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帳裏頭分別鋪設幾張榻榻米,榻榻米上方又鋪了一層軟墊,看上去舒適得很。

“萬惡的資本主義。”柳緹縈嘟囔一句。

“什麽?”

“沒什麽,我們走吧,往山頂那個地方,看得清楚。”

可山頂早已擠滿了人,哪裏還有容身之處?

柳緹縈無奈,只好跟柳修元往河道兩邊的地方擠過去,柳修元焦急地拉著柳緹縈的手往裏頭鉆,他的個子躥高了很多,人也壯實了,很快就擠出一條路來,前頭柳修元走得滿身大汗,柳緹縈跟在他身後,輕輕松松地來到河邊,兩個小孩冒出頭來,相視一笑,開心地緊緊守著那塊好地方。

柳緹縈看到有六艘龍船停靠在岸邊,龍頭高昂,龍眼用紅漆噴制而成,碩大有神,雕鏤精美,龍尾高卷,龍身雕刻數層重檐樓閣,看起來氣勢蓬勃。每條龍船裏頭有五十名橈手,每條龍船上的橈手身上的衣服顏色不一,用來區分各隊。

如今六艘龍船都準備就緒,等著發號施令。

圍觀的人群的聲音漸漸安靜下來,眾人屏氣凝息地看著龍船,偶爾發出竊竊議論聲,還有幾聲咳嗽。

夏風吹過河面,起了幾層漣漪。

柳修元突然用手肘捅了捅柳緹縈,“姐,快看,季老板在那邊呢!旁邊那個人是不是知府大人啊?”

柳緹縈順著柳修元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前方中間位置的帷帳裏頭,季木賢正坐在一名男子旁邊,男子不知道對季木賢說了什麽,季木賢微微頷首。

他們之間隔了很多個人,季木賢不知道她就在後頭,她看著他側過臉,擺著適當的疏離的笑意,跟身邊的人談話。

身後幾名女孩起了一陣騷動,竊語細笑,“快看啊,林公子!”

林公子?

柳緹縈下意識看過去,就在離他們最近的那個帷帳裏頭,坐在中間位置的可不就是林湛生,他身邊坐著兩排長輩,但大家都對他說話都一副畢恭畢敬的模樣。

看樣子,真有掌門人的做派。

柳修元也聽到女孩們的議論,看了幾眼,一臉好奇道:“那就是安嬸說的林公子嗎?”

柳緹縈心不在焉嗯了一聲。

“看模樣,似乎是個公子哥。”柳修元看林湛生穿著一身絲綢制的衣裳,臉上閃過不屑,“反正就是個暴發戶。”

柳緹縈噗嗤一聲笑了,“你怎麽知道他就是暴發戶?人家可是真材實料,別看這人家比你長得好就嫉妒人家啊。”

“我哪裏有!”柳修元臉一紅,“姐,你是不是很滿意他?我聽說你們互相都見過面了。”

柳修元拼命掩飾自己心中的失落,還是被柳緹縈看出端倪來。

她沖他咧嘴笑道:“放心,就算我出嫁了,也不會忘記你的,肯定介紹個賢惠的美娘子給你!”

“誰要你介紹了,你管好自己的事就不錯了。”柳修元嘀咕一聲。

身後幾個女孩子依舊在議論林湛生,八卦他平日的喜好,八卦他的過往,柳緹縈想忽略都不行。

“你們知不知道,我好幾次都碰見林公子買綠豆糕,沒想到一個大男子也喜歡吃甜食。”

“聽說以前林公子有個青梅竹馬,那個姑娘愛吃甜食,為了討她歡心,林公子就讓自己廚子做出各式各樣的點心。但那姑娘最愛的還是綠豆糕。”

“後來呢?”

“後來聽說那姑娘家人嫌棄林公子是個商戶,拒絕了林公子的提親,將女兒嫁給當官的。林公子深受打擊,自那以後發奮讀書,想考取功名。但有些東西,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林公子天賦再高,人再聰明,就是屢屢落榜,弄得林公子最終心灰意冷,放棄仕途,將全部心思放到生意上。”

幾個女孩唏噓不已,“沒想到看似溫柔斯文的林公子居然有如此悲傷的情緣。”

“怪不得林公子這麽大年紀了還沒成親,原來心裏存著一個人。”

柳緹縈也唏噓個不停。

原來每個人都有一段不堪的回憶,林公子看似風平浪靜的表面居然隱藏如此大的傷痛,而且還可以猜測這段往事對他影響頗深。

她想起他總來買綠豆糕,也是因為忘不了那位女孩吧?是否每次吃到綠豆糕都會想起那女孩?

說真的,與其活在會給自己帶來悲傷的回憶裏,不如幹脆斬斷情跟,忘得一幹二凈。

這樣對彼此都好。

忽然,旁邊伸來一只手,輕輕拉了拉她的衣襟。

她看見柳修元一臉擔憂地看著自己,“姐姐,其實她們說的也不一定對。都是坊間謠言。”

這小子,剛才還在懟林湛生呢,如今就替他說起話來。

但總歸是為了她這個姐姐著想。

柳緹縈心裏一暖,“沒事,那些都是過去式,咱看人要看他的未來,是不?”

柳修元怔住,看來姐姐是真的很滿意那位林公子。

大家的註意力很快就被一陣擊鼓聲吸引過去,龍舟比賽即將開始,隨著鼓聲的停止,一名穿著紅褂子的男子站在高臺上,吆喝一聲,彩旗一揮,比賽開始了!

六艘龍船好像六只箭一般飛射出去,人群爆發出高亢的歡呼聲和加油聲,平日裏矜持的女孩子們此時也放開拘束,為自己支持的隊伍高喊加油。

柳修元興奮地往前走上幾步,回頭問柳緹縈:“姐,你支持哪隊?”

柳緹縈哪隊都不認識,幹脆道:“哪隊跑得快我就支持哪隊。”

柳修元白她一眼,“哪有人像你這麽取巧的。”

柳緹縈嘻嘻笑兩聲,突然身後的人群爆發出雷鳴掌聲,原來龍舟裏竄出一條黑馬,本來一直落後的白隊突然奮起直追,直接進入了前三,如今正緊追在第一名和第二名後面,並且與第二名只差一步之遙!

一百八十二、看比賽

“姐,那是林公子的龍船!”柳修元看清楚船頭掛著的旗子上高調地寫著林字。

哦?

柳緹縈本來只是抱著路人的心態觀看這場比賽,被柳修元的情緒一帶動,頓時有了興趣,“林家的龍船這麽厲害?”

柳修元歪著頭回憶,“去年獲勝的好像不是林家龍船,所以我也不知曉林家龍船厲不厲害。”

不管往年的戰況如何,今年,林家龍舟算是贏盡了風頭。

岸邊的群眾們都振臂呼喊:“加油!加油!還差一點就贏了!”

而帷帳那頭。

新來的縣令石鎮玉正應酬著知府福盛澤和幾位縣府的小官兒,除此以外,還邀請了幾位本地的大商戶。

季木賢會被邀請而來,說來也有些意外。

季木賢本身是不愛參加這種活動的,後來聽說林家也在受邀行列裏,才改了主意來赴宴,每個來參加的家族都想選擇最靠近權勢中心的位置,但他卻選了最角落的位置。

對季木賢來說,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吃茶看賽龍舟,可比觥籌交錯有意思得多。

但偏偏有人就不想讓他獨自待著。

“季老板,知府大人有請。”

福盛澤笑呵呵地對坐到自己身邊的季木賢道:“季老板,你看這次比賽哪隊會勝出?”

季木賢笑而不語,從桌面上的六塊木牌中摘出一塊放下。

福盛澤大笑三聲,“你得重新選,大家都選擇馬家,這游戲還怎麽玩?”

原來幾位大人嫌棄光看不過癮,居然玩起賭博來,紛紛押彩頭賭誰猜得對,誰贏了就可以拿走全部彩頭。

季木賢也不在乎那點彩頭,很樂意犧牲自己取樂幾位大人,於是就放下馬家的牌子,重新拿了另外一塊牌子。

福盛澤滿意地點點頭。

此時石鎮玉開口了,“我看知府大人是成心想看我們出醜,哪有人自己提出要押彩頭,然後自己搶先押了跑到最前頭的隊伍,還不給別人押的?”

石鎮玉跟福盛澤是昔日同窗,關系匪淺,也就只有他敢這樣開自己上級的玩笑。

福盛澤是個不拘小節的人,得意笑道:“要怪就怪你們沒提前做好功課,馬家可是去年奪了頭彩的,今年勢必也會……”

正說間,人群裏爆發出歡呼聲,有人喊出聲:“林家超過馬家了!”

幾位大人忙搶先跑到前面,果然看到林家的龍頭分明超過馬家將近兩米的距離,並且還蓄勢待發往終點沖刺而去!

隨著兩條龍舟的互相追逐,整場比賽進入了白熱化,兩岸的群眾們情緒激動地往河邊拋手絹、拋糕點、拋衣服……高亢的加油聲響徹雲霄。

終於,比賽結束的擊鼓聲再次響起。

站在高臺的短褂子男子高聲道:“本屆賽龍舟獲勝者是林家!”

一時間,林家的帷帳都被眾人圍起來,大家紛紛上前祝賀林家旗開得勝。

福盛澤苦笑:“看來還是押註押得太早了。”

石鎮玉撫掌笑道:“沒事沒事,待會就把咱們下註的銀子都拿來當獎金,賞賜給奪頭彩的隊伍,就以北州知府大人的名義,如何?”

福盛澤瞪他一眼,“我像那種計較幾兩銀子的人嗎?”

“不過話說回來,我們幾個人之中,誰押了林家?”

“好像是季老板……”有人小聲道。

福盛澤哦了一聲,拱拳恭喜季木賢,季木賢忙笑言:“如果不是福大人的有意調侃,季某怎麽會有機會贏?我看是福大人有意為之。”

“一向聽聞季老板猶如諸葛亮在世,做事做一步想三步,也許你就算好我會阻止你,才故意在剛開始挑了馬家!”

面對福盛澤的主動示好,季木賢不卑不亢道:“那就多謝福大人成全。”

福盛澤仰頭大笑,指著季木賢對石鎮玉道:“如果你們順平縣每個商戶都好像他這般,我們可省了好多事。”

幾人正談笑,帷帳後面響起一陣騷動。

石鎮玉眉頭一皺,知府大人聊得真酣暢,是誰那麽不識趣,居然敢打擾?

正想找下人前往瞅個究竟,就聽到撲通一聲,緊跟著是嘩然和尖叫聲。

還未等他反應過來,又是一聲撲通,他似乎看到水花往這邊濺來,很快前去查看的下人回來稟告。

“報告大人,有人鬧事!”

石鎮玉又是錯愕又是驚詫,忍不住呵斥來人,“廢話,有眼睛有耳朵的人都知道有人鬧事!鬧事乃何人?”

“其中一個好像是林家的表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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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緹縈正看著比賽,看比賽看得有些無趣的柳修元發現河邊有人聚眾押註,起了好玩心,也掏出幾個銅板,準備用來當彩頭。

這個時候,林家只是剛剛追上前面三艘船,位居第四。

馬家的龍頭還在前頭遙遙領先,所以大家都押了馬家。

柳修元猶豫許久,雖說至今為止,林家表現尚可,但馬家可是連續兩年穩拿冠軍的隊,押馬家保險一些。

於是他把銅板從林家的盤子裏拿出來,又擲到馬家的盤子裏。

偏偏這個舉動剛好被走過來看熱鬧的林月如看個正著。

她登時就怒了,指著柳修元大罵道:“哪來的毛頭小子,瞎了狗眼是不?”

柳修元哪曾被人這樣罵過,先是嚇一跳,意識到自己被人罵了之後,憤怒的情緒才慢慢地上來,正欲罵回去,看到對方是個姑娘家,到嘴的臟話只好咽回去,嘟囔道:“好男不跟女鬥。”

“把你的錢放回林家那裏去!”

林月如覺得必須這麽做,才能挽回林家的面子,雖然林家那邊也有稀稀落落幾兩銀子,但她不知道為何,就跟柳修元幾個銅板較上勁來了。

此時一個年輕男子走過來,“表妹,發生什麽事了?”

林月如一見來人,委屈道:“阿虎,你沒看到剛才他做的事,真是太氣人了!”

林湛晗瞅一眼柳修元,見他猶如發怒的豹子一般,怕林月如吃虧,忙擋在她面前,問道:“他做了什麽事?”

林月如跺跺腳,義憤填膺地將方才的事說出來。

一百八十三、看不起

林湛晗松了一口氣,失笑,他還以為是什麽事,原來是這麽一件小事。

笑完又有些無奈,自己這個小表妹當真是被家人寵壞了,動不動就發脾氣,那性子還耿直得很,放任自己的脾氣來,一直以來,如果不是自己跟阿生兩人跟在她屁股後面收拾手尾,都不知道要惹上多少仇家。

林湛晗照舊,打算和氣生財,將這件事小事化了。

不都是孩子嘛。

孩子最好打發了,給幾顆糖果說說好話哄哄不就行了。

於是他對柳修元道:“對不住啊,我這個表妹性格比較嬌蠻,但人是沒有惡意的。”

柳修元悶著頭不吭聲。

林湛晗繼續道:“反正你就這幾個銅板,要不你就放回林家那地方,哄哄她開心,待會我再翻倍還給你,如何?”

柳修元依舊不說話。

林湛晗眉頭輕輕動了動,怎麽,他是嫌少?

真是看不出來,這麽小年紀,就有了算計。

不過沒關系,他家有的是錢,就當是打發乞丐了。

“那就翻三倍吧。”林湛晗伸出三根手指,有些倨傲地看著柳修元。

柳修元依舊不說話。

他不想把註押到林家!

也許剛才是有點想法,但現在完全沒有了,看到這位不尊重人的林月如,還有眼前這個看似親切實則很看不起窮人的林湛晗後,柳修元心裏滿滿都是對林家的厭惡。

姐姐怎麽能嫁到這種人家呢?

雖然姐姐看起來彪悍,但她的心靈其實很善良對人很溫柔,在這種家庭待著,她肯定會被欺負的。

林湛晗有些不耐煩了。

有的人給點顏色就開起染坊來,對待這些人,就不應該太過心軟。

於是他冷下臉,對柳修元道:“既然你執意不肯,那就算了吧。”他轉身對開註的莊家道:“我押林家贏,這是一百兩。”

周圍的議論聲登時四起,但大家一想,林家還會缺這點銀子嗎?又都安靜下來坐看接下來事情的發展。

林月如覺得很解氣,拉起林湛晗的手,“阿虎,我就知道你最厲害了!”

林湛晗寵溺地摸了下林月如的頭,“只要你開心,我什麽都願意做。”

“那我要狠狠地教訓這個臭小子!”林月如手指著柳修元,絲毫不肯放過他。

柳修元抿著嘴,扭過頭去,雖然心裏頭很委屈,但他不跟這種人計較!

林月如看到柳修元老實的模樣,認定他是好欺負的主兒,眼珠子一轉,計上心來。

她沖林湛晗勾勾指頭,“阿虎,我有個想法,你待會……”

林湛晗聽了半刻,眼底浮現無奈的笑,“這不太好吧,萬一那個小子的家裏人找上門來怎麽辦?”

他首先考慮的是他們家族的名譽,而不是柳修元的安危。

林月如卻不擔心這點,“沒事兒,看那小子穿的衣服,也知道是窮苦人家,我們還怕這種人嗎?而且,我們也只是跟他開個玩笑,不會出什麽事的。”

林湛晗還是有些猶豫,畢竟他比林月如大幾歲,考慮的事情比她要多。

林月如有些不耐煩地瞪他:“你到底聽不聽我的話?做什麽事都猶猶豫豫,早知道我就找生哥了!”

林湛晗最討厭林月如拿他和林湛生來比,所以很快答應:“行,聽你的!”

林月如這才滿意地笑了,勾上林湛晗的手臂,低聲道:“還記得我剛才說的吧,你就那樣子做,別讓他看到是你做的,懂不?”

林湛晗邊聽邊點頭,依舊覺得有些不妥:“現場那麽多人,就算他沒看到,其他人也會發現,會不會……”

“哎呀,你到底做不做?”

“好好好,我做,我做。”見林月如發怒,林湛晗只好安撫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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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緹縈對押註並不感興趣,所以沒跟柳修元過去擠熱鬧,只是站在不遠的地方,時不時留意見到柳修元還在,才繼續觀看比賽。

比賽已經將近尾聲,馬家和林家的龍頭好似一條白龍和一條黑龍,在寬闊的河面上互相追逐,好比一幅蛟龍戲水的山水大畫,在一片鑼鼓歡呼聲中,爭先恐後地往終點奔去。

三米。兩米。一米!

林家贏了!

岸上的群眾們爆發出驚天動地的掌聲和喝彩聲。

柳緹縈鼓了幾下掌,頭往旁邊看去。

此時大家的情緒都很激動,手上拿著的東西都揚起來,一時間,半空中都是紅的綠的衣服手絹,擋住了柳緹縈的視線。

她左右躲避障礙物,依舊沒看到柳修元的身影,心裏頓覺不太對勁,忙用力撥開人群往柳修元那邊走去。

她邊走邊呼叫他的名。

“小元?小元!?”

奇怪了,剛才他明明就在這裏,而且那個莊家也還在,柳緹縈蹲下身,問坐在地上收拾攤鋪的莊家。

“剛才你有無看到一個少年,個子跟我差不多,有點壯壯的憨憨的。”柳緹縈問道。

莊家看也不看她一眼,繼續收拾東西,“沒見到,這裏人那麽多,怎麽可能記得住?”

柳緹縈急了,“他剛才一直在你這邊的,你應該有點印象。”

這下莊家才擡起頭,瞅柳緹縈幾眼,看到柳緹縈,似乎對柳修元的模樣還真有那麽一點印象。

“他好像往河邊那裏去了。”

柳緹縈來不及道謝,急急忙忙往河邊方向跑去。

此時人群都往河邊擠去,爭先恐後為冠軍鼓掌。柳緹縈被擠得連腳跟都站不穩,遠遠似乎看到柳修元的身影,旁邊還站著幾個人。

柳修元正跟對面一個男子對話,情緒似乎很激動,他的臉漲得紅紅的。

看氣氛不對,柳緹縈自然想上前給柳修元漲氣勢。

站在柳修元旁邊的女子有些眼熟,柳緹縈瞇眼認出正是今早到自己店裏找晦氣的林月如。

她的纖纖玉手點在柳修元的肩膀上,柳修元羞惱地想揮開她的手,她咯咯掩住嘴笑起來。

那樣子分明就是在嘲弄柳修元。

但問題是,她怎麽會認識小元?

柳緹縈還未驚訝完,見到林月如突然雙手一推,柳修元踉蹌幾下,差點掉進河裏。

他忙穩住身子,怒目呵斥林月如。

柳緹縈心中的驚嚇還未落下。

眼前的一幕讓她瞳孔驟縮,全身火氣都往腦門沖。

一百八十四、操你媽!

只見柳修元怒吼林月如,站在他對面的男子皺起眉,面露不滿,在柳修元不留意的時候,那名男子伸手從背後扯了一下他,腳再撩一下,柳修元這次沒那麽好運,一臉驚恐地往後倒去,撲通一聲掉下水裏。

操你媽的!

柳緹縈心裏怒罵一聲,健步沖去,左右扒拉開擋住的人群。

她認準絕對是林月如搞事,不然怎麽上午找完她,下午就輪到柳修元了?

她也沒去想林月如是如何知道那是她弟弟的,心中只有一個原則,誰欺負她家人,她就雙倍奉還!

林月如正對落水的柳修元拍手叫好,幸好柳修元落水的地方不算深,幾名群眾見到這一幕後,都幫忙遞上一根竹竿,把他拉上岸來。

林月如皺起鼻子,“怎麽那麽快將他拉上岸啊?天氣這麽熱,讓他在水裏多泡泡,多舒服呀。”

話音剛落,旁邊一聲怒吼,“既然舒服,那你也去泡泡吧!”

林月如沒來得及錯愕,就覺得被一股蠻力往前一推搡,她忍不住啊一聲尖叫,又是撲通一聲,落水了。

這回群眾們沒著急救她,剛才她嘲笑柳修元的時候大家都看到了,也猜到柳修元落水跟這位小姐有關,這下人人都替他打抱不平,故意袖手旁觀,看著林月如在水裏掙紮。

林湛晗驚慌失措地高喊一聲:“月如!”

“你有空喊她名字,還不如跳下去救她,蠢豬!”柳緹縈冷冷地刺他一句,快步到旁邊查看剛被救上岸的柳修元。

林月如不識水性,一掉進水裏就拼命掙紮呼救,嗆了幾口水才被林湛晗狼狽地拖上岸。

“月如!月如!”看著暈迷不醒的林月如,林湛晗心裏慌亂地搖她肩膀。

但躺著的那人卻依舊一動不動。

旁邊的群眾涼涼說了一句:“應該去叫個大夫來吧。”

林湛晗醒悟過來,忙叫個下人喊來大夫,而後抱著林月如的肩膀不放,繼續呼喚林月如的名字。

“月如,你千萬不要有事啊!”

確定柳修元無大礙,只是受了點驚嚇,人有些懵之後,柳緹縈這才有空走過來看林月如。

見她緊閉雙眼,全身濕透,濕漉漉的衣服黏在身上,還夾著幾根水草,看起來很狼狽。

她蹲下身,伸手試探林月如的氣息。

乖乖,不會是溺水了吧?

那水雖說不深,但對於一個不谙水性的來說,卻是完全可以致命的。

柳緹縈拍了拍還沈醉在悲痛中的林湛晗,“餵,你這麽搖下去只會把她搖暈的。”

林湛晗雙眼都要瞪出來,“你這個殺人兇手!是你把月如推下去的!”

“是,是我把她推下去的,那你現在還想不想救她?”柳緹縈不想再跟他廢話,一把推開他,救人要緊,她可不想真的變成殺人兇手。

她打開林月如的嘴巴,正要俯身下去給她做人工呼吸,林湛晗忙攔住她:“你要做什麽!”

“救人啊,你別在這裏礙手礙腳,到時候她要是沒命就是你的責任。”

林湛晗氣笑了,人是她推的,怎麽變成他的責任了?

“如果月如出事,我們林家必將嚴懲兇手,絕不姑息!”林湛晗死死地盯著柳緹縈。

柳緹縈沒理會他,毫不猶豫俯身給林月如做人工呼吸。

周圍的群眾包括林湛晗目瞪口呆地看著柳緹縈,尤其是林湛晗,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心愛女人被個少年侵犯,心頭怒火直冒,他怒吼一聲,猛然推開柳緹縈,幾個拳頭就要捶上去。

“你們快攔住他!不然這個女的真要沒命了!”柳緹縈一邊躲開他的拳頭一邊叫道。

柳修元雖然不懂姐姐在做什麽,但他起碼知道她是女的,心裏稍微能接受一些,加上他如今對姐姐的話都深信不疑,姐姐的話就是聖旨,所以他二話不說就拉住林湛晗,並且還讓周圍的人們一起幫忙。

周圍的人見柳緹縈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大夫也還沒來,說不定拖下去那個溺水的姑娘真的會沒命,就死馬當活馬醫治,於是紛紛上前勸說林湛晗。

趁這個空擋,柳緹縈又嗖地竄到林月如面前,繼續吸氣呼氣地進行人工呼吸,配合著做胸外心臟按壓。

人們這下真的傻眼了。

這個少年!不但當眾親那位姑娘,還摸她胸部!

林湛晗更是怒不可遏,人雖然被攔住,但嘴裏一直在叫罵柳緹縈。

柳緹縈置若罔聞,直到林月如咳了一聲,吐出幾口水來。

“活過來了!”

“居然救活了!”

人們登時被這一幕驚炸了,議論聲很快蓋過了那頭對林家的祝賀聲,林湛晗趁著人們松懈,掙脫開來,沖上去一拳砸到柳緹縈臉上。

“我要殺了你!”

柳緹縈猝不及防在臉上挨了一拳,她本身就是個女孩子,那禁得起男人一個拳頭,立馬被打趴在地。

柳修元情急之下,高呼一聲“姐姐!”,就撲到柳緹縈身上,扶住她。

柳緹縈本來就被打得頭有些暈,聽到柳修元那一聲叫喚,頭更暈了,她軟軟道:“小元,我是小六哥,不是你姐姐。”

柳修元一怔,反應過來,呆呆道:“哦,是,小六哥!小六哥!”

“……”柳緹縈好氣又好笑,一笑就牽扯到臉上的肌肉,疼得她直齜牙咧嘴。

兩方正僵持不下時,一個下人跑過來,道:“縣令大人有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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帷帳裏頭,福盛澤和石鎮玉端坐在上座,看著跪在下方的四個人,一時無語。

場面確實是有些混亂,柳緹縈躺在柳修元懷裏,林月如躺在林湛晗懷裏,雙方都一身狼狽。

作為林家的掌門人,林湛生也坐在上座,正皺著眉頭,似在思索什麽事。

“這就是事情的全過程。”林湛晗將事情經過說出來,吐了一口氣,恨恨地看柳緹縈一眼。

這回必須給他好看,給月如報仇!

林湛晗並不怕事,這件事本來就是柳緹縈犯錯在先,而且一看那兩位少年,就知道出身低賤,想來也沒後臺,他們林家家大業大,林湛生如今還坐在上座呢,可是他們的掌門人,那兩名少年有誰可以撐腰?林家還會怕他們兩個?

一百八十五、爭執

林湛生臉色卻不好看,他一眼就認出柳緹縈來,見她那個樣子,似乎也受了傷,心裏頭甚不是滋味。

林月如如今還暈迷著,雖然已經救過來,但始終沒恢覆意識,大夫趕過來診脈開了藥,雖說沒什麽大礙,但林湛晗抓著柳緹縈兩姐弟,硬是大吵大鬧,非要嚴懲他們。

一直默不作聲的柳修元終於開口了:“如果不是你們故意推我下河,我姐……小六哥至於會這樣子嗎?而且那位林姑娘也不是什麽好人!故意把我帶到河邊,和你攜手就把我推下河去,如今她自己不小心跌下河,你就說是小六哥的責任!林月如掉下河就追究責任,那我呢?要不是那些好心的人們,我估計已經沈到河裏了,我的責任找誰來追究?哪有這麽不公平的!”

柳緹縈其實早就清醒過來,但畢竟這件事自己理虧,誰知道那個林月如居然不識水性,導致差點溺水呢?為了讓這件事的輿論別傾斜得太厲害,才故意裝得很虛弱,躺在柳修元懷裏。此時聽到柳修元的言論,心裏頭暖呼呼的。

她的小元終於長大了!

林湛晗沒想到看著老實的柳修元居然說得有理有據,傻了一刻,道:“月如也不過是跟你開個玩笑,你看你如今,有出什麽事嗎?再看看月如,差點連命都沒了!”

“你還說,她的命還是小六哥救回來的!你不感激他就算了,還恩將仇報,枉費你是林家的人!”

林湛生臉一黑,面無表情地看著下方。

“好了好了,別吵了。”石鎮玉初來順平縣幾個月,還沒遇上一樁案子,覺得這件事雖小,但如果處理得當,說不好能給他在上級面前爭臉面的同時,還能拉攏幾方勢力。

再掃視那四人的言行舉止和穿著打扮,心裏頭已經有了定論。

林湛生何嘗不知石鎮玉的立場和想法,心裏暗暗嘆口氣。

他剛才一直在糾結,是要幫柳緹縈,還是林月如這邊,柳緹縈以後可能會是他的妻,在她還沒入門前,做幾件暖心的事,讓她更樂意一些,理應也是他的義務,而且跟柳緹縈接觸的這段日子,他頗是心喜,想到以後跟這種姑娘成為夫妻,也不失為一件美事。

但是,林月如和林湛晗都是林家的人,他身為掌門人,連自己家人都周護不全,很容易引起非議。

更何況這件事,柳緹縈處理得也有失偏頗,乍一聽,她的責任確實更大一些。

石鎮玉居高臨下地看著柳修元:“雖說林家兩兄妹年幼頑皮,捉弄於你在先,但事情的結果也在他們掌控之內,你也毫發無傷。而這位少年,事情與他無關,他卻沖撞於人,傷及林家妹妹,雖說他救人有功,但也不過是將功補過。如果他沒將人推進河裏,何需救人?最終還是因為他不知輕重。這樣吧,念及幾位都是少年貪玩,本意不壞,本官就從輕判決,這位少年給林姑娘道個歉,並且負責林姑娘全部醫藥費。”

這個判決已經往輕裏判了,而且醫藥費能值多少錢?再窮,拼拼湊湊也能付得起。

但對柳緹縈兩姐弟來說,這件事的意義可就大了。

難道就因為柳修元僥幸沒事,所以過錯都在他們身上了?非要等到他出事了,才肯承認林家兄妹的錯處?

這是什麽狗屁判決?

而林湛晗同樣也有些不服氣,難不成就這麽算了?那臭小子他竟然敢傷害林月如,他應該受到更重的懲戒!

“縣令大人!”林湛晗喊道。

“阿虎!”一直沒出聲的林湛生喝道,平日溫和的眼光此時變得銳利起來。

適可而止!

林湛晗讀出林湛生眼裏的意思,張了張嘴,終是沒了意見,怏怏地垂下頭。

就在大家以為皆大歡喜的時候,一個細細又清亮的聲音響起。

“我不同意。”

這四個字聽起來輕輕的,卻猶如最後一粒雪,嘩啦一下壓倒了整棵樹,驚動整片森林。

福盛澤總覺得眼前這位看似瘦弱的少年有些眼熟,看了半晌想起是夫人曾經介紹過的廚子。

他不動聲色地坐在正中央,靜靜坐觀石鎮玉會如何解決這件事。

石鎮玉本來還得意自己的判決,此時惱羞成怒地對柳緹縈呵斥道:“你不同意?你憑什麽不同意?你把人推進河裏,差點要了人家的命,本官沒追究你這個責任,你還想怎麽樣?”

柳緹縈突然伸手,偷偷往柳修元的腰部狠狠扭了一下,柳修元猝不及防地呼痛出聲。

“好痛!!”

柳緹縈轉而抱住柳修元,“小元!你怎麽了!”

柳修元正疑惑地看向柳緹縈,見到她暗中對自己擠眉弄眼的,心裏頓時明白過來,“我的胸口好痛!”

“小元,怎麽會痛!是不是剛才掉進去的時候被水拍傷了!是不是那個阿虎把你打傷了?我苦命的小元啊,就因為出身貧賤,就被人欺負,被人欺負就算了,還沒人替你出氣。我沒用啊,替你出氣反而給你惹禍,如今好了,大家都等著看我們的笑話,沒有一個人為我們說話。”

“……”眾人無語,怎麽會聽不出她話裏有話,但話裏的箭頭又不是指向自己,也樂得在旁看好戲。

林湛晗臉一下黑一下白,只恨不能上前捂住柳緹縈的嘴。

而林湛生則是一臉尷尬,他不敢看柳緹縈,一雙眼睛死死盯著自己手上的茶盞,不知道在想什麽。

在一旁一直自斟自飲,靜觀全局的季木賢此時嘴角一抽,輕輕嘆口氣,搖頭。

他就知道這丫頭不會善罷甘休。

一抹無奈的笑不輕易被人察覺地浮現在臉上。

“大人!”柳緹縈突然撲通一下跪在地上,旁人從聲音都能感受到她膝蓋的痛。

只見她痛心疾首道:“對林月如的責任,由草民來承擔就是!但是這分明是兩碼子事,草民是草民,小元是小元,小元受的委屈和傷痛,誰來彌補?誰來承擔?”

一百八十六、護短

石鎮玉頓時頭大起來,不得不重新審視眼前這位滿臉綻放光彩的少年。

他真是太小看這位少年了!

簡直就是惹事的一主子!

福盛澤覺得頗有意思,他饒有興味地作壁上觀,做官這麽多年,還真是第一次看到這種民鬥膽刁難官的場景。

“那你想怎麽樣?”石鎮玉只覺得頭越來越大,隱隱作痛。

柳緹縈搖頭,“草民哪敢替大人做決定!只求大人給一個公道!”

石鎮玉心裏無奈,只好轉向林湛生,“林老板……”

沈默許久的林湛生終於緩緩道:“大人,這位少年說得沒錯,雖說月如差點喪命,但到底是我們錯在先……這樣吧,不如問問這位少年他想要什麽補償,我們都盡數滿足就是。”

石鎮玉點點頭,這位年輕人雖然看起來年紀輕輕,但是為人做事倒是大方周到得很。

柳緹縈對柳修元道:“說吧,你有什麽要求,不怕,盡管說出來。”

柳修元看了看柳緹縈,又看了看林湛晗,嘴裏的話轉了幾圈也沒勇氣說出來。

此時林月如已經漸漸蘇醒過來,睜眼看到自己躺在不知道什麽地方,周圍都圍滿了人,忙啊地大叫一聲,直起身子。

她看到坐在上面的林湛生,心裏的委屈和害怕統統釋放出來,喊一聲:“生哥!”

林湛晗面露黯然,輕輕放開攬著她的手。

林湛生只是微微沖她點點頭,示意她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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