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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下課後,一班後門口。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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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鼻的酒精味,讓施燦月上了頭。施憶胳膊肘處的紅藥水,怒火般在施燦月眼中燃燒:“是不是我們班那群男生幹的?老娘找他們算賬!”

施憶呆了一秒,趕緊拉住施燦月:“他們幹嘛了?”

“不是他們欺負你的嗎?”施燦月指著施憶的傷:“不然是誰。”

“燦大媽,是球啊。”施憶解釋道:“打球時,被撞飛了,誰叫我太瘦。”

施燦月松了一口氣,又氣急敗壞地一拳掄向施憶:“你才燦大媽呢!”

旁邊的人憋不住笑。

“你笑屁啊!”施燦月這才註意到施憶身旁的男生笑出一口皓齒。他方寸頭,月牙眼,五官立體;兩道劍眉英氣逼人。

“我叫黃文佐,能幫我給你們班那個畫眼影的女生嘛?”那男生遞過來一張紙條,或許因為緊張,深吸了一口氣,挺拔胸膛抖動,如山巒起伏。

“你不自己拿給她,叫我幹屁啊!”施燦月抱怨著,目光順著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是許有晴位置。

黃文佐無所適從之時,施憶詭異地上揚嘴角:“他害羞。”

“啊晴?許有晴?”班上就只有曾小小化妝,好像沒有女生畫眼影,施燦月指著自己座位旁的女生,又確認了一遍:“反正我給她就對了吧。”

黃文佐看了看施憶,像是在跟他確認,然後點點頭,禮貌地表示感謝。

施憶搶著回答:“不用謝!”

“老子又不是謝你……”兩人推搡打鬧著回班級。

施燦月有些木然,心想:“幹嘛拐彎抹角,婆婆媽媽的。有屁當面放不就好了。”

突然,覺得左肩一沈,被人拍了一掌。施燦月瞬即回身轉過頭去,辮子一甩,見許有晴瞪大了眼睛,不知所措。而右側奸計得逞的顏以如早已笑得直不起腰來。

“敢耍老娘,小包子,你找死啊!”施燦月往教室裏看了看,在啊晴位置上的是誰呢?這紙條應該是給她的吧。

鴻雁傳書,尺素傳情,延續了千年的方式。書信像是一個叫賣的老人,一頭挑著天涯的一端,一頭挑著海角的一隅,如今它早已經被這個信息爆炸的時代遠遠拋在身後,它沈重的腳步似乎就戛然而止在上個世紀的八九十年,那個物資匱乏、通訊不便的年代。

然而,它又以傳紙條的方式,在學校青澀酸甜的氛圍裏,重獲新生,經久不衰。

紙條上的字不比電腦上方方正正的鉛塊字可以比擬的。一筆一劃的輕重,一字一句的標點,都能看出書信者的心旌搖曳,漣漪漸起。

“又是啊憶小弟弟~?”顏以若看著施燦月手中的字條,笑得怪異。

“放屁啊!才不是。”施燦月揮了揮手中字條:“給啊晴位置上那個美女的。”

同樣嬌小的身材,披肩的長發,相同的校服,玻璃窗裏映落著許有晴的身影和另一側的曾小小交疊在一起。

“你怎麽跑這來了”施燦月將紙條遞給許有晴座位上的曾小小。

“又有人給你傳紙條啊。”顏以若大驚小怪的喧嚷,一把搶過,如同渴望得到老師表演的小學生,大聲朗讀:“一班的你,我是二班的黃文佐,我可不一般,知音難覓,愁悶易慨,與其感慨萍水相逢,盡是他鄉之客,不勝相識也不枉相逢,希望跟你做個朋友……”

喧鬧的教室,漸漸安靜下來,顏以若宣讀聖旨一般,全班都洗耳傾聽。

數不清這是第幾個給曾小小傳紙條的男生了。許有晴聽著好玩,心想若回他個“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或者“漂泊浮萍本無根,天涯游子君莫問。”黃文佐豈不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文縐縐的文句,聽得施燦月頭皮發麻。看一眼紙條上的瘦金字跡,原來這是施憶的捉刀代筆。

“包子,你幹嘛啊!”仿若顏以若宣讀的內容是滿門抄斬,即刻執行,曾小小鴕鳥狀趴在桌子上啜泣起來。

顏以若臉皺成十八褶的小籠包,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左一句對不起,右一句對不起

不久,教室又漸漸喧鬧起來,曾小小的哭泣慢慢被淹沒在人聲中。

“英雄救美啊!得哥,你的機會來了。”李鴻燦肘了肘顏才得,擠眉弄眼。

顏才得也不含糊,瞬間變成日向才得,給了李鴻燦一個白眼。顏才得突然吼了聲:“上晚自習了,大家安靜。”

顏才得筆記本上塗塗畫畫,小本子撕掉一頁又一頁。撕裂的本子,卷起毛邊,碎成鋸齒狀,如同他心情一般淩亂。

“大胖,幫我傳給曾小小。”許久後,顏才得點點前桌的後背。

“以公徇私哦。”大胖郭宇飛一笑,滿臉橫肉就把眼睛藏起來了。

“得哥,你趕快去追吧。肥水不流外人田。”李曉也慫恿道。

“是啊,得哥,去追啊。兄弟我頂你啊。”同桌的李鴻燦也忍不住插嘴。

顏才得緘默了片刻,訕訕地來了一句:“我不搞基。”

“滾!”

許有晴摘下眼鏡,揉揉酸脹的眼睛,習慣性將目光轉移到窗外。

一彎新月在玻璃窗上打了個勾。兩層樓高的紅花楹樹,九月還開得火紅,像晚霞不落,像熱血難涼。

許有晴用鉛筆在課桌上寫著:

九月鳳凰衣

紅葉金秋牧童笛

月夜青鳥啼

何妨生死做相思

零碎的片段,偶得的語句,許有晴會將它寫在課桌上。一尺見方的小木板,那時便是我們所有的天地。反覆修後,許有晴會將它特寫進自己的小本子裏。小本子將會是自己的專屬詩集,不曾發表,不曾出版。

晚自習下課鈴響,許有晴心中埋怨自己又浪費了一節課。桌上高高堆起的英語練習冊,她腦中盡是和尚光亮的腦袋:作業必須今晚交齊!又不禁抱怨當初怎就舉了手,當什麽英語課代表啊。

四十六、四十七、四十八、四十九、三十一、三十二……許有晴心裏默數著。發現自己好像數錯了,於是又數了一遍:五十四,還差兩本。

“誰英語作業還沒交。”許有晴輕柔的聲音淹沒在同學們的嬉戲喧鬧中,無人理會。

“誰英語作業還沒交!”施燦月大吼一嗓子。

“我!”

“還不趕快給老娘交過來。”

許有晴聞聲尋去,不時想回頭去看的角落。此時,順理成章地望去:李鴻燦和李曉雙手高舉,垂頭喪氣,戰敗投降一般滑稽。顏才得的位置卻被身軀龐大的郭宇飛擋住了。

“你們快點交呀,晚自習結束前要交的呀。”許有晴抱著一摞練習冊走到後排,焦急說道,走到顏才得位置旁,他卻不在座位上。

“還沒做啊。”李鴻燦低垂著頭,眼皮微擡,手撓著後腦勺無奈說道。

“你們趕緊做呀,英語老師趕著要交。”許有晴不知所措。

“生是中國人,死為中國魂。要我讀英文,絕對不可能!”李鴻燦胸膛一挺,慷慨激昂,義憤填膺仿若要為國捐軀一般。

“對!絕對不可能!”李曉連忙搭腔,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我寫完了。”

李曉話還沒涼,李鴻燦三下五除二已經把作業抄完,愜意地半躺在椅子上。李曉都驚呆了:“我幹!你他媽個漢奸,說不交就不交。我是有骨氣的中國人。”

“你真不交了,那我記上去了哦。”許有晴隨手撕來一頁便簽,就要記名字。

“等一下,晴哥哥,再給我兩分鐘~”

李曉抓過一本練習冊就要抄,卻被李鴻燦按住了:“不行啊,這本小小的,你不要跟我抄一樣啊。”

“晴哥哥,把你的給我吧。讓我多對兩個。”

“我的?是九號,第九本。”許有晴有些猶豫,她可害怕被老師發現了抄作業的事:“你不要完全抄一樣啊。”

“什麽叫抄,說得那麽難聽。語文上專業術語叫借鑒,數學上叫類比,地理上叫遷移,生物上是轉錄,物理上是參考系。歷史上就是文化大一統。”許有晴受不了李曉總是歪理一堆。

一大摞練習冊,都頂道下巴了。許有晴急匆匆趕去辦公室。

走廊借著教室的光還是有些暗,過道的燈壞了還沒修好。

背後走來一雙人,夜色下刻畫成搭調的剪影,映落在地上。從他們的說笑聲中,許有晴聽得出好像是顏才得和曾小小。回頭想去看,涼風吹來,許有晴不禁打了個寒顫,飄起的幾縷頭發,不偏不倚遮住了視線。

嘩嘩~風翻動書的聲音。

“對不起,對不起……”許有晴跟人撞了個滿懷,練習冊撒了一地。沒戴眼鏡,灰暗中許有晴看不清對方面容。那人沒有回答,事不關己般的從一堆練習冊中走過。

顏才得和曾小小的歡笑聲縈繞在耳,許有晴鼻頭一酸,聲音極低:“你怎麽這樣!”

那人停下腳步,回過身來。

七、水心閣再開大會數學課各有花招

他俯下身來,許有晴才看清是施憶。

他看著自己,冷峻而漠然,銳利而警覺,如史家筆下的字淡而硬,如青銅器上的刻痕重而冷。許有晴有點不寒而栗。

許有晴收拾起一摞練習冊,肚子微微向外一挺,示意施憶把他手中練習冊疊上來。她不想帶著哭腔說話,不想別人看穿她的情緒。

施憶自顧走在前面,似乎沒有興趣觀察自己的情緒。他幽幽地說:“走吧。”

漆黑夜色中,他單薄的體格,仿若風輕輕一吹,便會幻滅。許有晴只覺得他整個人彌漫著一股腐朽的味道,陰森森的。

許有晴和施憶一起走進辦公室,辦公室的老師都仿若領導突進視察一般,露出了異樣的眼光:一墻之隔,兩個班級的男女同學。一個是面無表情,心事重重。一個是眼眶微紅,梨花帶雨。同時來交一個班的英語作業,這怎能不叫人起疑。

原本埋頭批改作業和尚大驚失色。和尚縱使教學任務繁重,也忙裏偷閑不忘研究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科學理論——毛澤東思想。堅信著“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革命理念,特別是對於同學們之間的男女關系。

所以,一定要防範於未然,扼殺於搖籃之中。

交齊了練習冊,兩個人正要離開辦公室,和尚卻發聲了:“施憶,等一下,我有點事找你。”

許有晴如釋重負地走出辦公室,心中抱怨道,難道有錢人家的公子大少爺就是如此蠻橫不講理,撞到了人,也不道歉,竟然想拔腿就走……

生性薄涼。許有晴想起這樣一個詞。

晚自習結束,回到宿舍。

洗宿完,熄了燈。生管老師又開始惡鬼巡邏。舍友們都躺在各自的床上,只有許有晴獨自一人還頂著微弱的陽臺燈在洗衣服。

水龍頭裏噴湧出來的水,激起來一層層的泡沫,泡在水裏的手早已經麻木。許有晴自小體質虛弱,常年手腳冰冷。她望了望對面樓,對面樓是男生宿舍,也是一片漆黑,只剩下幾間宿舍微弱的燈光。

有時候,半夜起來上廁所,迷迷糊糊地看見那幾盞微弱的燈光依舊那樣明亮,以至於許有晴都分不清那到底是寢室的燈,還是天上的星。只是聽說,那是高三的自習室,永晝的房間承載多少光明,對高考的恐懼又多了幾分。

舍友們又召開隆重熱鬧的“人民代表大會”。

只聽得曾小小壓低了聲調,神秘地說道:“唉,有件事情跟你們說。”

顏以若見曾小小高深莫測的神色,原先平躺的姿勢都變成了坐立,僵屍般蹦跶起來:“什麽事兒……”

曾小小水汪汪的眼睛轉了轉,臉色嬌羞地說道:“唉,算了,算了還是別說了。”

“到底什麽事啊!”眾人都按捺不住了。

曾小小扔出一封情書,假裝生氣地說:“一個男生寫給我的,煩死了,天天纏著我。狗皮膏藥似的甩都甩不掉。”

難道是他寫的?陽臺上的許有晴一恍惚,濺起的水花彈到臉上才還能感受到冰冷的感覺。將水龍頭旋緊,流水聲隨之戛然而止。許有晴守夜犬般警覺地豎起了耳朵。

“六班那個啊?那個長得蠻帥的啊。”

“要說帥,二班那黃文佐更帥啊。不過個子比六班那個就矮了點。”

“黃文佐矮是矮點,不過校隊王牌控衛啊,鬼一樣的彈跳,一米七二就能扣籃。上屆江城中學生聯賽乙組MVP啊。”顏以若眼睛已經成星星狀。

“這麽厲害!”

她們又你一言,我一語開始談論帥哥。不管是年段的帥哥,還是電視明星帥哥,帥是唯一衡量的標準。許有晴洗完衣服,回到床上,開著一盞小臺燈螢火蟲一般,蓋上被子躲在被窩裏讀著《人間詞話》。書卻一直停在:偶開天眼覷紅塵,可憐身是眼中人……

每周最後一節課是數學課。

講臺上,螳螂兄拿出他那套《論高考數學之鄭氏模板》,講得是唾沫橫飛。講臺下,同學們帶著即將回家的歡樂心情,各忙各事,忙得不亦樂乎。

全日制管理的學校,一群人裏除了李曉是走讀生,其他人都是住宿,出個學校都要請假條。老師們總是想著學生們來學校就應該是讀書,腦子裏除了讀書,其他的什麽談戀愛,打籃球,出去逛街,練級打怪,唱歌畫畫亂七八糟的東西全都是浪費青春。

所以應該全部關起來,只剩下書墨相伴。但是阻止得了同學們手牽手地逛校園,卻阻止不了潛滋暗長的一刻悸動;阻止得了同學們打籃球,卻阻止不了看NBA文字直播的熱血沸騰 ……

又或是像李曉這種“讀書絕緣體”來學校除了讀書,什麽都幹。高舉除暴安良,維護社會和諧的口號,而經常打架的理由僅僅是:看不爽。

施燦月附著許有晴的耳朵悄聲說道:“螳螂兄飛過來的時候記得提醒我。”她便把平時高高紮起的頭發放下,一頭趴下,躲進如簾青絲,在簾闈中呼呼大睡了。許有晴期待著等下去日月書屋能有好的發現,眼睛雖然盯著螳螂兄那英俊的臉龐,瞳中物象卻是另一番風景。

後排位置的一群男生偷偷拿著手機看NBA文字直播看得熱火朝天。

李鴻燦看NBA文字直播正到關鍵處,手機竟無疾而終——沒電了,任憑他使勁眨眼放電都沒能搶救過來。於是就吵著前排的郭宇飛給他看最後一分鐘。

不一會兒,郭宇飛傳來紙條:家嫂持球,推到塔下!家嫂要強打鄧呆呆,家嫂終於要硬一回了!家嫂背身放大招,一個霹靂天勾手,空大,不中! 科比游走,跳刀直接飛到籃下!一招人猿泰山!補刀劈扣!決殺!比賽結束~。技術統計,科比17殺5死。

“我擦,你他媽玩游戲玩瘋了吧你。”李鴻燦興奮地差點吼出來。“哈哈。湖人又贏了。17投12中命中率這麽高,我科這回該三雙了。”

“哈哈。得哥,你家易帝怒摘一板,狂砍兩分。”

顏才得只好怒送他一個“滾”字。諾基亞鍵盤時代,同學們都可以一邊跟老師眉目傳情,真誠地表示自己在認真地聽課,一邊拿著手機盲打跟那個誰誰誰發短信。就算是後來開啟了觸屏機的新時代後,也是習慣了九鍵模式。

“他姥姥的,這種類型的題目,高考肯定要考。睡覺的全部給我看過來,玩手機的全部給我收下去。”

他姥姥的,是螳螂兄的口頭禪。有著驚堂木般的功效,往桌案一砸,衙役齊聲威武。縣老爺開始審案:大膽函數!所犯何事?坦白從寬,坑拒從嚴,快快從實招來,顯現出你的本來面目。

螳螂兄直勾勾地盯著顏才得他們後面那一片,那架勢仿若捕蟬的螳螂,螳臂輕鉤,蓄勢欲發,一擊斃命。看得顏才得他們心驚肉跳的。

“他姥姥,後面還睡睡覺呢!”

李曉被螳螂兄嚇醒了,潮濕的額頭粘著幾根卷毛,臉頰上橫亙著幾條紅印,迷茫地環顧著四周。碰上螳螂兄直勾勾的眼神,不寒而栗,低下頭想要假裝認真的看書,被口水水漫金山的書,皺巴巴的,字都模糊了。

“郭宇飛,就說你呢。還看別人!”

“我沒睡覺啊。”郭宇飛心中擊鼓鳴冤:大人在上,小人冤枉啊。

“你沒睡覺幹嘛把眼睛閉著啊。”

“老師,我沒閉著,只是眼睛比較小。”郭宇飛不自在地扭動了身子,撓撓大腦袋,像只巨型招財貓。

郭宇飛人如其名:過於肥,是個大胖子。一米八的個頭,兩百五的體重。每當他從窗戶旁走過,許有晴總誤以為天黑了。

“哦~是這樣嗎?”見大家都笑,螳螂兄硬是強忍,繼續說道:“你們先看一下這道題目,給你們一分鐘想一下這題的思路。”然後,用書擋住臉,釋放強繃的表情。

不過五秒,大家題目都還沒看完,螳螂兄接著講:“有一個重要的數學方法就是找關系。你們仔細觀察這題跟前幾節課學的函數知識有什麽關系。”

“沒關系。”講臺下,同學們一片茫然。

“誰跟誰本來有關系啊,認個幹爹不就有關系了。不會找關系到時候你們就吃虧了,將來怎麽在社會上混啊。”螳螂兄一臉奸笑地說:“你們看,我們做題目要有目的性,看要求這部分求什麽,我們就要把這部分留著,然後再設一個變量,不要怕變量多了,就像你們家長錢賺多了,只要家裏紅旗不倒,不怕外面彩旗飄飄。”

哄堂大笑。

“然後這樣就跟原來的知識扯上關系,我們要善於把不熟悉的東西轉化為我們熟悉的東西,這是一種很重要的數學思想方法——轉化化歸思想。其實,我們數學學什麽,我們日常生活中基本上不會用到這些什麽函數的。再說了,現在的人工智能化,你數字輸進去,一兩秒它就自己算出來了。我們學的是一種思想方法,一種思維方式。”螳螂兄一邊尋覓著什麽,一邊接著說,“我們來講另一種重要的思維方法,數形結合。”

“他姥姥的,我的直尺呢。是不是被你們偷了。”螳螂兄開玩笑地說。說話間他手臂一揮一條筆直的線已經橫亙在大家眼前。“你們不要學我啊,畫圖還是要用直尺的,像我這樣校長看到會罵的,會開除我的。”

他突然想到什麽似地轉過身來:“你們有些同學是不是沒錢買尺子啊,做人可不能無恥(尺)啊,沒錢要跟我說,我會跟你爸爸說的。作業裏那圖畫得跟狗咬的一樣。”

又是一陣哄堂大笑。

“還有,我說一句啊。有些同學有很強的思維能力和自學能力。我相信以後或許就成為一代數學家、物理學家,未來的陳景潤,錢學森,有能力把飛船送上天,但是你們當下面對的是高考,你會做不厲害,厲害的是老師要給你錢。”

同學們竊竊私語,表示不解。

八、南燈街暗藏日月曾小小笑收牛奶

“分數就是錢,你們現在不好好按著格式來一步步寫,到時候這裏被扣一分那裏扣一分。有時候一分就可以要了你的命,到時候你們就再來陪鄭老師吧!”

叮叮叮……下課鈴響。

“這題講完就下課啊。三十秒。”講臺下如先皇駕崩,後宮三千深閨怨婦,一片哀嚎。

螳螂兄微凸的眼睛一瞪,手往烏黑發亮頭上一抹,粉筆灰留下白色的印記,比大家還委屈道:“他姥姥的,我拖課又不收你錢,別人請我去補習,我還要收錢呢。一個節課就是兩百,少了我還不去呢。你們這小兔崽子,將來怎麽考清華北大呢?”

於是,

同學們只得深情望著黑板,假裝認真聽課。待他講完題目,說出下課兩個字的時候,又是十幾分鐘過去了……

螳螂兄口中的一中,全名叫做江城一中。江城一中在南燈街的盡頭,而梓江中學在南燈街的另一頭。安海鎮孕育著的兩個孩子一般,南燈街像是一條臍帶連接著這鏈兩個淵源深厚的中學。

南燈街的由來,已經不可追溯,或許與海有關吧,也不知道它存在了多久,或許從第一個在這裏安生的人開始,南燈街也就存在了,只是那時候它還不是南燈街。

南燈街兩旁坐落著大量的磚瓦房,蛤蜊房。屋子慘敗頹唐,只有黯淡剝落的屋瓦,覆蓋著厚厚的青苔是唯一的生機。

屋頂上被風吹折的廢棄天線,拉聳著腦袋。它與童年的信號失聯,當初五彩的畫面,如今只剩下斑駁的銹跡。屋檐下的燕巢,早已燕去巢空,只有地上黑白相間的汙漬證明它們來過。

南燈街上時常可以看見暮發蒼蒼的老人。他們在這裏誕生,也在這裏衰老。老屋承載著歡笑、淚水、相遇、離別……一生的記憶,如今,也只能睹物思人廖以慰藉。

周末,許有晴總不急著回家。從南燈街的這頭,走到南燈街那頭,每次企圖數清到底用了多少青石板,卻每次結果都不同。一路走來,除了小攤小販,有時會有木偶演出,有時會有南音雅唱,有時會有祭祀活動……那些消逝故事,若隱若現。

許有晴並不能完全理解,只覺得新奇。走到盡頭,江城一中的對面,拐進去的小巷,藏著一家書店:日月書屋。

一棵巨大的常青藤懸吊而下,將書屋裝點得生意盎然。店主是一對老爺爺和老太太,雖然早已滿頭白發,卻比常青藤還活力四射。許有晴每次來總能找到自己喜歡的書。

一道精致的屏風,將小小書屋隔成裏外兩部分。

屏風描繪著百舸爭流的恢宏場面。內室裏,時常傳來清亮的古箏聲。許有晴分不清七音五律,只覺得古箏深遠悠揚,乘載著華夏文明千年的悠長歲月,來到耳邊,娓娓道來。

櫃臺處,有只永遠不知道說什麽鳥語的彩色鸚鵡,歡樂蹦跶。有時候,疏落的陽光透過明亮的玻璃窗,斜照進來,落在身上,像鸚鵡的彩色羽毛,輕盈柔軟。

風雨湖中識君面,多蒙借傘共船舟。

江南多煙雨,小城多故事。踏磨得光滑的南燈街和江城飄渺的煙雨,如同調皮搗蛋的熊孩子,湊在一起總是詭計多端,喜歡惡作劇。它們會讓這群為了高考而匆匆忙忙、迷迷糊糊的人不小心就摔了一跤,幸災樂禍地看著一個溫潤的少年伸出援手,笑意地看著少女落荒而逃的身影,狼狽至極。

江城煙雨,像是月老萬千紅線,不知何時搭了線,成了牽扯一生的羈絆。

傍晚時候,黃昏孕殘陽,少年懷情愫,暫時忘卻高考的夢寐。偷偷地牽手,偷偷地擁抱。買一對情侶杯,發誓要一輩子。買一個包包,說包包等於抱抱。買一串糖葫蘆,你一口我一口的吃起來,如同千百年前,田埂阡陌上傳頌著最簡單而美好的誓言: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這樣的老街不但安海鎮裏有,淺滬鎮裏也有,它們縱橫交錯,如同血管般遍布在江城的每一個角落。只是它們慢慢的在消逝,慢慢的在退出歷史的舞臺,隨著那年代痕跡的消逝而消逝。

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

那時,老街還在,同學們還在。

同學們還在——上課。

轉眼要期中考了。英語連堂課。和尚身兼多職是有優秀的能力作支撐的。藍校長作為資深黨員,深刻領悟先富帶動後富的必要性,富貴之後不忘父老鄉親,親朋好友。和尚身為藍校長的女婿,不不僅有高超的英語水平還有良好的行政能力。於是,一步一個腳印走到了這裏。

這個題目呢,是固定搭配,記下來就行了。

這個題目呢,我們根據上下文意思容易得出B答案。

這個題目呢,是有點爭議,但是其他選項都不合適,所以我們只能選A。

一節課下來,和尚這如此反覆的循環。和尚身為長期在教學前沿的一線教師,依據厚積薄發的教學經驗,開宗立派自立門戶地開創了這一套“一招三式”的教學方式。招式簡單卻是實用,程咬金憑借三板斧縱橫沙場幾十年,封侯拜將。和尚憑借這“一招三式”縱橫高中英語教學界幾十年,也是各種“優秀教師”稱號,賺得是瓢缽滿盆。

生動風趣的教學方式,讓強打起精神的同學們,如同臺風過境田地裏的麥苗——東倒西歪。還有被連根拔起的,如李曉,橫躺在桌子上流著口水,做著浪漫青春的美夢。

和尚怒火中燒,對叮叮作響的下課鈴聲置若罔聞:“我教了幾十年書,你們是我教過最差的一屆了。看看上次單元考,同樣是一個老師教出來你們看看隔壁班都要考得比你們好,人家上140的,九個!我們班就曾小小和許有晴兩個。這期中考都快到了,你們都快被普通班趕上了,就這素質還重點班呢!你們考試前這麽浮躁的狀態怎麽考試,肯定考砸。你們那個鯌清花學姐是我教的,上次請她來給你做交流,她不是說作息要有規律,保證睡眠時間,不要熬夜,要跟著老師走,要跟著老師走。你們這種考前臨時抱佛腳,上課心態浮躁,不聽我的話,等你們上了大學才會想起老師的話的好,你們師姐一再強調要跟著老師走,我說的話你們都不聽到時候你們就知道要跟著老師走……”

“聽她放屁啦,我姐跟上屆狀元是同桌,她高一就把高二的書的讀完了,晚上都讀到一點多,早上6點準時起床。這叫跟著老師走?這叫保證睡眠時間?”李曉突然詐屍,不以為然地說道。

和尚喋喋不休,硬是下課時間擠去大半。好不容易熬到下課,許有晴想起和尚的“你妹的”中國特色的純正發音,就一個頭兩個大。

“到底是誰啊。神經病!”曾小小撅起的嘴足以拴住一頭牛,眼角蘊藏的笑意,掩飾不住。

“怎麽了?”許有晴關心問道。

“怎麽了,你累了,說好的幸福呢……”施燦月聽了許有晴的話茬,表情怪異地唱著。她向來就是別人一提到“當初”她就會歡樂的接上:當初是你要分開,分開就分開……;別人一提到“走吧。”她就會大吼一聲:說走咱就走啊,你有我全都有啊……;別人一提到“因為”她就會傷感的唱道:因為愛情,不會輕易悲傷……

“不知道誰天天往我桌上放牛奶。”曾小小抽屜裏拿出另外六瓶牛奶說道,“已經一個禮拜了。”

“哎呀呀,七瓶都能召喚神龍了。”

“可我還不知神龍是誰呢。”曾小小無奈答道。

“管他是誰呢,竟然是放你桌上就是給你喝的,你就喝唄。”顏以若不以為意地說道。

“我才不喜歡喝牛奶呢。”

“你不喜歡喝,不然給我喝吧。反正放著也是放著。”顏以若露出的虎牙,閃耀著刀鋒的光亮,霸氣說道:“姐姐我對它已經垂涎很久了。哈哈。”

曾小小把七瓶牛奶往顏以若桌上一放。顏以若虎牙一露,開心地說道:“姐姐我就笑納了哦。”

“這應該是某個帥哥拜倒在我們小小的石榴裙下,喝了可是要以身相許的。”

“那我不要了。”顏以若被施燦月一嚇唬,嚴肅地想了想,猶豫再三,把牛奶放回桌上,我還是不要了。

一直在一旁默不作聲的許有晴見狀也不禁撲哧一笑,插嘴道:“追我們小小的肯定是高富帥。你還不願意了。”

“不願意。不願意。人家喜歡的是小小又不是我。”顏以若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

說起來,化學老師說,我們生活中處處有化學這倒是真的,我們從大米裏認識了石蠟,從火腿裏認識了敵敵畏,從鴨蛋裏認識了蘇丹紅,從鱔魚裏認識了避孕藥,從火鍋裏認識了罌粟殼,從銀耳裏認識了硫磺,從木耳裏認識了硫酸銅,從豬肉裏認識瘦肉精,從奶制品裏認識了三聚氰胺……

還好大家不是那種貪圖小便宜的人,一瓶沒喝。現在想想是多麽怨毒的愛戀啊。

“我猜是六班那個送的……”

“不對,可能是二班的黃文佐……”

“我猜是……”

九、睡大覺春夢無痕會錯意心猿意馬

七瓶牛奶沒召喚出神龍,也沒召喚出白馬王子,倒是把和尚召喚出來了。上課鈴響,和尚閃亮登場。和尚依然苦口婆心超度著這些十惡不赦的靈魂:“後面的同學不要睡覺了。”

李曉卻依舊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和尚卻視若無睹。和尚以佛之慧眼,佛之本心來看待這件事:以李曉的家勢,他的未來與成績的好壞是沒有多大關聯的。最重要的是,李曉是學籍在別的學校的借讀生,教好了不過為他人做嫁衣,教壞了也不影響自己評優評選。

俗話說:閻王好見,小鬼難纏。出家人以慈悲為懷,何必凡事斤斤計較,人生以寬容而博大。和尚這樣想來,微微一笑,閃耀著亮瞎狗眼的人性光輝,繼續講題:“這個‘你妹的’……”

說來奇怪,每天準時遲到的李曉,最近幾天天天早起。剛到班級就能見他已經早早的趴在座位上睡覺。難道是螳螂兄的警告起了作用?

一樹碧玉迎風展,幾點亂紅春意鬧。

已然深秋,藝術長廊的三角梅還開得嬌艷,旺盛的觸須四處攀爬,炸裂的花瓣探出的花蕊,如同金蟒吐信捕捉周圍獵物。

燦爛的陽光如同月光般柔和。李曉只身過長廊,前方的女生馬尾擺動,仿若在向他揮手。她風吹起擺動的頭發,幾根發絲飛舞,三角梅般輕觸著他的臉頰,惹得李曉心裏癢癢的。揮動的手臂不小心擦過的她的手背,背靠背擁抱的手傳過異樣的溫度,一股電流直透心底。

當那女生正要轉過臉來……

叮叮,叮叮……上課鈴響。

李曉驚醒。他睡眼朦朧,趴在桌子上,心想再回去看看那女生長什麽樣。突然,感覺有人拉他:“別吵,我再睡一會兒!除非螳螂兄死了,叫我起來高興高興,否則不要叫我起來。”

言畢,忽然覺得不對,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肅殺的氣氛。擡起頭來只見螳螂兄正和藹可親地對著他笑。

“我後面站著聽課。”李曉瞬間反應過來,做出了自我懲罰的措施。

“外加八百字自我檢討書。期中考後交。”

今天的數學課,螳螂竟然提前的結束,怡然自得地坐在凳子上饒有興致的觀察李曉。可憐的李曉站得雙腿發軟,眼冒金星。

突然,螳螂想到什麽似的:“對了,我們期中考完,馬上校運會。期中考要好好準備,校運會也要好好準備。班長,校運會的事情你要好好籌備一下,同學們有運動方面特長的要踴躍參加,認真準備。沒有特長的同學也要好好鍛煉鍛煉。俗話說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嘛。”

螳螂兄對李曉笑了笑:“李曉你要是能拿兩個金牌回來,這檢討書就免了啊,我覺得站著上課訓練效果不錯啊……”

“別!螳螂兄。不,鄭老師。我保證以後肯定好好學習,好好鍛煉,為班級爭光。”李曉急忙搶答道。

螳螂兄慢悠悠宣布下課的時候,同學們聽從螳螂兄指導,在奔向食堂的時候已經為校運會做準備,開始了跑步練習。

江城的冬季總是來得特別晚,北國千裏冰封萬裏雪飄的時候,江城還是落英繽紛的暮春景象。學校的強制要求下,同學們不得不穿上黑西裝、白襯衫佯裝大人模樣。

班級裏只剩幾個值日生。

許有晴將黑板下方的字擦幹凈了,擡頭看著黑板最上方的數學公式,不禁皺了眉頭。許有晴踮著腳還是夠不著,只好一蹦一跳得像只癩蛤蟆。數學就是她吃不到的天鵝肉。

突然,巨大的手掌搶過她手中的黑板擦。手心相碰的瞬間,許有晴本能的將手收了回來。許有晴不敢動彈,因為她一動彈就要靠著背後人的身上。

“我來幫你吧。”

“哦。”許有晴楞了半天,從顏才得身前狹小的空間鉆出來,像剛出世的小袋鼠驚魂未定。她眨著眼睛:“那、那、我去洗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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