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這個女人，比我還會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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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楚瑾的臉色很不好看，一進門就用憤恨的眼神瞪著吳世襄，瞪了半晌，發覺吳世襄根本就沒擡頭理她，她才氣呼呼道，“怎麽？不認識我啦？”
吳世襄終於放下手中的企劃案，斜斜地倚在椅子上，擡眸淡淡地掃了她一眼，“有事嗎？”
楚瑾扯了扯嘴角，冷笑了一下，“沒事的話，我會來找你嗎？”
說著，她也不客氣，直接走到吳世襄的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有些東西，需要讓你過目一下。”
說著，就把夾在腋下的文件袋扔到了吳世襄面前，“我找人調查過安以心了，沒想到結果很出乎意料，我覺得，你應該有興趣看看。”
“沒興趣。”吳世襄根本就沒有伸手去接那個文件袋，只淡淡地瞟了一眼，“我早就調查過她了。”
“哦？”楚瑾微微擰眉，“如此說來，她的事情你全部都知道？”
“差不多吧。”吳世襄終於站起身來，抽出一支煙來點上，沒有絲毫紳士風度地在楚瑾這個女性面前吞雲吐霧起來。
“那你知道不知道，安以心的養父母是怎麽死的？！”見他根本就不想看那些資料，楚瑾只得循循善誘了。
“自殺。”吳世襄看著楚瑾，眸中無波無緒。
“為什麽要自殺？”楚瑾眸中閃過一絲陰冷。
“安氏夫婦苦心經營了二十幾年的公司破產了。”吳世襄吐出一口煙，淡淡道。
看到吳世襄竟然真的知道，楚瑾不覺有些訝異，隨即又道，“那你知道安氏公司為什麽破產嗎？”
吳世襄的臉色沈了下來，冷冷地盯著楚瑾，並不回答。
楚瑾以為吳世襄不知道，揚了揚下巴有些得意地笑了，“是因為被龍勝集團旗下的食品公司用不正當競爭手段搞破產的！”
吳世襄依然沒有回答，夾著香煙的手指有些用力，過濾嘴被夾得扁扁的。
楚瑾自然看出了吳世襄眼中的不悅，而她此來，就是要來揭吳世襄的傷疤的，因此，吳世襄越是不高興，她就越覺得開心。
她勾了勾唇角，笑吟吟道，“而且，你知道嗎？安氏的公司破產後，很快就被你們的食品公司收購了。你說，是不是很巧？”
“安氏夫婦因為破產，被銀行追債，還四處借錢。可惜，人情冷暖啊，也許根本就沒人願意借錢給他們吧，後來也不知道怎麽的，這兩人就想不開，在家裏開煤氣自殺了。”
楚瑾雙手環胸，笑得得意洋洋，“這些，你都知道嗎？”
“你到底想說什麽？”吳世襄把手中的香煙摁在煙灰缸上，指節泛白。
楚瑾終於斂去了眼中的得意，冷笑了一下，“你以為安以心是真心愛你的嗎？”
吳世襄的嘴角不易察覺地抽了抽，臉色頓時陰沈得可怕，仿佛暴風雨即將來臨之前的天空。
做了二十幾年的朋友，楚瑾怎麽會不知道此刻的吳世襄已經是憤怒至極？可是，她卻一點都不害怕。
或者說，她想看的，就是這樣的結果。
一向冷傲的吳世襄，如果知道自己被利用了，知道自己只不過是個覆仇的道具、是個任安以心擺布的棋子，那麽，又會如何？
再說了，既然已經得不到這男人，那麽，她也決不能容忍這個男人和安以心恩恩愛愛纏纏綿綿，她要拆穿那個女人的真面目！要毀掉吳世襄那份自以為是的美好！
因為，她認定了是安以心和吳世襄害得楚瑜進監獄的，而她作為姐姐，在父親去世後，竟然沒能好好保護自己的弟弟，這讓她痛苦至極，順帶著也對安以心和吳世襄痛恨至極。
吳世襄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冷冷地看著楚瑾，重新抽出一支煙來，卻沒有點上，而是放在指間把玩。
楚瑾看了他一眼，那張英俊得讓人看一眼就著迷的臉，曾經讓她那麽心動，縈繞著她的整個少女時代，可是此刻看來，卻覺得……心灰意冷。
吳世襄什麽都沒說，只是那樣冷冷地看著她，眼眸深處是一抹不可捉摸的意味深長。
不知為何，楚瑾不覺有些惱了，勾了勾嘴角低低地笑了一聲，“是，我是來挑撥離間的。因為我見不得你和安以心好，或者說，我巴不得你們這輩子都得不到幸福！”
沒想到，吳世襄聽了她這話，臉色並沒有變得更加憤怒，依然是那副淡漠含笑的模樣。
楚瑾突然有種惱羞成怒的感覺，不知為何，眼眶突然有些泛紅，“是，我是妒忌安以心，我是曾經愛過你，可是，現在我已經不愛你了，因為我終於看清了你的真面目！”
誰知，吳世襄卻冷笑了一下。
楚瑾發紅的眼眶不覺就更加潮濕了，“這些年，我默默地為你做了多少，你知道嗎？可是最後，你卻這樣對我！你眼睜睜看著安以心把我爸爸逼死！你把我唯一的弟弟送進了監獄！”
“楚勝的死，是他自己做出的選擇。”吳世襄掏出打火機來漫不經心地按著，可是依然沒有點煙，“至於楚瑜，是以心逼著他去做犯法的事嗎？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
看到吳世襄還在維護安以心，楚瑾氣得嘴唇發抖，淚水撲簌簌地掉落，“就是安以心的錯！如果這個女人沒有出現，那麽，你就不會這樣對我，我爸也不會死，我弟弟更不會進監獄！”
說到這裏，楚瑾變得聲嘶力竭起來，身子抑制不住地發抖，“都是她害的，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如果她沒有出現，我們一家人會像從前那樣開開心心，我們會很幸福……”
吳世襄淡淡漠漠地看著她，眼中沒有絲毫的憐憫。
許是察覺到自己失態了，楚瑾努力抑制住胸腔中那股噴薄欲出的怒火，顫聲道，“你終於知道了？其實，你也只不過是安以心的一枚棋子。也許，當初她已經知道我喜歡的人是你，所以才故意勾引你了呢？”
“她的目的就是拆散我們家，讓我們陷入不幸，所以才利用你來覆仇。或者說，她根本就是想報覆你，因為，是你們龍勝集團間接害死了她的養父母！”
原以為聽了這樣的話，吳世襄會生氣的，誰知道吳世襄的臉色依然只是淡淡的，並沒有很震驚、很生氣的樣子。
他終於把指間的煙咬在唇間，然後點燃了香煙，緩緩地吸了一口。
透過迷蒙的淚眼，透過繚繞的煙霧，楚瑾恨恨地看著他。
看到他不為所動，看到他淡漠如常，楚瑾有些不甘心起來，咬著牙，恨恨道，“難道，你就心甘情願被她利用嗎？！”
吳世襄仍然沒有回答，只是一下一下地抽著煙。
楚瑾輕輕地咬著下唇，用幽怨的眸光定定地看了吳世襄半晌，終於氣呼呼地轉身走了。
只是，手放在門把上的時候，她的腳步頓了頓，突然想起什麽似的，轉身看著吳世襄。
“我知道你討厭我，也知道當年的事你都知道了。可是，你知道嗎？這個女人，比我還會算計！”
然後，楚瑾的唇邊浮出一絲嘲諷，“甚至，你們的兒子也是她算計了你才懷上的，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說完這些話，楚瑾就開門走了。
吳世襄仍然默默地抽著煙，目光落在窗外，這個城市的燈光一如既往的輝煌璀璨，燈光下的人依然忙忙碌碌地活著。
一切都沒變，可是，一切又都變了。
直到一支煙抽完，他才緩緩回過神來，然後走到那把大椅子上坐下，忽然覺得四肢無力……
這件事，既然楚瑾都查出來了，那麽，爺爺應該也都知道了吧？
他伸手揉了揉隱隱作痛的太陽穴，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耳畔縈繞的是爺爺冰冷淩厲的話語——“那個女人很有心計”、“這種女人不能留在你身邊！”、“如果你還執迷不悟，那麽，你什麽都得不到”……
坐了許久，他才掏出手機來給項均打電話，讓他備車。
到了地下停車場，項均已經站在車旁等著了，上了車，項均便問他要去哪裏。
“回去。”吳世襄冷冷道。
項均微微一怔，才又弱弱地問了一句，“回哪裏？”
因為這段時間祖孫倆幾乎一直都在冷戰，而且家裏還多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妹妹”，所以，吳世襄經常沒回家，而是去住酒店。
“吳老宅吧。”吳世襄嘆了一口氣，低低道。
回到家，見到主樓的燈還亮著，他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走了進去。
到了客廳，只有華姨坐在客廳裏看電視，他問了一句，“爺爺呢？”
華姨說吳老爺子今天去公司開會，有些累，所以已經睡下了。
吳世襄沒有說什麽，轉身正要走，卻看到吳思晴端著一壺水正從廚房裏走出來。
看到吳世襄，吳思晴只是淡淡地點了一下頭，沒有說什麽，轉身上樓去了。
吳世襄眸色陰沈地盯著吳思晴的背影，華姨早已察覺到他眼中的不悅，也不好說什麽，只是有些擔心地看著他。
華姨是個善良的人，說實話，她也很憐惜吳思晴。
因為她知道無論當年發生了什麽，那都是大人的錯，和吳世襄一樣，吳思晴也是最無辜、最可憐的，他們同樣失去了父母，同樣在孤獨中長大。
甚至，吳思晴還背負著比吳世襄更深的傷痛，因為，她只是一個見不得人的私生女，而且，她不像吳世襄一樣能夠得到吳老爺子的呵護和疼愛。
當年，吳彬死後不就，吳思晴的媽媽生病去世了，吳思晴在她舅舅家生活了六年，直到十八歲那年才得到吳老爺子的承認。
吳彬死後，吳老爺子一直沈浸在悲痛中，自然認為吳思晴的母親——一個人人唾棄的小三，也是害死吳彬的罪魁禍首之一。因此，吳老爺子一直不肯認這個孫女。
直到吳思晴十八歲那年，吳老爺子才承認她是吳彬的女兒，然後送她去法國留學。
但是，除了用之不竭的錢，這些年，吳家的人再也沒有給過吳思晴什麽，而吳思晴也從來沒有回來過。
這次，吳老爺子突然把吳思晴叫回來，華姨自然知道吳老爺子的用意。一想到吳老爺子是在利用她，華姨心裏就為吳思晴感到難過。
這些年，雖然吳思晴一直在國外，可是華姨都有和她聯系，時不時噓寒問暖，問問她在國外過得如何。
她知道這個孩子心地善良，根本無意回來和吳世襄爭什麽，可是，吳老爺子卻把她推上了“戰場”，讓她不得不去面對吳世襄的怨恨和敵意。
這對吳思晴來說，亦是殘忍的。
幸好這個孩子對什麽事都看得很淡，然而，這種淡不是愚昧的淡，而是一種看透世事，而後看透一切的通透。
……
第二天的早餐餐桌上，吳世襄終於冷冷地開口了，“我答應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
說完以後，他擡頭淡淡地掃了吳思晴一眼，然後面無表情地看著吳老爺子。
吳老爺子一聽，臉上頓時就露出微笑，然而，卻也不敢笑得太過明顯，因此很快就斂去了笑容，輕輕咳嗽了一聲，“你終於想通了，很好！”
而吳思晴，從始至終都沒有擡頭看他們，只是低著頭吃飯，柔順的長發覆去了半邊臉，看不出絲毫的情緒。
直到一頓飯吃完，吳思晴才擡頭淡淡道，“我打算買明天的機票回法國。”
華姨一聽，不覺楞住了，半晌才反應過來，連忙道，“哎呀，這都快過年了，你又這麽多年沒回家，就算要走，好歹也等過完年再走嘛！”
吳老爺子一聽，花白的眉蹙了起來，“誰說你可以走了？！”
吳思晴看了吳世襄一眼，然後才緩緩道，“我只請了一個月的假，那邊的工作放不下。”
吳老爺子的臉色沈了沈，“什麽工作？你的工作我不都給你安排好了嗎？你是吳家的人，自然該為龍勝集團工作！”
吳思晴眸色淡淡地看著吳老爺子，沒有說什麽，起身往樓梯走去。
吳世襄明白，雖然他答應和安以心離婚了，可是吳老爺子還是不放心，因此才要把吳思晴這個警鐘放在龍勝集團，好時時提醒他不要搞什麽小動作。
吳世襄的嘴角彎了彎，冷冷地看著吳思晴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
吳老爺子卻像什麽都沒看到似的，吩咐昭平去把那份離婚協議書拿來，然後，把那兩張薄薄的紙扔在吳世襄面前，“簽名吧。”
吳世襄接過昭平遞過來的筆，毫不猶豫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
第二天，龍勝集團就正式對外宣布吳世襄和安以心離婚的消息。吳世襄拒絕接受任何的采訪，面對鏡頭的時候，他的臉色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坊間流傳著各種各樣的說法，有說吳世襄真心愛的人始終還是楚瑾，為了娶楚瑾，他和安以心離婚了；
有說是因為安以心和某個酒吧老板有暧昧關系，吳世襄發現了，一怒之下就休妻了；
還有說是安以心心術不正，覬覦吳家的財產，吳老爺子發現後就把她趕出家門……
流言之所以是“流”言，就是因為傳播速度很快。
很快，整個清江市的人都知道安以心是心術不正的豪門棄婦，是害死自己親生父親的惡毒女人，是克死了自己養父母的喪門星……
之所以能達到這樣的輿論效果，不得不說，這其中還有楚瑾的功勞。
而另外一方面，聽到安以心離婚的消息後，和楚家的人一樣高興的，就是柳家的人了。
安明麗高興得不得了，直說這是“報應”，而柳佳偉對安以心也早已是一肚子的怨言了，聽說安以心被掃地出門，自然也是高興得不得了。
而黎初明和丁靈呢，天天苦著一張臉，又是難過，又是擔心。
難過是因為安以心和吳世襄離婚了，而且還被人塑造成一個壞女人，而擔心呢，是因為一直聯系不上安以心。
自從出國後，安以心就沒有和他們聯系過。
黎初明和丁靈給她發了上千條留言，發了幾百封信，可是卻像石沈大海一般，甚至連一個小小的漣漪都沒有。
就這樣擔心著擔心著，很快就過年了。
這個年過得有些壓抑，窗外爆竹聲響起的時候，吳世襄靜靜地站在窗前，看著天空中的煙花一個個炸開。
雖說城市禁止放爆竹煙花，可是大過年的，家家戶戶都要放那麽幾個意思一下，也沒人管。
吳家老宅是幾十年前最早開發的高檔住宅區，位於城中一座稍高的山上，因此可以看到山腳下的風景。
再加上這一帶有錢人多，因此附近人家放的煙花自然也是全城最絢爛奪目的人。
和附近的人家比起來，吳家今年是冷清的。哦不，應該說吳家年年都是冷清的。
往年是因為家中沒有小孩，也沒有歡鬧聲，就吳世襄和吳老爺子兩個人吃完年夜飯，然後坐在客廳裏看一會兒電視，就各自散了。
今年雖然多了一個樂樂和吳思晴，可是因為過年前不久才發生那些不愉快的事，因此自然也高興不起來。
吃過年夜飯後，昭平和華姨帶著樂樂去庭院裏放煙花，就是那種小小的、小孩子玩的煙花，吳思晴也跟著去了。
雖然吳思晴對這個家裏的人都是淡淡的，幾乎很少說話，也很少笑，可是對樂樂，她卻溫暖了很多。
許是因為樂樂可愛吧，總是纏著她，甜甜地叫她“姑姑”，吳思晴漸漸地也放下了心防，偶爾也會陪樂樂玩。
吃過年夜飯後，她便和昭平一起帶樂樂去院子裏放了煙花，樂樂雖然玩得很開心，可是因為外面冷，只玩了一會兒就進來了。
小家夥坐在沙發上陪著吳老爺子看春晚，看著看著就犯困了，華姨便把小家夥抱到她房間去——安以心離開後，樂樂便由華姨帶了，就像當年她一手把吳世襄拉扯大一樣。
九點多，吳世襄便回東樓去。
因為過年，華姨吩咐要把所有的燈都打開，就連素來很少開燈的南樓、北樓和西樓的燈也開了。
東樓的客廳裏雖然也亮著燈，可是進屋後，吳世襄還是覺得冷清。
站在空蕩蕩的客廳裏，想起不久之前，安以心還窩在這沙發上看書，他的心不覺就擰了起來。
此刻，她會在哪裏呢？
每逢季節倍思親，他承認，他是想她的。
想她溫柔的、可以治愈他心中所有傷痛的微笑，想念她柔軟的唇，想念她身上淡淡的玫瑰香氣……
可是，卻是越想越覺得煩躁。
於是，他便起身去酒架上拿了一瓶紅酒和一個杯子，然後上樓去。
進了房間，擰開燈，四處整整齊齊的，整齊得就像沒人住似的，沒有一絲家的氣息。
自從她離開後，這棟房子，便失去了家的氣息。
家的氣息。
多麽溫馨的感覺啊，自從爸爸媽媽去世後，他就再也不曾感受過家庭的溫暖。
雖然吳老爺子疼他、華姨也疼他，可是，吳老爺子對他的疼愛是一種高高在上的、帶著威嚴的疼愛。而華姨對他的疼愛卻是一種小心翼翼的、把他當小少爺伺候的疼愛，終究都隔著那麽一段距離。
直到安以心出現後，或者說，直到安以心走進他的內心後，他才突然發覺自己身邊有了一個親密無間的女人。而且，也許是因為同病相憐，這個女人理解他、心疼他，給了他溫暖的愛。
可是，楚瑾卻說，安以心對他的愛從一開始就是一場陰謀，他只不過是安以心覆仇的工具，或者說，是覆仇的目標……
想到這裏，他的心就不覺疼了起來，仿佛有針紮過、有刀劃過，一點一點地疼，一片一片地疼，然後，疼得無法呼吸……
可是，怎麽辦呢？
就算這麽疼，這麽難過，他還是想她，而且想得都快要瘋掉了！
倒了一杯酒站在窗前，因為寒冷，玻璃已經模糊。透過模模糊糊的玻璃，南樓的燈光也變得模模糊糊的了。
這座一年到頭只有過年的時候才會亮起燈來的房子，曾經藏著他最美好的回憶，可是此刻，冷冷清清，和他一樣，冷冷清清。
也許小的時候他也曾怨恨過母親，可是自從和安以心結婚後，或者，更確切地說，是看到安以心對樂樂的愛後，他突然想起了當年。
從安以心身上，他看到了媽媽當年對他的愛，那些美好的記憶一點一點地清晰起來，關閉了很久的心扉也被打開，陽光照了進來。
再加上他對樂樂的愛也越來越濃烈，自己似乎也漸漸明白了什麽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因此，對媽媽的怨恨竟也漸漸地消散了。
小時候，因為爺爺對媽媽的怨恨，他也漸漸地被灌輸了這種怨恨，覺得一切都是媽媽的錯，如果媽媽沒有做出那樣的事，那麽，他們家就會好好，一直好好的，就像別人那麽幸福。
直到如今，他才明白，原來媽媽才是弱者，才是那個最無助的人……
如果爸爸沒有暴力傾向——經常，他喝完酒後會發脾氣，然後對媽媽動手；如果爸爸沒有出去外面找女人，那麽，媽媽就不會做出那樣的事……
想到這裏，他的心更加疼了，拿著紅酒杯的手忍不住微微發抖，指節泛白。
拿起酒杯來喝了一口，一股冰冷直落心底，心似乎也沒那麽疼了，於是，他幹脆端起酒杯來一飲而盡。
一杯，又一杯，直到一瓶紅酒見了底，他才把自己扔到床上，閉上眼睛呼呼大睡。
可是，一整個晚上都是夢，夢裏出現的是兩個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
媽媽輕輕地拍著他的臉頰，溫柔地叫他，“世襄，趕緊起床啦，上學要遲到嘍。”
安以心捧著他的臉，深情款款地看著他，對他說，“世襄，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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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世襄終於放下手中的企劃案，斜斜地倚在椅子上，擡眸淡淡地掃了她一眼，“有事嗎？”
楚瑾扯了扯嘴角，冷笑了一下，“沒事的話，我會來找你嗎？”
說著，她也不客氣，直接走到吳世襄的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有些東西，需要讓你過目一下。”
說著，就把夾在腋下的文件袋扔到了吳世襄面前，“我找人調查過安以心了，沒想到結果很出乎意料，我覺得，你應該有興趣看看。”
“沒興趣。”吳世襄根本就沒有伸手去接那個文件袋，只淡淡地瞟了一眼，“我早就調查過她了。”
“哦？”楚瑾微微擰眉，“如此說來，她的事情你全部都知道？”
“差不多吧。”吳世襄終於站起身來，抽出一支煙來點上，沒有絲毫紳士風度地在楚瑾這個女性面前吞雲吐霧起來。
“那你知道不知道，安以心的養父母是怎麽死的？！”見他根本就不想看那些資料，楚瑾只得循循善誘了。
“自殺。”吳世襄看著楚瑾，眸中無波無緒。
“為什麽要自殺？”楚瑾眸中閃過一絲陰冷。
“安氏夫婦苦心經營了二十幾年的公司破產了。”吳世襄吐出一口煙，淡淡道。
看到吳世襄竟然真的知道，楚瑾不覺有些訝異，隨即又道，“那你知道安氏公司為什麽破產嗎？”
吳世襄的臉色沈了下來，冷冷地盯著楚瑾，並不回答。
楚瑾以為吳世襄不知道，揚了揚下巴有些得意地笑了，“是因為被龍勝集團旗下的食品公司用不正當競爭手段搞破產的！”
吳世襄依然沒有回答，夾著香煙的手指有些用力，過濾嘴被夾得扁扁的。
楚瑾自然看出了吳世襄眼中的不悅，而她此來，就是要來揭吳世襄的傷疤的，因此，吳世襄越是不高興，她就越覺得開心。
她勾了勾唇角，笑吟吟道，“而且，你知道嗎？安氏的公司破產後，很快就被你們的食品公司收購了。你說，是不是很巧？”
“安氏夫婦因為破產，被銀行追債，還四處借錢。可惜，人情冷暖啊，也許根本就沒人願意借錢給他們吧，後來也不知道怎麽的，這兩人就想不開，在家裏開煤氣自殺了。”
楚瑾雙手環胸，笑得得意洋洋，“這些，你都知道嗎？”
“你到底想說什麽？”吳世襄把手中的香煙摁在煙灰缸上，指節泛白。
楚瑾終於斂去了眼中的得意，冷笑了一下，“你以為安以心是真心愛你的嗎？”
吳世襄的嘴角不易察覺地抽了抽，臉色頓時陰沈得可怕，仿佛暴風雨即將來臨之前的天空。
做了二十幾年的朋友，楚瑾怎麽會不知道此刻的吳世襄已經是憤怒至極？可是，她卻一點都不害怕。
或者說，她想看的，就是這樣的結果。
一向冷傲的吳世襄，如果知道自己被利用了，知道自己只不過是個覆仇的道具、是個任安以心擺布的棋子，那麽，又會如何？
再說了，既然已經得不到這男人，那麽，她也決不能容忍這個男人和安以心恩恩愛愛纏纏綿綿，她要拆穿那個女人的真面目！要毀掉吳世襄那份自以為是的美好！
因為，她認定了是安以心和吳世襄害得楚瑜進監獄的，而她作為姐姐，在父親去世後，竟然沒能好好保護自己的弟弟，這讓她痛苦至極，順帶著也對安以心和吳世襄痛恨至極。
吳世襄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冷冷地看著楚瑾，重新抽出一支煙來，卻沒有點上，而是放在指間把玩。
楚瑾看了他一眼，那張英俊得讓人看一眼就著迷的臉，曾經讓她那麽心動，縈繞著她的整個少女時代，可是此刻看來，卻覺得……心灰意冷。
吳世襄什麽都沒說，只是那樣冷冷地看著她，眼眸深處是一抹不可捉摸的意味深長。
不知為何，楚瑾不覺有些惱了，勾了勾嘴角低低地笑了一聲，“是，我是來挑撥離間的。因為我見不得你和安以心好，或者說，我巴不得你們這輩子都得不到幸福！”
沒想到，吳世襄聽了她這話，臉色並沒有變得更加憤怒，依然是那副淡漠含笑的模樣。
楚瑾突然有種惱羞成怒的感覺，不知為何，眼眶突然有些泛紅，“是，我是妒忌安以心，我是曾經愛過你，可是，現在我已經不愛你了，因為我終於看清了你的真面目！”
誰知，吳世襄卻冷笑了一下。
楚瑾發紅的眼眶不覺就更加潮濕了，“這些年，我默默地為你做了多少，你知道嗎？可是最後，你卻這樣對我！你眼睜睜看著安以心把我爸爸逼死！你把我唯一的弟弟送進了監獄！”
“楚勝的死，是他自己做出的選擇。”吳世襄掏出打火機來漫不經心地按著，可是依然沒有點煙，“至於楚瑜，是以心逼著他去做犯法的事嗎？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
看到吳世襄還在維護安以心，楚瑾氣得嘴唇發抖，淚水撲簌簌地掉落，“就是安以心的錯！如果這個女人沒有出現，那麽，你就不會這樣對我，我爸也不會死，我弟弟更不會進監獄！”
說到這裏，楚瑾變得聲嘶力竭起來，身子抑制不住地發抖，“都是她害的，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如果她沒有出現，我們一家人會像從前那樣開開心心，我們會很幸福……”
吳世襄淡淡漠漠地看著她，眼中沒有絲毫的憐憫。
許是察覺到自己失態了，楚瑾努力抑制住胸腔中那股噴薄欲出的怒火，顫聲道，“你終於知道了？其實，你也只不過是安以心的一枚棋子。也許，當初她已經知道我喜歡的人是你，所以才故意勾引你了呢？”
“她的目的就是拆散我們家，讓我們陷入不幸，所以才利用你來覆仇。或者說，她根本就是想報覆你，因為，是你們龍勝集團間接害死了她的養父母！”
原以為聽了這樣的話，吳世襄會生氣的，誰知道吳世襄的臉色依然只是淡淡的，並沒有很震驚、很生氣的樣子。
他終於把指間的煙咬在唇間，然後點燃了香煙，緩緩地吸了一口。
透過迷蒙的淚眼，透過繚繞的煙霧，楚瑾恨恨地看著他。
看到他不為所動，看到他淡漠如常，楚瑾有些不甘心起來，咬著牙，恨恨道，“難道，你就心甘情願被她利用嗎？！”
吳世襄仍然沒有回答，只是一下一下地抽著煙。
楚瑾輕輕地咬著下唇，用幽怨的眸光定定地看了吳世襄半晌，終於氣呼呼地轉身走了。
只是，手放在門把上的時候，她的腳步頓了頓，突然想起什麽似的，轉身看著吳世襄。
“我知道你討厭我，也知道當年的事你都知道了。可是，你知道嗎？這個女人，比我還會算計！”
然後，楚瑾的唇邊浮出一絲嘲諷，“甚至，你們的兒子也是她算計了你才懷上的，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說完這些話，楚瑾就開門走了。
吳世襄仍然默默地抽著煙，目光落在窗外，這個城市的燈光一如既往的輝煌璀璨，燈光下的人依然忙忙碌碌地活著。
一切都沒變，可是，一切又都變了。
直到一支煙抽完，他才緩緩回過神來，然後走到那把大椅子上坐下，忽然覺得四肢無力……
這件事，既然楚瑾都查出來了，那麽，爺爺應該也都知道了吧？
他伸手揉了揉隱隱作痛的太陽穴，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耳畔縈繞的是爺爺冰冷淩厲的話語——“那個女人很有心計”、“這種女人不能留在你身邊！”、“如果你還執迷不悟，那麽，你什麽都得不到”……
坐了許久，他才掏出手機來給項均打電話，讓他備車。
到了地下停車場，項均已經站在車旁等著了，上了車，項均便問他要去哪裏。
“回去。”吳世襄冷冷道。
項均微微一怔，才又弱弱地問了一句，“回哪裏？”
因為這段時間祖孫倆幾乎一直都在冷戰，而且家裏還多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妹妹”，所以，吳世襄經常沒回家，而是去住酒店。
“吳老宅吧。”吳世襄嘆了一口氣，低低道。
回到家，見到主樓的燈還亮著，他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走了進去。
到了客廳，只有華姨坐在客廳裏看電視，他問了一句，“爺爺呢？”
華姨說吳老爺子今天去公司開會，有些累，所以已經睡下了。
吳世襄沒有說什麽，轉身正要走，卻看到吳思晴端著一壺水正從廚房裏走出來。
看到吳世襄，吳思晴只是淡淡地點了一下頭，沒有說什麽，轉身上樓去了。
吳世襄眸色陰沈地盯著吳思晴的背影，華姨早已察覺到他眼中的不悅，也不好說什麽，只是有些擔心地看著他。
華姨是個善良的人，說實話，她也很憐惜吳思晴。
因為她知道無論當年發生了什麽，那都是大人的錯，和吳世襄一樣，吳思晴也是最無辜、最可憐的，他們同樣失去了父母，同樣在孤獨中長大。
甚至，吳思晴還背負著比吳世襄更深的傷痛，因為，她只是一個見不得人的私生女，而且，她不像吳世襄一樣能夠得到吳老爺子的呵護和疼愛。
當年，吳彬死後不就，吳思晴的媽媽生病去世了，吳思晴在她舅舅家生活了六年，直到十八歲那年才得到吳老爺子的承認。
吳彬死後，吳老爺子一直沈浸在悲痛中，自然認為吳思晴的母親——一個人人唾棄的小三，也是害死吳彬的罪魁禍首之一。因此，吳老爺子一直不肯認這個孫女。
直到吳思晴十八歲那年，吳老爺子才承認她是吳彬的女兒，然後送她去法國留學。
但是，除了用之不竭的錢，這些年，吳家的人再也沒有給過吳思晴什麽，而吳思晴也從來沒有回來過。
這次，吳老爺子突然把吳思晴叫回來，華姨自然知道吳老爺子的用意。一想到吳老爺子是在利用她，華姨心裏就為吳思晴感到難過。
這些年，雖然吳思晴一直在國外，可是華姨都有和她聯系，時不時噓寒問暖，問問她在國外過得如何。
她知道這個孩子心地善良，根本無意回來和吳世襄爭什麽，可是，吳老爺子卻把她推上了“戰場”，讓她不得不去面對吳世襄的怨恨和敵意。
這對吳思晴來說，亦是殘忍的。
幸好這個孩子對什麽事都看得很淡，然而，這種淡不是愚昧的淡，而是一種看透世事，而後看透一切的通透。
……
第二天的早餐餐桌上，吳世襄終於冷冷地開口了，“我答應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
說完以後，他擡頭淡淡地掃了吳思晴一眼，然後面無表情地看著吳老爺子。
吳老爺子一聽，臉上頓時就露出微笑，然而，卻也不敢笑得太過明顯，因此很快就斂去了笑容，輕輕咳嗽了一聲，“你終於想通了，很好！”
而吳思晴，從始至終都沒有擡頭看他們，只是低著頭吃飯，柔順的長發覆去了半邊臉，看不出絲毫的情緒。
直到一頓飯吃完，吳思晴才擡頭淡淡道，“我打算買明天的機票回法國。”
華姨一聽，不覺楞住了，半晌才反應過來，連忙道，“哎呀，這都快過年了，你又這麽多年沒回家，就算要走，好歹也等過完年再走嘛！”
吳老爺子一聽，花白的眉蹙了起來，“誰說你可以走了？！”
吳思晴看了吳世襄一眼，然後才緩緩道，“我只請了一個月的假，那邊的工作放不下。”
吳老爺子的臉色沈了沈，“什麽工作？你的工作我不都給你安排好了嗎？你是吳家的人，自然該為龍勝集團工作！”
吳思晴眸色淡淡地看著吳老爺子，沒有說什麽，起身往樓梯走去。
吳世襄明白，雖然他答應和安以心離婚了，可是吳老爺子還是不放心，因此才要把吳思晴這個警鐘放在龍勝集團，好時時提醒他不要搞什麽小動作。
吳世襄的嘴角彎了彎，冷冷地看著吳思晴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
吳老爺子卻像什麽都沒看到似的，吩咐昭平去把那份離婚協議書拿來，然後，把那兩張薄薄的紙扔在吳世襄面前，“簽名吧。”
吳世襄接過昭平遞過來的筆，毫不猶豫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
第二天，龍勝集團就正式對外宣布吳世襄和安以心離婚的消息。吳世襄拒絕接受任何的采訪，面對鏡頭的時候，他的臉色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坊間流傳著各種各樣的說法，有說吳世襄真心愛的人始終還是楚瑾，為了娶楚瑾，他和安以心離婚了；
有說是因為安以心和某個酒吧老板有暧昧關系，吳世襄發現了，一怒之下就休妻了；
還有說是安以心心術不正，覬覦吳家的財產，吳老爺子發現後就把她趕出家門……
流言之所以是“流”言，就是因為傳播速度很快。
很快，整個清江市的人都知道安以心是心術不正的豪門棄婦，是害死自己親生父親的惡毒女人，是克死了自己養父母的喪門星……
之所以能達到這樣的輿論效果，不得不說，這其中還有楚瑾的功勞。
而另外一方面，聽到安以心離婚的消息後，和楚家的人一樣高興的，就是柳家的人了。
安明麗高興得不得了，直說這是“報應”，而柳佳偉對安以心也早已是一肚子的怨言了，聽說安以心被掃地出門，自然也是高興得不得了。
而黎初明和丁靈呢，天天苦著一張臉，又是難過，又是擔心。
難過是因為安以心和吳世襄離婚了，而且還被人塑造成一個壞女人，而擔心呢，是因為一直聯系不上安以心。
自從出國後，安以心就沒有和他們聯系過。
黎初明和丁靈給她發了上千條留言，發了幾百封信，可是卻像石沈大海一般，甚至連一個小小的漣漪都沒有。
就這樣擔心著擔心著，很快就過年了。
這個年過得有些壓抑，窗外爆竹聲響起的時候，吳世襄靜靜地站在窗前，看著天空中的煙花一個個炸開。
雖說城市禁止放爆竹煙花，可是大過年的，家家戶戶都要放那麽幾個意思一下，也沒人管。
吳家老宅是幾十年前最早開發的高檔住宅區，位於城中一座稍高的山上，因此可以看到山腳下的風景。
再加上這一帶有錢人多，因此附近人家放的煙花自然也是全城最絢爛奪目的人。
和附近的人家比起來，吳家今年是冷清的。哦不，應該說吳家年年都是冷清的。
往年是因為家中沒有小孩，也沒有歡鬧聲，就吳世襄和吳老爺子兩個人吃完年夜飯，然後坐在客廳裏看一會兒電視，就各自散了。
今年雖然多了一個樂樂和吳思晴，可是因為過年前不久才發生那些不愉快的事，因此自然也高興不起來。
吃過年夜飯後，昭平和華姨帶著樂樂去庭院裏放煙花，就是那種小小的、小孩子玩的煙花，吳思晴也跟著去了。
雖然吳思晴對這個家裏的人都是淡淡的，幾乎很少說話，也很少笑，可是對樂樂，她卻溫暖了很多。
許是因為樂樂可愛吧，總是纏著她，甜甜地叫她“姑姑”，吳思晴漸漸地也放下了心防，偶爾也會陪樂樂玩。
吃過年夜飯後，她便和昭平一起帶樂樂去院子裏放了煙花，樂樂雖然玩得很開心，可是因為外面冷，只玩了一會兒就進來了。
小家夥坐在沙發上陪著吳老爺子看春晚，看著看著就犯困了，華姨便把小家夥抱到她房間去——安以心離開後，樂樂便由華姨帶了，就像當年她一手把吳世襄拉扯大一樣。
九點多，吳世襄便回東樓去。
因為過年，華姨吩咐要把所有的燈都打開，就連素來很少開燈的南樓、北樓和西樓的燈也開了。
東樓的客廳裏雖然也亮著燈，可是進屋後，吳世襄還是覺得冷清。
站在空蕩蕩的客廳裏，想起不久之前，安以心還窩在這沙發上看書，他的心不覺就擰了起來。
此刻，她會在哪裏呢？
每逢季節倍思親，他承認，他是想她的。
想她溫柔的、可以治愈他心中所有傷痛的微笑，想念她柔軟的唇，想念她身上淡淡的玫瑰香氣……
可是，卻是越想越覺得煩躁。
於是，他便起身去酒架上拿了一瓶紅酒和一個杯子，然後上樓去。
進了房間，擰開燈，四處整整齊齊的，整齊得就像沒人住似的，沒有一絲家的氣息。
自從她離開後，這棟房子，便失去了家的氣息。
家的氣息。
多麽溫馨的感覺啊，自從爸爸媽媽去世後，他就再也不曾感受過家庭的溫暖。
雖然吳老爺子疼他、華姨也疼他，可是，吳老爺子對他的疼愛是一種高高在上的、帶著威嚴的疼愛。而華姨對他的疼愛卻是一種小心翼翼的、把他當小少爺伺候的疼愛，終究都隔著那麽一段距離。
直到安以心出現後，或者說，直到安以心走進他的內心後，他才突然發覺自己身邊有了一個親密無間的女人。而且，也許是因為同病相憐，這個女人理解他、心疼他，給了他溫暖的愛。
可是，楚瑾卻說，安以心對他的愛從一開始就是一場陰謀，他只不過是安以心覆仇的工具，或者說，是覆仇的目標……
想到這裏，他的心就不覺疼了起來，仿佛有針紮過、有刀劃過，一點一點地疼，一片一片地疼，然後，疼得無法呼吸……
可是，怎麽辦呢？
就算這麽疼，這麽難過，他還是想她，而且想得都快要瘋掉了！
倒了一杯酒站在窗前，因為寒冷，玻璃已經模糊。透過模模糊糊的玻璃，南樓的燈光也變得模模糊糊的了。
這座一年到頭只有過年的時候才會亮起燈來的房子，曾經藏著他最美好的回憶，可是此刻，冷冷清清，和他一樣，冷冷清清。
也許小的時候他也曾怨恨過母親，可是自從和安以心結婚後，或者，更確切地說，是看到安以心對樂樂的愛後，他突然想起了當年。
從安以心身上，他看到了媽媽當年對他的愛，那些美好的記憶一點一點地清晰起來，關閉了很久的心扉也被打開，陽光照了進來。
再加上他對樂樂的愛也越來越濃烈，自己似乎也漸漸明白了什麽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因此，對媽媽的怨恨竟也漸漸地消散了。
小時候，因為爺爺對媽媽的怨恨，他也漸漸地被灌輸了這種怨恨，覺得一切都是媽媽的錯，如果媽媽沒有做出那樣的事，那麽，他們家就會好好，一直好好的，就像別人那麽幸福。
直到如今，他才明白，原來媽媽才是弱者，才是那個最無助的人……
如果爸爸沒有暴力傾向——經常，他喝完酒後會發脾氣，然後對媽媽動手；如果爸爸沒有出去外面找女人，那麽，媽媽就不會做出那樣的事……
想到這裏，他的心更加疼了，拿著紅酒杯的手忍不住微微發抖，指節泛白。
拿起酒杯來喝了一口，一股冰冷直落心底，心似乎也沒那麽疼了，於是，他幹脆端起酒杯來一飲而盡。
一杯，又一杯，直到一瓶紅酒見了底，他才把自己扔到床上，閉上眼睛呼呼大睡。
可是，一整個晚上都是夢，夢裏出現的是兩個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
媽媽輕輕地拍著他的臉頰，溫柔地叫他，“世襄，趕緊起床啦，上學要遲到嘍。”
安以心捧著他的臉，深情款款地看著他，對他說，“世襄，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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