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關 (21)
關燈
小
中
大
話，唐大眼皮就抑制不住抽了幾抽。
他只聽聞有人針對和豐酒樓故意投的毒，卻沒聽到事情的全部，被季木賢說出投毒之人居然是太平酒樓的人，他不由一怔，飛快看臉色難看的陳叔一眼，臉騰地又黑又紅。
“行了。”陳叔終於開口道，他冷冷看向季木賢，“直接說吧，你今日來是什麽目的？”
季木賢依舊掛著淺笑，從從容容道：“我是來找我家小廝的。”
一百、帶走
陳叔和唐大飛快地看對方一眼。
“你家小廝，是誰？”陳叔佯裝迷惑地問道。
“小六，你見過的。”季木賢道。
陳叔哦了一聲，好似在回憶在何處真的見過此人，手指有力地敲擊案板，聲音富有節奏，三長兩短。
很快，走道上響起極其輕微的腳步聲，往外奔去。
陳叔露出一抹笑。
季木賢也露出一抹笑，“他如今在哪裏？”
“我怎麽知道？”手指敲擊聲驟然停下，陳叔面無表情道，“他是你的小廝，你都不知道他的去向，就跑來我這裏尋？可笑！”
“今日，我讓他幫忙辦點事，誰知一去就沒了蹤影，而後我找人調查，發現人是在書畫攤那裏失的蹤。”
季木賢意有所指地看向唐大。
唐大揚起眉，“我可不認識你家小廝。”
再說開書畫攤的是他家老三好嗎，他的檔次更高一些好不？
“不管如何，小六人如今在哪裏？”季木賢似在自言自語，眼神卻直直盯著陳叔，那眼神仿佛一潭深泉，散發出令人寒噤的冷意。
“他……”
陳叔話未說完，門外響起慌亂的腳步聲，他愕然看去，一個下人沖進門來，蒼白著臉，道：“柴房，柴房那個少年……”
陳叔眼刀飛過去。
這個沒有一點眼色的奴才，沒見他正跟人說那人不在他這嗎！這奴才是想來拆臺麽？
那名下人被陳叔一瞪，忙咽下後面的話，他焦急地憋紅了臉。
陳叔卻慢悠悠地轉向季木賢，“見笑了，這奴才沒規沒矩，我們繼續剛才的話題。”
“何不讓他把話說完，或許是什麽要緊事呢？”
“哪有什麽要緊事，難不成還能是走水了不成？”陳叔怪腔怪調道。
那名下人再也忍不住，大聲道：“真的走水了！柴房走水了！！”
唐大聞言霍地站起身，膝蓋不小心撞擊到桌腳，他吃痛地呼一聲，再也顧不上疼痛，大聲道：“那小兔崽子居然點火？”
“我也不知道，就看到柴房不知為何冒出一縷煙，然後就突然竄出火來！”
“他娘的。”唐大拍案而起，問陳叔：“怎麽辦？那臭小子該不會想自殺吧？”
陳叔陰沈著臉，他就應該料到那少年不會規規矩矩地待著！
“還楞著做什麽？趕緊過去看看啊！”
幾人才恍悟過來，準備提步走向廚房時，想起被忘在原地的季木賢，陳叔扭過身想將季木賢打發回去。
咦，人呢？
雅間早已空空如也，季木賢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消失得無影無蹤。
----------------------------
濃煙滾滾的柴房，柳緹縈一邊咳嗽一邊躲避滾燙的火舌。
她絕對是命裏缺火！
不然怎麽總是跟火災有緣！
時間回到半個時辰前。
“快來救人啊！救命啊！有人綁架啊！”柳緹縈趴在小窗口上往外大喊。
“別喊了，在這地方，你喊破喉嚨都沒人來救你的。”一名奴役好心勸道。
“破喉嚨，破喉嚨！”
“……”如今是綁架，咱能嚴肅點嗎？
“小哥小哥，你救救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的。”柳緹縈哀求道。
“我也上有老下有小，家中還有個母老虎，要是把你放了，我們主子就算不打死我，我那母夜叉也會打死我。”
“……”好吧，你贏了。
柳緹縈沮喪地倚靠在墻壁上，順著墻壁坐下。
她嘆口氣，打量這個小柴房，什麽都沒有，就幾根木柴。她能怎麽逃出去？
按她的性格，肯定不甘心傻傻坐在這裏等人來救。
在大桑國，她無依無靠，沒人會來救她，坐等人救等於自殺。
她拿起腳邊的木柴，呆呆看著，這是一根木棍，坐等被人砍燒的木棍，命運跟她一樣可憐……
等等，砍燒？
對了，她何不放把火逃生？說不定外面有人看到著火了會來救人呢？說不定他們救人的時候兵荒馬亂，自己可以趁亂逃跑呢？
就像那次在縣令的宅邸放的火一樣，她還不是照樣逃出去了？
此時的柳緹縈卻忘了，當時她之所以能夠逃出去，多虧了黑衣人。
沒有外人的相救，她就是鍋裏的魚，只等著鍋開就能蒸熟自己。
所以，等火真的燃起來時，她就後悔了。
這房子太小，她壓根沒有躲避之處，白煙一直往她鼻子和口腔裏鉆，炎熱的火焰舔舐她的皮膚。
上次她野外求生時，領隊的還說鉆木生火是最難的生火方式，怎麽她一試就中？難不成這大桑國的木頭都比前世的質量要好？
她罵了一句笨蛋，脫下棉襖就往火裏撲打，想撲滅火苗，但柴房裏太多可燃物體，很快的，火就四面八方冒出來了。
在外頭看守的奴役很快發現不對勁，等他們看到火舌冒出來準備救火時，柳緹縈早已暈倒在火海裏。
“這門被鎖住了，趕緊通報主子！”
------------------------------------------
眾奴役在慌亂間，忽覺一陣風卷過，一股強大的力量撞向房門，門嘩啦一聲成了碎片。
他們錯愕地看向那陣風的源頭——季木賢渾身充滿煞氣，他飛快撕下自己衣角的布，沾濕布擰幹，圍在自己的臉上，而後沖進柴房，看到暈倒在火海裏的柳緹縈，眼神一凜，抱起她就往外走去。
奴役們目瞪口呆地看完全過程，手中的水桶、瓶子之類差點跌落在地。
有人反應過來，想攔住季木賢，“你不能帶走這小子……”
季木賢如劍犀利的眼神掃過去，那人忙噤聲不語。
其他人更不敢開口，他們被季木賢散發出來的肅殺之氣嚇到，站在原地不知該如何是好。
季木賢就這樣緊緊抱著柳緹縈，一直往門口走去。
他的背部挺得筆直，背影看去岸然且有力，絲毫不像平日那個儒雅安靜的斯文人。
“季木賢。”陳叔和唐大二人此時趕到，陳叔見季木賢抱著柳緹縈想走，忙出聲喚住。
季木賢停住腳步，緩緩轉過身，此時，一陣風起，伴隨方才彌散開來的白煙，映照得季木賢宛如雲裏的神仙一般，讓人看呆了眼。
他眉目寡淡，聲無波瀾，道：“這人，我帶走了。”
陳叔本想阻止，但他看到這樣的季木賢，早已忘了自己的目的，只覺得此時此刻的季木賢陌生得很，居然讓他心生畏懼，完全不敢再提留人之事。
一百零一、暴露
季木賢將柳緹縈輕輕放到床上，見她臉上被煙熏得烏黑，那抹汙跡就要蹭到自己的床上，他皺下眉頭，轉身走出去，回來時手上多了一盆水。
他動作笨拙地幫柳緹縈擦掉臉上的骯臟。
他的手不小心碰觸到柳緹縈的皮膚，發現她的膚質非常好，摸上去滑嫩嫩的，好像雞蛋。他伸手捏了兩下，再次確定，嗯，真的很像雞蛋。
他的眼神往下落去，才看到她不止是臉上臟，連身上衣服都臟兮兮的，也不知她去了什麽地方，衣服到處是木屑、灰塵，還有可疑的蜘蛛網。
愛潔的季木賢站著俯視她一陣，終於忍不住，拿來一套幹凈衣服。
他沒幫人換過衣服，衣服要怎麽換呢？
他坐在柳緹縈枕邊，盯著她身上的布衫，蹙眉研究應該從哪裏下手解開衣服。
或許是背後那根繩子？
他伸手解開那根繩子，順勢拉開柳緹縈身上的麻布衫，就要脫到前襟時，柳緹縈突然呻吟一聲，季木賢手一頓，不知為何，居然有一種做賊心虛的感覺。
幸好柳緹縈只是嗚咽一聲，又暈了過去。
季木賢松口氣，繼續幫柳緹縈脫掉外面的布衫。
好不容易脫去外面的布衫，露出裏頭看似幹凈的裏衣，季木賢覺得也許留著裏衣也可以，起碼不會弄臟他的床鋪。
他的手越過柳緹縈的身子，想將她外面的布衫收起來。
他的手突然停住。
這個觸感……
季木賢怔住了，他愕然地將視線停駐在她平坦的胸前，不確定地伸出手放在上面輕輕按了按。
此時柳緹縈的裏衣松落開來，露出一片白色紗布，紗布一層又一層地裹住她的胸部，遮掩她不可示人的部位。
季木賢整個人好像被閃電劈中一般，呆了許久。
瞬間，他的腦海裏閃過各種各樣的畫面。
柳緹縈從來不近身服侍他。
他們在北州留宿那兩個夜晚，柳緹縈睡覺從來不脫衣服。
還有，他要她伺候沐浴的時候，她臉上驚慌失措的神情……
季木賢臉倏地變得通紅，他忙站起身，手裏柳緹縈的外衣好似一個燙手山芋，他拿在手裏，生平第一次有一種不知如何是好的迷惑。
--------------------------------------------
柳緹縈睜開眼，只覺眼前所見的景象很是陌生。
這是哪裏？
看似陌生卻似曾相識的感覺。
柳緹縈扭轉頭，再向旁邊看去，撞進一雙漆黑如夜的雙眸裏。
她驚一跳，彈坐起來。
結結巴巴道：“東，東家？”
被子滑落，頓覺身上一片清涼。
她低下頭，發現自己居然只穿著一件單薄的裏衣，她慌亂地拿起被子遮住身體，卻不知這動作多麽的欲蓋彌彰。
季木賢咳了兩聲，掩飾內心的不自在，“我找婆子幫你換了衣服。”
柳緹縈哦了聲，松了口氣，竟沒發現季木賢這句話的異樣。
如果不是知道她是女身，他何必做此解釋？
柳緹縈想起陳叔的居心叵測，擔心季木賢在他面前漏了餡，忙道：“東家，陳叔他……”
季木賢手一擺，“我知道了。”
“你知道？”他知道陳叔在造假他的畫？他知道陳叔囚禁畫師幫他畫畫？
“嗯。”季木賢不欲多解釋，如今他腦海裏盡是在他身邊呆了一年的小廝居然是個姑娘這件事，他還未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他的目光忍不住又回到柳緹縈的胸前，如此一馬平川的胸部，確實很難看出會是姑娘家。
柳緹縈並未察覺到季木賢的異樣，她把他的沈默當做思考，於是也不再言語，躲回被窩裏，感覺喉嚨癢癢的，咳了幾聲。
季木賢端來一杯水，道：“方才讓大夫看過，說你吸入一些煙塵，可能會咳上幾日。我這裏有一些潤喉的川貝，你拿回去煲水喝喝。”
柳緹縈道聲謝。
“東家，對不住，你那幅畫沒能換成錢。”季木賢交給柳緹縈換錢的畫在幾番折騰下，早已變得殘破不堪，如今還落在唐大是手裏。
“那個不用理會，我也不過是當做一個餌誘惑他們出來，沒想到他們居然把你也擄走了，是我的錯。”季木賢真心誠意地道歉道。
柳緹縈睜大眼，“所以東家是故意畫一幅有瑕疵的畫給他們，讓他們以為這是贗品，然後想把他們引出洞？”
季木賢沈吟一陣，道：“我半年前就發現市面上越來越多京城鹿少的贗品，當初我也沒太當一回事，後來發生了一件事，我才下決心把幕後的人揪出來。”
“什麽事啊？”
季木賢臉上流露一絲狼狽，“有人用我的名號替人畫春宮圖。”
柳緹縈沒想到會是這個回答，先是一楞，而後大笑起來，“是什麽春宮圖，我也想看看。”
季木賢板起臉，道：“其實，我早年確實畫過春宮圖。”
柳緹縈噗嗤一聲，“真的假的？”
完全無法想象季木賢會畫出什麽樣的春宮圖來。
她突然很好奇，想看看他口中的春宮圖。
“我是畫過，畫春宮圖對畫師來說，是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但模仿那人卻硬生生在我原畫裏改了一些細節，世人皆以為改後的畫才是原作，甚至流入了皇宮內。”
“所以你打算揪出偽造那人？”
“這些畫贗品的人，其實很多畫技上乘，如果用在正途上，肯定會長江後浪推前浪，可惜，陳叔偏偏把他們引導到歧途上，活生生掐滅他們的天賦，更攪亂我們這個圈子。”季木賢面露認真道，“我沒想到那幕後的主謀居然是陳叔。”
---------------------------------------------------
“主子，這件事該怎麽處置？”一名瘦削的男子立在屋內，他斂下精銳的眼神，雙手因為常年打算盤留下厚厚的繭子。
季木賢玩轉著手中的玉佩，手感溫潤圓滑，他突然將玉滑到手心裏頭，緊緊握住。
“畢竟是昔日老友，不想逼得太緊，但如今發生這種事，只怕我無害人之心別人卻有害我之意。”季木賢淡淡道。
“主子的意思是？”
“把這信送去京城，督察院的禦史大人近日怕是閑得慌，該找點事讓他做做了。”
“是！”
“還有，你幫我調查個人……”
一百零二、蒙蔽
“小六！”
柳緹縈從廚房匆匆忙忙跑出來，手裏端著一盤剛出爐的秘制蛋糕。到底是大桑國，條件諸多限制，早上練了半天，手都要打到斷掉，做出來的蛋糕依然跟個餅似的。
但這種餅給幾個人嘗試過後，都說味道不錯。
她覺得可以糊弄一下從未吃過正牌蛋糕的大桑人。
柳緹縈正在廚房忙著研制新口味，就被祝掌櫃喊到廳堂，他怒目圓瞪，“磨磨蹭蹭的做什麽，動作那麽慢，沒見東家正趕著出門嗎？”
柳緹縈無語，她不過下來才不到一刻鐘時間，而且剛才東家明明還在優哉游哉地喝閑茶，如今就說得好像發生了十萬火急的事情一樣。
柳緹縈只好從碟子裏拿出三四塊點心，塞進自己平日用來裝幹糧的幹凈布袋裏，其餘的都給二牛填肚子。
二牛正樂得如此，“小六，以後可要在出門前多做點心。”
“你就想得美！”柳緹縈啐他一口。
二牛摸摸臉，看著柳緹縈遠去的背影，愈發覺得小六隨著時間的增長，人跟著抽條，臉越來越尖，眉目越來越秀美，甚至他偶爾還覺得小六居然散發出一絲少女特有的嬌甜來。
二牛打個冷戰。
他該不會單身太久，以至於出現幻覺了吧？
他的性取向絕對不可能有問題的！
他在街上搜尋到幾個妙齡女子，心神頓時蕩漾起來。
沒錯，他的性取向不可能有錯的！
“二牛。”身後突然有人拍了他一掌，嚇得他差點跌落手中的盤子，他忙穩住，回頭見是祝掌櫃，抱怨道：“祝掌櫃，你怎麽不打聲招呼就嚇人。”
提前打招呼還能叫嚇人嗎？
祝掌櫃無語一息，而且他也不是想嚇唬人好嗎？
“看什麽看？還不趕緊上菜，沒見客人越來越多了嗎？”
二牛撓撓頭，“我還沒吃點心呢。”
小六說過，這點心涼了可就不好吃了。
祝掌櫃差點被氣吐血，“合著我出錢請你是讓你來酒樓吃點心是吧？如果這樣的話，那你明早不用過來了，在家待著啃點心吧。”
“別別別，我這不開玩笑嘛。馬上去馬上去！”二牛忙護著點心一溜煙跑到廚房端菜。
心裏直嘀咕，祝掌櫃今日是吃火藥了吧，看到誰都發一通氣。
祝掌櫃卻回到自己的案臺上，拿出賬本，看到滿本的數字，如果是平日的他，絕對會開心得笑瞇了眼，但今日的他卻怎麽樣都笑不起來。
他心裏沈甸甸的，眼前浮現起第一日見到柳緹縈的場景，自言自語道：“這麽好的少年，怎麽會是姑娘呢？可惜可惜。”
-----------------------------------
少年正好，竟是姑娘。
季木賢在屋內緩緩踱步，他來到一幅畫面前。
這是他的得意之作，八駿圖，當時這畫剛上市的時候就引起了不小的轟動，畢竟當年他才十四歲，跟如今的小六差不多年紀，但他已經能夠揮灑自如地運用手中的畫筆，將腦海中的任何一個場景都栩栩如生地表現在宣紙之上。
不僅畫得極像，而且意境都蘊含在畫面中任何一個細節裏頭。
就像這幅八駿圖，八匹駿馬肆意馳騁在大草原上，鬃毛濃密順滑，隨風飛揚，馬蹄雄勁有力，市面上已經出現過很多幅一模一樣的八駿圖。
但真正的八駿圖，只有季木賢心中知曉，真跡與贗品的區別在於，一個獵人舉箭瞄準的畫面濃縮到八匹馬的眼眸裏。
是呵，他對書畫的真跡和贗品有鑒別之力，怎麽就沒看出柳緹縈的姑娘身份呢？
柳府嫡女……
他身邊的小廝居然是京城三大世家之一柳家的嫡出長女！
柳家嫡三小姐，性格嬌蠻任性，囂張跋扈，在京城早已鬧出了名氣，成為名門貴族圈子裏的笑話。兩年前，這位玩出格的嫡三小姐卻突然從人群裏銷聲匿跡，沒人知道她去了哪裏，後來傳言她得了天花，被柳家送去農莊上養病。
至於送到莊子的原因，更是眾說紛紜，有的說是因為私通外男，有的說是頂撞長輩，有的說法更離譜，說是因為家族矛盾，下毒殺害老祖母未遂。不管是哪種說法，都是負面的。由此可見，這位柳家嫡三小姐為人實在不怎麽樣。
但季木賢更關心的是，她怎麽會到他身邊來做個小廝？一個唐唐三代朝廷一品勳臣的後代，一個囂張跋扈養尊處優的貴家姑娘，再怎麽落魄再怎麽窘迫，也不可能願意忍辱偷生，到一家酒樓做一名男子的小廝，更何況，就他了解的柳緹縈來說，根本不可能有這種胸襟和隱忍。
所以，她的隱瞞和潛伏是有目的的？
難道她早已知道他的身份，所以故意假裝個窮小子騙取他的同情，而後接近他？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她實在是城府太深，連他都差點被蒙蔽過去。
想及此，季木賢眼底閃過厲色，他到底是掉以輕心了。
“東家。”
柳緹縈推門而入，季木賢猛然回頭，臉上的警惕之色還未來得及收回，被柳緹縈看個正著，她楞了楞神，後退兩步。
“東家，這邊的事已經辦完，咱們是不是準備回去了？”
看這天色也開始晚了，柳緹縈擔心自己又趕不上回家。前兩日因為綁架失火的事，連續兩晚沒回家，要不是季木賢及時找人通知在呂秀才家進學的柳修元，怕安伯安嬸他們早就鬧翻天了。
從那次之後，安伯安嬸就嚴格命令自己晚上必須回家。
如果不回家，他們就會找到和豐酒樓來，到時候自己的真實身份只怕是瞞不住了。
季木賢緩下臉色，點點頭。
因為天冷，季木賢只要出門都會搭乘馬車，在車廂裏頭取暖。
即使他家距離酒樓就只有短短的兩裏路，他也要叫輛馬車。柳緹縈曾經腹誹他的鋪張浪費，但在大冬日裏躲在馬車裏取暖確實是一件很恣意的事，漸漸的，她也開始樂在其中。
柳緹縈跟在他背後上了馬車。
季木賢留意到柳緹縈坐在離自己很遠的地方，之前也這樣，他本來以為是她的習慣，如今看來，她的偽裝一切都是有跡可循。#####這書今日晚點開始上架，這段時間多謝大家的支持。希望大家別吝惜幾毛幾元錢，朝作者的書通通砸來~謝謝啊！
一百零三、舞樂師
這天，順平縣被一個消息炸得沸騰，男人們紛紛擠到和豐酒樓門口，欲搶先一睹風采。
和豐酒樓裏裏外外圍堵了好幾層人。
柳緹縈才剛到酒樓，就被眼前烏央烏央的人群給嚇到了。
她瞅個空隙鉆了進去，也多虧她人嬌小，很快就擠到裏面。
她見到二牛哥正面紅耳赤地攔著想闖進去的人，“大家稍等，很快就輪到你們了。”
祝掌櫃掏出手帕抹了一把額頭汗，扭頭朝裏喊道：“現在到幾號了？”
“十五號！”
人群裏登時響起此起彼伏的抗議聲，“怎麽才到十五號，我是三十號，要排到什麽時候啊？”
“我還是四十號呢！”
“我是四十七號！”
……
柳緹縈嚇一跳，媽呀，敢情這些都是排號等位的人吶？和豐酒樓的生意確實比以前好很多，但也沒好到這個地步啊。
今兒是發生了什麽事？
莫不成是東家表演脫衣秀……
柳緹縈腦海裏閃過兒童不宜的畫面。
她一溜煙鉆過去，拽了拽二牛的衣角：“餵，發生了什麽事？怎麽這麽多人？”
二牛低頭見是她，忙拉住她，“你來得正好，還不趕緊幫忙！”
“幫什麽忙啊？”
“你沒見這麽多人好像討債一樣嗎？趕緊幫忙維持秩序。”
柳緹縈笑道：“我這麽矮小的人，別人看到我擋前面，肯定會找我當突破口，當我是墊腳石。還是二牛哥這種人高馬大的比較適合當人墻。”
“嘿，你這小六，怎麽還貧嘴，信不信我告祝掌櫃啊。”憨厚的二牛登時被氣笑了。
“我才不怕你。”柳緹縈做個鬼臉，“我還是自己進去看看，到底是什麽東西居然引起這麽大的轟動。”
二牛急了，想攔住她，“餵，你別進去，裏面的東西不適合你看！”
這下更是勾起柳緹縈的好奇心，她咯咯笑道：“還有什麽東西不能給我看啊。我偏偏要進去看個清楚看個徹底！”
說罷，她就拔腿往裏跑去，二牛在後面拉也拉不住。奈何人群一直往前湧，他只好又回到原位當一面稱職的肉墻。
柳緹縈往裏走去，只聽到裏頭響起一陣敲擊的樂聲，音樂悠悠傳來，人們的喝彩聲一波接著一波。
很快她走到酒樓的大院，只見大院子裏頭不知何時搭建了高高的看臺，臺上三名女子正穿著奇裝異服，跳著曼妙的舞姿，跟著音樂翩翩起舞，看臺下，擺放約莫十張圓臺，食客們一邊吃飯一邊看跳舞，臉上綻放著笑容，看起來都不亦樂乎。
柳緹縈看了半晌，又蹭蹭蹭地跑上二樓。
“東家，東家，你看到沒——”柳緹縈闖進房間的門，倏地剎住腳步。
季木賢正跟石姑娘對坐喝酒，氣氛和美得很。
他們齊齊看過來，石姑娘微笑地朝柳緹縈點頭。
柳緹縈知道自己是打擾到人家你儂我儂了，忙哈腰道：“對不住對不住，我看門沒關，還以為……”
石姑娘抿嘴輕笑：“沒事兒，我也不過是跟季公子閑聊而已。”
季木賢忽道：“如今已經不是季公子了。”
什麽意思？
柳緹縈沒搞清楚此時的狀況，一臉迷茫地看著眼前兩人。只覺得他們兩人之間似乎又多了一些她看不透的東西。
“哦，是的，東家。”
石姑娘輕輕笑道，笑聲裏頭帶著淺淺的嬌嗔。
東家？
柳緹縈疑惑地看向季木賢。
季木賢道：“以後石姑娘就是我們酒樓負責優伶的舞樂師。”
柳緹縈張大嘴巴，看看石姑娘，又看看季木賢，半天合不上攏。
“這、這，石姑娘從良了？”還是東家給贖的身？
季木賢：“……”這人怎麽說話的？
石姑娘不介意地笑了笑，“我本來就不賣身只賣藝，並沒有跟柳紅園簽下賣身契，如今跟隨季公子也是一廂情願的事，當然，自然也是因為敬仰季公子才會到他身邊做事，你說對不對，東家？”
面對石姑娘捉狹的玩笑，季木賢無奈地搖頭笑道：“希望你別嫌棄和豐酒樓，說我這裏容不下你這尊大神。”
“怎麽會。”石姑娘嬌笑道，臉上煥發屬於青春女子的容光，加上她本身姿色上乘，笑起來平添幾份魅力。
柳緹縈突然覺得自己很多餘。
“哎，小的突然想到二牛哥還等著我救援呢！”她欲轉身離去，卻被季木賢一聲叫住，“石姑娘初來乍到，你待會跟石姑娘看看有什麽東西需要添置的。”
柳緹縈心裏嘀咕，什麽初來乍到，明明就來過好幾次了好不好？
她回憶她初來酒樓時，可沒這種待遇。
柳緹縈跟在石姑娘身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石姑娘道：“有什麽事，不妨直說。”
柳緹縈索性也不跟她矯情，道：“石姑娘可是擔心我，才會突然來和豐酒樓當舞樂師的？”
石姑娘一楞，搖搖頭，又點點頭，“並不是這個原因，不過也有一部分這個原因。”
這是哪門子的回答？
“其實石姑娘真的不用太擔憂，畢竟我不會一直在這裏待下去。”柳緹縈有些無奈。
想到以後要跟石姑娘共事，而且還要時時刻刻面對她的監視，柳緹縈心裏頭就一陣不自在。
“你也不用太擔心，我並不是因為你才來這裏的。”石姑娘道，“我和季公子本來就有個三年之約，他曾經有恩於我，我不過是來報恩……但這些你沒有必要知曉。”
柳緹縈被後面的話噎了一下。
好吧，關於石姑娘和東家的事，她確實有那麽一丟丟地好奇，但也沒有特別想知道好吧？
柳緹縈內心湧起一股氣，她們兩個一前一後路過圍觀的人群，有幾個眼尖的男食客看到石姑娘，大聲叫道：“出來了出來了，那就是石姑娘！果然長得天生絕色！”
石姑娘朝他們淺淺一笑。
那群男食客發出讚嘆的聲音，“真是美人啊。”
柳緹縈卻在內心鄙視他們一句：“色痞子！”
“咦，這是什麽？”石姑娘指著桌面上一盤點心，上面疊放幾塊色澤金黃的糕點，讓人非常有食欲。
旁邊的小二諂媚地湊上前來，“這是小六做的蛋糕咧，我也第一次聽說，味道很好，不少食客沖著這玩意上門來。”
石姑娘夾起一小塊放進嘴裏，毫不掩飾地誇讚道：“確實好吃。想不到小六還是個賢惠的。”
面對石姑娘意有所指的眼神，柳緹縈只覺得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一百零四、惡作劇
唐大面容匆忙地闖進千金門。
“陳叔，你有沒有聽到風聲？”他一進門，就操起桌上的杯子，一口飲盡裏頭的茶水。
“什麽風聲？”
“京城來了一個大官兒，準備在我這大手筆購一批畫作！”
陳叔並沒有像唐大想象中那麽欣喜若狂，而是蹙眉問道：“是什麽官兒，要來做什麽？”
唐大習慣陳叔的謹慎，他不以為然地聳聳肩，“據說是姓沈，在都察院做事，據說是一位皇子就要誕辰，這位皇子平日愛舞文弄墨，所以那位官員想找一些平日裏找不到的畫當做禮物討皇子歡心唄。”
“嗯。萬事還是小心為上。”
唐大笑道：“你是被那位季老板嚇著了吧，不過我看他也不過爾爾，至今都沒什麽動靜，看來也是怕鬧大事情。”
陳叔心裏總有覺得怪異，但哪裏不對，他一時半會也說不上來。
心頭襲來一陣疼痛，他倒吸口冷氣，唐大察覺到不對勁，“怎麽了？不舒服？”
陳叔擺擺手，“無礙。”他做幾個深呼吸，那股疼痛緩過之後，道：“雖說如今無大事，但畢竟事情已經敗露，還是要多加註意。那名要畫的官兒，你去查清楚來歷，看是什麽來頭，背後有無人。”
唐大點頭，問道：“會子那事。”
陳叔瞥過去，“會子的事，你盡量少提罷，我自會安排。這事兒跟畫畫那玩意不同，要是敗露，可是殺頭之罪。”
唐大打個哆嗦，哪還敢再提。
他眼珠子轉了幾轉，觍著臉道：“陳叔，你說過，這事成之後，就幫我在莫娘那裏……”
陳叔嫌惡地瞅他一臉，就這色瞇瞇的德性，還肖想他家莫娘！
要不是自己還有事求助於他，真想一巴掌打碎那口黃牙！
陳叔忍了忍，冷冷道：“知道了，回頭我會跟莫娘說的。但這事兒也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還得莫娘那邊同意。”
“那是肯定，強扭的瓜不甜嘛。拜托你了，陳叔。”
唐大這才滿意地離去。
陳叔沈著臉，胸口突然湧起一股氣，他聲嘶力竭地咳嗽起來，咳到最後一聲幹嘔，他拿開手，手心裏盡是觸目驚心的鮮血。
他緊緊收回手，目光陰霾。
------------------------------------------
自從石姑娘過來和豐酒樓後，柳緹縈覺得自己的存在感越來越弱，就像此時。
她在房門口來回走了十幾遍，終是沒勇氣推開那門。
季木賢和石姑娘正商議事情。
“我覺得此事可行。”石姑娘姿勢優美地拿起桌上的茶壺，給季木賢沏滿一杯，季木賢手輕敲桌面，沈吟道：“確實是個好主意，我問問他。”
石姑娘輕笑，道：“季公子真是個好東家，小六能跟著你是件大幸事。”
她依舊稱呼季公子，這三個字她說出來婉轉動聽，她叫上了癮，一點都不想改口。
就允許她保留一點任性。
季木賢聞言不語。如果石姑娘知道小六跟她一樣都是女兒身，估計不會這麽想，沒有一個女孩願意留在男子身邊當個小廝。
他派出去調查的人皆一無所獲，他依舊無從而知小六，哦，不，是柳家小姐留在他身邊的目的是什麽。
莫非真的只是純粹地想賺錢養家？
她如今被安家收留，據說還有個弟弟，應該就是那個小元了吧，她騙他說是鄰居家的小孩，為他找個好夫子，供他讀書，從某個層面來說，她真是個稱職的姐姐。
季木賢失神半晌沒說話，石姑娘坐在對面用餘光打量他。
這個男子，十年前救了她一回，第一眼見到他白衣只劍闖進窯子將她從一群惡心的男人手裏救出來那一刻，她就芳心暗許。
從此隨他漂泊天涯海角，他想做什麽，她都願意陪伴身邊，毫無怨言。
他想要個暗士，她就拜師學武，只會能成為他的左膀右臂。
他想留在京城，她就躲在暗處替他收集情報為他跑腿。
他說要來順平，她義無反顧收拾行囊，跟隨其後。
他說需要一個不為人知的眼線，她毅然決然去了柳紅園賣藝揚名。
她願意為他做任何事，即使是他讓她去死，她都願意二話不說只為討他歡心。
她做了那麽多，不求其他，只要能每天看到他，陪在他身邊，她內心已經很滿足。
叩叩叩……
敲門聲同時驚醒出神的兩個人。
“東家。”柳緹縈的聲音自門外響起。
“進來。”
季木賢沒發現自己連問也不問一句，就很自然而然讓柳緹縈進了屋。
要知道，平日的他最不喜歡別人打擾會客。
“方才祝掌櫃來問，說太平酒樓的陳管事求見。”
陳叔。
季木賢和柳緹縈對視一眼，柳緹縈立馬垂下眼皮，手裏早已恨得直癢癢，剛才祝掌櫃一說起陳叔，她只覺新仇舊恨齊齊湧上心頭。
“既然季公子有客人，那我先告退了。”石姑娘施禮告別。
送走石姑娘後，柳緹縈立馬開始搜尋出一個桶來，在桶裏裝滿冰冷的井水，小心翼翼地擱在門板上方，而後她又找來一根木棍，在手上顛了顛，覺得沈，而且太長，不好操作，換成小石子。
這全部過程都收入季木賢眼裏，他靜靜地安坐喝茶，權當沒看見。
畢竟柳緹縈之前差點被燒死，她想尋仇也很正常。
季木賢忽然覺得自己的心態是不是有些不正常，什麽時候居然如此縱容自己的小廝。
要知道，小廝的一舉一動可代表了主子的形象。
樓下一陣沈悶的腳步聲，蹬蹬蹬，人跟著走上來。
柳緹縈心情激動又興奮又緊張，她站在樓道口的房間裏，開了一條門縫，只見一抹蒼青色的衣角在眼前一閃而過。
她心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他只聽聞有人針對和豐酒樓故意投的毒，卻沒聽到事情的全部，被季木賢說出投毒之人居然是太平酒樓的人，他不由一怔，飛快看臉色難看的陳叔一眼，臉騰地又黑又紅。
“行了。”陳叔終於開口道，他冷冷看向季木賢，“直接說吧，你今日來是什麽目的？”
季木賢依舊掛著淺笑，從從容容道：“我是來找我家小廝的。”
一百、帶走
陳叔和唐大飛快地看對方一眼。
“你家小廝，是誰？”陳叔佯裝迷惑地問道。
“小六，你見過的。”季木賢道。
陳叔哦了一聲，好似在回憶在何處真的見過此人，手指有力地敲擊案板，聲音富有節奏，三長兩短。
很快，走道上響起極其輕微的腳步聲，往外奔去。
陳叔露出一抹笑。
季木賢也露出一抹笑，“他如今在哪裏？”
“我怎麽知道？”手指敲擊聲驟然停下，陳叔面無表情道，“他是你的小廝，你都不知道他的去向，就跑來我這裏尋？可笑！”
“今日，我讓他幫忙辦點事，誰知一去就沒了蹤影，而後我找人調查，發現人是在書畫攤那裏失的蹤。”
季木賢意有所指地看向唐大。
唐大揚起眉，“我可不認識你家小廝。”
再說開書畫攤的是他家老三好嗎，他的檔次更高一些好不？
“不管如何，小六人如今在哪裏？”季木賢似在自言自語，眼神卻直直盯著陳叔，那眼神仿佛一潭深泉，散發出令人寒噤的冷意。
“他……”
陳叔話未說完，門外響起慌亂的腳步聲，他愕然看去，一個下人沖進門來，蒼白著臉，道：“柴房，柴房那個少年……”
陳叔眼刀飛過去。
這個沒有一點眼色的奴才，沒見他正跟人說那人不在他這嗎！這奴才是想來拆臺麽？
那名下人被陳叔一瞪，忙咽下後面的話，他焦急地憋紅了臉。
陳叔卻慢悠悠地轉向季木賢，“見笑了，這奴才沒規沒矩，我們繼續剛才的話題。”
“何不讓他把話說完，或許是什麽要緊事呢？”
“哪有什麽要緊事，難不成還能是走水了不成？”陳叔怪腔怪調道。
那名下人再也忍不住，大聲道：“真的走水了！柴房走水了！！”
唐大聞言霍地站起身，膝蓋不小心撞擊到桌腳，他吃痛地呼一聲，再也顧不上疼痛，大聲道：“那小兔崽子居然點火？”
“我也不知道，就看到柴房不知為何冒出一縷煙，然後就突然竄出火來！”
“他娘的。”唐大拍案而起，問陳叔：“怎麽辦？那臭小子該不會想自殺吧？”
陳叔陰沈著臉，他就應該料到那少年不會規規矩矩地待著！
“還楞著做什麽？趕緊過去看看啊！”
幾人才恍悟過來，準備提步走向廚房時，想起被忘在原地的季木賢，陳叔扭過身想將季木賢打發回去。
咦，人呢？
雅間早已空空如也，季木賢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消失得無影無蹤。
----------------------------
濃煙滾滾的柴房，柳緹縈一邊咳嗽一邊躲避滾燙的火舌。
她絕對是命裏缺火！
不然怎麽總是跟火災有緣！
時間回到半個時辰前。
“快來救人啊！救命啊！有人綁架啊！”柳緹縈趴在小窗口上往外大喊。
“別喊了，在這地方，你喊破喉嚨都沒人來救你的。”一名奴役好心勸道。
“破喉嚨，破喉嚨！”
“……”如今是綁架，咱能嚴肅點嗎？
“小哥小哥，你救救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的。”柳緹縈哀求道。
“我也上有老下有小，家中還有個母老虎，要是把你放了，我們主子就算不打死我，我那母夜叉也會打死我。”
“……”好吧，你贏了。
柳緹縈沮喪地倚靠在墻壁上，順著墻壁坐下。
她嘆口氣，打量這個小柴房，什麽都沒有，就幾根木柴。她能怎麽逃出去？
按她的性格，肯定不甘心傻傻坐在這裏等人來救。
在大桑國，她無依無靠，沒人會來救她，坐等人救等於自殺。
她拿起腳邊的木柴，呆呆看著，這是一根木棍，坐等被人砍燒的木棍，命運跟她一樣可憐……
等等，砍燒？
對了，她何不放把火逃生？說不定外面有人看到著火了會來救人呢？說不定他們救人的時候兵荒馬亂，自己可以趁亂逃跑呢？
就像那次在縣令的宅邸放的火一樣，她還不是照樣逃出去了？
此時的柳緹縈卻忘了，當時她之所以能夠逃出去，多虧了黑衣人。
沒有外人的相救，她就是鍋裏的魚，只等著鍋開就能蒸熟自己。
所以，等火真的燃起來時，她就後悔了。
這房子太小，她壓根沒有躲避之處，白煙一直往她鼻子和口腔裏鉆，炎熱的火焰舔舐她的皮膚。
上次她野外求生時，領隊的還說鉆木生火是最難的生火方式，怎麽她一試就中？難不成這大桑國的木頭都比前世的質量要好？
她罵了一句笨蛋，脫下棉襖就往火裏撲打，想撲滅火苗，但柴房裏太多可燃物體，很快的，火就四面八方冒出來了。
在外頭看守的奴役很快發現不對勁，等他們看到火舌冒出來準備救火時，柳緹縈早已暈倒在火海裏。
“這門被鎖住了，趕緊通報主子！”
------------------------------------------
眾奴役在慌亂間，忽覺一陣風卷過，一股強大的力量撞向房門，門嘩啦一聲成了碎片。
他們錯愕地看向那陣風的源頭——季木賢渾身充滿煞氣，他飛快撕下自己衣角的布，沾濕布擰幹，圍在自己的臉上，而後沖進柴房，看到暈倒在火海裏的柳緹縈，眼神一凜，抱起她就往外走去。
奴役們目瞪口呆地看完全過程，手中的水桶、瓶子之類差點跌落在地。
有人反應過來，想攔住季木賢，“你不能帶走這小子……”
季木賢如劍犀利的眼神掃過去，那人忙噤聲不語。
其他人更不敢開口，他們被季木賢散發出來的肅殺之氣嚇到，站在原地不知該如何是好。
季木賢就這樣緊緊抱著柳緹縈，一直往門口走去。
他的背部挺得筆直，背影看去岸然且有力，絲毫不像平日那個儒雅安靜的斯文人。
“季木賢。”陳叔和唐大二人此時趕到，陳叔見季木賢抱著柳緹縈想走，忙出聲喚住。
季木賢停住腳步，緩緩轉過身，此時，一陣風起，伴隨方才彌散開來的白煙，映照得季木賢宛如雲裏的神仙一般，讓人看呆了眼。
他眉目寡淡，聲無波瀾，道：“這人，我帶走了。”
陳叔本想阻止，但他看到這樣的季木賢，早已忘了自己的目的，只覺得此時此刻的季木賢陌生得很，居然讓他心生畏懼，完全不敢再提留人之事。
一百零一、暴露
季木賢將柳緹縈輕輕放到床上，見她臉上被煙熏得烏黑，那抹汙跡就要蹭到自己的床上，他皺下眉頭，轉身走出去，回來時手上多了一盆水。
他動作笨拙地幫柳緹縈擦掉臉上的骯臟。
他的手不小心碰觸到柳緹縈的皮膚，發現她的膚質非常好，摸上去滑嫩嫩的，好像雞蛋。他伸手捏了兩下，再次確定，嗯，真的很像雞蛋。
他的眼神往下落去，才看到她不止是臉上臟，連身上衣服都臟兮兮的，也不知她去了什麽地方，衣服到處是木屑、灰塵，還有可疑的蜘蛛網。
愛潔的季木賢站著俯視她一陣，終於忍不住，拿來一套幹凈衣服。
他沒幫人換過衣服，衣服要怎麽換呢？
他坐在柳緹縈枕邊，盯著她身上的布衫，蹙眉研究應該從哪裏下手解開衣服。
或許是背後那根繩子？
他伸手解開那根繩子，順勢拉開柳緹縈身上的麻布衫，就要脫到前襟時，柳緹縈突然呻吟一聲，季木賢手一頓，不知為何，居然有一種做賊心虛的感覺。
幸好柳緹縈只是嗚咽一聲，又暈了過去。
季木賢松口氣，繼續幫柳緹縈脫掉外面的布衫。
好不容易脫去外面的布衫，露出裏頭看似幹凈的裏衣，季木賢覺得也許留著裏衣也可以，起碼不會弄臟他的床鋪。
他的手越過柳緹縈的身子，想將她外面的布衫收起來。
他的手突然停住。
這個觸感……
季木賢怔住了，他愕然地將視線停駐在她平坦的胸前，不確定地伸出手放在上面輕輕按了按。
此時柳緹縈的裏衣松落開來，露出一片白色紗布，紗布一層又一層地裹住她的胸部，遮掩她不可示人的部位。
季木賢整個人好像被閃電劈中一般，呆了許久。
瞬間，他的腦海裏閃過各種各樣的畫面。
柳緹縈從來不近身服侍他。
他們在北州留宿那兩個夜晚，柳緹縈睡覺從來不脫衣服。
還有，他要她伺候沐浴的時候，她臉上驚慌失措的神情……
季木賢臉倏地變得通紅，他忙站起身，手裏柳緹縈的外衣好似一個燙手山芋，他拿在手裏，生平第一次有一種不知如何是好的迷惑。
--------------------------------------------
柳緹縈睜開眼，只覺眼前所見的景象很是陌生。
這是哪裏？
看似陌生卻似曾相識的感覺。
柳緹縈扭轉頭，再向旁邊看去，撞進一雙漆黑如夜的雙眸裏。
她驚一跳，彈坐起來。
結結巴巴道：“東，東家？”
被子滑落，頓覺身上一片清涼。
她低下頭，發現自己居然只穿著一件單薄的裏衣，她慌亂地拿起被子遮住身體，卻不知這動作多麽的欲蓋彌彰。
季木賢咳了兩聲，掩飾內心的不自在，“我找婆子幫你換了衣服。”
柳緹縈哦了聲，松了口氣，竟沒發現季木賢這句話的異樣。
如果不是知道她是女身，他何必做此解釋？
柳緹縈想起陳叔的居心叵測，擔心季木賢在他面前漏了餡，忙道：“東家，陳叔他……”
季木賢手一擺，“我知道了。”
“你知道？”他知道陳叔在造假他的畫？他知道陳叔囚禁畫師幫他畫畫？
“嗯。”季木賢不欲多解釋，如今他腦海裏盡是在他身邊呆了一年的小廝居然是個姑娘這件事，他還未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他的目光忍不住又回到柳緹縈的胸前，如此一馬平川的胸部，確實很難看出會是姑娘家。
柳緹縈並未察覺到季木賢的異樣，她把他的沈默當做思考，於是也不再言語，躲回被窩裏，感覺喉嚨癢癢的，咳了幾聲。
季木賢端來一杯水，道：“方才讓大夫看過，說你吸入一些煙塵，可能會咳上幾日。我這裏有一些潤喉的川貝，你拿回去煲水喝喝。”
柳緹縈道聲謝。
“東家，對不住，你那幅畫沒能換成錢。”季木賢交給柳緹縈換錢的畫在幾番折騰下，早已變得殘破不堪，如今還落在唐大是手裏。
“那個不用理會，我也不過是當做一個餌誘惑他們出來，沒想到他們居然把你也擄走了，是我的錯。”季木賢真心誠意地道歉道。
柳緹縈睜大眼，“所以東家是故意畫一幅有瑕疵的畫給他們，讓他們以為這是贗品，然後想把他們引出洞？”
季木賢沈吟一陣，道：“我半年前就發現市面上越來越多京城鹿少的贗品，當初我也沒太當一回事，後來發生了一件事，我才下決心把幕後的人揪出來。”
“什麽事啊？”
季木賢臉上流露一絲狼狽，“有人用我的名號替人畫春宮圖。”
柳緹縈沒想到會是這個回答，先是一楞，而後大笑起來，“是什麽春宮圖，我也想看看。”
季木賢板起臉，道：“其實，我早年確實畫過春宮圖。”
柳緹縈噗嗤一聲，“真的假的？”
完全無法想象季木賢會畫出什麽樣的春宮圖來。
她突然很好奇，想看看他口中的春宮圖。
“我是畫過，畫春宮圖對畫師來說，是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但模仿那人卻硬生生在我原畫裏改了一些細節，世人皆以為改後的畫才是原作，甚至流入了皇宮內。”
“所以你打算揪出偽造那人？”
“這些畫贗品的人，其實很多畫技上乘，如果用在正途上，肯定會長江後浪推前浪，可惜，陳叔偏偏把他們引導到歧途上，活生生掐滅他們的天賦，更攪亂我們這個圈子。”季木賢面露認真道，“我沒想到那幕後的主謀居然是陳叔。”
---------------------------------------------------
“主子，這件事該怎麽處置？”一名瘦削的男子立在屋內，他斂下精銳的眼神，雙手因為常年打算盤留下厚厚的繭子。
季木賢玩轉著手中的玉佩，手感溫潤圓滑，他突然將玉滑到手心裏頭，緊緊握住。
“畢竟是昔日老友，不想逼得太緊，但如今發生這種事，只怕我無害人之心別人卻有害我之意。”季木賢淡淡道。
“主子的意思是？”
“把這信送去京城，督察院的禦史大人近日怕是閑得慌，該找點事讓他做做了。”
“是！”
“還有，你幫我調查個人……”
一百零二、蒙蔽
“小六！”
柳緹縈從廚房匆匆忙忙跑出來，手裏端著一盤剛出爐的秘制蛋糕。到底是大桑國，條件諸多限制，早上練了半天，手都要打到斷掉，做出來的蛋糕依然跟個餅似的。
但這種餅給幾個人嘗試過後，都說味道不錯。
她覺得可以糊弄一下從未吃過正牌蛋糕的大桑人。
柳緹縈正在廚房忙著研制新口味，就被祝掌櫃喊到廳堂，他怒目圓瞪，“磨磨蹭蹭的做什麽，動作那麽慢，沒見東家正趕著出門嗎？”
柳緹縈無語，她不過下來才不到一刻鐘時間，而且剛才東家明明還在優哉游哉地喝閑茶，如今就說得好像發生了十萬火急的事情一樣。
柳緹縈只好從碟子裏拿出三四塊點心，塞進自己平日用來裝幹糧的幹凈布袋裏，其餘的都給二牛填肚子。
二牛正樂得如此，“小六，以後可要在出門前多做點心。”
“你就想得美！”柳緹縈啐他一口。
二牛摸摸臉，看著柳緹縈遠去的背影，愈發覺得小六隨著時間的增長，人跟著抽條，臉越來越尖，眉目越來越秀美，甚至他偶爾還覺得小六居然散發出一絲少女特有的嬌甜來。
二牛打個冷戰。
他該不會單身太久，以至於出現幻覺了吧？
他的性取向絕對不可能有問題的！
他在街上搜尋到幾個妙齡女子，心神頓時蕩漾起來。
沒錯，他的性取向不可能有錯的！
“二牛。”身後突然有人拍了他一掌，嚇得他差點跌落手中的盤子，他忙穩住，回頭見是祝掌櫃，抱怨道：“祝掌櫃，你怎麽不打聲招呼就嚇人。”
提前打招呼還能叫嚇人嗎？
祝掌櫃無語一息，而且他也不是想嚇唬人好嗎？
“看什麽看？還不趕緊上菜，沒見客人越來越多了嗎？”
二牛撓撓頭，“我還沒吃點心呢。”
小六說過，這點心涼了可就不好吃了。
祝掌櫃差點被氣吐血，“合著我出錢請你是讓你來酒樓吃點心是吧？如果這樣的話，那你明早不用過來了，在家待著啃點心吧。”
“別別別，我這不開玩笑嘛。馬上去馬上去！”二牛忙護著點心一溜煙跑到廚房端菜。
心裏直嘀咕，祝掌櫃今日是吃火藥了吧，看到誰都發一通氣。
祝掌櫃卻回到自己的案臺上，拿出賬本，看到滿本的數字，如果是平日的他，絕對會開心得笑瞇了眼，但今日的他卻怎麽樣都笑不起來。
他心裏沈甸甸的，眼前浮現起第一日見到柳緹縈的場景，自言自語道：“這麽好的少年，怎麽會是姑娘呢？可惜可惜。”
-----------------------------------
少年正好，竟是姑娘。
季木賢在屋內緩緩踱步，他來到一幅畫面前。
這是他的得意之作，八駿圖，當時這畫剛上市的時候就引起了不小的轟動，畢竟當年他才十四歲，跟如今的小六差不多年紀，但他已經能夠揮灑自如地運用手中的畫筆，將腦海中的任何一個場景都栩栩如生地表現在宣紙之上。
不僅畫得極像，而且意境都蘊含在畫面中任何一個細節裏頭。
就像這幅八駿圖，八匹駿馬肆意馳騁在大草原上，鬃毛濃密順滑，隨風飛揚，馬蹄雄勁有力，市面上已經出現過很多幅一模一樣的八駿圖。
但真正的八駿圖，只有季木賢心中知曉，真跡與贗品的區別在於，一個獵人舉箭瞄準的畫面濃縮到八匹馬的眼眸裏。
是呵，他對書畫的真跡和贗品有鑒別之力，怎麽就沒看出柳緹縈的姑娘身份呢？
柳府嫡女……
他身邊的小廝居然是京城三大世家之一柳家的嫡出長女！
柳家嫡三小姐，性格嬌蠻任性，囂張跋扈，在京城早已鬧出了名氣，成為名門貴族圈子裏的笑話。兩年前，這位玩出格的嫡三小姐卻突然從人群裏銷聲匿跡，沒人知道她去了哪裏，後來傳言她得了天花，被柳家送去農莊上養病。
至於送到莊子的原因，更是眾說紛紜，有的說是因為私通外男，有的說是頂撞長輩，有的說法更離譜，說是因為家族矛盾，下毒殺害老祖母未遂。不管是哪種說法，都是負面的。由此可見，這位柳家嫡三小姐為人實在不怎麽樣。
但季木賢更關心的是，她怎麽會到他身邊來做個小廝？一個唐唐三代朝廷一品勳臣的後代，一個囂張跋扈養尊處優的貴家姑娘，再怎麽落魄再怎麽窘迫，也不可能願意忍辱偷生，到一家酒樓做一名男子的小廝，更何況，就他了解的柳緹縈來說，根本不可能有這種胸襟和隱忍。
所以，她的隱瞞和潛伏是有目的的？
難道她早已知道他的身份，所以故意假裝個窮小子騙取他的同情，而後接近他？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她實在是城府太深，連他都差點被蒙蔽過去。
想及此，季木賢眼底閃過厲色，他到底是掉以輕心了。
“東家。”
柳緹縈推門而入，季木賢猛然回頭，臉上的警惕之色還未來得及收回，被柳緹縈看個正著，她楞了楞神，後退兩步。
“東家，這邊的事已經辦完，咱們是不是準備回去了？”
看這天色也開始晚了，柳緹縈擔心自己又趕不上回家。前兩日因為綁架失火的事，連續兩晚沒回家，要不是季木賢及時找人通知在呂秀才家進學的柳修元，怕安伯安嬸他們早就鬧翻天了。
從那次之後，安伯安嬸就嚴格命令自己晚上必須回家。
如果不回家，他們就會找到和豐酒樓來，到時候自己的真實身份只怕是瞞不住了。
季木賢緩下臉色，點點頭。
因為天冷，季木賢只要出門都會搭乘馬車，在車廂裏頭取暖。
即使他家距離酒樓就只有短短的兩裏路，他也要叫輛馬車。柳緹縈曾經腹誹他的鋪張浪費，但在大冬日裏躲在馬車裏取暖確實是一件很恣意的事，漸漸的，她也開始樂在其中。
柳緹縈跟在他背後上了馬車。
季木賢留意到柳緹縈坐在離自己很遠的地方，之前也這樣，他本來以為是她的習慣，如今看來，她的偽裝一切都是有跡可循。#####這書今日晚點開始上架，這段時間多謝大家的支持。希望大家別吝惜幾毛幾元錢，朝作者的書通通砸來~謝謝啊！
一百零三、舞樂師
這天，順平縣被一個消息炸得沸騰，男人們紛紛擠到和豐酒樓門口，欲搶先一睹風采。
和豐酒樓裏裏外外圍堵了好幾層人。
柳緹縈才剛到酒樓，就被眼前烏央烏央的人群給嚇到了。
她瞅個空隙鉆了進去，也多虧她人嬌小，很快就擠到裏面。
她見到二牛哥正面紅耳赤地攔著想闖進去的人，“大家稍等，很快就輪到你們了。”
祝掌櫃掏出手帕抹了一把額頭汗，扭頭朝裏喊道：“現在到幾號了？”
“十五號！”
人群裏登時響起此起彼伏的抗議聲，“怎麽才到十五號，我是三十號，要排到什麽時候啊？”
“我還是四十號呢！”
“我是四十七號！”
……
柳緹縈嚇一跳，媽呀，敢情這些都是排號等位的人吶？和豐酒樓的生意確實比以前好很多，但也沒好到這個地步啊。
今兒是發生了什麽事？
莫不成是東家表演脫衣秀……
柳緹縈腦海裏閃過兒童不宜的畫面。
她一溜煙鉆過去，拽了拽二牛的衣角：“餵，發生了什麽事？怎麽這麽多人？”
二牛低頭見是她，忙拉住她，“你來得正好，還不趕緊幫忙！”
“幫什麽忙啊？”
“你沒見這麽多人好像討債一樣嗎？趕緊幫忙維持秩序。”
柳緹縈笑道：“我這麽矮小的人，別人看到我擋前面，肯定會找我當突破口，當我是墊腳石。還是二牛哥這種人高馬大的比較適合當人墻。”
“嘿，你這小六，怎麽還貧嘴，信不信我告祝掌櫃啊。”憨厚的二牛登時被氣笑了。
“我才不怕你。”柳緹縈做個鬼臉，“我還是自己進去看看，到底是什麽東西居然引起這麽大的轟動。”
二牛急了，想攔住她，“餵，你別進去，裏面的東西不適合你看！”
這下更是勾起柳緹縈的好奇心，她咯咯笑道：“還有什麽東西不能給我看啊。我偏偏要進去看個清楚看個徹底！”
說罷，她就拔腿往裏跑去，二牛在後面拉也拉不住。奈何人群一直往前湧，他只好又回到原位當一面稱職的肉墻。
柳緹縈往裏走去，只聽到裏頭響起一陣敲擊的樂聲，音樂悠悠傳來，人們的喝彩聲一波接著一波。
很快她走到酒樓的大院，只見大院子裏頭不知何時搭建了高高的看臺，臺上三名女子正穿著奇裝異服，跳著曼妙的舞姿，跟著音樂翩翩起舞，看臺下，擺放約莫十張圓臺，食客們一邊吃飯一邊看跳舞，臉上綻放著笑容，看起來都不亦樂乎。
柳緹縈看了半晌，又蹭蹭蹭地跑上二樓。
“東家，東家，你看到沒——”柳緹縈闖進房間的門，倏地剎住腳步。
季木賢正跟石姑娘對坐喝酒，氣氛和美得很。
他們齊齊看過來，石姑娘微笑地朝柳緹縈點頭。
柳緹縈知道自己是打擾到人家你儂我儂了，忙哈腰道：“對不住對不住，我看門沒關，還以為……”
石姑娘抿嘴輕笑：“沒事兒，我也不過是跟季公子閑聊而已。”
季木賢忽道：“如今已經不是季公子了。”
什麽意思？
柳緹縈沒搞清楚此時的狀況，一臉迷茫地看著眼前兩人。只覺得他們兩人之間似乎又多了一些她看不透的東西。
“哦，是的，東家。”
石姑娘輕輕笑道，笑聲裏頭帶著淺淺的嬌嗔。
東家？
柳緹縈疑惑地看向季木賢。
季木賢道：“以後石姑娘就是我們酒樓負責優伶的舞樂師。”
柳緹縈張大嘴巴，看看石姑娘，又看看季木賢，半天合不上攏。
“這、這，石姑娘從良了？”還是東家給贖的身？
季木賢：“……”這人怎麽說話的？
石姑娘不介意地笑了笑，“我本來就不賣身只賣藝，並沒有跟柳紅園簽下賣身契，如今跟隨季公子也是一廂情願的事，當然，自然也是因為敬仰季公子才會到他身邊做事，你說對不對，東家？”
面對石姑娘捉狹的玩笑，季木賢無奈地搖頭笑道：“希望你別嫌棄和豐酒樓，說我這裏容不下你這尊大神。”
“怎麽會。”石姑娘嬌笑道，臉上煥發屬於青春女子的容光，加上她本身姿色上乘，笑起來平添幾份魅力。
柳緹縈突然覺得自己很多餘。
“哎，小的突然想到二牛哥還等著我救援呢！”她欲轉身離去，卻被季木賢一聲叫住，“石姑娘初來乍到，你待會跟石姑娘看看有什麽東西需要添置的。”
柳緹縈心裏嘀咕，什麽初來乍到，明明就來過好幾次了好不好？
她回憶她初來酒樓時，可沒這種待遇。
柳緹縈跟在石姑娘身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石姑娘道：“有什麽事，不妨直說。”
柳緹縈索性也不跟她矯情，道：“石姑娘可是擔心我，才會突然來和豐酒樓當舞樂師的？”
石姑娘一楞，搖搖頭，又點點頭，“並不是這個原因，不過也有一部分這個原因。”
這是哪門子的回答？
“其實石姑娘真的不用太擔憂，畢竟我不會一直在這裏待下去。”柳緹縈有些無奈。
想到以後要跟石姑娘共事，而且還要時時刻刻面對她的監視，柳緹縈心裏頭就一陣不自在。
“你也不用太擔心，我並不是因為你才來這裏的。”石姑娘道，“我和季公子本來就有個三年之約，他曾經有恩於我，我不過是來報恩……但這些你沒有必要知曉。”
柳緹縈被後面的話噎了一下。
好吧，關於石姑娘和東家的事，她確實有那麽一丟丟地好奇，但也沒有特別想知道好吧？
柳緹縈內心湧起一股氣，她們兩個一前一後路過圍觀的人群，有幾個眼尖的男食客看到石姑娘，大聲叫道：“出來了出來了，那就是石姑娘！果然長得天生絕色！”
石姑娘朝他們淺淺一笑。
那群男食客發出讚嘆的聲音，“真是美人啊。”
柳緹縈卻在內心鄙視他們一句：“色痞子！”
“咦，這是什麽？”石姑娘指著桌面上一盤點心，上面疊放幾塊色澤金黃的糕點，讓人非常有食欲。
旁邊的小二諂媚地湊上前來，“這是小六做的蛋糕咧，我也第一次聽說，味道很好，不少食客沖著這玩意上門來。”
石姑娘夾起一小塊放進嘴裏，毫不掩飾地誇讚道：“確實好吃。想不到小六還是個賢惠的。”
面對石姑娘意有所指的眼神，柳緹縈只覺得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一百零四、惡作劇
唐大面容匆忙地闖進千金門。
“陳叔，你有沒有聽到風聲？”他一進門，就操起桌上的杯子，一口飲盡裏頭的茶水。
“什麽風聲？”
“京城來了一個大官兒，準備在我這大手筆購一批畫作！”
陳叔並沒有像唐大想象中那麽欣喜若狂，而是蹙眉問道：“是什麽官兒，要來做什麽？”
唐大習慣陳叔的謹慎，他不以為然地聳聳肩，“據說是姓沈，在都察院做事，據說是一位皇子就要誕辰，這位皇子平日愛舞文弄墨，所以那位官員想找一些平日裏找不到的畫當做禮物討皇子歡心唄。”
“嗯。萬事還是小心為上。”
唐大笑道：“你是被那位季老板嚇著了吧，不過我看他也不過爾爾，至今都沒什麽動靜，看來也是怕鬧大事情。”
陳叔心裏總有覺得怪異，但哪裏不對，他一時半會也說不上來。
心頭襲來一陣疼痛，他倒吸口冷氣，唐大察覺到不對勁，“怎麽了？不舒服？”
陳叔擺擺手，“無礙。”他做幾個深呼吸，那股疼痛緩過之後，道：“雖說如今無大事，但畢竟事情已經敗露，還是要多加註意。那名要畫的官兒，你去查清楚來歷，看是什麽來頭，背後有無人。”
唐大點頭，問道：“會子那事。”
陳叔瞥過去，“會子的事，你盡量少提罷，我自會安排。這事兒跟畫畫那玩意不同，要是敗露，可是殺頭之罪。”
唐大打個哆嗦，哪還敢再提。
他眼珠子轉了幾轉，觍著臉道：“陳叔，你說過，這事成之後，就幫我在莫娘那裏……”
陳叔嫌惡地瞅他一臉，就這色瞇瞇的德性，還肖想他家莫娘！
要不是自己還有事求助於他，真想一巴掌打碎那口黃牙！
陳叔忍了忍，冷冷道：“知道了，回頭我會跟莫娘說的。但這事兒也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還得莫娘那邊同意。”
“那是肯定，強扭的瓜不甜嘛。拜托你了，陳叔。”
唐大這才滿意地離去。
陳叔沈著臉，胸口突然湧起一股氣，他聲嘶力竭地咳嗽起來，咳到最後一聲幹嘔，他拿開手，手心裏盡是觸目驚心的鮮血。
他緊緊收回手，目光陰霾。
------------------------------------------
自從石姑娘過來和豐酒樓後，柳緹縈覺得自己的存在感越來越弱，就像此時。
她在房門口來回走了十幾遍，終是沒勇氣推開那門。
季木賢和石姑娘正商議事情。
“我覺得此事可行。”石姑娘姿勢優美地拿起桌上的茶壺，給季木賢沏滿一杯，季木賢手輕敲桌面，沈吟道：“確實是個好主意，我問問他。”
石姑娘輕笑，道：“季公子真是個好東家，小六能跟著你是件大幸事。”
她依舊稱呼季公子，這三個字她說出來婉轉動聽，她叫上了癮，一點都不想改口。
就允許她保留一點任性。
季木賢聞言不語。如果石姑娘知道小六跟她一樣都是女兒身，估計不會這麽想，沒有一個女孩願意留在男子身邊當個小廝。
他派出去調查的人皆一無所獲，他依舊無從而知小六，哦，不，是柳家小姐留在他身邊的目的是什麽。
莫非真的只是純粹地想賺錢養家？
她如今被安家收留，據說還有個弟弟，應該就是那個小元了吧，她騙他說是鄰居家的小孩，為他找個好夫子，供他讀書，從某個層面來說，她真是個稱職的姐姐。
季木賢失神半晌沒說話，石姑娘坐在對面用餘光打量他。
這個男子，十年前救了她一回，第一眼見到他白衣只劍闖進窯子將她從一群惡心的男人手裏救出來那一刻，她就芳心暗許。
從此隨他漂泊天涯海角，他想做什麽，她都願意陪伴身邊，毫無怨言。
他想要個暗士，她就拜師學武，只會能成為他的左膀右臂。
他想留在京城，她就躲在暗處替他收集情報為他跑腿。
他說要來順平，她義無反顧收拾行囊，跟隨其後。
他說需要一個不為人知的眼線，她毅然決然去了柳紅園賣藝揚名。
她願意為他做任何事，即使是他讓她去死，她都願意二話不說只為討他歡心。
她做了那麽多，不求其他，只要能每天看到他，陪在他身邊，她內心已經很滿足。
叩叩叩……
敲門聲同時驚醒出神的兩個人。
“東家。”柳緹縈的聲音自門外響起。
“進來。”
季木賢沒發現自己連問也不問一句，就很自然而然讓柳緹縈進了屋。
要知道，平日的他最不喜歡別人打擾會客。
“方才祝掌櫃來問，說太平酒樓的陳管事求見。”
陳叔。
季木賢和柳緹縈對視一眼，柳緹縈立馬垂下眼皮，手裏早已恨得直癢癢，剛才祝掌櫃一說起陳叔，她只覺新仇舊恨齊齊湧上心頭。
“既然季公子有客人，那我先告退了。”石姑娘施禮告別。
送走石姑娘後，柳緹縈立馬開始搜尋出一個桶來，在桶裏裝滿冰冷的井水，小心翼翼地擱在門板上方，而後她又找來一根木棍，在手上顛了顛，覺得沈，而且太長，不好操作，換成小石子。
這全部過程都收入季木賢眼裏，他靜靜地安坐喝茶，權當沒看見。
畢竟柳緹縈之前差點被燒死，她想尋仇也很正常。
季木賢忽然覺得自己的心態是不是有些不正常，什麽時候居然如此縱容自己的小廝。
要知道，小廝的一舉一動可代表了主子的形象。
樓下一陣沈悶的腳步聲，蹬蹬蹬，人跟著走上來。
柳緹縈心情激動又興奮又緊張，她站在樓道口的房間裏，開了一條門縫，只見一抹蒼青色的衣角在眼前一閃而過。
她心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