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關 (13)
關燈
小
中
大
的經濟發達，新一任皇帝有意提升商人的地位，對商家開放諸多政策，鼓勵以經濟推動國力。北州作為第一批扶持的對象，取得不小的成效，皇帝一高興，把諸多州府申請未果的煤礦開采許可文書直接對北州開了扇門。
“所以北州有可能成為一個經濟大州？”柳緹縈聽完阿喜說的話，問道。
“其實就我們南方來說，北州已經算是經濟第一州府了。只是近兩年來，後起直追的遼州給了不小壓力，這次朝廷允許北州開采煤礦，可把北州知府開心壞了。”
“北州知府是誰啊？”
“徐天正徐知府，你少來這裏，估計比較少聽說這人，但徐知府在北州來說可出名了，北州如今能有現在的成績，多虧了徐知府。”
徐天正……柳緹縈聽著這名字有些耳熟，再細想，當下嚇了一跳，可不就是徐子軒他親爹徐天正！
阿喜說了半天，感覺有些口渴，提議坐下來喝碗甜湯。兩人遂在路邊找了一家小攤，叫了兩碗綠豆陳皮水。
擺攤的是兩位白發蒼蒼的老夫婦，老夫負責煮甜湯，老婦負責端盤子，招呼客人。
老婦端上兩碗裝有半碗綠豆的甜湯到柳緹縈兩人面前，笑瞇瞇道：“這是姐姐跟弟弟吧？兩姐弟感情真好，一起出來游玩。”
柳緹縈和阿喜對視一笑，“您們這麽大年紀了，早應該在家享清福了，怎麽還跑出來擺攤呢？”
“閑不住啊，與其在家等吃等喝，不如自己出來賺吃賺喝。”背後的老夫搭腔。
四人正聊得氣氛祥和的時候，隔壁桌子的客人吃完結賬，把桌子拍得啪啪響。
“四碟點心，兩碗甜湯，這是二十文錢。”
柳緹縈和阿喜聽著聲音熟悉，不由齊齊看去，認出隔壁桌那兩人是昨日耍雜耍的一對男女。
其中那名男子把銅板拍在桌子上，“錢在這裏，別說我們沒給錢。”
老婦忙過去收起銅板，點了點，笑道：“齊了，客官慢走。”
女子在旁收拾東西，老婦未等他們離桌又被其他桌客人叫去，就在老婦轉身之際，柳緹縈看到男子手速飛快地從老婦口袋裏掏出一塊白花花的東西，看起來似是銀子。
只見他泰然自若地跟女子站起身，往外走去。一副什麽事都沒發生的模樣。
但柳緹縈卻看得一清二楚。
她當下就拍案而起，指著那對男女怒喝道：“站住！”
阿喜一臉懵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小六，怎麽了？”
柳緹縈沒回答，而是大跨步來到那對男女面前，指著男子大聲道：“你偷了老婦人的錢。”
男子臉色微微一變，隨即溫和地笑起來，蹲下身，摸摸柳緹縈的頭，“小弟弟，你是不是看錯了，我怎麽可能偷老婦人的錢？”
“我看得一清二楚，你從她口袋裏掏出一塊白銀。”柳緹縈一臉正色道。
他們的動靜很快把周圍的路人都吸引過來，大家圍著他們低聲議論。
“這不是街上玩雜耍的那夫婦兩嗎？”
“嘖嘖，沒想到居然做出這種事。”
“說不定平日那些把戲都是作假的！”
見眾人把話題扯得越來越遠，男子急了，“這件事不過是這個黃毛小兒信口胡說，大家千萬別信他！”
事主老婦人也湊上前來，聽到柳緹縈的話，急忙檢查自己的口袋，驚慌失色道：“真的少了一兩銀子！”
老夫一聽，馬上拎上菜刀走出來，對著男子怒道：“把錢交出來！他娘咧，你一個年輕人也好意思偷老嫗的錢！”
男子甩開斯文的臉孔，伸手抓住柳緹縈的領子：“你這小兒血口噴人，她的錢丟了就賴到我頭上來，說不準正是你偷的，卻想來誣陷我！”
這時老婦開口，“我那一兩白銀正巧被我孫子塗上一個墨點，這位公子若是覺得冤枉了你，不妨把銀子掏出來看看。”
男子面色一白，知道事情已敗露，自己口袋裏那一兩銀子確實是老婦人的，他惡狠狠掏出銀子丟到地上：“誰稀罕你的銀子！”
說罷拽起女子的手，沖開人群往外逃去。
六十、路見不平
柳緹縈忙上前撿起銀子，跑到老婦人面前：“老奶奶，以後可得看著點。”
老婦人無奈搖頭：“沒想到居然還有人會來偷我這把年紀人的錢，如今的世道啊。”
柳緹縈拿起銀子，仔細端詳，並沒有見到老婦人口中說的墨點，奇道：“墨點在哪裏？”
老婦人笑起來：“那自然是我誆他的，銀子上根本就沒有墨點，他做賊心虛，不打自招。”
柳緹縈不由豎起拇指：“反應真快。”
老婦人為了表達謝意，硬是塞給柳緹縈一袋杏幹。
一路上，阿喜都忍不住為剛才柳緹縈的勇氣表示讚揚，“如果是我，估計什麽都不敢說。”
柳緹縈安慰她，“其實如果給我多一些時間考慮，估計我也會膽怯。”
膽小怕事並不可恥，這並沒有損害到他人的利益。
兩人路過一家首飾店，阿喜停下腳步。
“差點忘了，石姑娘吩咐我幫她看看有無最新款的鈿子，你在這裏等我一下。”
阿喜以為柳緹縈是個男兒，不喜歡看首飾，就徑自走入店內，留下柳緹縈在門口等著。
柳緹縈百無聊賴地蹲在門口，看著來往的路人發呆。她扭過頭看身後的首飾店，人來人往，出入都是穿著富貴的夫人們，或者青春靚麗的姑娘們，她們衣香鬢影，站在店門口就是一道道風景，吸引路上男子們的目光。
看了半晌，柳緹縈發現北州的婦女都愛打扮，雖然化妝技術遠遠比不上她前世認識的那幫女人，但是該有的一樣都不少，譬如腮紅、口紅、粉底這些。
看來愛美是每個女人的天性。
“小哥哥。”一個小男孩跑到她面前，脆生生道，“有人找你咧。”
“找我？”柳緹縈打量這個小男孩半晌，她並不認識他。
“你是不是找錯人了？”
小男孩搖頭，短短的手指指著她，“就是找你，你跟我來。”
也不等柳緹縈打印，小男孩撒腿先跑，還停下來回頭看柳緹縈有無跟上自己。柳緹縈無奈，心想一個小屁孩能玩什麽花樣，也就跟在他後面。
小男孩引著柳緹縈走進一條小巷子，在轉角處一個閃身，不見人影。
柳緹縈忙跑上兩步，伸出頭四下尋找，“小弟弟，小弟弟？人呢？”
突然，後腦勺傳來一陣劇痛，她眼前一黑，馬上沒了意識。
暗處閃出兩個人，正是方才偷錢的一對男女。
女子上前蹲下身，伸手探柳緹縈的鼻息，扭頭對男子道：“還有氣息，平哥，要怎麽處理？”
平哥眼睛微瞇，閃過一絲兇殘。
“小弟弟，莫怪我心狠手辣，要不是你多管閑事，擾了我的好事，今日也不至於取你性命。”平哥殺心頓起，心裏冒出一個主意，“我們把他丟到城外野牛山處，等天一黑，那裏很多猛獸，就不信你還能虎口逃生。這樣也省了我們毀屍滅跡的功夫，免得留下蛛絲馬跡。”
女子看著柳緹縈稚嫩的臉，心生不忍：“平哥，真的有必要做到這個地步嗎？”
平哥不耐煩道：“如果不是她，剛才的事怎麽會敗露，雖然只是一兩銀子，卻被那群人都看在眼裏，冠上盜賊罪名，你我以後又怎麽好意思繼續留在這裏謀生？”
女子馬上點點頭，“聽你的。”
------------------------------------------
“唔，頭好痛……”柳緹縈意識裏一陣強烈的冷意襲來，她打個抖擻立馬清醒過來，腦後的痛楚讓她忍不住呻吟出聲。
她打量四周環境，發現自己正身處一片荒山裏，眼前是陌生的樹林，身後是一條不知道通往何處的小路，一眼看去，毫無止境。
老天，她怎麽會跑來這個地方？
柳緹縈努力回憶，記憶只停留在那個小男孩把她帶進小巷子，之後的事她完全沒印象。
她再怎麽笨，也知道自己是被小男孩坑了，苦笑，大桑國的小孩子就這麽鬼精鬼精的，自己身為一名大齡兒童，居然被個小屁孩給耍了！
這種事打死她都不會說出去！
但如今的當務之急是找到回去北州的路，她得趕緊回去，阿喜估摸已經發現她不見了，說不定正心焦如焚地尋找她。
可，這到底是哪裏啊？
柳緹縈踉踉蹌蹌站起身，在高處找了一塊石頭站上去，想看清楚自己所處地方，卻發現眼前的樹林茂密得很，不遠的樹木時不時就搖晃幾下，好像被什麽蠻力撞擊到一樣。
柳緹縈心裏一咯噔，一股不祥之感襲來。
她擡頭看天色，天邊晚霞降臨，鋪設大地一片金黃之色，這本應該是絕美景色，但在柳緹縈看來卻更像是死亡之景。
她漫無目的地邊走邊叫救命，希望有人路過能聽到自己的聲音，但她走了許久，別說人，連人來過的痕跡都沒發現。
這下可怎麽辦？這林子裏會不會有野獸？
柳緹縈越想越害怕，決定遠離林子，她扭頭往那條又長又彎曲的小路走去，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天色漸漸暗下來，遠處一陣馬蹄聲如同天籟之音，她不管那馬在哪個方向，忙揮手大叫。
前方有一塊大石頭，她費勁全力爬了上去，果然看到北邊一片塵土飛揚。
肯定是有人騎著馬過來了！
她開心地正準備攏手呼叫，忽然發現情況不太對勁。
啊咧？人家好像不是來救人，看那揚起的大刀，和一隊肅然的官兵裝扮的人，活脫脫像是準備殺人啊！
殺的對象正是跑在最前頭的男子，他騎著一匹棕色馬死命地跑，卻甩不開身後那隊官兵。
男子穿著一身白色襕衫，騎姿灑脫，只是肩膀上一塊被血染紅的地方，在白衫的襯托下格外觸目驚心。
“賊人還敢逃！”那幾個官兵一聲大喝，其中一個看起來是個頭兒的人飛身一躍，持刀往白衫男子撲去。
白衫男子微微側過頭，見官兵領頭直擊自己，立馬跳離馬背，就地一滾，躲過官兵領頭背後一刀。
柳緹縈早在他們靠近來的時候就翻身躲在石頭後面，此時近距離看得一清二楚，刀劍相擊的聲音在耳邊清聲亮徹，她生怕自己被他們發現，只好保持貓身的姿勢不吭聲。
突然，柳緹縈聽到一聲慘叫聲，心頭一驚，莫不是那個白衫男子受傷了？
六十一、拔刀相助
終是抵擋不住好奇心，柳緹縈偷偷露出個腦袋，看清受傷的人是官兵其中一人後，心裏頭不由松口氣。
都是電視劇惹的禍，她潛意識覺得白衫男並不是個壞人，按劇情走，他許是個行俠仗義的江湖人，被官兵追殺於此。
不過電視劇裏的白衫男子都是深藏不露的高人，眼前這位看起來也是個能打的，估計會占上風。
豈料那個官兵領頭武藝也高強，幾個回合之後，白衫男子並未能成功逃脫，因為肩傷，動作遲緩半步，反而被領頭那個擊中幾次。
哎喲，不好！
柳緹縈瞧見一個官兵正躲在樹後面拉開長弓，箭嗖一聲射入白衫男子膝蓋處，白衫男子提防不及，登時跪地倒下。
官兵領頭尋個破綻，揚起長刀，殺機頓現。
柳緹縈自問是個不愛多管閑事的人，她不是個會作奸犯科的惡人，但也不是個會見義勇為的好人，她只是個想平平安安過完自己生活的平凡人，所以偶爾需要一些小手段小機靈時，她不介意施一些小手段得到自己的目的。
但此時，柳緹縈卻做出了一個自己從未敢想但事後絕對能讓她吹爆牛逼的事——她躲在石頭後面，初見白衫男子被人追殺，本是沒有救人之意，一則她沒有救人的能力，二則她如今身份特殊，實在不適宜太高調。但見白衫男子危險在即，身體早已比腦子走得快，她從石頭後面跳出來，大吼一聲，直直往官兵頭兒沖去，心裏頭只想著教練說的勾踢要領：提膝，伸直，右腿屈起膝蓋，做鞭打動作。一定要快、連貫、不能停頓。這個動作她已經練了上百回。
柳緹縈的身體反射完全來自她前世的記憶，如今這個身體雖然軟弱無力，但柳緹縈的突然出現已經讓那個頭領閃了神，再加上人家也沒料到石頭後面會蹦出個少年，看起來個矮體弱，誰知突然滿臉怒氣沖沖地朝自己奔來，更令人錯愕的是他居然跳起來，做出個奇怪的動作，腳掌擊中官兵頭領的臉。
力道雖然不夠大，但足以讓白衫男子做出保護自己的反應。
就在官兵頭領被柳緹縈一腳踢懵的瞬間，白衫男子忍痛起身抱起柳緹縈，身形一閃，一蹬一跳，已躍離幾丈之外。
等官兵們反應過來，欲再追趕，但見前頭一片莽莽叢林裏，早已不見了兩人蹤影，空留幾聲荒涼的鴉叫聲。
官兵頭領擡手摸了摸腫起的半邊臉，罵了句“直娘賊”，一臉不甘地大手一揮，數名官兵立馬撤離現場。地上幾滴已經發黑的血跡頃刻被飛揚的塵沙覆蓋住，一切恢覆如初，絲毫看不出此處剛剛才發生過一番打鬥。
白衫男子將柳緹縈帶至林中深處，屏氣側聽，等到官兵們離去才放松下來。不小心拉扯到傷口，他忍不住蹙起眉，臉上卻未顯露任何情緒。
“你是何人，為何救我？”他冷冰冰的聲音讓柳緹縈差點以為自己不是救他的人，而是追殺他的。
柳緹縈有一些不爽，她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啊，他不好聲好氣地伺候她就算了，還用一種質問的語氣反問她。
柳緹縈本來打算繼續裝個啞巴，無視眼前這個傲慢無禮的人，但氣一直堵在心頭，不吐不快，加上這個男子看起來也不像是綠水村的人，八成只是個過客。
於是柳緹縈很不客氣地回嗆道：“你又是何人，為何把我帶到這裏來？”
白衫男子沒想到看起來瘦弱的柳緹縈是個小辣椒，被她杏眼一瞪，閃了閃神，察覺到自己剛才語氣不佳，有些歉意道：“我叫百裏鶴，方才多謝少年相救，只是不知少年師承何處？”剛才柳緹縈的腳法非常怪異，他見過百家武功，卻從未見過這種武功套路。
師承？唔，她的教練就是個四十多歲的胖大叔，但這些她沒必要告訴他，於是道：“你把我送回去吧，我迷路了。”
柳緹縈拿眼觀察百裏鶴的臉色，他有一張非常冷肅的臉，線條剛毅，嘴巴緊緊抿著，一雙眼睛沒有一絲波動，乍看上去，就是個不茍言笑的人。
“剛才那些是什麽人？”柳緹縈好奇問道。
百裏鶴並沒想瞞，就直言道：“繡衣使者。”
“繡衣使者？”按字面意思理解，那群人似乎跟繡花針沒有一分二毛錢的關系。
百裏鶴料到柳緹縈並未聽聞過繡衣使者，想了想，又說多三個字：“宮裏的。”似在解釋。
柳緹縈眼睛瞪圓，宮裏的不就是等於是皇上的人？她腦海裏首先閃過一個問題，她會不會遭暗殺？眼前立馬浮現一群穿著夜行服的錦衣衛身輕如燕地潛入院子，射出一個又一個飛鏢，只飛她面門。
柳緹縈結結實實打了個激靈，相當後悔自己剛才的逞英雄，自己低調了大半年，難道就要毀於眼前這個撲克臉？
百裏鶴不知柳緹縈心中所想，見她臉露惶色，心想，到底還是個小孩子，說個繡衣使者就害怕成這樣。不過她拼著生命危險來救自己，這個救命之恩怎麽都要報答。
百裏鶴哪會猜到此時柳緹縈心中正悔恨不已方才救了自己，道：“小兄弟救了某一命，這個救命之恩必記在心裏，日後如有地方需要相助，可到洛城的萬福鐵鋪尋。”
柳緹縈正沈醉在自己無限的後怕中，並未聽清楚百裏鶴說的話，等她反應過來，百裏鶴已悄然離去。
“哎哎，不是讓你把我帶回去嗎，人呢？我去！居然給我不告而別，什麽素質！”柳緹縈雙手攏在嘴邊叫了幾聲，只驚起幾只大鳥，被嚇得撲騰著翅膀嘎嘎直叫，而百裏鶴，早已經不知去了哪裏。
柳緹縈心裏罵了聲晦氣，只好沿著百裏鶴離去的方向，一直往前走。剛被百裏鶴拎著過來的時候，還不覺得路途遙遠，如今靠自己雙腿一步一步走回去，才知道這段路的坎坷，已經不知道第幾次被地上隱藏的樹根絆倒，柳緹縈總算是爬出林子，身上沾滿了斷掉的荊條和泥巴，一雙黑布鞋可是沒法看，早已黃跡斑斑，上面覆蓋了厚厚的一層土。
六十二、安全
柳緹縈總算逮到一個路過回家的樵夫問到回北州的路，樵夫看到衣著襤褸的柳緹縈，以為是野人，嚇得拿出一把柴刀就要砍上去，柳緹縈忙擺手示意自己是個人，樵夫才放下心來。
“你怎麽跑到這麽遠的地方來？這裏回去北州起碼得半個時辰，如今天色這麽晚了，回到北州已經是宵禁，城門都關了。”
柳緹縈啊一聲，焦急道：“那怎麽辦，我得回去。”
這個樵夫是個熱心的人，馬上回村幫柳緹縈找了一位正巧要趕進城的人，讓她搭了個順風牛車。
柳緹縈再三道謝，掏掏衣袋，把老婦人給的那袋杏幹給了樵夫。
柳緹縈剛趕到客棧，看到客棧門口站著幾個人，定睛看清楚，正是季木賢和石姑娘那三人，她飛快跑過去，眼淚盈眶。
她差點就回不來了！
阿喜首先發現了她，叫了一聲，也沖她撲過去，柳緹縈抱住她，也不顧自己身上的臟汙，哭道：“嗚嗚嗚，阿喜姐姐，我差點就見不到你了。”
阿喜不過是進店裏看個鈿子，走出門卻不見柳緹縈，嚇得她花容失色，找了兩條街都不見人，後來四下詢問，才問到是被個小男孩帶走了。
最近經常有少年失蹤，阿喜馬上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忙趕回客棧告知季木賢和石姑娘。幾個人跑了半個北州城都尋不見人，正準備報官的時候，柳緹縈卻自己跑回來了。
阿喜喜極而泣地拍拍柳緹縈的肩膀，“你這個小皮孩，跑哪兒去了，嚇死我們了！”
石姑娘松了一口氣，“平安回來就好。”
季木賢卻是一臉波瀾不驚的模樣，他轉身走進客棧。
“快宵禁了，進屋吧。”
他們的行程本來打算今日下午回順平縣，但是柳緹縈的意外打亂了計劃，只好又在北州停留一晚。
因為柳緹縈受了點傷，季木賢沒再提出讓她伺候沐浴的要求，自己簡簡單單洗完後就關在房間裏了。
柳緹縈痛痛快快沐完浴，又吃了一頓飽飯後，神清氣爽地敲響季木賢的房門。
“進來。”
她一進屋就看到季木賢依然雷打不動在畫畫，心裏頭有些不爽快，她可是差點被人拋屍野外，歷經千辛萬難回到他身邊，他倒好，一副沒事人的模樣，好像她的死活與他無關一樣。
她深吸口氣，忍住躥起的怒意，沒留意到自己語氣裏露出一絲委屈，“東家，這麽晚了還在作畫，早點歇息吧。”
你寧願作畫也不關心一下我剛才發生了什麽事。好歹咱們如今也是彼此依存的甲方乙方。
她心裏腹誹道。
季木賢擱下筆，擦擦手，端坐案前，“說吧，下午究竟是怎麽回事？”
柳緹縈心裏一喜。
就知道你好奇！就知道你傲嬌！就知道你在裝！
進房前，她本來還打算拿腔拿調，吊季木賢的胃口，如今卻什麽都忘記了，繪聲繪色，劈裏啪啦把下午的所見所聞都說出來。
這麽做，主要還是她也不知道是誰作案，自己還沒來得及看清兇犯就暈倒了，也許季木賢能夠幫她分析出來。
季木賢一直都是個合格的聽眾，從頭至尾他一聲不吭，安靜地聽柳緹縈說，偶爾柳緹縈忽略幾個細節，他才出聲問上一句。
“說完了。”柳緹縈舒口氣，憋在心裏的話說出來就是痛快！
季木賢伸手推過去一杯茶，“喝吧。”
柳緹縈嘿嘿一笑，她早就說得口幹舌燥，也不客氣接過喝下。
“東家，您看這件事有什麽蹊蹺之處嗎？”
季木賢淡淡道，他手指輕輕敲擊案臺，發出富有節奏的扣扣聲，“你砸了人家的生意，人家怒而尋仇，幸虧你命大，又遇上百裏鶴。這百裏鶴的來歷倒值得考究一番。”
柳緹縈卻只關心打暈她的兇犯，“按你這麽說就是那對狗雜男…”
季木賢一個眼刀飛過來，柳緹縈忙改口，“那對雜耍男女襲擊我的？”
季木賢點點頭：“你撕破他們的面具，以後他們都不敢到北州城來，斷了他們的財路，自然想洩恨。”
“但明明是他們錯在先，還好意思怪到我頭上，如果他們做良心生意，安分守己，誰吃飽飯沒事做要找他們茬？”
季木賢失笑，心道孩子果然還是孩子。
“如果大家都願意做善人，世間就沒那麽多罪惡，而且很多事情並不能單單以善惡來區分。”
這道理柳緹縈懂，但她是個嫉惡如仇的人，盡管她自己並不是什麽善人，但起碼在大是大非面前，她還是懂得該怎麽選擇的。
此時，響起敲門聲，柳緹縈蹭蹭蹭跑去開門，是石姑娘和阿喜。
“小六，你身子無大礙吧？”石姑娘關切問道。
柳緹縈內心十分熨帖，暗暗橫季木賢一眼。
看到沒看到沒！這才是上司關切下屬的正常方式！
她甜甜應了句，“謝謝石姑娘，如今感覺好很多了。”
眾人眼神奇怪地瞅向她，她心裏咯噔一下，完了，忘了掩飾自己的聲音，忙咳兩聲。
她眼角瞥見石姑娘的腳裹了一層紗布，訝道：“石姑娘，你的腳怎麽了？”
這時才發現石姑娘是被阿喜攙扶走進來的。
“沒什麽，今日下午外出時不小心扭到腳。”石姑娘眉眼淡定。
“下午不是東家跟你一起？”柳緹縈看向季木賢。
怎麽感覺她的眼神裏帶著強烈譴責？
季木賢無語，他斂下眼皮，並未應答。
柳緹縈拿眼來回打量兩人，總感覺他們之間有一絲捕捉不到的暧昧和默契。
石姑娘輕輕一笑，並沒有回答她，“看到你沒事，我就放心多了。”
“天氣越來越冷，早點歇息，明日一早我們就回順平。”季木賢吩咐道。
石姑娘和阿喜應是就退下了。
柳緹縈躺在地上，身下墊一層薄薄的棉被，蓋上一床厚被子，倒也暖融融的。她累了一天，理應疲憊得很，但她卻睡意全無，腦子裏一片漿糊，都是今日發生的事。
黑暗中，她聽到季木賢似乎翻起身，而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那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她猛地睜開眼，對上一雙黑亮的眼睛。
六十三、夜談
“東家？”她差點驚叫出聲，旋即霍地坐起身，想到自己此時只穿著一件薄薄的單衣，忙抓起棉被擋住。
季木賢並沒有看到她的動作。
他高高的個子擋住微弱的燈光，影子投射在她身上。他微微俯下臉，看著她，沈聲問道：“睡不著？”
原來是她輾轉難眠的聲音打擾到他了。
柳緹縈弱弱地笑兩聲，“還好啦，只是今日發生了很多事，心緒難平。”
季木賢嗯了聲，忽然整個人盤腿坐到她床邊，和聲道：“你年紀這麽小，估計是第一次出遠門吧，遇到這麽多事沒哭出來已經算不錯了。”
柳緹縈心神一動，“難道東家也有過類似的經歷嗎？”
季木賢沈默片刻，緩緩道：“大概在我八歲的時候，父親曾經把我獨自留在深山中過夜，到了晚上，山裏很多動物都出洞覓食，四面八方都是猛獸的嘶吼聲，還有他們啃食食物的咀嚼聲。”
柳緹縈腦海中立馬浮現年幼的季木賢一個人待在危機四伏的山裏，茫茫夜空下的他孓然一人，孤獨無助。
“您當時肯定很害怕吧。”
“自然害怕，我爬上樹，想在樹上躲一夜，結果發現在我頭頂上有一條蟒蛇對我虎視眈眈。”
柳緹縈啊了一聲，被季木賢營造的緊張氣氛深深吸引住，她忙問：“後來呢？”
“我立馬跳下樹，瘋狂地往前跑啊跑，驚動附近的野獸，它們紛紛在我後面追趕著。我以為我死定了，一邊哭一邊跑，直到最後掉入一個深洞裏，不知道是什麽動物的洞穴，我躲在洞裏不敢出去，就這樣躲到天亮。”
季木賢停下來，他依然不習慣回憶童年，畢竟他的童年並不是那麽美好。
“你應該慶幸那個洞穴的主人剛好沒回來，讓你撿回一條小命。”
季木賢瞥她一眼，“誰說洞穴裏沒有動物？”
“啊？”
“我正好摔在兩頭幼狼身上，我怕它們把母狼引來，拿起身邊的石頭死命地砸它們的頭，直到它們再也動彈不得。”
季木賢垂頭看著自己的雙手。
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他的手上沾滿了各種血，新的血舊的血，一層又一層，他總會不自覺地就擦手，因為他總能聞到手上散發出來的血腥味。
氣氛瞬間變得尷尬又死寂。
季木賢坐等著柳緹縈驚訝他的殘忍。
“做得好啊！”柳緹縈大叫道，“那種情況下，你死我活的局面，難道還要播撒聖母白蓮花的光芒，因為心慈，等著母狼過來？然後期盼自己擁有主角光環，能夠狼口脫險？拜托，生活不是電視劇，哪有那麽多奇跡！”
季木賢一怔，忽而笑出聲來。
“小六，有時候跟你說話真是輕松。”
她說的話他聽得半懂，但他不傻，聽得出她是在安慰他。
“東家，真是難為您了，沒想到您擁有這麽慘痛的童年。”柳緹縈痛心疾首道，“我如今總算明白您那奇特的個性是從何而來了。”
“……”
---------------------------
次日一早，幾人收拾好行囊上了馬車。
石姑娘的腿依舊不便，靠阿喜扶著，她來到馬車前，等著阿喜把箱籠安頓好，扶她上馬車。
柳緹縈側頭，正想過去幫她一把。
忽然看到季木賢從客棧裏走出來，很自然地走到石姑娘旁邊，伸出手來。石姑娘臉微微一紅，手搭在他手背上，正想靠自己的腿力踩上馬磴子。
季木賢忽地把她打橫抱起，輕放到車廂裏。
“我、我自己來就可以了。”石姑娘難得臉紅了。
季木賢卻是毫無商量餘地的語氣，“你受傷了，而且你的腳如今根本用不上一分力。”
柳緹縈看不清石姑娘的反應，只看到季木賢寬厚的肩膀擋住石姑娘整個嬌小的身軀。
季木賢把石姑娘安置好後，回到自己的車廂，見柳緹縈呆立在原地。
“走了。”
柳緹縈哦一聲，轉身上了車廂。
兩人一路無話。
一向多話好動的柳緹縈竟如此安靜，季木賢瞅她一眼，她正靠在馬車的小窗邊，表情肅穆地盯著外面的風景。
許是昨天的驚嚇還未完全恢覆。
季木賢沒再多想，繼續看手中的書。
回到順平縣，因為石姑娘的腿腳不便，季木賢把石姑娘和阿喜送到柳紅園門口，才回和豐酒樓。
祝掌櫃和二牛幫忙把車上的行李和貨品卸下來。
二牛看到穿著一身白色襕衫的柳緹縈，眼前一亮。
“小六，這、這，沒認出你啊。”
柳緹縈低頭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這是阿喜幫她搭配的，說她平日總穿得灰頭土臉的，應該換個裝束。
“五兩銀子，賣給你，如何？”
二牛大笑，突然伸出手來拍她的胸膛：“都是兄弟，談什麽錢！”
擦，胸襲！
柳緹縈想躲開卻來不及，胸口結結實實挨了一掌，馬上隱隱作痛起來。
她瞪二牛一眼，“下次再動手動腳，我就剁了你那只手！”
二牛莫名其妙地看著柳緹縈憤怒離去的身影，撓撓頭，問祝掌櫃：“我哪裏惹他生氣了？”
祝掌櫃翻白眼，“我怎麽知道？還不來卸貨！”
季木賢負手站在窗前，俯瞰樓下進進出出的食客。
太平酒樓依舊門庭若市，人來人往，店裏的小二跑到和豐酒樓門口攬客。
季木賢微微皺起眉，拂袖走到案前坐下。
柳緹縈想了一下，湊上前道：“東家，這中秋佳節將至，小的倒有個想法，您看可行不可行。”
隨後她在季木賢耳邊低語幾聲。
季木賢眉頭微挑，頗為讚賞地瞅向柳緹縈。
“你這個想法甚好。”意思就是同意了。
柳緹縈笑道：“這千裏馬還得有伯樂相中，才能叫千裏馬。”
拍馬屁的同時還不忘誇自己一把。
季木賢失笑，突然想起一件事，從寬袖裏拿出一物。
“拿去吧。”
居然是一頂手工精制的暖帽。
柳緹縈喜出望外地接過來：“這是送給小的嗎？”
“天氣冷，我見你每日都穿得單薄，容易風寒。”
柳緹縈歡天喜地道幾聲謝，馬上將帽子戴到頭上，剛剛好裹住自己的頭。
她笑瞇瞇地看著季木賢：“好看嗎？”
季木賢被她的稚氣舉動逗笑，點點頭，“好看。”
六十四、走月
中秋節又叫做豐收節，今年的中秋節格外遲。
大桑國的人在中秋節前都喜歡走月，乘著節日走親訪友，互贈月餅和食品，很多商家趁此時機售賣自家月餅，
柳緹縈從廚房裏端出一碟看上去晶瑩剔透小巧玲瓏的餅。
二牛在旁端詳許久，問道：“這是月餅嗎？”
但比傳統月餅小了一圈。
“這叫冰皮月餅，只有天氣冷的時候才能做出來。嘗嘗，這是牛奶味的，這是花生味的，這是栗子味的。”
柳緹縈每個口味各撿一個出來，放到另外一個小碟子，留給季木賢。
二牛眼明手快拿了一個，放進嘴裏，嘖嘖稱奇：“原來月餅有那麽多種口味，而且入口即溶，也不膩！”
祝掌櫃怪道：“你怎麽會做這種點心？”
“我以前鄰居是個西域來的，會做一些富有西域特色的菜和甜食，我也是跟他學習的。”
“祝掌櫃的，我和東家商量過，想在店裏賣這個，但考慮到這裏的人還沒吃過，想舉辦個試吃，把這幾個月餅切成小塊，在門口弄個小桌子，擺在上面供人免費試吃。而後除了堂食之外，我們再提供盒裝冰皮月餅來賣。”柳緹縈提出自己的想法。
祝掌櫃撚須沈吟半晌，雙手一拍，“就這麽定了。”
----------------------------------
季木賢放下碟子，喝一口茶，露出愉悅的神情，道：“把這月餅包裝幾袋，分別送給陸縣令和石姑娘。”
柳緹縈拎著月餅走到酒樓門口，發現門口聚集很多人，祝掌櫃正手舉一個碟子，高喊道：“新品上市，數量有限！”
柳緹縈抿嘴笑，估計祝掌櫃心裏頭早就樂翻了，曾經何時和豐酒樓出現過這種情景？再看看隔壁的太平酒樓，平日那幾個囂張的店小二正黑著臉往這邊瞧。
冰皮月餅因為品種多，口感細膩新奇，外形好看，定價比普通月餅要高，一推出市面後就引起不小的轟動，在順平縣迅速傳開名氣。
柳緹縈又提出了饑餓營銷法，每天只限量供應五十袋，先到先得，更是引得百姓哄搶。
祝掌櫃難得在太平酒樓面前吐氣揚眉一回，只見他此時撫掌大笑，“今日購優惠兩成！”
此話一出，人群哄一聲，紛紛上前搶購，祝掌櫃應付不來，不得不叫多幾個店小二頂著。
柳緹縈鉆出人群，直直往陸縣令府衙走去。
府衙門口，兩個官差正在談事，柳緹縈湊上前，“陸縣令在嗎？”
官差瞥她一眼，看到她手中的月餅，猜到她是來送月餅的，手往裏一指：“送月餅的把東西擱那吧。”
柳緹縈往前看去，角落一張黑漆漆的桌上已然堆放幾袋月餅，想必逢年過節很多人送禮給陸縣令。陸縣令一向標榜自己兩袖清風，在府衙門口設了一張清風臺，凡是送禮的都把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所以北州有可能成為一個經濟大州？”柳緹縈聽完阿喜說的話，問道。
“其實就我們南方來說，北州已經算是經濟第一州府了。只是近兩年來，後起直追的遼州給了不小壓力，這次朝廷允許北州開采煤礦，可把北州知府開心壞了。”
“北州知府是誰啊？”
“徐天正徐知府，你少來這裏，估計比較少聽說這人，但徐知府在北州來說可出名了，北州如今能有現在的成績，多虧了徐知府。”
徐天正……柳緹縈聽著這名字有些耳熟，再細想，當下嚇了一跳，可不就是徐子軒他親爹徐天正！
阿喜說了半天，感覺有些口渴，提議坐下來喝碗甜湯。兩人遂在路邊找了一家小攤，叫了兩碗綠豆陳皮水。
擺攤的是兩位白發蒼蒼的老夫婦，老夫負責煮甜湯，老婦負責端盤子，招呼客人。
老婦端上兩碗裝有半碗綠豆的甜湯到柳緹縈兩人面前，笑瞇瞇道：“這是姐姐跟弟弟吧？兩姐弟感情真好，一起出來游玩。”
柳緹縈和阿喜對視一笑，“您們這麽大年紀了，早應該在家享清福了，怎麽還跑出來擺攤呢？”
“閑不住啊，與其在家等吃等喝，不如自己出來賺吃賺喝。”背後的老夫搭腔。
四人正聊得氣氛祥和的時候，隔壁桌子的客人吃完結賬，把桌子拍得啪啪響。
“四碟點心，兩碗甜湯，這是二十文錢。”
柳緹縈和阿喜聽著聲音熟悉，不由齊齊看去，認出隔壁桌那兩人是昨日耍雜耍的一對男女。
其中那名男子把銅板拍在桌子上，“錢在這裏，別說我們沒給錢。”
老婦忙過去收起銅板，點了點，笑道：“齊了，客官慢走。”
女子在旁收拾東西，老婦未等他們離桌又被其他桌客人叫去，就在老婦轉身之際，柳緹縈看到男子手速飛快地從老婦口袋裏掏出一塊白花花的東西，看起來似是銀子。
只見他泰然自若地跟女子站起身，往外走去。一副什麽事都沒發生的模樣。
但柳緹縈卻看得一清二楚。
她當下就拍案而起，指著那對男女怒喝道：“站住！”
阿喜一臉懵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小六，怎麽了？”
柳緹縈沒回答，而是大跨步來到那對男女面前，指著男子大聲道：“你偷了老婦人的錢。”
男子臉色微微一變，隨即溫和地笑起來，蹲下身，摸摸柳緹縈的頭，“小弟弟，你是不是看錯了，我怎麽可能偷老婦人的錢？”
“我看得一清二楚，你從她口袋裏掏出一塊白銀。”柳緹縈一臉正色道。
他們的動靜很快把周圍的路人都吸引過來，大家圍著他們低聲議論。
“這不是街上玩雜耍的那夫婦兩嗎？”
“嘖嘖，沒想到居然做出這種事。”
“說不定平日那些把戲都是作假的！”
見眾人把話題扯得越來越遠，男子急了，“這件事不過是這個黃毛小兒信口胡說，大家千萬別信他！”
事主老婦人也湊上前來，聽到柳緹縈的話，急忙檢查自己的口袋，驚慌失色道：“真的少了一兩銀子！”
老夫一聽，馬上拎上菜刀走出來，對著男子怒道：“把錢交出來！他娘咧，你一個年輕人也好意思偷老嫗的錢！”
男子甩開斯文的臉孔，伸手抓住柳緹縈的領子：“你這小兒血口噴人，她的錢丟了就賴到我頭上來，說不準正是你偷的，卻想來誣陷我！”
這時老婦開口，“我那一兩白銀正巧被我孫子塗上一個墨點，這位公子若是覺得冤枉了你，不妨把銀子掏出來看看。”
男子面色一白，知道事情已敗露，自己口袋裏那一兩銀子確實是老婦人的，他惡狠狠掏出銀子丟到地上：“誰稀罕你的銀子！”
說罷拽起女子的手，沖開人群往外逃去。
六十、路見不平
柳緹縈忙上前撿起銀子，跑到老婦人面前：“老奶奶，以後可得看著點。”
老婦人無奈搖頭：“沒想到居然還有人會來偷我這把年紀人的錢，如今的世道啊。”
柳緹縈拿起銀子，仔細端詳，並沒有見到老婦人口中說的墨點，奇道：“墨點在哪裏？”
老婦人笑起來：“那自然是我誆他的，銀子上根本就沒有墨點，他做賊心虛，不打自招。”
柳緹縈不由豎起拇指：“反應真快。”
老婦人為了表達謝意，硬是塞給柳緹縈一袋杏幹。
一路上，阿喜都忍不住為剛才柳緹縈的勇氣表示讚揚，“如果是我，估計什麽都不敢說。”
柳緹縈安慰她，“其實如果給我多一些時間考慮，估計我也會膽怯。”
膽小怕事並不可恥，這並沒有損害到他人的利益。
兩人路過一家首飾店，阿喜停下腳步。
“差點忘了，石姑娘吩咐我幫她看看有無最新款的鈿子，你在這裏等我一下。”
阿喜以為柳緹縈是個男兒，不喜歡看首飾，就徑自走入店內，留下柳緹縈在門口等著。
柳緹縈百無聊賴地蹲在門口，看著來往的路人發呆。她扭過頭看身後的首飾店，人來人往，出入都是穿著富貴的夫人們，或者青春靚麗的姑娘們，她們衣香鬢影，站在店門口就是一道道風景，吸引路上男子們的目光。
看了半晌，柳緹縈發現北州的婦女都愛打扮，雖然化妝技術遠遠比不上她前世認識的那幫女人，但是該有的一樣都不少，譬如腮紅、口紅、粉底這些。
看來愛美是每個女人的天性。
“小哥哥。”一個小男孩跑到她面前，脆生生道，“有人找你咧。”
“找我？”柳緹縈打量這個小男孩半晌，她並不認識他。
“你是不是找錯人了？”
小男孩搖頭，短短的手指指著她，“就是找你，你跟我來。”
也不等柳緹縈打印，小男孩撒腿先跑，還停下來回頭看柳緹縈有無跟上自己。柳緹縈無奈，心想一個小屁孩能玩什麽花樣，也就跟在他後面。
小男孩引著柳緹縈走進一條小巷子，在轉角處一個閃身，不見人影。
柳緹縈忙跑上兩步，伸出頭四下尋找，“小弟弟，小弟弟？人呢？”
突然，後腦勺傳來一陣劇痛，她眼前一黑，馬上沒了意識。
暗處閃出兩個人，正是方才偷錢的一對男女。
女子上前蹲下身，伸手探柳緹縈的鼻息，扭頭對男子道：“還有氣息，平哥，要怎麽處理？”
平哥眼睛微瞇，閃過一絲兇殘。
“小弟弟，莫怪我心狠手辣，要不是你多管閑事，擾了我的好事，今日也不至於取你性命。”平哥殺心頓起，心裏冒出一個主意，“我們把他丟到城外野牛山處，等天一黑，那裏很多猛獸，就不信你還能虎口逃生。這樣也省了我們毀屍滅跡的功夫，免得留下蛛絲馬跡。”
女子看著柳緹縈稚嫩的臉，心生不忍：“平哥，真的有必要做到這個地步嗎？”
平哥不耐煩道：“如果不是她，剛才的事怎麽會敗露，雖然只是一兩銀子，卻被那群人都看在眼裏，冠上盜賊罪名，你我以後又怎麽好意思繼續留在這裏謀生？”
女子馬上點點頭，“聽你的。”
------------------------------------------
“唔，頭好痛……”柳緹縈意識裏一陣強烈的冷意襲來，她打個抖擻立馬清醒過來，腦後的痛楚讓她忍不住呻吟出聲。
她打量四周環境，發現自己正身處一片荒山裏，眼前是陌生的樹林，身後是一條不知道通往何處的小路，一眼看去，毫無止境。
老天，她怎麽會跑來這個地方？
柳緹縈努力回憶，記憶只停留在那個小男孩把她帶進小巷子，之後的事她完全沒印象。
她再怎麽笨，也知道自己是被小男孩坑了，苦笑，大桑國的小孩子就這麽鬼精鬼精的，自己身為一名大齡兒童，居然被個小屁孩給耍了！
這種事打死她都不會說出去！
但如今的當務之急是找到回去北州的路，她得趕緊回去，阿喜估摸已經發現她不見了，說不定正心焦如焚地尋找她。
可，這到底是哪裏啊？
柳緹縈踉踉蹌蹌站起身，在高處找了一塊石頭站上去，想看清楚自己所處地方，卻發現眼前的樹林茂密得很，不遠的樹木時不時就搖晃幾下，好像被什麽蠻力撞擊到一樣。
柳緹縈心裏一咯噔，一股不祥之感襲來。
她擡頭看天色，天邊晚霞降臨，鋪設大地一片金黃之色，這本應該是絕美景色，但在柳緹縈看來卻更像是死亡之景。
她漫無目的地邊走邊叫救命，希望有人路過能聽到自己的聲音，但她走了許久，別說人，連人來過的痕跡都沒發現。
這下可怎麽辦？這林子裏會不會有野獸？
柳緹縈越想越害怕，決定遠離林子，她扭頭往那條又長又彎曲的小路走去，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天色漸漸暗下來，遠處一陣馬蹄聲如同天籟之音，她不管那馬在哪個方向，忙揮手大叫。
前方有一塊大石頭，她費勁全力爬了上去，果然看到北邊一片塵土飛揚。
肯定是有人騎著馬過來了！
她開心地正準備攏手呼叫，忽然發現情況不太對勁。
啊咧？人家好像不是來救人，看那揚起的大刀，和一隊肅然的官兵裝扮的人，活脫脫像是準備殺人啊！
殺的對象正是跑在最前頭的男子，他騎著一匹棕色馬死命地跑，卻甩不開身後那隊官兵。
男子穿著一身白色襕衫，騎姿灑脫，只是肩膀上一塊被血染紅的地方，在白衫的襯托下格外觸目驚心。
“賊人還敢逃！”那幾個官兵一聲大喝，其中一個看起來是個頭兒的人飛身一躍，持刀往白衫男子撲去。
白衫男子微微側過頭，見官兵領頭直擊自己，立馬跳離馬背，就地一滾，躲過官兵領頭背後一刀。
柳緹縈早在他們靠近來的時候就翻身躲在石頭後面，此時近距離看得一清二楚，刀劍相擊的聲音在耳邊清聲亮徹，她生怕自己被他們發現，只好保持貓身的姿勢不吭聲。
突然，柳緹縈聽到一聲慘叫聲，心頭一驚，莫不是那個白衫男子受傷了？
六十一、拔刀相助
終是抵擋不住好奇心，柳緹縈偷偷露出個腦袋，看清受傷的人是官兵其中一人後，心裏頭不由松口氣。
都是電視劇惹的禍，她潛意識覺得白衫男並不是個壞人，按劇情走，他許是個行俠仗義的江湖人，被官兵追殺於此。
不過電視劇裏的白衫男子都是深藏不露的高人，眼前這位看起來也是個能打的，估計會占上風。
豈料那個官兵領頭武藝也高強，幾個回合之後，白衫男子並未能成功逃脫，因為肩傷，動作遲緩半步，反而被領頭那個擊中幾次。
哎喲，不好！
柳緹縈瞧見一個官兵正躲在樹後面拉開長弓，箭嗖一聲射入白衫男子膝蓋處，白衫男子提防不及，登時跪地倒下。
官兵領頭尋個破綻，揚起長刀，殺機頓現。
柳緹縈自問是個不愛多管閑事的人，她不是個會作奸犯科的惡人，但也不是個會見義勇為的好人，她只是個想平平安安過完自己生活的平凡人，所以偶爾需要一些小手段小機靈時，她不介意施一些小手段得到自己的目的。
但此時，柳緹縈卻做出了一個自己從未敢想但事後絕對能讓她吹爆牛逼的事——她躲在石頭後面，初見白衫男子被人追殺，本是沒有救人之意，一則她沒有救人的能力，二則她如今身份特殊，實在不適宜太高調。但見白衫男子危險在即，身體早已比腦子走得快，她從石頭後面跳出來，大吼一聲，直直往官兵頭兒沖去，心裏頭只想著教練說的勾踢要領：提膝，伸直，右腿屈起膝蓋，做鞭打動作。一定要快、連貫、不能停頓。這個動作她已經練了上百回。
柳緹縈的身體反射完全來自她前世的記憶，如今這個身體雖然軟弱無力，但柳緹縈的突然出現已經讓那個頭領閃了神，再加上人家也沒料到石頭後面會蹦出個少年，看起來個矮體弱，誰知突然滿臉怒氣沖沖地朝自己奔來，更令人錯愕的是他居然跳起來，做出個奇怪的動作，腳掌擊中官兵頭領的臉。
力道雖然不夠大，但足以讓白衫男子做出保護自己的反應。
就在官兵頭領被柳緹縈一腳踢懵的瞬間，白衫男子忍痛起身抱起柳緹縈，身形一閃，一蹬一跳，已躍離幾丈之外。
等官兵們反應過來，欲再追趕，但見前頭一片莽莽叢林裏，早已不見了兩人蹤影，空留幾聲荒涼的鴉叫聲。
官兵頭領擡手摸了摸腫起的半邊臉，罵了句“直娘賊”，一臉不甘地大手一揮，數名官兵立馬撤離現場。地上幾滴已經發黑的血跡頃刻被飛揚的塵沙覆蓋住，一切恢覆如初，絲毫看不出此處剛剛才發生過一番打鬥。
白衫男子將柳緹縈帶至林中深處，屏氣側聽，等到官兵們離去才放松下來。不小心拉扯到傷口，他忍不住蹙起眉，臉上卻未顯露任何情緒。
“你是何人，為何救我？”他冷冰冰的聲音讓柳緹縈差點以為自己不是救他的人，而是追殺他的。
柳緹縈有一些不爽，她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啊，他不好聲好氣地伺候她就算了，還用一種質問的語氣反問她。
柳緹縈本來打算繼續裝個啞巴，無視眼前這個傲慢無禮的人，但氣一直堵在心頭，不吐不快，加上這個男子看起來也不像是綠水村的人，八成只是個過客。
於是柳緹縈很不客氣地回嗆道：“你又是何人，為何把我帶到這裏來？”
白衫男子沒想到看起來瘦弱的柳緹縈是個小辣椒，被她杏眼一瞪，閃了閃神，察覺到自己剛才語氣不佳，有些歉意道：“我叫百裏鶴，方才多謝少年相救，只是不知少年師承何處？”剛才柳緹縈的腳法非常怪異，他見過百家武功，卻從未見過這種武功套路。
師承？唔，她的教練就是個四十多歲的胖大叔，但這些她沒必要告訴他，於是道：“你把我送回去吧，我迷路了。”
柳緹縈拿眼觀察百裏鶴的臉色，他有一張非常冷肅的臉，線條剛毅，嘴巴緊緊抿著，一雙眼睛沒有一絲波動，乍看上去，就是個不茍言笑的人。
“剛才那些是什麽人？”柳緹縈好奇問道。
百裏鶴並沒想瞞，就直言道：“繡衣使者。”
“繡衣使者？”按字面意思理解，那群人似乎跟繡花針沒有一分二毛錢的關系。
百裏鶴料到柳緹縈並未聽聞過繡衣使者，想了想，又說多三個字：“宮裏的。”似在解釋。
柳緹縈眼睛瞪圓，宮裏的不就是等於是皇上的人？她腦海裏首先閃過一個問題，她會不會遭暗殺？眼前立馬浮現一群穿著夜行服的錦衣衛身輕如燕地潛入院子，射出一個又一個飛鏢，只飛她面門。
柳緹縈結結實實打了個激靈，相當後悔自己剛才的逞英雄，自己低調了大半年，難道就要毀於眼前這個撲克臉？
百裏鶴不知柳緹縈心中所想，見她臉露惶色，心想，到底還是個小孩子，說個繡衣使者就害怕成這樣。不過她拼著生命危險來救自己，這個救命之恩怎麽都要報答。
百裏鶴哪會猜到此時柳緹縈心中正悔恨不已方才救了自己，道：“小兄弟救了某一命，這個救命之恩必記在心裏，日後如有地方需要相助，可到洛城的萬福鐵鋪尋。”
柳緹縈正沈醉在自己無限的後怕中，並未聽清楚百裏鶴說的話，等她反應過來，百裏鶴已悄然離去。
“哎哎，不是讓你把我帶回去嗎，人呢？我去！居然給我不告而別，什麽素質！”柳緹縈雙手攏在嘴邊叫了幾聲，只驚起幾只大鳥，被嚇得撲騰著翅膀嘎嘎直叫，而百裏鶴，早已經不知去了哪裏。
柳緹縈心裏罵了聲晦氣，只好沿著百裏鶴離去的方向，一直往前走。剛被百裏鶴拎著過來的時候，還不覺得路途遙遠，如今靠自己雙腿一步一步走回去，才知道這段路的坎坷，已經不知道第幾次被地上隱藏的樹根絆倒，柳緹縈總算是爬出林子，身上沾滿了斷掉的荊條和泥巴，一雙黑布鞋可是沒法看，早已黃跡斑斑，上面覆蓋了厚厚的一層土。
六十二、安全
柳緹縈總算逮到一個路過回家的樵夫問到回北州的路，樵夫看到衣著襤褸的柳緹縈，以為是野人，嚇得拿出一把柴刀就要砍上去，柳緹縈忙擺手示意自己是個人，樵夫才放下心來。
“你怎麽跑到這麽遠的地方來？這裏回去北州起碼得半個時辰，如今天色這麽晚了，回到北州已經是宵禁，城門都關了。”
柳緹縈啊一聲，焦急道：“那怎麽辦，我得回去。”
這個樵夫是個熱心的人，馬上回村幫柳緹縈找了一位正巧要趕進城的人，讓她搭了個順風牛車。
柳緹縈再三道謝，掏掏衣袋，把老婦人給的那袋杏幹給了樵夫。
柳緹縈剛趕到客棧，看到客棧門口站著幾個人，定睛看清楚，正是季木賢和石姑娘那三人，她飛快跑過去，眼淚盈眶。
她差點就回不來了！
阿喜首先發現了她，叫了一聲，也沖她撲過去，柳緹縈抱住她，也不顧自己身上的臟汙，哭道：“嗚嗚嗚，阿喜姐姐，我差點就見不到你了。”
阿喜不過是進店裏看個鈿子，走出門卻不見柳緹縈，嚇得她花容失色，找了兩條街都不見人，後來四下詢問，才問到是被個小男孩帶走了。
最近經常有少年失蹤，阿喜馬上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忙趕回客棧告知季木賢和石姑娘。幾個人跑了半個北州城都尋不見人，正準備報官的時候，柳緹縈卻自己跑回來了。
阿喜喜極而泣地拍拍柳緹縈的肩膀，“你這個小皮孩，跑哪兒去了，嚇死我們了！”
石姑娘松了一口氣，“平安回來就好。”
季木賢卻是一臉波瀾不驚的模樣，他轉身走進客棧。
“快宵禁了，進屋吧。”
他們的行程本來打算今日下午回順平縣，但是柳緹縈的意外打亂了計劃，只好又在北州停留一晚。
因為柳緹縈受了點傷，季木賢沒再提出讓她伺候沐浴的要求，自己簡簡單單洗完後就關在房間裏了。
柳緹縈痛痛快快沐完浴，又吃了一頓飽飯後，神清氣爽地敲響季木賢的房門。
“進來。”
她一進屋就看到季木賢依然雷打不動在畫畫，心裏頭有些不爽快，她可是差點被人拋屍野外，歷經千辛萬難回到他身邊，他倒好，一副沒事人的模樣，好像她的死活與他無關一樣。
她深吸口氣，忍住躥起的怒意，沒留意到自己語氣裏露出一絲委屈，“東家，這麽晚了還在作畫，早點歇息吧。”
你寧願作畫也不關心一下我剛才發生了什麽事。好歹咱們如今也是彼此依存的甲方乙方。
她心裏腹誹道。
季木賢擱下筆，擦擦手，端坐案前，“說吧，下午究竟是怎麽回事？”
柳緹縈心裏一喜。
就知道你好奇！就知道你傲嬌！就知道你在裝！
進房前，她本來還打算拿腔拿調，吊季木賢的胃口，如今卻什麽都忘記了，繪聲繪色，劈裏啪啦把下午的所見所聞都說出來。
這麽做，主要還是她也不知道是誰作案，自己還沒來得及看清兇犯就暈倒了，也許季木賢能夠幫她分析出來。
季木賢一直都是個合格的聽眾，從頭至尾他一聲不吭，安靜地聽柳緹縈說，偶爾柳緹縈忽略幾個細節，他才出聲問上一句。
“說完了。”柳緹縈舒口氣，憋在心裏的話說出來就是痛快！
季木賢伸手推過去一杯茶，“喝吧。”
柳緹縈嘿嘿一笑，她早就說得口幹舌燥，也不客氣接過喝下。
“東家，您看這件事有什麽蹊蹺之處嗎？”
季木賢淡淡道，他手指輕輕敲擊案臺，發出富有節奏的扣扣聲，“你砸了人家的生意，人家怒而尋仇，幸虧你命大，又遇上百裏鶴。這百裏鶴的來歷倒值得考究一番。”
柳緹縈卻只關心打暈她的兇犯，“按你這麽說就是那對狗雜男…”
季木賢一個眼刀飛過來，柳緹縈忙改口，“那對雜耍男女襲擊我的？”
季木賢點點頭：“你撕破他們的面具，以後他們都不敢到北州城來，斷了他們的財路，自然想洩恨。”
“但明明是他們錯在先，還好意思怪到我頭上，如果他們做良心生意，安分守己，誰吃飽飯沒事做要找他們茬？”
季木賢失笑，心道孩子果然還是孩子。
“如果大家都願意做善人，世間就沒那麽多罪惡，而且很多事情並不能單單以善惡來區分。”
這道理柳緹縈懂，但她是個嫉惡如仇的人，盡管她自己並不是什麽善人，但起碼在大是大非面前，她還是懂得該怎麽選擇的。
此時，響起敲門聲，柳緹縈蹭蹭蹭跑去開門，是石姑娘和阿喜。
“小六，你身子無大礙吧？”石姑娘關切問道。
柳緹縈內心十分熨帖，暗暗橫季木賢一眼。
看到沒看到沒！這才是上司關切下屬的正常方式！
她甜甜應了句，“謝謝石姑娘，如今感覺好很多了。”
眾人眼神奇怪地瞅向她，她心裏咯噔一下，完了，忘了掩飾自己的聲音，忙咳兩聲。
她眼角瞥見石姑娘的腳裹了一層紗布，訝道：“石姑娘，你的腳怎麽了？”
這時才發現石姑娘是被阿喜攙扶走進來的。
“沒什麽，今日下午外出時不小心扭到腳。”石姑娘眉眼淡定。
“下午不是東家跟你一起？”柳緹縈看向季木賢。
怎麽感覺她的眼神裏帶著強烈譴責？
季木賢無語，他斂下眼皮，並未應答。
柳緹縈拿眼來回打量兩人，總感覺他們之間有一絲捕捉不到的暧昧和默契。
石姑娘輕輕一笑，並沒有回答她，“看到你沒事，我就放心多了。”
“天氣越來越冷，早點歇息，明日一早我們就回順平。”季木賢吩咐道。
石姑娘和阿喜應是就退下了。
柳緹縈躺在地上，身下墊一層薄薄的棉被，蓋上一床厚被子，倒也暖融融的。她累了一天，理應疲憊得很，但她卻睡意全無，腦子裏一片漿糊，都是今日發生的事。
黑暗中，她聽到季木賢似乎翻起身，而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那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她猛地睜開眼，對上一雙黑亮的眼睛。
六十三、夜談
“東家？”她差點驚叫出聲，旋即霍地坐起身，想到自己此時只穿著一件薄薄的單衣，忙抓起棉被擋住。
季木賢並沒有看到她的動作。
他高高的個子擋住微弱的燈光，影子投射在她身上。他微微俯下臉，看著她，沈聲問道：“睡不著？”
原來是她輾轉難眠的聲音打擾到他了。
柳緹縈弱弱地笑兩聲，“還好啦，只是今日發生了很多事，心緒難平。”
季木賢嗯了聲，忽然整個人盤腿坐到她床邊，和聲道：“你年紀這麽小，估計是第一次出遠門吧，遇到這麽多事沒哭出來已經算不錯了。”
柳緹縈心神一動，“難道東家也有過類似的經歷嗎？”
季木賢沈默片刻，緩緩道：“大概在我八歲的時候，父親曾經把我獨自留在深山中過夜，到了晚上，山裏很多動物都出洞覓食，四面八方都是猛獸的嘶吼聲，還有他們啃食食物的咀嚼聲。”
柳緹縈腦海中立馬浮現年幼的季木賢一個人待在危機四伏的山裏，茫茫夜空下的他孓然一人，孤獨無助。
“您當時肯定很害怕吧。”
“自然害怕，我爬上樹，想在樹上躲一夜，結果發現在我頭頂上有一條蟒蛇對我虎視眈眈。”
柳緹縈啊了一聲，被季木賢營造的緊張氣氛深深吸引住，她忙問：“後來呢？”
“我立馬跳下樹，瘋狂地往前跑啊跑，驚動附近的野獸，它們紛紛在我後面追趕著。我以為我死定了，一邊哭一邊跑，直到最後掉入一個深洞裏，不知道是什麽動物的洞穴，我躲在洞裏不敢出去，就這樣躲到天亮。”
季木賢停下來，他依然不習慣回憶童年，畢竟他的童年並不是那麽美好。
“你應該慶幸那個洞穴的主人剛好沒回來，讓你撿回一條小命。”
季木賢瞥她一眼，“誰說洞穴裏沒有動物？”
“啊？”
“我正好摔在兩頭幼狼身上，我怕它們把母狼引來，拿起身邊的石頭死命地砸它們的頭，直到它們再也動彈不得。”
季木賢垂頭看著自己的雙手。
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他的手上沾滿了各種血，新的血舊的血，一層又一層，他總會不自覺地就擦手，因為他總能聞到手上散發出來的血腥味。
氣氛瞬間變得尷尬又死寂。
季木賢坐等著柳緹縈驚訝他的殘忍。
“做得好啊！”柳緹縈大叫道，“那種情況下，你死我活的局面，難道還要播撒聖母白蓮花的光芒，因為心慈，等著母狼過來？然後期盼自己擁有主角光環，能夠狼口脫險？拜托，生活不是電視劇，哪有那麽多奇跡！”
季木賢一怔，忽而笑出聲來。
“小六，有時候跟你說話真是輕松。”
她說的話他聽得半懂，但他不傻，聽得出她是在安慰他。
“東家，真是難為您了，沒想到您擁有這麽慘痛的童年。”柳緹縈痛心疾首道，“我如今總算明白您那奇特的個性是從何而來了。”
“……”
---------------------------
次日一早，幾人收拾好行囊上了馬車。
石姑娘的腿依舊不便，靠阿喜扶著，她來到馬車前，等著阿喜把箱籠安頓好，扶她上馬車。
柳緹縈側頭，正想過去幫她一把。
忽然看到季木賢從客棧裏走出來，很自然地走到石姑娘旁邊，伸出手來。石姑娘臉微微一紅，手搭在他手背上，正想靠自己的腿力踩上馬磴子。
季木賢忽地把她打橫抱起，輕放到車廂裏。
“我、我自己來就可以了。”石姑娘難得臉紅了。
季木賢卻是毫無商量餘地的語氣，“你受傷了，而且你的腳如今根本用不上一分力。”
柳緹縈看不清石姑娘的反應，只看到季木賢寬厚的肩膀擋住石姑娘整個嬌小的身軀。
季木賢把石姑娘安置好後，回到自己的車廂，見柳緹縈呆立在原地。
“走了。”
柳緹縈哦一聲，轉身上了車廂。
兩人一路無話。
一向多話好動的柳緹縈竟如此安靜，季木賢瞅她一眼，她正靠在馬車的小窗邊，表情肅穆地盯著外面的風景。
許是昨天的驚嚇還未完全恢覆。
季木賢沒再多想，繼續看手中的書。
回到順平縣，因為石姑娘的腿腳不便，季木賢把石姑娘和阿喜送到柳紅園門口，才回和豐酒樓。
祝掌櫃和二牛幫忙把車上的行李和貨品卸下來。
二牛看到穿著一身白色襕衫的柳緹縈，眼前一亮。
“小六，這、這，沒認出你啊。”
柳緹縈低頭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這是阿喜幫她搭配的，說她平日總穿得灰頭土臉的，應該換個裝束。
“五兩銀子，賣給你，如何？”
二牛大笑，突然伸出手來拍她的胸膛：“都是兄弟，談什麽錢！”
擦，胸襲！
柳緹縈想躲開卻來不及，胸口結結實實挨了一掌，馬上隱隱作痛起來。
她瞪二牛一眼，“下次再動手動腳，我就剁了你那只手！”
二牛莫名其妙地看著柳緹縈憤怒離去的身影，撓撓頭，問祝掌櫃：“我哪裏惹他生氣了？”
祝掌櫃翻白眼，“我怎麽知道？還不來卸貨！”
季木賢負手站在窗前，俯瞰樓下進進出出的食客。
太平酒樓依舊門庭若市，人來人往，店裏的小二跑到和豐酒樓門口攬客。
季木賢微微皺起眉，拂袖走到案前坐下。
柳緹縈想了一下，湊上前道：“東家，這中秋佳節將至，小的倒有個想法，您看可行不可行。”
隨後她在季木賢耳邊低語幾聲。
季木賢眉頭微挑，頗為讚賞地瞅向柳緹縈。
“你這個想法甚好。”意思就是同意了。
柳緹縈笑道：“這千裏馬還得有伯樂相中，才能叫千裏馬。”
拍馬屁的同時還不忘誇自己一把。
季木賢失笑，突然想起一件事，從寬袖裏拿出一物。
“拿去吧。”
居然是一頂手工精制的暖帽。
柳緹縈喜出望外地接過來：“這是送給小的嗎？”
“天氣冷，我見你每日都穿得單薄，容易風寒。”
柳緹縈歡天喜地道幾聲謝，馬上將帽子戴到頭上，剛剛好裹住自己的頭。
她笑瞇瞇地看著季木賢：“好看嗎？”
季木賢被她的稚氣舉動逗笑，點點頭，“好看。”
六十四、走月
中秋節又叫做豐收節，今年的中秋節格外遲。
大桑國的人在中秋節前都喜歡走月，乘著節日走親訪友，互贈月餅和食品，很多商家趁此時機售賣自家月餅，
柳緹縈從廚房裏端出一碟看上去晶瑩剔透小巧玲瓏的餅。
二牛在旁端詳許久，問道：“這是月餅嗎？”
但比傳統月餅小了一圈。
“這叫冰皮月餅，只有天氣冷的時候才能做出來。嘗嘗，這是牛奶味的，這是花生味的，這是栗子味的。”
柳緹縈每個口味各撿一個出來，放到另外一個小碟子，留給季木賢。
二牛眼明手快拿了一個，放進嘴裏，嘖嘖稱奇：“原來月餅有那麽多種口味，而且入口即溶，也不膩！”
祝掌櫃怪道：“你怎麽會做這種點心？”
“我以前鄰居是個西域來的，會做一些富有西域特色的菜和甜食，我也是跟他學習的。”
“祝掌櫃的，我和東家商量過，想在店裏賣這個，但考慮到這裏的人還沒吃過，想舉辦個試吃，把這幾個月餅切成小塊，在門口弄個小桌子，擺在上面供人免費試吃。而後除了堂食之外，我們再提供盒裝冰皮月餅來賣。”柳緹縈提出自己的想法。
祝掌櫃撚須沈吟半晌，雙手一拍，“就這麽定了。”
----------------------------------
季木賢放下碟子，喝一口茶，露出愉悅的神情，道：“把這月餅包裝幾袋，分別送給陸縣令和石姑娘。”
柳緹縈拎著月餅走到酒樓門口，發現門口聚集很多人，祝掌櫃正手舉一個碟子，高喊道：“新品上市，數量有限！”
柳緹縈抿嘴笑，估計祝掌櫃心裏頭早就樂翻了，曾經何時和豐酒樓出現過這種情景？再看看隔壁的太平酒樓，平日那幾個囂張的店小二正黑著臉往這邊瞧。
冰皮月餅因為品種多，口感細膩新奇，外形好看，定價比普通月餅要高，一推出市面後就引起不小的轟動，在順平縣迅速傳開名氣。
柳緹縈又提出了饑餓營銷法，每天只限量供應五十袋，先到先得，更是引得百姓哄搶。
祝掌櫃難得在太平酒樓面前吐氣揚眉一回，只見他此時撫掌大笑，“今日購優惠兩成！”
此話一出，人群哄一聲，紛紛上前搶購，祝掌櫃應付不來，不得不叫多幾個店小二頂著。
柳緹縈鉆出人群，直直往陸縣令府衙走去。
府衙門口，兩個官差正在談事，柳緹縈湊上前，“陸縣令在嗎？”
官差瞥她一眼，看到她手中的月餅，猜到她是來送月餅的，手往裏一指：“送月餅的把東西擱那吧。”
柳緹縈往前看去，角落一張黑漆漆的桌上已然堆放幾袋月餅，想必逢年過節很多人送禮給陸縣令。陸縣令一向標榜自己兩袖清風，在府衙門口設了一張清風臺，凡是送禮的都把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