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嬤嬤更加忐忑了，小心的陪著笑：“為主子分憂，原本便是奴婢的職責，說不上辛苦。”

沈玉兮看在眼裏，面上笑了笑：“何嬤嬤好端端的，怎麽就告老還鄉了呢？她還那麽年輕，即便是再多伺候幾年，那也還是很得用的。”

高嬤嬤眼見沈玉兮不停的提起何嬤嬤，心中越發驚嚇了起來。

何嬤嬤為何會消失，她比誰都清楚。那是因為她辦砸了二夫人的事情，害的大小姐破了相，幾乎要被趕去寺廟，二夫人遷怒失手殺死的。

想起何嬤嬤死時的慘狀，高嬤嬤只覺得腦袋發暈，耳中也不停的有嗡嗡嗡的聲音在響動。

“是啊，我當時也勸了幾句，可她執意要回去，奴婢也是沒辦法。”高嬤嬤只覺得眼前一黑，有股寒氣自脊背處升起。

“哦，這樣啊。”沈玉兮像是不好意思般的笑了笑：“那就好，我以為前些日子四弟說曾在城外的亂葬崗看到一具死屍，形容看著像何嬤嬤，以為他是在氣怒何嬤嬤對他不敬，故意這麽說來嚇我的呢。”

高嬤嬤頓時身子一軟，身子一晃順著椅子一下子就軟倒在地上，額上就更是冷汗涔涔，看著沈玉兮滿眼驚駭。

這件事只有她與二夫人知道，便連駕車的徐大都不知道什麽，四小姐是怎麽知道的？！

她的耳邊再次嗡嗡起來，渾身如墜冰窟，冷的就連指尖都在發顫。

“是、是啊，”高嬤嬤扶著椅子勉強站了起來：“是挺嚇人的，看奴婢都嚇得腿軟，讓縣主見笑了。”

果真是有問題啊，何嬤嬤明顯是不知怎麽死了，高嬤嬤卻還是順著她的話來說，可見這其中一定發生了什麽。

沈玉兮嘆了氣：“所以要勞煩媽媽多辛苦一些照顧母親了，要是不然如果連媽媽也告老還鄉的話，媽媽身邊怕是就沒有得用的了。”

沈玉兮的聲音輕緩悅耳，如那泉水叮咚，十分好聽。然而聽在高嬤嬤的耳中，卻猶如驚雷炸響，驚得她渾身一個激靈。

何嬤嬤死的時候自己可就在旁邊，二夫人失手一個茶杯扔過去，當即便磕中了她的額頭，當即便見了紅。

原本以為不過是個小傷，可誰知何嬤嬤卻頓時到底，額上的鮮血也直流不止。

她似也沒想到二夫人會對她動了殺心，臨死前甚至還抓了二夫人的裙擺，想要求饒。

可惜二夫人那時被嚇壞了，竟是一下子踢開她。

這一踢，何嬤嬤的額頭好巧不巧的磕到了臺階上，頓時人事軟了身子，很快便沒了聲息。

隔天，她事先雇兩個人等在城外，她則將何嬤嬤的屍首藏在一個箱子裏，讓徐大駕車到了城外，交給兩人，吩咐扔在亂葬崗——難道這兩人隨意亂扔，讓人發覺了？

不，不可能，她甚至故意劃傷了何嬤嬤的面容，就是為了防止被認出來。

高嬤嬤心中驚駭，面上勉強一笑道：“七公子一定是眼花了，那亂葬崗之前因為疫病扔了許多人，如今再有那窮苦人家埋不起，隨意扔在那，興許就看錯了呢。”

她說著忍不住的定了定神，再次道：“再說那地方那麽偏，七公子怎麽可能會去到那個地方，一定是在嚇縣主的。”

沈玉兮嘆氣道：“可不是，我也是這樣問他的，可巧了，他與同窗們外出游玩，不知不覺便到了那附近。媽媽也知道，有些人也喜歡淘些死人的東西，聽說是那擡箱子的人打了箱子的主意，結果卻翻出來一具死屍，嚇得屁滾尿流，恰好就被七弟遇上了。”

四小姐知道，四小姐竟然全都知道！

高嬤嬤只覺得一股冷意自腳底竄起，瞬間便游遍全身，讓她的四肢也跟著僵硬發冷起來。

“這……這個的確是有些嚇人……”高嬤嬤下意識的擦拭了額頭，這才發現自己汗如雨下。

“哎呀，媽媽怎麽熱成這樣？”沈玉兮笑道：“紫蘇，快些拿帕子來給高嬤嬤擦擦。”

紫蘇立刻地上一條帕子，高嬤嬤下意識的想拒絕，卻陡然睜大了眼睛。

因為她認出來了，那條帕子是當日何嬤嬤身上的。

她的面色登時便雪白起來，腿腳發軟渾身發抖，差點下意識就要下跪。

然而她拼命的給自己做心理建設：這是試探，這是試探，何嬤嬤已經被她劃花了臉，誰也認不出……

可惜，沈玉兮下一刻的話將她的最後一點僥幸也擊得粉碎。

“四弟說這帕子是何嬤嬤的，我心裏奇怪，怎麽何嬤嬤的帕子跑到死屍身上去了，還以為她認錯了。後來仔細一看，記起這是何嬤嬤領著劉媽媽搜查院子的時候用過的。”她說著皺了皺眉：“這可真是奇怪，媽媽你說是吧？”

瓔珞恰好捧著東西進了房間，聞言也跟著道：“可不是，那日夜裏何嬤嬤強行要搜小姐的院子，還是我攔著的呢。奴婢可記得清楚，這就是何嬤嬤的帕子，小姐不信仔細看，那最下角的葉瓣上，還有何嬤嬤自己繡下的印記呢。”

何嬤嬤為人好附庸風雅，總愛在自己的帕子不起眼的角落裏繡上自己的小字。

高嬤嬤下意識的朝著那角落看去，手一抖，下意識的就想將帕子丟掉。

即便是不看那個小字，光是那噴濺在花瓣上已經幹凅的血跡就已經讓她認出，這的確是何嬤嬤的手帕！

一瞬間，她只覺得渾身如同在冰水裏浸過的一般，冷到透心涼。

這一切，其實四小姐一直都知道，卻一直秘而不宣，只等著自己找上門來！

是不是若非今日二夫人讓四小姐搬過來侍疾，四小姐就不會拿出來？

她努力的呼吸著，想要以此保持著平和的呼吸，不至於出錯，卻不知這樣的她實在太過明顯，便連那聲音都帶著顫抖：“許是何嬤嬤在路上掉落，被人撿去，恰好就被七公子見到了……”

她想死扛到底，因為即便證明了這是何嬤嬤的帕子，可她的臉已經被毀掉，除非她自己承認，否則沒人會知道：“她就是因為自己這丟三落四的記性，才主動同二夫人請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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