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過樺櫟樹林層層疊疊的枝葉，灑在林間的小道上，照亮了歸人的夜途。

“嗚吼...嗚吼...”

陳溪跟在母親的身後，扶著林間小道上的樹幹，慢慢地向山下走去。偶爾從幽深的叢林裏，會傳來一兩聲野獸的嘶叫聲。在把夜色深林，襯托得更加寂靜。

“嗚...嗚...”

壓抑的環境，讓陳溪感覺到不適，他大聲地學著野獸的吼叫起來。

“小溪，大晚上不要胡亂吼叫！”

“咋了，媽媽？我就覺得沒事吼兩聲麽，把野獸嚇跑，”陳溪不解道，也許是壓抑的太久了，在夢境中城市裏面的生活更壓抑，面對城市裏無數聳立的高樓，他不可能站在街道上突然大喊大叫，容易被路人看成神經病。因為那裏已經習慣了合理與規則，對於個性的事物，少了一些包容和理解。

而現在他回到了家裏，面對空闊的天地，可以盡情地釋放自己的情緒，於是面對這幽深的夜色，連綿的大山，茂密的森林，他總想著大吼幾聲，情感得到了宣洩，讓他感覺得非常痛快。

母親否定了陳溪的想法，說道，“你別把野獸引來就好，這山上有狼，還有野豬，山上地裏許多莊稼苗，都被野豬禍害了。”

“媽媽，你說這山上能打到野豬麽？”

“沒得土槍，野獸夾子，咋能打得到麽，你要遇到野豬，還不被豬吃了，它們可厲害著呢，你要是在山上看到，別惹它們，就趕緊上樹躲著。”

“我覺得自己現在身體倍棒，能幹掉一頭野豬，”陳溪覺得自己現在的力量很大了，就辯解道。

“哈哈，就是家裏豬圈裏的那頭家豬，你都一個人擺平不了。去年臘月，咱們家殺豬的時候，讓你抓住尾巴，你都沒抓住，還殺野豬，野豬的力氣，可比家豬猛多了。”

母親提起去年臘月殺豬的囧事，讓陳溪覺得很不好意思。

在農村裏，年邊上，殺豬是一件熱鬧的事情，周圍鄰居都會來幫忙。

去年家裏殺豬的時候，陳溪自告奮勇地想要體驗一把殺豬。只是在抓豬尾巴的時候，被奮力掙紮的豬，一屁股懟進了糞坑裏，弄得他一身的豬糞，想想都覺得難為情啊。

“媽你還別不信，今年過年咱們家殺豬，我一定要抓豬後腿，你就等著看吧！”

陳溪和母親一邊摸索著走著，一邊閑聊著。

在與母親的聊天中，陳溪學到了一些在山野生存的智慧和經驗。例如，遇到山上野獸的躲避方法，山上野生藥材的生長規律。那些知識書本上，是學不到的，都是一輩輩相傳下來的，留給子孫後代的生存技能。

也許母親說的話，曾經已經講過好幾遍了，而他卻從來沒有認真聽過，只是把母親的叮囑，當作煩人的嘮叨。這一次他想要安靜地聽完，不管母親教授的經驗，是否科學合理，也不管是否還能用的上，他只想聽一聽母親的嘮叨，親切的嘮叨。嘮叨聲裏，有母親的無微不至的關懷，對他一生平安的祝福。

林間的小道，終於走到了盡頭，天已經完全黑了，家門前燈火闌珊。

回到家裏，已經八點多了，陳嶺已經準備好了洗澡水，也把晚飯做了。

陳溪和母親梳洗後，一家三口，就看著電視，吃飯，聊天。哥哥講一講他在學校裏的事情，然後母親會從自己的角度，提出建議。家庭教育不就是一代代人，坐在火爐前，在炕上，在飯桌上一點點地傳授的麽？

吃完飯，陳溪把袋子裏的黃姜，倒在家門前的空地上，來清除其中的泥土。

“媽媽，明天你幾點起來上後山地裏啊？”

“五點多吧，早上，清爽，趁著太陽還沒出來，天不熱，能多幹一會”，母親也在一邊幫忙除土，輕輕地回答道。

“好吧，明早叫我一起，我還要在挖一些，後日帶到縣上去賣。”

“你這麽急幹嘛？留在家裏，等到有人上門收藥材再賣，你還要往縣城上跑，不嫌麻煩啊！”

“唉，沒事的，如果明天挖多了，我就後天上縣城，順便給陳嶺買些中考模擬卷回來，他這不是就要中考了麽。”

“你要買書，買學習資料，我還不給你錢麽，還用你挖黃姜賣錢，多累啊！”

“不要，不要，我要自己掙錢買，”聽到母親說要給錢，陳溪趕忙拒絕道。因為他知道，在母親的觀念中，富裕是節儉來的，錢要省著用。而且，母親給的錢不會太多，根本不夠實現他的計劃。

哥哥陳嶺聽到我們的對話，就輕輕地說道，“那我明天也去挖黃姜吧，兩個人挖多一些。”

“不用了，山上的黃姜不多，你明天早上去幫媽媽除草吧，下午回來看書吧”，聽到哥哥的提議，陳溪想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拒絕道，因為他覺得自己體力好，一個人在山上跑，找起藥材來，更快一些。

農村的孩子大一點，十歲以後，從學校回來後，就會被家人叫著，一起上地裏，幹些簡單的農活。村裏的家長們擔心孩子讀不好書，長大後又沒有生存技能，就開始帶著幹農活，陳溪家也不例外。

至於在學校的作業和考試成績，父母們卻不太關心，只是有時候想起來，會問一兩句。有時候在學校裏孩子闖了大禍，被老師找上門，父母們才會狠狠地把孩子打一頓。

下雨天打孩子，這在農村裏經常發生，畢竟下雨天上不了地，家長就有了空餘的時間，就會問問孩子的學習，做些簡單的考驗，而家長常常得到不理想的結果，就會打一頓孩子，讓孩子吃點教訓。當然，一般父親打孩子，母親一般都會阻擋，最後就成了父母之間的戰爭了。

結果，天上下雨，讓一家人都不痛快。

農村裏的學校，一般老師都不會叫家長。一是因為農民們一年四季太忙，沒時間；另一個原因，村裏的老師就是本地人，在遇見的時候，會談論起自己的孩子，然後家長就會知道孩子的表現。表現好了，第二天飯裏會多個雞蛋；如果表現差了，頭上會多個雞蛋。

......

陳溪清理完黃姜裏的泥土，天就黑了。

在安排好明天的事情後，陳溪一家就準備開始休息了。

陳溪和哥哥的臥室是在二樓，打開臥室裏的燈，可以看到臥室裏面，放置的是一張老式的實木大床，靠墻有一個衣櫃和幾個紙箱子，靠外面放的是書架子和書桌。書桌很大，長三米多，寬有兩米，是父親特意讓人定做的，希望陳溪兄弟兩人，能夠認真學習，好好讀書。書桌上有一盞臺燈，燈下正放置著一本打開的模擬試卷，還有本子，想來哥哥剛剛才是在看書做題。

“我在做一會題，你先睡吧！”

哥哥陳嶺走進臥室坐在書桌前，準備開始繼續做題，便對陳溪說道。

“哎，算了，我也看會書吧！”

在夢境中，陳溪下班後都會玩到半夜，玩手機電腦，或者出去過夜生活，時間長了都習慣晚睡了。

陳溪在另一張椅子上坐下來，打開書本，發現這些內容都太簡單了，只是為了中考，也沒有必要花費太多時間。他在裝書的箱子裏找一找，沒有找到課外書。不過，陳溪在書桌上，找到一只毛筆，還有墨水，於是，他就拿了一疊舊報紙，開始練習書法。

陳溪和哥哥都是從小練字的，這是父親的要求。

因為這個村裏，陳家人都是比較有文化的，陳溪的叔叔伯伯們的學歷都不低。

據說，陳溪的爺爺很有文化，寫毛筆字非常好，曾經鄉鎮上搞活動，許多大字報就是他寫的。只是後來，在父親只有兩三歲的時候，爺爺參加了一場運動會，被早早淘汰下場。

練字，這樣的優良傳統，怎麽能不繼承下去呢，一手好字，可是一個人的門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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