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姨娘與逝去的夫人同是姐妹，出自江寧商賈人家，且如今顧家落敗，不見一個親人上門，這一點，八姨娘是知道的。

相較於五姨娘出身商賈，出身貧民的八姨娘就不同了。

她家裏窮困潦倒，不得已將她賣出去，後來輾轉隨著主子到了京城，機緣巧合下被沈慶峰看上，被他收了房，成了如今的八姨娘。

雖說衣食是無憂了，可因著二夫人，她一直戰戰兢兢小心翼翼的，就唯恐出了什麽事。

如今她自己倒是沒被抓著把柄，可家裏人卻被她捏在手裏，這讓她擔憂害怕起來。

“姐姐若是想，可以求老爺讓姐姐也將親人接過來——”八姨娘想到什麽一般，突然便住了嘴。

五姨娘卻像是無所覺一般，嘆了氣，道：“你當人人都是妹妹你這般得老爺的歡心呀。”

許是覺得自己戳了五姨娘的痛處，八姨娘歉然的笑了笑：“瞧姐姐說的，老爺對姐姐也很是敬重呢。”

堂堂樞密使會對一個妾侍敬重，這個話也就八姨娘天真的敢說出來，五姨娘嗔了她一眼：“你啊，這麽亂說，也不怕被人聽見了。”

話雖如此，可五姨娘的嘴唇卻還是幾不可見的翹了翹。

“這說起來是好事啊，老爺這麽為你著想，你怎麽還能煩心了？”五姨娘又將話引了回去。

翡翠下意識的看了五姨娘一眼，總覺得她今日故意的將話頭往這上面引。

“姐姐是不知，我家人是來了，可是卻並非是老爺接來的，而是夫人。”八姨娘一臉擔憂的說道：“夫人那個人心思多，我怕——”

怕什麽，她沒有說，神色卻已經說明了一切。

五姨娘便也有些戚戚然的道：“竟然是夫人？她想做什麽？”

“是啊，夫人想做什麽呢……”八姨娘也忍不住的低聲喃喃道。

“那妹妹，你可同老爺說過了？”五姨娘皺了皺眉，道：“若你說，老爺一定會為你做主。”

“老爺那麽忙，我又怎好拿這種事煩他。”八姨娘搖搖頭，神色黯然。

“夫人一定藏了什麽心思，總不能無緣無故就想會對你好。”五姨娘心有戚戚焉的道。

她這麽一說，八姨娘頓時也擔憂起來，神色更加擔憂：“這可怎麽辦？”

論心思論手段，她都不及二夫人一分，二夫人若是真要對她家人下手，那她真不知道怎麽辦。

“或許不是對妹妹的家人呢？”五姨娘下意識的看了她的肚子一眼，忍不住就嘆了氣：“你可知這府裏為什麽沒有庶子生產下來嗎？”

八姨娘這下是真的慌了，府中幾個姨娘的事情她或多或少也都聽說過一些，曾經也對這個說法有過懷疑，可是聽得多了就不免也想多了。

尤其是，自己這一胎是個男的。

“萬一都是誤傳呢——”八姨娘已經慌得六神無主，卻還是下意識的辯解道。

五姨娘突然便黯然下來，眼中隱隱似也有些濕潤：“八妹，你太天真了……”

八姨娘原本心中就有所猜測，眼見五姨娘如此，頓時怔住了：“顧姐姐……”

五姨娘曾經懷過一個男嬰，可生下來的時候還沒睜眼看這個世界，便已經夭折。

不僅八姨娘，還有幾個姨娘也是這樣的情況，或是在生產的時候母子熬不過，或是生下來沒幾天便夭折。

這也是為什麽她一直擔心又害怕，防備著二夫人的原因。

“妹妹，防人之心不可無啊。”五姨娘嘆了一聲：“我不想我的悲劇也在你的身上重演。”

這樣的喪子之痛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五姨娘這樣推心置腹，讓八姨娘對她十分信服：“那顧姐姐，我要怎麽辦？”

翡翠的頭更低了，只覺得五姨娘的手段好厲害。

“妹妹信我？”五姨娘這樣問道。

“看姐姐說的什麽話，妹妹自然是信姐姐的。”八姨娘神色懇切：“姐姐都能將傷口掰開讓我看，我為何不能信姐姐？”

“姐姐，”八姨娘殷殷的看著她：“你一定要幫我。”

“也罷。”五姨娘很是不得已的道：“我其實也沒什麽好的辦法，不過，倒是可以來個將計就計。”

“什麽是將計就計？”八姨娘讀書不多，雖在大戶人家待過，也識過字，見識過一些手段，可要論起這些高深的，卻還是不明所以。

“就是如果二夫人真的存了害你的心思，你便借著這事來個反擊，讓老爺知道，是夫人在暗中搗鬼，這樣夫人逃不脫，老爺也會更加愛重你。”五姨娘低聲在她耳邊說道：“你如今這般受老爺看重，也未必沒有機會，要知道……也是從妾上去的。”

“噓……”八姨娘有些驚慌，連忙用團扇捂住她的嘴：“這話可不能亂說！”

“什麽亂不亂說，我說的是真的。”五姨娘十分不屑，可到底還是壓低了聲音。

這一點，八姨娘也是知道的，她卻還是十分膽顫：“顧姐姐快別胡說了，我哪裏敢生了妄想，只想保住腹中的孩兒罷了。”

這是她的真心話，她雖然深知沈慶峰疼惜她，卻還是能看得清現實。

然而，看得清是一回事，有沒有機會又是一回事，能不能得到也是一回事。

不管怎麽說，八姨娘還是動心了。

“除卻這個，其他的我一切聽顧姐姐的。”她這樣說，眼睛柔亮，閃動著別樣的光芒。

五姨娘的眼中也閃動著淩淩的光芒，看著八姨娘，緩緩的笑了。

花園裏發生的一切，很快便讓沈玉兮知道了。

紫蘇這幾日都特別留意府中的情況，將這些日子發生的動靜說給沈玉兮聽，包括二夫人將五姨娘叫去，她的父親及時趕到，再包括五姨娘暗中見過二夫人。

自然，也沒錯過八姨娘在園子裏遇見五姨娘的事。

“小姐，你說五姨娘想做什麽？”紫蘇十分不解：“她與八姨娘素來都私交很好，為何不暗中到她院子裏去，而是在園子裏？”

雖然說那地方很偏僻，鮮少人會去，可也到底是在外面啊。

按照她的想法，若是五姨娘想暗中借八姨娘做些什麽，難道不該是暗地裏背著人更不會被人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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