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上的鈍痛似乎也後知後覺地浮現威力。

撫上肚子的手抖個不停，這裏，竟有個寶寶？

除了前幾天葉澤雲中了藥，兩人做過一次之外，她壓根就沒有跟任何人做過！而那一次，且不說間隔短，事後她還吃了避孕藥，所以絕對不可能懷孕。

她怎麽會懷孕？

……

病房的門被推開。

蘇雅望撫慰肚子的手頓了下，又繼續輕輕地摸著肚子。

“寶寶乖麽？”葉澤雲腳步輕緩，就連聲音也壓低了些，似乎怕驚到她和孩子。

一句話換來沈默。蘇雅望仿若未聞，只顧自做著自己的事。

葉澤雲心中一股無力感升起，揉揉眉間，將檢查單遞到她眼前。

“……”

白色的紙上打印著密密麻麻的字，也是她肚子裏的孩子的信息。

蘇雅望終於擡起眼來，看了葉澤雲一眼，抽走他手上的單子。檢查單上，HCG及孕酮值都高於一般值。而最後結論，是她已懷了五周。

五周？

蘇雅望腦中混亂，無數的人和事像是萬千只雁從她回憶裏飛過，但她怎麽也抓不住。一個多月前，她每天相處的就是王思齊和同事們，可是，她印象裏從沒有跟他們做過那種事。

但她懷孕了，又有了一個孩子，仿佛是上天的饋賜。

不自覺地咬緊下唇，蘇雅望直到嘗到牙齒壓到唇上而產生的痛感，才模模糊糊地認知到真實。

忽而一片柔軟卡進她的唇齒間，將下唇從刺痛中解放出來。

“別咬自己。”

蘇雅望回神，看見葉澤雲溫柔如水的眼眸。

“我有孩子了。”她說。

這下，他們該真正地結束了吧？就算葉澤雲說得多好聽，但他總不會幫著別人養孩子。

葉澤雲的手順勢落下，貼在蘇雅望的肚子上：“我知道。”

蘇雅望別扭地皺了皺眉，剛想扯開他的手，便聽他道：“這是我的孩子。”

頓時，原本往外推的手變了方向，用力地攥緊他的。

“你說什麽？”她聲音顫抖。

36 認作幹爹

葉澤雲重覆道：“這是我們的孩子。”

“怎麽可能？”

搖著頭，蘇雅望滿臉不可置信的神色。自從上次在醫院和他分開之後，她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見過他。

除非……

她心裏猛然一跳。

“還記得你生日那天麽？”葉澤雲輕聲說。

聞言，蘇雅望抖了一下。記憶逐漸在腦海裏回籠。但她卻絲毫沒有記起失去的記憶的慶幸，捏緊的手心在適宜的空調溫度之下還是沁出了許多汗，仿佛是某種隱秘的想法暴露在他人面前，那樣的赤裸和不安，又讓她更清晰地回想起在狹小逼仄的空間裏粗重的喘息聲與躁動熱切的肌膚。

“那天，是真的？”

最後的尾音氣化成最小最輕微的一點音節，帶著她心潮起伏的些許倉皇與逃離。

葉澤雲扣住她的手指，一齊輕柔地撫上她的小腹。

“後悔了？”

他低著頭，目光隨著手的動作定在她小腹。蘇雅望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但這樣的舉動太過於暧昧，甚至她覺得空氣中微小的粒子都開始焦躁而又急不可耐的碰撞纏繞。

蘇雅望側臉，卻在窗戶上看見他微微下彎的眉眼與嘴角翹起的微笑，陽光灑透玻璃，在那半側剪影下勾勒出淺淡的溫柔。

心臟失去控制，高高地跳了一下。

他問，後悔麽？

思考了一會兒，蘇雅望認真回答：“不後悔。”

葉澤雲眼角頓時蕩開一道笑紋。

“不過，有一句話你說錯了，這是我的孩子，卻不是你的孩子。”

“雅望你……”葉澤雲擰眉，“有了孩子，我們也不能重新開始麽？”

“葉澤雲……”她覺得自己已經說得很清楚，不管是過去，現在，還是未知的未來，他們都已經變了模樣，也變了心情。

可她的話沒說出口，病房的門又被推開了。

一身和她同款的藍白條紋病號服映入眼簾。“思齊！”蘇雅望立刻轉移註意力。

“你身體好了麽？怎麽下床了？”

王思齊的臉色看上去仍有些蒼白，一步步慢慢挪動的動作更是顯得虛弱。她看了眼眶泛紅，心裏一抽一抽地難過。

如果不是王思齊在關鍵時刻推開了自己，那自己現在可能就躺在太平間了。

蘇雅望作勢起身要去扶王思齊，下一秒卻被葉澤雲壓了回去。

王思齊也同樣嚇了一跳：“我沒大礙，雅望，你躺著吧。”

“好。”本來瞪著葉澤雲準備發怒的她神色一變，乖乖應道。

葉澤雲看著，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王思齊這一推，在蘇雅望心中的地位，恐怕更高了。

王思齊走到床側，看了一眼葉澤雲，猶豫著問蘇雅望：“我剛才醒來的時候，聽護士說你進過手術室？”

“差點小產，幸好保住了。”葉澤雲回答。

“又有孩子了？”王思齊臉色扭曲了下，轉瞬間恢覆正常，視線又朝葉澤雲掃去，“和他的孩子？”

“嗯。只是我的孩子。”蘇雅望臉有些熱。

氣氛也有些尷尬。

不過，蘇雅望並不打算緩解這種狀態。她甚至希望，如果能尷尬到讓葉澤雲主動離開就更好了。

王思齊感嘆道：“這樣也好。你不是一直遺憾孩子的事麽？”

“嗯，”蘇雅望餘光暗暗看了看葉澤雲，又飛快地收回視線，“我還跟你說過，要是我以後有了孩子，一定要讓它認你做幹爹。”

“砰！”她的話音剛落，病房裏忽然冒出一聲重響。

葉澤雲終於控制不住怒氣，狠狠地砸了一拳墻。

拳頭很痛，但他的心更痛。他的孩子，不認他這個親生爹，反而要去認王思齊做幹爹？

簡直誅心！

葉澤雲捏緊手心，血沿著骨骼的凸起凹進蜿蜒流淌，但他好似全然不在意，只深深地盯向床。

蘇雅望垂首，留給他一頭黑發，而王思齊朝著他饒有興味地挑了挑眉。

可惡！葉澤雲甩門離開。

聽見關門的聲音，蘇雅望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難看。

37 靈光一閃

王思齊按住她的上下兩瓣唇，皺眉道：“別笑了。”

“唔唔……”嘴被抓住，蘇雅望只能發出細碎的支吾聲，著惱地擡手拍開他的手。

“既然不開心，幹嘛還要笑？”

“才不是，”腦袋放空，身體也隨之無力地向後靠著床頭，蘇雅望擡手蓋住眼睛，“最大的麻煩走了，我怎麽會不開心？”

王思齊的手沒了可抓的，在半空中虛握了握，最後收到身邊緊攥成拳。拼命努力想抓住的，卻反而怎麽也抓不住，一個人手伸的再長，如果沒有另一只在路上交握的手，終究會累。

真的，是他來太遲了吧？

他還記得大學時，她滿臉通紅地對他說自己喜歡上了葉澤雲，羞澀卻又異常堅定。

“思齊，原來世上真有一見鐘情，我感覺這輩子就想跟他在一起，一直跟他在一起！”

而如今，看著蘇雅望平靜的面容上默默滲出的眼淚，王思齊道：“雅望，何必折磨自己呢？”

“啊？”蘇雅望茫然地看向他。

“你還記得你生日喝醉酒的那天麽？”

蘇雅望聽到那日子便心頭一跳：“怎、怎麽？”

“那天……”王思齊嘴角泛起一抹苦笑，“那天我送你回家，你一路上都在叫葉澤雲。雅望，給自己，也給他一個機會吧。”

“……”蘇雅望默然。

王思齊走出病房後，身影徒然蕭索了許多。

愛情，真是沒有道理可言的，他想著。

路過的熟識的醫生或是護士難得看到穿著病服的王醫生，有的還停下來問要不要幫忙扶著回病房，王思齊說了聲謝謝並拒絕了。

快到病房時，他往前的腳步一滯，沿著走廊的拐角走進樓梯的暗間。

手機的通話記錄裏最新的是一個陌生號碼。

周圍沒人，王思齊心裏那股自從得知蘇雅望進了手術室之後的怒氣終於得已宣洩。他重重地按下通話鍵，聽見手機那端傳來熟悉的怪異的女聲。

“王醫生英雄救美啊，現在總算想到我了麽？”

“車禍果然是你做的！”

“怎麽，王醫生要感謝我的苦肉計麽？蘇雅望那個笨蛋是不是對你感激涕零，以身相許？”那女人怪笑道。

“你差點造成一屍兩命！”

“什麽意思？蘇雅望那賤女人又懷孕了？”對面忽然尖聲驚叫道，原本就處理過而顯得怪異的聲音因為提高了音調更是難聽，就像是長指甲在粗糲的玻璃表面磨砂過的一般。

王思齊直接說：“我問你，如果不是我撲過去推開蘇雅望，你是不是真想撞死她？”

“……怎麽可能呢，我們不是說好了，你要你的蘇雅望，我追我的葉澤雲。”

王思齊沈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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