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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來永平侯府作客。 (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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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

感受著額間輕柔地動作,琇瑩明白過來自己肯定沒有睡到出了醜態,心頭松口氣。沈君笑還在那兒說:“白天在炕上睡習慣了,晚間跑回床上去睡,容易著涼的。以後午歇不能窩這上頭了。”

語氣裏都是關切,少年的鳳眸中亦是暖暖的光,讓琇瑩如沐春陽之下。

望著他出色的面容,琇瑩不由自主又再想起那名女子,心裏頭就像被人一瞬間灌了桶下去,本是要綻放笑容的小臉就沈了下去。她撇過頭,不再看他。

小丫頭剛才還好好的,眼中是對他一如既往的依賴和滿足,轉眼卻悶聲不理人了。沈君笑為之一怔,看著自己還在半空怔著的手,收回來,疑惑地對她投去目光。

這是在鬧脾氣吧。

是因為他失約了?他就知道她會鬧脾氣的。

211長大

天氣冷下來後,太陽倒是出來了,沒有前幾天讓人覺得壓抑的陰沈。

陽光從菱格的窗子透進來,滿室明亮,把撇過頭的小姑娘也被籠罩在內,烏黑的發折閃著淡淡光澤。

沈君笑看著琇瑩留給自己的後腦勺,有些無奈。

要怎麽哄她呢。

少年沈默思索著,那側過臉的小姑娘卻是突然又轉回來,睜著雙大眼瞪她,帶著怒氣又很委屈的樣子。在他還沒思定時倒是先開口了:“您可不可先出去會兒,我要更衣。”

沈君笑被問得一怔,看著還裹著錦被裏頭的人兒,忙站起身。

他淡青色的袍擺轉過槅扇便不見了,琇瑩坐起身,無意識咬著唇,不滿地想:他倒是跑得快!

也不知道問問她為什麽生氣!

“屏兒芷兒!”她揚聲大喊,把兩個守在外頭的丫鬟喊得直跑,“你們也學會躲懶了!我要更衣!”

她的聲音大得很,一時氣得難得遷怒自己丫頭。沈君笑坐在外間正要喝茶,聞聲動作頓了頓,旋即是同情兩個大丫鬟,這算是替他受過了。

這麽些年不見她,生起氣來,氣性倒比以前大了不少。

他又低頭,抿了兩口茶,盯著氤氳的水霧,腦海裏她剛才瞪眼的可愛模樣。生個氣也那麽沒有威懾力,倒像是撒嬌。

沈君笑唇角就翹起了下弧度。

正是這時,屋裏突然響起丫頭們的低喚聲,隨後是什麽地西摔落地了,悶悶的聲響。

——小丫頭!

沈君笑一驚,將茶隨手一放就站起來沖到屋裏,茶碗歪倒,灑了滿桌的茶水。

“窈窈!”

少年急急沖進內室,見到琇瑩好好站著,他松了口氣,緊接著看到倒地的是放在炕尾的那小幾子,四腳朝天落在繡芍藥的大紅地毯上。

原來是這個鬧的動靜。

“還以為你摔著了。”沈君笑走上前,彎腰將小幾重新拾放回炕尾,他沒發現琇瑩這時整個臉都是紅的。

芷兒忙上前搭把手,然後側身擋了擋沈君笑的視線:“三爺,您出去吧,這兒奴婢來。”

沈君笑個子高,哪是芷兒那樣的小身板能擋住的。他擡眼看到琇瑩已披上外裳,有些手足無措站在那,臉頰染著大片的霞色。

他無聲地笑,小丫頭怎麽那麽害羞。

沈君笑應聲,理了理袖子要再要往外去,只是這一轉身,餘光掃到掀開的淩亂被褥下有著刺目的紅色。

他被那鮮艷的顏色嚇得心頭一陣發慌,神色猛地一沈,將擋在身前的芷兒推開些。

竟是直接走到那血跡跟前,看樣子是還要用手去碰那血跡。

琇瑩真要被他的動作嚇死了,手一抖。那是......那是她這世剛剛來的......

——哪兒叫他去碰!

她想也沒想就撲了上前:“三叔父!不能碰那個!!”

沈君笑沒有防備,被她沖過來的一撲直撞得倒退,因為慣性和她壓上來的力度,實在是站不住坐倒在地毯上。

小姑娘也因此和他摔成一團。

在落地前沈君笑單手撐了下,好歹有了緩沖,兩人才沒有更加狼狽。他一手緊緊圈住她的腰護住人,卻也是後怕。

“可有摔著你?”少年緊張地坐起身,將頭靠在懷裏的推開來細細地看。

琇瑩也嚇得不輕,又使了不少勁,這會眼前發暈,臉上也褪去血色。陽光一照,竟有些蒼白。

更要緊的是,她小肚子一抽一抽的疼。

沈君笑見她連話都說不出來的樣子,透著幾分虛弱,當即將人打橫抱了起來。只是這一抱,他手就摸到她裙子後頭有些不對。

他視線一下子就又轉到了炕

琇瑩身子懸空,下意識是去揪住了他衣襟,在他發現問題發怔的時候,終於回過神來。

“三、三叔父!快放我下來!”

她一動,沈君笑聞到了空氣中淡淡地血腥氣。

這瞬,他什麽都明白過來了。

他以為是小丫頭受傷了,這......這哪是什麽受傷了,分明是小丫頭長大了。

遇事從來都淡然不顯山水的少年此時也遮蓋不住情緒了。

倒不是尷尬,而是有替琇瑩的喜悅,又有鬧了出烏龍的哭笑不得。再是想到自己剛才要去查看的舉動,耳根微微發燙。

小姑娘可得怎麽想他!

琇瑩還在亂動,他抱著她又用了一分力氣,抿著唇一言不發直接將人抱到了凈房。

芷兒知道他是明白發生什麽事了,忙跟上前,就聽到他吩咐:“去燒了炭爐來放這裏頭,讓人備上熱熱的水。”

說著,將琇瑩放在內裏的一張圈椅上,這才在呆若木雞的小姑娘頭上拍了拍,大步離開。

琇瑩要沐浴,他自然不能呆這兒,連外間也不好呆了,直接去了她的小書房。

屏兒跟著芷兒忙裏忙外,卻一臉茫茫然的樣,扯了芷兒說:“三爺怎麽知道我們姑娘要沐浴的。”

芷兒真要被她逗樂,抿嘴一笑:“我怎麽知道三爺怎麽知道的!快去讓小丫頭把床鋪收了,再派個人去告訴夫人!”

屏兒極疑惑看了眼小姐妹,覺得她在睜眼說瞎話,她那樣兒明擺著是知道的麽。芷兒看她呆呆的樣子,又催了幾聲,這才算是逃過逼問。

難道她要告訴他,三爺其實看了不少醫書嘛?

看過醫書的人,有什麽不懂的!

不過......她想到沈君笑抱了人,也不知道有沒有沾他身上。

等到有小丫頭進來伺候沐浴的時候,芷兒瞧了眼也明白自己為什麽會被送到凈房裏的琇瑩,見她半張臉都泡到了水裏,想笑只好拼命忍著。

她們姑娘一會還能淡定的再見三爺不,居然被三爺撞上來初潮,要是換做自己,她也得要被臊死!

芷兒便吩咐了小丫頭幾聲,自己偷偷出去一趟尋到小房書。

沈君笑正站在窗前看院景,少年身姿筆直,實在是一身好氣質。

芷兒朝他一禮,掃了眼他的袖袍:“三爺,身上可有沾著了?”

沈君笑聞聲神色倒還是淡淡地:“無事,快去照顧你們姑娘吧。”

芷兒見他說的確定,便放下心來,但還是讓人打了熱水送來給他凈手。

沈君笑看著銅盆裏的倒映,發現自己耳根微紅。

212醋勁

琇瑩院子裏的小丫頭去給了馮氏稟報。

馮氏望著那圓臉的丫頭,好半天才回過神來,不知該擺出什麽表情來,最終是哭笑不得的喃喃:“什麽?這可真是......”

真是也太巧了,怎麽就能叫沈君笑正碰著這種事。

也不知道他現在是什麽作想。

馮氏就問那小丫頭:“沈三爺如今人呢?”

“三爺避到姑娘的書房去了。”

“我知道了。”馮氏站起身,芯梅當即上前扶著。

她該去瞧瞧,也不知道如今小姑娘心裏怕不怕,第一回應該是要怕的。連殺雞殺鴨都沒見過的,這猛然見到自己流血了,不慌才怪!

馮氏踩著地毯快步往外走,周振剛到書房處理了事情回來,就見到妻子腳下匆忙,問道:“這是要上哪兒去?”

“到窈窈那去。”馮氏笑吟吟地迎上他,然後就在他耳邊輕言幾句。

周振先是一怔,旋即神色就沈了下去。剛才沈君笑告知的好消息都蓋不過突升起的煩亂情緒。

馮氏瞅得分明,擡手輕輕推他:“幹嘛這麽嚴肅,左右是長輩,窈窈是他看著長大的,知道也沒事。”

“不是這事!”周振悶悶丟下一句,擡腳也要往外走。

馮氏連忙喊住他:“幹嘛去!”

男人頭也不回地道:“看女兒去!”

“你去做什麽,這不是添亂嘛?別忙!晚些用飯你就能瞧見女兒了。”

可是周振就是不聽,只冷著臉說:“我不進去,就在院子外頭站站!”

聲音也帶著冷。

馮氏呆在原地,心裏好一會琢磨,終於明白自家這男人在鬧什麽脾氣了。女兒長大了,不可能再長長久久留在身邊了,這是還沒怎麽著,他就不舍上了?

心裏肯定是在罵有臭小子以後會陪在女兒身邊吧。

馮氏想到的是首當其沖的馮修皓,畢竟兩家長輩算是默認了這門親事。

“——侯爺!您等等妾身!”馮氏抿唇一笑,用極正經的稱呼去打趣周振,戲謔不要太過明顯。

周振到底是停下了步子,還回身去握住妻子的手,但那張臉仍是萬年深凍的冰山一樣。馮氏再也忍峻不住,笑得連步搖都在晃動。

馮氏到琇瑩院子的時候,她還在凈房收拾呢,院子裏的丫頭都忙亂進出,是掀了所有的床鋪重新整理。

沈君笑就站在窗前,見到馮氏進來,自然是要出去行禮的。馮氏指了指院門,少年順著一看,發現一雙黑色的靴子和玄色袍擺。

“侯爺跟過來了,但不好進來,若不你去陪陪他?”馮氏說著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沈君笑不懂馮氏的笑意起於什麽,如今她來了,他一大老爺們守在院子裏也是不適宜。剛才他沒離開,就是怕小丫頭要害怕,畢竟以前沒經歷的,所以才一直候著。

“窈窈那還不知什麽情況,夫人好好安撫她一下。”沈君笑朝她拱手。

馮氏笑著道:“自然的,也就你心細,還那麽疼那丫頭。像她爹爹都不知道這些。”

這話倒叫沈君笑耳朵又發熱了,心虛得幾乎要落荒而逃。

周振正在外頭煩燥得不行,瞧見沈君笑出來,臉也還那樣板著。窺著他的神色,沈君笑那份心虛莫名越發的厲害了。

他朝周振工整行一禮,周振擺擺手,想要問女兒情況的,剛張嘴又反應過來再是和女兒關系好,這也是男子!馬上要及冠的男子。

周振心頭更不爽了,閉上嘴冷哼一聲。

沈君笑被他哼得頭皮發麻,在琇瑩跟前都沒覺得尷尬,現在就尷尬又窘迫,更加不敢胡亂開口,怕引得周振察覺什麽。

兩個男人,就那麽傻傻吹著冷風,站在一小姑娘的院門外。

守門的婆子見兩人間氣氛沈凝,忙縮了縮腦袋,將自己身形藏在門板後。她們本來就被警告過見著沈君笑的不許外傳,否則一家子都要被打發的,打發就算了,就怕被毒啞了仍出去。

在侯府呆了那麽久,自然是知道輕重,何況這些人都是周振讓心腹培養出來的,更是一句話都不會敢往外傳。

婆子戰戰栗栗的,生怕叫男主子看不順眼了。

沈君笑站得腳都有些麻了,覺得幹站著也不是那麽回事,便引導著周振說朝事:“侯爺,六部年底有調整,兵部可能會有劉蘊的人被安插在裏頭,要提醒下國公爺才是。”

周振卻似乎不領這個情,又是冷冷嗯一聲。

沈君笑覺得對方現在就塊鐵板,踢一腳不能,這可是未來岳父啊,可是要繞開他也不行。兩世為人,曾在朝廷也翻手為雲的他,面對要討好的男人一時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正當他半斂了著眸,想有什麽能再說的,周振倒是開了口:“窈窈可是嚇到?”

“還好。”沈君笑被他冷不丁的一問,眼皮都跳了一下。

周振斜斜睨他一眼:“這事別亂說。”

沈君笑聞言嘴角抽了抽,有種被噎著的感覺,這種事情他能去亂說的嗎?!他好半會,才艱難回道:“侯爺放心,自然不可能去說的。”

說出這話後,周振也覺得自己擔心多餘了,顯得很傻,老臉有點掛不住,解釋似地又說:“窈窈還小,但也不少人問到我跟前來,是不想讓外頭人起更多的心眼。”

是指女兒長大了,說親的人就更多了。

沈君笑聽得神色一凜,但也聽出來周振十分不樂意似的,他腦海裏就出現馮修皓那挑釁的一笑。終究是沒忍住道:“我倒是聽過一些傳言,說窈窈是已許配給馮世子了。”

“——誰傳的?!”周振聲音突然提高兩度,神色亦一下子變了。

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貓。

他正煩心著女兒年歲越大,相處的時間越少了,他可是好不容易才尋回了女兒。捧在手心裏還沒疼夠,就要給別人家了。

他哪能不著急上火,沈君笑一問,就徹底算是爆發了。

沈君笑也被他突來的怒意驚了驚,可卻觸到些不平常。周振的表現,是不是不太滿意馮修皓??

他心頭重壓許久的石頭仿佛有了松動。

周振在激動後更加煩燥了,因為他還想起女兒說的那個夢,他緩了口氣,盡量壓下情緒說:“不管窈窈要嫁誰,我都不願意她太早嫁人的。我舍不得她太早給人生兒育女!”

沈君笑聽得又是心頭一跳,馮氏這時卻是派了人出來,是要喊兩人進院子去。琇瑩都收拾好了。

213害羞

明亮的廳堂內,一襲銀紅衣裙的小姑娘亭亭玉立,像枝頭的海棠落在這處安靜綻放著,明媚著,嬌且艷。

只是她心間有別扭,饒是面容上一片平靜,在對上緩步入內的少年那雙鳳眸時,還是很快移開視線。

她也沒有想到自己最窘迫的時候會叫沈君笑撞個正。

——他什麽都知道了!

琇瑩心頭慌亂的撇開視線,可很快就又控制不住自己,目光再度飄移到那挺拔的人身上。

當即是彼此視線相觸。

琇瑩心間怦然跳動,他竟也是一直在看著自己,鳳眸清亮,眼角有著微上揚的弧度。這是他心情愉悅的時候才會有的細微動作。

他在笑?

笑什麽?!

琇瑩再次移開視線,覺得他的好心情莫名奇妙。她明明那樣出糗,他笑個什麽勁!

小姑娘默默在心頭給沈君笑添上一筆,微垂的桃花眼內是她洩露的小心思,不滿和拘束。

周振見她一直站著,要拉她坐下,小姑娘卻是搖搖頭,馮氏也在邊上抿唇笑:“窈窈好好歇著,今兒別到正院來了,我一會去跟你祖母說你身子不適,晚上也不要過去請安了。”

“對,你好好歇著。”周振也讚同的,“有什麽了就喊丫頭去做。”

說著,眸光都有幾許幽怨。

琇瑩對上他那種像是被人拋棄一樣的眼神,嘴角動了動。她爹爹幹嘛這表情?

沈君笑見小姑娘好好的,除卻那一點點害羞,似乎一切都如平常,這樣的冷靜表現倒是叫他放心的。

他也趁機說:“你不懂的功課,就到沈家我再和你細說吧,這幾日好好歇著。”

也是要告辭了。

琇瑩一聽心中越發急。

她剛才鬧別扭,兩人都沒說上話,他這會卻是要走了!

在沈君笑轉身要離開的時候,琇瑩突然走出兩步拽住了他袖子。沈君笑被她扯得一怔,回頭就見到她耳根在發紅,然後是慌亂地松開自己。

“窈窈怎麽了?”他為她的挽留是歡喜的,轉過身,略彎了腰與她平視。

他這動作,一下就和她靠得很近,近到她能數清楚他彎彎的睫毛,他的五官無比深刻地映入她眼簾。

琇瑩下意識的去摸了自己的臉,然後退一步。

臉頰好燙!

她強作鎮定說:“那您不許罰我沒將功課抄完。”

沈君笑把她的小動作看得一清二楚,為她為自己動心,為自己害羞,一顆心都要軟化成水。笑意就躍然於他眼中,他清俊的眉眼如墨染暈散開來的山水畫,深邃而柔和,不動聲色的柔情。

他道:“好。”

馮氏夫妻在兩人身後,沒看清琇瑩的小女兒態,只覺得女兒這會子居然還在怕沈君笑罰自己,皆啼笑皆非。

“好了,別往門口站了,一會風要灌進來的。”馮氏上前去將她拉回來,拍著她手吩咐。

琇瑩只能朝三人都福一禮,目送他們離開。

沈君笑率先離開,強忍著才沒有回頭要再一窺倩影。

出了院子,少年便和夫妻倆拱手告辭,周振派了侍衛送他。望著遠去的身影,周振突然想什麽,側頭看向馮氏說:“以後是不是讓他別常來窈窈院子才對?”

女兒長大了,他這就後知後覺,覺得兩人確實太過親密了。

馮氏被他說得怔楞,隨後很無所謂地瞥他一眼:“那你自個和窈窈說,你看小丫頭願意不。”

周振聽著怎麽覺得那麽心酸啊。

他在護著女兒,但女兒應該是不領情的。

沈君笑再疼女兒,那也是外男!外男!

可轉念一想到女兒生氣時板起不理人的樣子,他又心頭一抽,最終將放棄這個想法。

罷了罷了,只要小丫頭開心就好。

周振嘆氣,扶著妻子往回走,又起了個念頭:“上回窈窈不是要給沈君笑相姑娘的,這就沒下文了?”

馮氏不知道他有意過問,輕聲道:“君笑也算是我半看著長大的,他性子冷清,也只對著窈窈的時候會笑一笑。仿佛是謫仙墜到凡塵,這才有了常人的情緒,可一轉身,他對誰都是面無表情,又回歸他九天仙人一樣的身份。不是他喜歡的,他怕是看不中。”

“但是窈窈要給他相看姑娘,他沒拒絕是不是。”周振略微一思索又問道。

“他不就是遷就著窈窈。”馮氏說著又是感慨,“也不知道這丫頭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得他一直相護。”

就連說給她聽的夢裏,也是有沈君笑護著的。

周振聽到想聽的答案後‘哦’了一聲,旋即就神游九天。

——他想到個能讓沈君笑少往女兒院子跑的辦法!、

***

日落黃昏之時,劉蘊回到了府裏。

他身邊跟著戶部右侍郎、工部兩個侍郎,還有李慶昭及幾名學生,披星拱月般往書房去。

進了屋,他才走到案後,便發起了脾氣,重重一拍桌案。

“——究竟是怎麽回事!為什麽錦衣衛會把許文志用貪墨和殺人罪扣押到詔獄!鄭慎從和他究竟有過什麽關系!”

劉蘊一拍桌子,眾人都嚇了一跳。

李慶昭心中更是惶惶。

要論真了,這事是他在後頭推動,想懲罰鄭慎從來討好馮家,所以把周家撇一邊了。但不想鄭慎從那廝居然能扯到自己一派的人身上,把戶部左侍郎許文志給坑裏頭了。

戶部右侍郎此時也心有餘悸,但又是暗高興的。本朝官員,有兩相同職位的,皆以冠左為貴。左侍郎出了問題,定然是他上位了。

戶部右侍郎此時一拱手說:“下官收到的消息,先前錦衣衛使是瞞下來了的,但不知是誰送了秘折到皇上手裏,有著許侍郎的親筆信。這就是罪證確鑿,錦衣衛指揮使因此受了責怪,皇上將事情轉到了副使手裏,這錦衣衛的人就來拿下許侍郎了。”

“子譽,你說說,鄭慎從是誰弄進去的!上回你去了護國公府,護國公又是怎麽說的!你再給我說一遍!”劉蘊聽得更是火起,指了名要李慶昭回答。

而子譽,就是劉蘊在收李慶昭後,給他取的字。

李慶昭聽到他指名喊自己,想到自己在背後做的事,心頭咯噔一下。

214貴妃

李慶昭被點名,心頭忐忑,腦子亦極快轉著。

這時正好有小丫鬟來敲門進來掌燈,倒是給他多了些時間。

昏暗的屋子逐漸明亮,等到滿眼都是華光時,他已鎮定了下來。

書房門再度被關上,李慶昭從容朝劉蘊一拱手道:“老師,上回護國公的態度並不算好,是不打算放過鄭慎從的樣子。再說有人送了密折到皇上手裏的事,一般人可是遞不上去的,即便要遞也得經過內閣。”

“老師如今貴為次輔,內閣的折子也都要經過您手上的,但偏那一份沒有,答案很明顯了。這幕後之人只怕是陳首輔。”

“許侍郎被牽連,那就是去掉了您一只胳膊,後面推動事情的,定然是陳首輔不假。再有是,國公爺不顧念周馮兩家結親的面上,非要給鄭慎從好看,陳首輔這樣晃一招,可以說將鄭慎從的死罪免了。”

“既能讓鄭家吃虧,從而討好馮家,又能讓許侍郎被累,這事最得益不過就是他了。”

李慶昭越說越淡定,神色也越發肯定,仿佛就親眼看到是陳值下的令,再沒假的了。

劉蘊聽得神色陰沈,連燭火都照不亮他的雙眸,有恨意在那深處翻湧著,握緊的拳頭青筋猛突。

“你們怎麽認為的!”

他淡淡地開口又問道。

其它人多也是這麽想的,確實能遞密折的,內閣裏除了陳值還能有誰能越過劉蘊。餘是紛紛道:“下官亦是這般認為。”

劉蘊皺了皺眉,很快,那眉頭便又松開了。

他是有八分信是陳值在後頭搗鬼,但有二分卻不敢確定。陳值有摻一腳不假,但錦衣衛那裏似乎也有問題,錦衣衛指揮使明明告訴過他,劫殺留下的證據是不利於自己的,但都已經消去了。

既然消去,怎麽又會再從新被查到。

除非這就是有人設的套!

劉蘊到底是為官幾十年,心思比任何人都要慎密,暗暗將這疑點給記在心頭了。

良久,他才疲憊地落坐:“都散了吧,近來不要再有異動了,還有工部,別說我沒提醒。如今山西和大同那邊免不得要打起來的,你們出的軍備可別有問題,特別是要入冬了!”

年底了,又面臨戰事,一點兒也不能放松。

工部兩位侍郎當即應是,隨即眾人先後而出。李慶昭資歷最輕,當然是落在後邊,不想劉蘊卻又是將他留了下來。

李慶昭恭敬候在他跟前。

“子譽,戶部那兒你今年要過去了,不然為師真擔心還要出亂子。右侍郎是個心大卻又手段不足的,過去後,你多輔助他,他有什麽想法,你都第一時間告訴為師。懂了嗎?”

燈下的老人神色沈沈,眉宇間是方才不見的頹色。

這句話的意思是.....李慶昭聽得心中一凜,當即朝劉蘊揖禮:“學生謹遵老師之令。”

劉蘊這才揮手讓人離開。

李慶昭出了門,晚風往身上刮來,從寬大的官袍袖子灌入,冷得他打了個激靈。然而,他大腦也越發清楚了。

劉蘊這是把許侍郎當棄子了,這許文志怕是不能活著出詔獄,但是對戶部右侍郎又不看好。等他調到戶部當主事......只要想辦法再坐出兩件事能得劉蘊心,他絕對很快就可以取代右侍郎!

想到這,李慶昭精神為之一陣,連吹到身上的風都不覺得有多冷了。

李慶昭回府後,當即讓人去找馬清遠,不想卻被人拒絕前來。聽到回稟,他臉都氣成了鍋底黑。

“——不給他新的身份他就不入城了?而且近是有錦衣衛的人在找他?!”面容溫潤的公子神色扭曲,“他怎麽就惹上錦衣衛了?!”

那小廝被嚇得也不敢作聲,只是再低聲回:“錦衣衛向來跟瘋狗一樣,馬清遠還說,這些年永平府的仇家就一直在尋他,他在年前是不會再來京城了。”

“要他做些事情就推三推四,罷了!”李慶昭一揮手,小廝如釋重負地擦汗離開。

他坐下來,氣悶著連灌了兩碗茶,隨後想到什麽。

馬清遠得罪了永平府的仇家,這仇家究竟是誰?

永平府......他想著,又順帶想到了沈家也是永平府的,那個有著和沈琇瑩一樣乳名兒的武安侯嫡女也冒了出來。

那日在城門只聽到有人喊她,未見身影。

李慶昭低眉思索了會,叫人去喊了剛到京城來的表哥,說後日讓跟著他到北城門一趟。那日侯府女眷絕對會送周振父子出城的。

****

豐帝這兩日為了戶部左侍郎的事心情不好,幾位王爺都想著辦法去哄,送鳥送奇珍的。

這日早朝,溫恒笑吟吟地扶著他往禦花園去,豐帝就疑惑道:“又是哪位王爺出了什麽主意?你也跟著他們瞎鬧,年尾了,各部忙得腳不沾地,他們倒有心思來哄朕!”

溫恒在邊上抿嘴笑,尖細的聲音透著幾分神秘:“王爺們這也是擔心萬歲您,皆是出於孝心呢。但今兒可不是王爺。”

豐帝一聽,倒也被引起了興趣,就那麽任溫恒扶著自己前去。不想才走到禦花園的拐角處,他就聽到了一陣鼓聲,由低至高,由柔到激昂,一時十分震撼人心。

他腳下頓了頓,很快再又邁開大步,拐過死角,只見禦花園中間擺了大鼓,一位身穿柿子紅勁裝的女子就在擊鼓。

“貴妃......?!”豐帝一眼就認出那女子。

只是那擊鼓的馮貴妃完全不知聖駕來臨一般,纖纖玉手提著鼓錘,柔軟的身姿隨著鼓聲擺動,一段柔剛並合的鼓舞沖擊著豐帝視覺。

他看入了神。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那鼓聲才恢覆於平靜。馮貴妃擺著柳腰走到豐帝跟前,嬌滴滴喊了聲皇上,才叫豐帝是回過神來,一把就攬了她的腰叫好。

“——果然是虎父無犬女,愛妃這戰鼓居然敲得如此好!”

馮貴妃只是抿嘴輕笑,也不說謙虛的話,豐帝就是愛她這份坦率,從來不會因為他是皇帝就言語中全是奉承。

豐帝看她穿得單薄,脫了自己的披風給她披上,就當放自己小半天的假,去了馮貴妃的宮裏。

而在坤寧宮的皇後此時神色極不好。

有宮女探了消息回來,將禦花園的事都一一說了,坐在皇後手下的德妃亦是滿面焦急:“娘娘,這可如何是好,皇上不來,我們沒法說公主的事。”

皇後這會也是暗咬碎了牙,她候了一早上,就是為了等豐帝前來,好提先前就說過的事。眼看公主十二月就及笄了!

215不能

楚皇後除了育有一子,被封為太子,後體弱早逝外,膝下還有位公主,封號為熙珍。

一個珍字,足於是能看出皇帝對她的寵愛。

可是如今公主都已快年滿十五,皇帝也不給她指駙馬,這叫楚皇後心中焦急。而前些天,熙珍公主不知道在哪聽了些傳聞,哭著跑到她跟前說有心上人了。

那心上人不是別人,正是護國公世子——馮修皓!

那個年輕人楚皇後也見過的,確實是一表人才,可是外邊有人說馮修皓其實暗暗與武安侯嫡女說定親事,所以這兩年就少了人去問他的親事。

而護國公府也如同應了傳言一樣,根本也沒給馮修皓說別的姑娘。

楚皇後得知女兒的心思後,先是詫異,再又是震驚,再三詢問後才知道女兒常去找豐帝,經常會遇上當值的馮修皓。

這一來二去,女兒就喜歡上人家了。

然後是要她和豐帝去說,要人給她當駙馬。

楚皇後其實也猶豫了好久,但一想到如今太子已故,楚家在朝廷中也開始漸漸失勢。那些個大臣,和這後宮的女人都一樣,哪個不逢高踩低的。

如果她的女兒能和馮家結親,也許還能帶一帶楚家,何況眼下德妃的兒子二皇子,也想巴結著馮家。

楚皇後見德妃裝得一副著急的樣子,心中冷哼一聲。

她女兒是沒心機的,以為德妃真的和她走得近,就是姐妹情深,竟然將心思也告訴了德妃。德妃這明著是來想幫女兒的,可是暗怕是也想要打聽消息,看豐帝究竟會不會同意吧。

若是太子還在,她堂堂皇後怎麽會放下姿態,與德妃走得親近,不過是看中了二皇子。想讓德妃把二皇子記到她名下,這樣,她就可以為二皇子爭太子之位。

她也可以穩後位,保娘家。

德妃心中也明白,這才真的和她擰作一股繩。但她知道,德妃娘家的一位外甥生女也打著馮家主意!

馮修皓如今說是香饃饃也不為過。

“你也別著急了,本宮再看看吧。”楚皇後心中煩亂,見德妃那假情假意的樣子更煩,揮揮手是示意要她離開。

德妃只能先告退了,一出了坤寧宮的大門,臉上那唯唯諾諾的表情也不見了。眼中有著冷意,慢條斯理抽了帕子擋住嘴角的冷笑。

——如若她娘家可以靠上馮家,那她就必然不用讓兒子記到皇後名下搏太子之位。誰願意自己的兒子成了別人的!

然後楚皇後繼續母儀天下,甚至以後做權力至高的正宮太後,而她還是要再矮一位!

做夢!

德妃一甩袖子,上了輦離開。

豐帝陪著馮貴妃用了午膳,這才離開回去理政事,他一向是勤政的明君,白日到後宮的時間是極少數的。

豐帝走後,當即有大宮給馮貴妃稟報,說德妃早早就離開坤寧宮了。

雍容的婦人聽著唇角微微一翹,看著幹凈不染蔻丹的指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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