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每個人都能夠有勇氣去對自己逝去的親人“一探究竟”，至少尹淳就覺得自己做不到，她眼巴巴地望著林至都進去的那個房間，他現在心理上正承受著非一般的煎熬與壓力，而自己除了幹等也什麽都做不了，偏偏林業原就坐在她邊上，氣氛簡直不能再尷尬了。

她挼了下頭發，轉過身子準備扯些別的什麽話題，忽然她一頓，眼角餘光模糊地看見長椅背後的高級材質窗上有一個被人碰出了一個彎彎的水蒸氣痕跡。又是L，小林子要她防著林業原！！

“小淳，你們在廢墟堆裏找到了什麽東西沒有？”

“嗯？”尹淳眨了眨眼睛：“那裏不是已經毀了嗎？您說的是？”

“唉……”林業原長嘆了一口氣：“我這個做兒子的真是慚愧！”

尹淳心裏暗暗疑問著，表面上還是不動聲色假裝似懂非懂：“您是說想看看林爺爺有沒有留下什麽遺物的對嗎？”

“對，小林子一下飛機就去那裏找，一點成果也沒有嗎？”

把長者的遺留物品形容成‘成果’聽起來實在有些說不過去，但尹淳就當他是不講究用詞了，她搖搖頭：“應該是沒有找到什麽的，我在車上睡著了，醒了就看到您來。”

林業原的目光在她身上探究了幾回，卻又還能醞釀出一副實在是太傷心所致收不住情緒的樣子，只是他忽略了一點，作為一個商業家他固然是一條老辣的姜，但眼前的女孩也早已不是當初那個聽到一句褒獎就能傻傻開心上半天的女孩，常年投身於經紀行業，面對各種難纏的客戶和大牌，尹淳練就了一身神魔相擋的本事，只不過一般僅限於在工作中發揮而已。

探是沒探究到什麽結果，林業原又把目光放回了緊閉的門上：“你在這裏等他吧，叔叔有點事還沒辦完，我會安排人帶你們回家住，要辦後事也要花些時間，小淳，謝謝你能來，也幫我勸著那小子一點，看著他不要太亂來了。”

一只手撫在朱唇上像是一道禁錮的符咒，久久未能松下來，手的主人掀開了純白色的床單，揚起了一陣輕微的藥水味，她光著腳走到高級病房自帶的洗手間裏面，正面對著光滑的鏡子久久回不過神。

一些久遠到被時代與世人遺忘的記憶一點一點開始回來。

劉剛一直以為自己只不過是蒼茫空間裏沒有來歷也不會有好果的存在，就連劉剛這個“名字”，也是劉年年仗著江南教了幾道本事後給他“欺負”出來的。

時間太久連自己是什麽來歷都忘了，跟劉年年那群無法按照正常程序往生的幽魂一樣，飄來蕩去，他到底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始終適應不了雲璣這具女身的“劉剛”拿起一旁的花泡洗手液噴上鏡子擋住那淡嬌的容顏，心裏不堪之極：“徐真啊徐真……汝真負徐氏之祖……”

審訊室裏只剩下兩人：林彪和羅渠。

觀察窗的位置也空無一人，刑偵大隊的人包括局長嚴嵩都聚集在了大廳辦公室，也就是說接下來交談的內容只有他們自己清楚。

一名標準西裝裝扮得體的男人隨著幾個“便衣”坐在大廳辦公室的位置上，他手裏拎著一個黑色小皮包，胸前的別致小徽章隱隱發著光。

“朱律師，”嚴嵩稱呼了他一句：“現在犯人的審訊還沒結束，不能按照你提議的方案來辦。

來人是E市乃至全國赫赫有名的律師事務所裏面的創立合作人朱文得，此人跟市中心局有著長達十來年的合作，用嚴嵩的話來說，這種只要給了臭錢哪裏都能捆綁上關系的人，三更半夜來南區分局，不會有什麽好事情。

雖然嚴嵩話是這麽說，但朱文得此人，刑偵隊裏幾個留在了大廳“圍觀”的人，有那麽幾個都是第一次見到這位人物，感覺上跟嚴嵩的形容差得太遠，用最簡單的第一印象來形容的話，那就是如果這個人被選去演電視劇，那麽奸邪利宦的角色絕對與他無緣。

而嚴嵩之所以也在同樣的半夜時間趕到局裏，正是因為他事先就收到了消息，也事先跟林彪權衡了一陣，此時好歹還能用“局長”這個名頭擋上一點時間。

“這個是，”朱文得配合著應道，“大家為了犯人都這麽盡心盡力，林大隊長親自審訊了這麽久，就算是不合情理也不能隨便就推翻各位的一番辛苦。”

嚴嵩臉上看不出什麽焦急喜怒，明知道朱文得在暗示審訊超時的問題，“我們刑偵隊成立之初就是為了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和惡勢力鬥爭到底，朱律師這幾句話就有些過了。”

“那我自個兒掌嘴，”朱文得的控場能力不是一般的強，把話隱隱點明了又給自己給對方都留了面子，一半的工作做完之後他就只需要等待。

市中心局的幾個人相繼開始發話：“嚴局，羅渠的案子追根究底起來也是很覆雜的，這件事引起了幾個領導的重視，這次我們來把人提回中心局作緊要處理，你應該多配合一些。”

“此事關系到幾家重大的企業，由不得我們不嚴肅，嚴嵩局長，當年的事件你是見識過的，林平剛剛因為事故去世，我們中心局的各位領導也表示很痛心，但是林彪要是太意氣用事的話……”

與其說是這幾個人帶著朱文得來押人走，倒不如說是朱文得領著這些人來撐場子。

當年羅渠被撈走那時嚴嵩就在場見證了那一幕，名義上是由中心局接管，但實際上是什麽操作大家心裏都跟明鏡似的。

嚴嵩皺了下眉頭，又聽到朱文得說：“嚴局這麽晚了還沒下班，身子骨能受得了嗎，過不了多久您也該退休好好享享清福了，刑偵隊的個個精英們也都為了這件事加班加點的，趁現在把事情交給中心局，大家也正好能夠解放一下……”

“不能為了案子鞠躬盡瘁，那成立刑偵隊有什麽用。”

羅渠無情地打斷了朱文得的話走進辦公室，“退休可不代表就能享清福，老隊長林平不就是剛剛出事嗎，以嚴局的身體，我覺得還能再戰個五六年……朱律師和幾位領導也是太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了，天還有幾個小時才開亮，比起這份大老遠趕過來的辛苦，我們這些兄弟加點小班又算什麽，就是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生怕我們查出點什麽把羅渠給生吞活剝了……”

“林彪！”嚴嵩適時制止他的言無所懼，中心局來的這幾個人，怎麽說也要比他的位置高那麽一些，現在是過足了嘴癮，往後呢？自己總不能一直這麽罩著他。

“沒事沒事，”朱文得十分“誠懇”地先表示了自己大人有大量的氣度：“年輕人總得血氣方剛一點才能辦好事，再說剛剛發生那樣的事，我們就過來提人，是我我也會覺得心裏堵了一口氣，不過林隊長，這次事情只能移交給中心局處理，希望我們能夠互相理解。”

理解你奶奶個大腿！方鵬程反握著手站在一邊無從插嘴，沒辦法，中心局太喜歡玩用身份壓人那一套，幾個文縐縐的辦事者往那裏一站，還真有那麽點趾高氣昂高人一等的感覺。

總之人逼人，能夠逼死人。

“朱律師這麽說，我還能有拒絕的餘地嗎，你們幾個，去好好把‘蛇王’給收拾好了，直接交給中心局趕過來的幾位吧。”

林彪稍微炸了一下毛之後很快就收起了情緒，“嚴局，您還是回家休息吧，有中心局的各位盤查羅渠的事情，我們這個小南區分局還能有什麽不放心的，這件事就算告一段落了，我家裏還有些事等著我去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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