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漆黑的眼中似乎藏著一團雲霧，撲閃的睫毛像極了五姨娘，黑曜石一般的眼睛一瞬也不瞬的看著她：“姨母是存心傷玉兮的心嗎？”

五姨娘被她這樣的眼睛看得有些不安，又聽她的話，到底忍不住的伸出手撫摸她的面頰，喃喃道：“辛苦你了……”

沈玉兮的眼中再次一熱，忍不住的就靠著她的臂彎順勢鉆進了她的懷裏，輕輕的叫了一聲：“姨母……”

五姨娘原本有些柔軟的身子卻因為這一句話，瞬間僵硬起來，手更是下意識的將她推開，顯得有些無措局促：“你……四小姐……這、這樣不好……”

沈玉兮一頓，緩緩的看著她，漆黑的大眼睛裏溢滿了晶瑩：“有什麽不好，您是我的姨母，我喊一聲又怎麽了？”

“不是…”五姨娘明顯有些煩躁與不安：“這不對，你是小姐，我是妾婢，不能越了規矩。”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沈玉兮一顆心慢慢的沈寂下去，看著她道：“玉兮從小沒了娘，又在外長大，好不容易才回來，姨母難道要與玉兮如此生分嗎？”

五姨娘有些拘束，也有些訕訕，卻是微微垂了頭：“原本妾婢擔憂四小姐，如今四小姐沒事，這就回了。”

她說著，虛見了下禮，轉身就出了房間。

只是在快要邁出房門的時候卻又回頭看了一眼，眼中帶著莫名的神色與哀慟。

五姨娘有事瞞著她。

沈玉兮看著五姨娘的背影，心中微動，不安漸起。

“小姐……”瓔珞送完五姨娘回來，有些擔憂的看著她：“五姨娘許是有什麽不得已，小姐不必傷心，待時長日久了，五姨娘一定能理解小姐的孝心。”

不得已嗎？

沈玉兮面沈如水：“也許吧。”

沈玉兮醒來的消息傳了出去，卻因為身子虛弱無法下地行走。

也因此，老夫人免了她的請安問候，只讓她將養著，身子好了再說。

沈玉兮自然不會強撐著去拂了老夫人的面，卻也並沒有閑著，即便是在床上，卻依舊堅持著要抄寫佛經。

瓔珞不解，心疼她，道：“小姐，老夫人都讓您將養著了，小姐怎麽還……”

沈玉兮卻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將來你就懂了。”

雖然她一回來還沒見過其他的姐妹，可她的名字在府中卻已經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就如此刻，站在她面前的繼姐沈婉茹。

按理說她身為繼姐是不必如此事必躬親的，然為了表現她柔順和親的好姐姐形象，她紆尊降貴，親自前來看望她了。

“哎呀，四妹，你才剛醒來，不好好好休養，怎麽還抄寫起東西來了？”她一臉關懷的模樣：“莫要壞了老夫人的一片心意才好。”

這就是在說她不知進退，不敬長輩，明裏乖巧聽話，暗裏忤逆長輩，是個兩面三刀的人。

沈玉兮裝作聽不懂她話中的意思，微微捏緊了手裏的筆，面上卻靦腆一笑：“你是……大姐？”

回來那日她與所有的小姐並沒見過，此時不認得，實屬正常。

沈婉茹捂嘴一笑：“都說四妹聰明伶俐，果不其然，一眼就認出我來。”

並非是一眼認出，而是——將她刻進了心裏，即便化成灰也不會忘記！

“她哪裏是暈迷不醒的樣子？她那分明就是活得滋潤不過！”沈玉晴一身嫩黃色的衣裳，腰帶上繡著精致的百合花，整個人如同綻放的花朵般，飄了進來。

當然，若是忽略她臉上那刻薄的神色，會更加出色：“枉老夫人這些時日不要命的送東西進來，若是她老人家知道自己的心意都餵了狗，不知會做何感想。”

“二妹，說什麽呢，沒個輕重。”沈婉茹輕嗔了她一眼：“四妹剛醒來，你身為二姐，怎能如此說話？”

“嗤！”沈玉晴不屑道：“我怎麽了？我說的都是實話。”

“你啊……”沈婉茹剜了她一眼，轉而看向沈玉兮：“四妹莫怪，你二姐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是刀子嘴，可豆腐心麽……

沈玉兮淡淡的笑了，乖巧道：“是，大姐說的是，我不會與二姐計較。”

卻是會好好算一算賬！

“誰要跟你計較了？”沈玉晴口吐惡言：“就知道裝，簡直是不要臉！”

“我在廟裏的時候，總是聽說家裏的幾個姐妹很是親和，尤其是大姐，人美，心也最是善良不過，聽說二姐也是一樣。可我不過才一回來，二姐就如此針對我，我實在是不知道哪裏做錯了，讓二姐如此不待見我。”

沈玉兮倚靠在床沿，漆黑的大眼睛看著她，有種病中的柔弱美：“二姐是不是在想，我雖然出身為嫡，卻從小在外長大，如何就得老夫人看重？心裏是不是恨不得殺死我，還是想神不知鬼不覺的毒死我？”

沈玉晴雖然心裏沒有如此想，但也差不離多少，被她這樣一說，頓時嚇了一跳，目光有些閃爍，結巴道：“你——你胡說！”

沈玉兮卻柔柔弱弱，顯得很委屈，許是因病，一雙大眼睛格外的大，愈發顯得分外無辜。

“我知道母親這些時日送了很多藥材與補身子的東西給我，祖母與大伯母三嬸娘也沒少送，可都是些滋補的藥品，就連三姨娘都送了一些滋補的東西過來，我原以為二姐是喜歡我的，怎麽二姐原來這麽恨我嗎？”

沈玉晴的面容瞬間便白了起來，下意識的看了沈婉茹一眼。

她是怨恨她身為嫡女，雖從小被送出府，可一回府就裝病得了如此關註，好東西收都收到手軟。

可這不代表她就真的什麽都不在乎也什麽都能說，剛才她也就是逞一時之快，以為按著她從小在鄉野長大的性子，也定然不敢如何。

雖然剛回來那時看著潑辣，不至於會唯唯諾諾，卻也不敢如何。卻不想沈玉兮絲毫不懼，竟然還敢反駁。

她是討厭她沒錯，更嫉妒她如此得了許多好東西，可她也是知道，在這個家裏，只要老夫人喜歡誰寵著誰，誰都不能說些什麽。

三姨娘之前也曾幾次叮囑她，讓她抽空一定過來看看她，即便心裏不悅，可面上一定要裝出姐妹情深的樣子。

她原也是這麽想的，可還沒等她進了房，就聽見她那般與沈婉茹虛偽的說著話，想著她收到的好東西，還如此惺惺作態，忍不住的就出言譏諷。

這般的道理她能想到，沈婉茹自然也是。

她微微掃了沈玉晴一眼，暗罵了一聲蠢貨。

“四妹你別生氣，我早說過了，你二姐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其實這心裏啊，還是緊張你的。”沈婉茹出面打圓場：“你是不知，你暈迷的這幾日，她天天擔憂著，如今你醒來，親近你都還來不及呢，怎麽會不待見你？”

沈玉兮勾唇一笑：“是嗎？”

“是呀，你瞧她知道你回來，特地打造了一對一模一樣的簪子，一只送你，一只自己呢。”

沈婉茹一副姐妹情深的，眼風卻朝著沈玉晴掃了過去：“是吧二妹？”

“這樣啊……”沈玉兮看著沈玉晴不情不願卻又隱忍憋屈的模樣，心中十分暢快，面上卻十分為難的道：“可是，二姐看著十分不情願呀。”

這是二夫人才送她的簪子，她都還沒戴過，當然不情願了！

沈玉晴吐血，卻只能往肚裏吞：“我—很—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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