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景麟的心中一刺痛，對於自己剛剛的言語更多了一種愧疚。

他突然上前，一把握住了她的胳膊。

沈玉兮微微訝異的回頭看了他一眼，兩人的目光交匯，趙景麟急切而又擔憂的順勢將她拉到身邊：“對不起。”

沈玉兮的面容上剎那間浮現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看著他眨了眨眼睛。

趙景麟強壓下心中的不安與難過，逼自己註視著沈玉兮，唇邊輕輕扯出一抹笑：“我以後不會這樣了，不管你做什麽，我都在身後支持你。”

他的聲音，輕而緩，可卻一聲比一聲堅定。

沈玉兮眸光微動，看著他，動了動嘴唇，到底沒有再多說什麽。

日子如流水而過。

自那日過後，二夫人很是低調了一段時間，沈婉茹也以養病的由頭，避著不出。

看似禁足，實則不過是避開老夫人與沈慶峰。

而自那之後，送去寺廟的話便再也沒有出現過，三夫人每次看著她都忍不住的搖頭，沈玉兮卻只是清淡的笑了笑。

畢竟，她也不期望一次就能扳倒自己這個大姐在父親心中的地位。

這看似平靜的表面下實則是洶湧的暗流，雖然各處張燈結彩，大肆采辦，似乎想借即將到來的新年喜氣沖淡之前的事情，可到底總讓人覺得缺少了什麽。

好在，城外的時疫已經得到了控制，配合著太醫院開出的藥方，分發藥物，許多人便都康覆了，一時間引得民心大動，高呼萬歲，緊張了幾個月的京城百姓便也跟著放松下來。

這是重生以來過的最安逸的時光了，因為整日無事，便在每日的請安過後，時不時的進宮陪著太後，為她抄寫佛經。

冬寒尚還陡峭，院子外面的殘雪還沒完全化去，冷氣每每伴著寒風撲面而來，在每一次的掀簾之間竄入室裏，撞上暖暖的熱氣，便又消失無形。

雪光清冷，透過紙糊的窗欞而入，輝映出一地清冷的雪白痕跡，雖是冷寂，可到底比之外間要暖和許多。

這天，自老夫人處回來，沈澤墨因為之前的事情被三夫人拘在院子裏，許久不見她，纏著她要隨她陪著他玩。

沈玉兮拗不過，同他一起到了後花園。

然而才剛進了涼亭裏，一個丫環便從身後追著過來。

她的神色驚慌驚惶，一路上甚至撞倒了人，急匆匆的撲倒在沈玉兮與沈澤墨的面前：“三小姐，七公子，不好……不好了！”

什麽好不好的，這丫頭，就不能一句話說完？

這要是遇上哪個主子不高興，一句話就能發落了她。

沈玉兮皺眉抿了抿唇，沈聲道：“到底什麽事，說清楚！”

“三夫人……三夫人……”小丫環戰戰兢兢，驚慌的無以覆加：“三夫人出事了！”

三夫人出事了？出什麽事？

沈玉兮心中一怔，心中升起了一股濃烈的不安。

好端端的，怎麽會無緣無故出事？

大夫來了去，行色匆匆。

沈玉兮牽著沈澤墨的手，一路進了三夫人的院子。

院子裏，原本還有些鮮活的花草此刻早已經枯敗，只剩下殘枝斷葉在寒風裏蕭瑟。

一進到房裏，丫環仆婦緊張而忙亂的進出，老夫人也已經在房間外面等著，二夫人假惺惺的等在外面，大夫人也一臉不安的神情坐在最遠的地方等著。

沈玉兮見了禮，老夫人朝著沈澤墨招了招手：“過來，到祖母這裏來。”

沈玉兮眼皮一跳，總覺得三夫人這一次很兇險。

果然，等大夫再次出來的時候，沈玉兮便知道事情不好了。

這是宮裏的高太醫，並非是李大夫。

他搖了搖頭：“老夫盡全力，至於能不能痊愈……只能盡人事聽天命。”

這等於是直接就宣判了死刑，老夫人大驚：“高太醫這話怎麽說？這病……”

“這病發作得急，且三夫人身子有盈虧，怕是難以——”高太醫再次搖頭。

老夫人不解：“那時疫不是已經有了藥方？怎麽會——”

嚴重到這個地步？

再說，城外不都說已經消除了？怎麽這會又染上了？

“時疫的確是已經消得七七八八，可到底還是有些沒那麽快恢覆的。氣正則邪不易入，氣不正則外邪乘之，想來三夫人得病已經有些時日，只是最近身體盈虧得厲害這才誘發。”

三夫人身邊的丫環便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昨兒還好好的，晚間甚至還與奴婢說起今日想吃些什麽，誰知早起自老夫人處請安回來便開始發嘔，人也變得十分沒有精神，不過到了午間便成了這模樣……”

老夫人發驚：“竟是這樣急，事先就沒點察覺？”

小丫環身子瑟瑟發抖：“三夫人尋常也總有些小病小痛，素來便極為能忍，些許不適總是說不礙事，每每喝些配置的湯藥便也好了。今次奴婢便也依照往前那般，雖沒見好，可也不見壞。奴婢說請大夫，三夫人便說每回都是要折騰些時間，奴婢便也不敢再提，早上起來奴婢熬了藥，誰知還沒等喝下去，就已經……”

三夫人的身子一直不好，也的確會配些湯藥自己喝，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

老夫人眸光沈沈，看向高太醫：“太醫且盡管放手一搏。”

至於成不成，聽天命吧。

一旁的沈澤墨面色發白，掙了沈玉兮的手便想闖進去看三夫人，被老夫人身邊的劉媽媽攔住了：“七公子，你如今進去也無濟於事——三夫人若是知道，定然也不想七公子也跟著染病。”

三夫人定是察覺到什麽，這才讓七公子去找了四小姐。

早起沈澤墨定是前來與三夫人請過安的，可三夫人卻將他打發去了沈玉兮的身邊，這說明了什麽？

沈澤墨卻不管不顧，大哭掙紮著想要進去：“放開，我要見娘。”

沈玉兮大步走過去，在他的面前蹲下來，輕輕的擦拭掉他臉上的淚水：“七弟既然擔心三嬸，便不該如此，你難道還想讓三嬸病中擔心？”

沈澤墨一楞，突然便止住了哭泣，卻還是眼淚汪汪的看著她：“可是三姐，我怕……我怕娘也像爹一樣……”

像爹一樣一睡便再也起不來了……

沈玉兮忍不住的嘆了口氣，老夫人的面色也黯然起來，二夫人的眸光幽深莫測，大夫人面色閃爍。

沈玉兮站起身來，牽著他的手，進了房間，丫環忙撩開帳幔。

沈玉兮道：“只看一眼。”

沈澤墨擡起發紅的眼睛，哽著聲音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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