刺激,唐人將其稱為長胡椒。

內陸的氣候並不適合種植畢拔,倒是涼州等地有頗多天竺行商經過,帶來不少畢拔與其種子,本地偏幹的土壤很適合養育它。

莫文遠第一次接觸此類香料,就被其低廉的價格與同胡椒相似的作用給震驚到了,然後當然是,不要錢地拼命往鍋裏撒了!

遮蓋住羊肉腥臊味的方法有很多,選擇本就體味輕的上等羊肉,用香料浸泡的方式去味,片成薄片後再洗幹凈等等等等,不過顯然,眼下情況並不適合這些方法,所以他決定用畢拔的辛辣味蓋住羊肉的腥味,等一鍋燉下來後食客吃在嘴中只能感覺到肉的鮮美與讓他們渾身熱血沸騰的辣。

各種調味料與羊肉混合在一起,莫文遠開了瓶酒,再開了罐豆瓣醬倒進去,隨後用大木棍用力翻攪,攪拌均勻。

蒸餅交給中黑羊幫忙處理,他的要求並不高,只要用刀把蒸餅切薄切成條就足夠了,中黑羊的人形有很不錯的刀功,切出來的條條能夠完美達成他的要求。

易牙鼎變得更大更脆更薄,少量的,將士們一天可用的油被倒入了易牙鼎的地步,力大無窮的莫文遠將油蕩漾開,薄餅條條被下入鍋中,他用鐵鏟翻炒,讓其表面染上誘人的金黃色。

羊肉緊隨其後,它們裹挾著醬料被一起倒入其中,水珠與油花接觸,“滋啦滋啦”的油炸聲猛地傳入眾人耳中,白色的煙霧在鍋頂部升騰,曠野荒漠的涼風將羊肉燜餅的香味傳遞到四面八方。

“好香!”

“是甚味?”

將士們的口水已經從喉嚨中湧出來了!

羊肉裹挾著豆瓣醬,被炒至棕色,金黃色的餅皮上醬料搖搖欲墜,畢拔等調味料均勻地分布在菜中,熱氣冉冉升起。

將士們排成長龍隊,捧著碗打飯,吸飽了醬汁的蒸餅變得扁平,一點點油花足以讓其綻放出誘人的焦香為,羊肉塊上豆瓣醬搖搖欲滴,畢拔的辛辣蓋過了腥味,純然的肉香在鼻孔中鉆啊鉆。

他忍不住了,先架起一塊肉,塞入口中。

嗯!

水與酒相混合,在翻炒的過程中擠入肉的夾縫中,每塊羊肉已不僅僅是羊肉,他們中還有醬油的鮮,還有豆瓣醬的鹹,還有新香料的辣,肉在口中咀嚼,隨著每一次牙齒上下開合,都有更多的料汁擠出,牙齒中滿是豆子的香味。

蒸餅的味就更妙了,被翻炒過的面餅本就是無上的美味,更別說他們還吸飽了湯汁,外殼酥脆,內裏柔軟,會吃的將士都先用面餅擦過碗中的料再塞入口中。

這是蒸餅?這是羊肉?

天知道羊肉與蒸餅怎會有如此好的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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