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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來永平侯府作客。 (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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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中向來是藏不住秘密的,熙珍公主的事她也聽到了消息,自然也知道德妃娘家人的打算。所以今日才特意截了皇後的胡,將豐帝哄到宮裏來。

她雖是庶女,也恨過父親對生母的薄涼,可是她知道一榮俱榮。

她們馮家不能叫後宮這些女人算計!

馮貴妃看了看指甲,輕聲說:“派人打聽著我兄長什麽時候會進宮來,不用避諱皇上,就說我想父母了,讓兄長來一趟將我給父母的東西送回家中去。”

大宮女應聲,扶著她往寢殿去午歇。

****

琇瑩久違的小日子來了,懶懶在房裏窩了半日,第二日便說什麽也要到正院陪著父兄。哪怕她就坐著聽他們說話,她都樂意。

畢竟兩人此行一去西北,連年都怕要回不了京。

她滿心不舍,也是有著擔憂,戰場上可是刀劍無眼!

只是周嘉鈺明顯是興奮的,嘴裏那句‘我一定會立軍功好好爭氣’說了不下十遍,馮氏都快要聽到面無表情了。

當晚,侯府設了宴,就在周老夫人院子裏。一家倒都是來全了,熱熱鬧鬧的,沖淡了不少離愁的氣氛。

其實周老夫人也早習慣兒子們常外出,也就是叮囑幾句,萬事莫要沖動,行兵最忌諱。周振與周庸恭敬的聆聽,廖氏已在一邊紅了眼,若不是周老夫人淩厲的睨來一眼,她恐怕就要拿帕子抹淚了。

周老夫人最忌諱男兒出行,婦人哭,她覺得不吉利。

廖氏死死忍著,回到屋裏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抱著周庸的腰落下來淚來。

周庸心中也是記掛著家裏許多事,對廖氏先前犯的錯也原諒了,只溫柔輕哄:“我去西北後,你一定要看好嫻兒,今晚她還是冷著臉,心思怕沒斷。石家沒提親前,你都不可放任她亂走動。”

廖氏應了,周庸再又說起在京衛中的兒子,要她若是有相中的姑娘只管叫周老夫人去提親,不必再過問他。還有女兒的及笄等等。

廖氏聽得心中更加難過,若不是她耳根軟,夫君根本不要再離家上戰場的。她哭得越發難過,周庸也哄著她,兩人當晚自是一場溫存。

馮氏那兒也是是情濃難舍,翌日起床的時候幾乎都要站不穩,周振倒是精神抖擻,唇角帶笑扶著妻子到周老夫人院裏去請安和辭別。

他們還得進宮一趟,見了豐帝後才會出城。

自周老夫人院子裏出來,琇瑩不舍左手扯著父親的袖子,右手扯著兄長的袖子,就那麽將兩人送到垂花門。然後準備乘馬車先到北城去。

這個時候,卻是有周振的侍衛去而覆返,告訴馮氏沈君笑也暗中來送行,這會和周振正說話。

琇瑩聽著心念一動,和馮氏說:“娘親,能讓三叔父到我們馬車上嗎?他既然有這份心,卻又不好露面,不如叫他坐我們馬車吧。也不會叫人發現。”

上回她就沒和沈君笑說兩句話,那別扭鬧得她後悔,不管沈君笑是不是有喜歡的姑娘了,她都應該多爭取和他相處的機會。

以後這些機會就只會更少了。

即便不能表露心跡,但她也不想留太多的遺憾。重活一世,哪能帶著遺憾!

216醋味

沈君笑被請到馬車上時還有些懵,再掃一眼,空空的車廂就只得琇瑩一人,從簾子的縫隙看見馮氏是去了前面一輛車。

那是馮氏著人臨時添的。

“——窈窈?”他不太確定的喊了小姑娘一聲,“這樣沒有問題?”

琇瑩見他似忐忑的樣子,木著臉:“您若覺得有問題,您就下去吧。”

沈君笑這才猛然回神。他不過是心虛,被周振夫妻同意這種單獨留空間的舉動嚇著了,也可以說是受寵若驚。

他忙道:“哪有,只是怕給侯爺和夫人添麻煩了。”

琇瑩聞言輕哼,撇過頭去。

馬車這就開始啟程,嘚嘚馬蹄聲傳來,沈君笑頭一回覺得那雜亂的聲音動聽。

......只是小姑娘不太想理地自己的樣子。

這還在生氣呢?

“窈窈身體好些了嗎?”少年輕聲問,不動聲色換了位置,就那麽坐在她邊上。

照入車內的一串光線正好打在她眼眸上,長長的睫毛鴉羽般濃密,顫動間,有陽光似水在上方輕淌。

沈君笑望著那雙清凈帶著些許怒意的眼眸,只覺得這是他在世間看過最好的,唇角亦不正覺帶了笑,目光灼灼凝視著她。

他面對的正好是琇瑩轉臉那側,她與他的目光一下就撞個正著。

琇瑩心間一驚,旋即為他的專註凝視而臉發燙。

小日子的糗事她都快忘記了,他怎麽又提起來!

好在車廂內光線暗一些,估計是看不出她細微的情緒來,她輕咳一聲,瞥開視線說:“好些了。”

沈君笑聞言嘴角揚起的弧度更高了,聲音溫柔:“窈窈還在生氣嗎?為我上回失約的事。”

琇瑩從來不知道沈君笑是這麽不會聊天的,簡直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她那顆準備好好和他想處的心一下就燥動起來,情緒轉間,眼神也變得兇巴巴的。像頭被激怒的小狼,眼裏都能冒出綠光來。

沈君笑被她那麽一看,先是一怔,旋即卻又是笑著擡手,輕輕揉她的發:“那日我確實是有要事,這才失約了,窈窈別生氣了好嗎?”

是啊,可不是有事嘛,還是緊要事,陪姑娘的緊要事!琇瑩腹誹間真是要被他氣炸,對著他那張雲淡風輕的臉,首回想抓花它。

讓它那麽吸引姑娘家的目光!

她忍了忍,卻是忍不住,酸味都快從心頭冒到喉嚨裏了!她面無表情的,決定不忍了:“您直接告訴我當日是要陪心上人就是,何必遮遮掩掩呢?還哄我娘親,說您沒有心上人!”

此話一出,沈君笑先是聞到能將車廂都淹了的酸味,然後是怔楞。

——什麽心上人?

“我見了誰?”

琇瑩見他疑惑茫然的表情,心間更是來氣,她怎麽沒發現三叔父那麽能裝呢?!

她氣得直接站起身要坐到對面去,沈君笑要去拉她時已經來不及,望著只輕碰到她衣角的指尖,劍眉擰成一團。

“——窈窈,你是在說什麽心上人?”

他心上人就在眼前呢,他還用上別的地方見去?!

“您不想說就別說了吧。”琇瑩是那種越生氣面上卻是越顯不出來的,此時涼涼一句,神色淡淡然的。

左右她見著了,眼見為實!而且她也確實沒資格和立場去逼問什麽。

想著,琇瑩沒來由的覺得委屈。三叔父居然會瞞著她。

真的當她是什麽都不懂的小姑娘嗎?

沈君笑越聽越不對勁,也板起了臉來,神色極嚴肅:“窈窈,我們好好話說,你究竟在說什麽心上人。你是不是誤會什麽了。”

“沒有誤會!”琇瑩深吸口氣,那就好好說吧,她知道自己的喜歡不可能,但也不能因為這事就一直悶著生氣。

她不想自己因此就遠離了沈君笑。

她強忍著心裏難過說:“三叔父,我看到了。那日你在離南城門不遠的地方,和你的心上人,一位穿著淺綠色衣裙的姑娘,你扶著人家上了轎子,還站在邊上和人不舍說了很久的話。”

南城門,淺綠色衣裙的姑娘,還扶人上了轎子?!

沈君笑在大腦裏找了一圈回憶,終於記起事情來。他在回憶中定定凝視著小姑娘,目光一錯不錯的,反倒將琇瑩看得一陣心慌。

可她轉念又一想,她慌什麽,她又沒說錯。

就又補了句:“不但是我,娘親也看見了。”

看他還想不想抵賴。

沈君笑仍盯著她瞧,腦海中出現了一幅丈夫在外犯了錯被妻子逼問的戲碼,他眼前的小姑娘可不就是像那妻子一樣嘛,如今可不就正是在逼問他。

這醋味......真酸啊。

沈君笑想著錯愕的眼神慢慢化柔和下來,心間是為小姑娘這種誤會甜蜜,卻又沒忍住,不小心笑了出聲。旋即是笑得不能自已,忙擡了寬袖掩面,不讓小姑娘看到自己的失態。

真真是......她居然是為了這事氣了幾天,他還道自己有公事失約,她怎麽會不理解。原因居然是出在這裏。

少年笑得肩膀都在劇烈顫抖。

琇瑩卻是被他笑得臉都發青,手指也在發抖。

——他又笑!!

那天她出糗他也笑,現在說破他為什麽失約,他也笑!

她再也忍不住脾氣了,有史以來的第一次大膽,摘下腰間的荷包直接就朝他砸了過去。

軟軟的東西帶著力道砸中少年袖袍,失笑的人終於平靜下來,低頭就見到落在腳邊的繡蓮荷包,再擡頭就是看到小姑娘漲紅的臉,還有要吃了他的一樣的兇狠眼神。

他的乖乖,這都氣到敢拿東西砸人了。

他也知道自己失態了,但一想到琇瑩因此而沾酸,他就止不住歡喜,實在有些不能控制。誰也不能理解他經歷絕望,卻又再迎來曙光的心情。

他以為自己會因為對琇瑩的感情而陰暗一輩子,可是她給了他救贖,用她的一顆心,將陷入絕望的他拉向光明。

她就像他的新生,使得他明白,他的重來這世,是有意義的!

她的存在,解開了他心中不得掙脫的枷鎖。

“——窈窈。”沈君笑斂了笑容,輕輕喊了聲,彎腰拾起那落在地毯間的荷包。

他走上前,就那麽單膝在地,慢條斯理為正生氣的小姑娘戴好荷包。

217靠近

少年輕輕的一聲呼喚,似乎有著叫人心生旖旎的繾綣,琇瑩被喊得莫得心頭發酥。她低頭,看見他束著的玉冠,白玉打制的,上面是竹紋,一如他的清冷褥雅的氣質。

是極配他的。

琇瑩望著那玉冠,在微晃的馬車內竟就走起神來。

少年修長的手指靈活在她腰帶上輕輕一勾,小心翼翼的,確保自己不會碰到她身體。溫柔而虔誠,仿若她是不可猥褻的神祇。

他將荷包的繩子輕輕壓在腰帶下,將繡紅蓮那面朝外,見一切工工整整,這才擡起頭。與低頭走神的她對視:“窈窈,你怎麽會覺得那是我的心上人。若不是你說起,我連這號人都忘記了,更不要說是穿什麽顏色的衣裙。”

他眸光熠熠,在這昏暗車廂內閃著耀眼的輝華。琇瑩被晃得閉了閉眼,神游的思緒慢慢歸位。

剛才他是在為她系荷包,單膝在地毯上,就跟對自己是矮了一載似的。眼下說話又是那般輕柔,凝視她的眼眸中,能清晰映出她的倒映。

琇瑩看著他,亦看著他眼中的自己。

他剛開口時,原以為他是要為自己辯解的,說出來的話卻叫她詫異。

什麽叫連這號人都要忘記了。

他明明很親密的去扶了人姑娘。

琇瑩都覺得自己是不是幻聽了,就那麽靜靜迎著他的視線。他的眼中的溫柔仿佛是會吸人心神的漩渦,她這一望過去,便陷入其中了。

一時間失去了再思考和分辨他話的能力。

沈君笑還是那麽在她跟前,保持與她的平視:“那是朝中涉及重案的一位證人。她父母已亡,兄嫂又不管她,覺得姑娘家拋頭露面來作證是不知規矩廉恥。在你去寺裏時,我出城去她家調查,旋即就將人接到京中來。”

“她是姑娘家,有這份勇氣為父母伸冤,敢於面對那動根手指頭就能捏死她的勢力,我身為男子都是十分敬佩她的勇敢,必然是要護她周全。案審定了,她人身才得了安全保障,你看見我的時候,我是吩咐人送她家去。”

事情到這兒就再清楚不過了,可沈君笑發現小姑娘還是怔怔望著自己,就跟入定一樣。

“——窈窈?”

他擡手在她眼前揮了揮,琇瑩這才如魂魄歸位‘啊’了一聲。

沈君笑見她轉動的眼眸裏盡是茫然,知道自己剛才陳情的話是白說了,居然沒有在聽。那她是在出神什麽?

看著他就能出神嗎?!

“方才你一句也沒聽見?”沈君笑頗無奈地問,卻是一點責怪的意思也沒有。

若小姑娘真是是看著自己出神,他高興自己的吸引力都來不及。

琇瑩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盯著人就走神了,還是那種看他看癡了的走神。她老臉一紅,忙垂頭,可他視線還是聚焦在自己身上,別扭又慌亂。她就伸手去將他拉起來:“我......我聽見了的。三叔父您快起來,車子顛簸著呢!”

沈君笑餘光掃到她微紅的耳根,就著她手起身,順勢坐在他邊上。小姑娘害羞了,是一種不自覺就露出來的嬌,他看得心中微動,忍不住就想逗弄她。

坐下來的少年神色閑閑,嗯了一聲道:“那你說,我的提議好不好。”

提議,什麽提議?

他剛才說了什麽提議嗎?不是在解釋那姑娘家的事?

琇瑩一下就被問傻了,呆呆擡頭,半張著小嘴,那樣子懵得可愛。沈君笑瞅著,霎時樂出聲,小姑娘被他笑得又是一怔,旋即反應過來了!

——他在耍她!

這......這人今兒怎麽那麽惡劣!

琇瑩蹭一下整張臉都通紅,是羞有惱,有種要伸手去掐他的沖動。手指動了動,到底是被她冷靜地按壓下去了。

她一副憋屈的樣子,敢怒不敢言,沈君笑也覺得自己有那麽些惡劣。他止住笑,擡手去摸了摸她的頭,然後就那麽按在肩頭上,讓她歪著身子倚著自己。

他其實想去抱抱她的,全副心思都在自己身上的小丫頭,真真是讓他喜愛得不行。只是如今小丫頭長大了,在沒有得到周振夫妻的允許前,不敢讓自己與她太過親近,他怕自己按耐不住越了更多的規矩。

這對她不公平。

琇瑩被他撫頭的大掌鬧得全身僵硬,但聞到他身上那股好聞的冷香味時,又放松下來了。就那麽乖乖巧巧的靠著,這一瞬間,她仿佛還聽到了他的心跳聲,與自己的節拍一樣。有種兩人是心連心的錯覺。

氣氛無端暧昧,琇瑩卻連該害羞的念頭都沒有,而是一種滿足與依賴。

她喜歡沈君笑。

很喜歡很喜歡,更喜歡這樣與他靠近。

“窈窈,那不是我心上人。那是一個案子的人證,所以你不要多想了,你小腦袋裏怎麽會有那麽奇怪的想法。”

沈君笑還是再度澄清,他心疼小丫頭自己憋悶氣,氣壞身子了可怎麽辦。

琇瑩剛才其實模模糊糊聽到一些的,他再低聲的解釋讓她心頭更加寧靜了,先前就要天崩地裂一樣的情緒都沒有了。她閉上眼,也不說話,也不想再深究他有沒有喜歡的姑娘,就那麽隨著微微的顛簸一點點暗中再往他靠近,幾乎是貼緊了他的手臂。

沈君笑察覺,身子一僵,坐得更加挺直。

小姑娘身子柔軟,挨著他鼻息間都是她身上的幽身,無一不撩撥他的心神。他覺得自己應該再拉開些距離。

他不是聖人,即便小丫頭現在還小,可他是見過她十六歲以後的樣子。如蓮似蘭,嬌美明媚,他怎麽會不起旖旎心思。

沈君笑正準備暗中往側邊去一點,不想餘光就掃到琇瑩通紅通紅的耳垂,臉頰上亦是一片嫣紅。他心思就散去了。

就讓她靠著吧,這對他來說也是一種慰籍。現在還不到和她述心意的時機,兩人的相戀有著很多阻礙,早些年的事就是隔在兩人關系中間的鴻溝,如今他們要越過這條溝,他必須要將周振與馮氏拿下。

不然,只會將小姑娘逼到為難的處境。

若是他說了心意,她的性子恐怕就認定了,若是到時馮氏周振不同意,她又該如何自處。若是他們逼迫她嫁於別人,她恐怕更加難過。

與其讓她先有了希望後絕望,還不如先不說了吧。

他爭取時間,先將馮修皓要想說親的事攪黃了!

218再遇

馬車徐徐在道路上奔馳著,琇瑩聽著馬蹄聲,靠在沈君笑的肩頭,只想時間就那麽靜止了。

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她才知道自己有多貪心。

小姑娘一直沒有再說話,沈君笑便也不開口,只讓她安靜的倚著自己。他何嘗又不是貪戀這刻。

如歲月靜好,無憂無紛爭。

可是路程總是要有盡頭的,他從外邊熱鬧的叫賣聲中聽出了大該位置,離北城門要不遠了。

“——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是以人自然展現的稱為性,亦可叫為本性。順著本性而去行事,稱為‘道’,修道即是修養心性,所以稱為是‘教’。窈窈,你記下這句。”

少年如泉水潺潺的聲音在安靜中響起,十分的悅耳好聽。

琇瑩聞言睜開眼,有些疑惑擡頭看向她。沈君笑對上她明亮的雙眸,微微揚著唇角:“不是不懂嗎?這是中庸第一句,先背下來了。”

琇瑩卻覺得他大煞風景啊,這樣安安靜靜到地方不嗎?這個時候要她背書!

她眉頭就不自覺皺成一團,可看到沈君笑投來的認真視線,只能努力回想著,背得磕磕絆絆:“天命之謂本性;率......什麽謂道?”

沈君笑聽她第一句就背差了,實在不知道要說什麽才好,他擡手揉了揉太陽穴:“是天命之謂性,沒有‘本’字,那是出現在釋意中的。”

他說著,又重覆了一遍。

琇瑩只覺得自己就和背書相沖,心中幽怨不已,但沈君笑已經板起了臉,恢覆那個清冷的沈大人模樣。她哪裏敢反抗,只得苦哈哈死記硬背。

等到馬車停下來的時候,她總算是記住了。

沈君笑聽著外頭不如長街的宣鬧寂靜,知道是已到了北城外的七裏亭,琇瑩這會是要下車的。

“好好記住了,可不能下車又給忘記了。”沈君笑擡手輕輕拍她的腦袋,井然是老夫子嘉獎學生一樣的作派。

琇瑩心頭那個郁悶,但一想回來的時候還能和沈君笑一路,又暗暗低頭抿唇笑。

沈君笑已拿了她的帷帽讓她擡頭,仔細給她戴好。

這時馮氏已先下車了,朝馬車裏喊了聲,琇瑩當即回應,和沈君笑揮揮手就下了馬車。

沈君笑自然是不好現身的,側耳聽著外頭小姑娘和娘親嬌軟的說話聲,鼻尖仿佛還縈繞著她的氣息。

他靠著車壁,閉上眼,聽著小姑娘漸不可聞的聲音,心頭一片寧靜。

周家二房的人也一同來送兄弟倆,眾人這時進了亭子,小丫頭們都給主子上了手爐,站在亭子外拉長了脖子往出城的方向瞅。

約莫是等了兩刻鐘,眾人沒等著周振領軍出城,倒是先看到一輛馬車往進城方向來,只是那馬車跑著的,而是人拉著馬一步步往前走。

很快,馬車就走到了亭子外邊,停了下來。

亭子裏都是女眷,侯府的侍衛們自然是十分警惕的,侍衛長握著刀柄上前:“請問是什麽人。”

拉著馬的車夫背微駝,看到林立的侍衛已是戰戰栗栗,這一問話便連話都說清楚了。

侍衛長聽他結結巴巴說著個李字,眉頭皺起,很快,一道清越的聲音響起:“可是有什麽不便的?我是翰林院的編修李慶昭,馬車有損,這才到此處想要歇歇,讓車夫瞧瞧。”

聽到是翰林院的人,侍衛長也是吃一驚,擡頭往馬車一看,果然見一位俊俏的公子撩著簾子也往他這看。

侍衛長朝他一拱手:“原是李大人,我們是武安侯府的,在此候著送我們侯爺出城。因為亭子裏都是女眷,故才上前一問。”

李慶昭略微詫異的聲音就響起:“失禮,原是給侯爺送行的,如此我們也不好作停留,且就先這麽往前去吧,不過就是城門了。”

侍衛長聽著正要謝過,不想就聽到有雷聲一般的動靜,遠遠地傳來。

眾人都聞聲望去,而此時的琇瑩卻是震驚的。

——李慶昭!

怎麽會在這個時候遇到李慶昭!

她隔著白紗,雖是看不清對方在遠處的面容,可是能聽到他清朗的聲音。

她這是已經第二回遇見他了,仿佛是宿命一般,這個人即便是重來一世,仍如鬼魅般在糾纏著她一樣!

琇瑩想得拳頭緊握,睜大了雙眼,視線仿佛要透過白紗,透過車璧,去看清楚那負她一世的男人!她恨,她怨,這些情緒在第二回的相遇中,完全壓住了她對這種命定糾纏的懼意。

“窈窈,我們出亭子吧,你爹爹應該是快到了。”馮氏已能看見滾滾塵灰揚天。

只是她喊了一聲,身邊的女兒卻是沒有動靜,她疑惑著,正要再出聲的時候,琇瑩低聲道:“好的娘親。”

小姑娘淡淡的聲音帶著壓抑,卻被震天的馬蹄聲蓋住了,旁邊人絲毫不覺。

說罷,琇瑩還主動去挽上了馮氏,身姿筆直下了階梯。

李慶昭本就是等這個機會,才會算準了時間路過此地。有官職比他高的路過於此,他定然是要讓道下車來恭迎的,一切都算算正正好!

侍衛長這時也顧不上這半道壞了馬車的翰林院大人,都紛紛簇圍到侯府女眷身邊。

這個時候,琇瑩與李慶昭離著不過二三十步,她抿了抿唇,在步下臺階的時候,她的心是無比平靜。

如今她是武安侯的嫡女,亦是新一世,她不畏李慶昭!

她臉上甚至是展了笑容,如三月玉蘭,清雅明麗。

車內的沈君笑卻一點兒也不平靜,甚至在聽到李慶昭的聲音時險些要下車,想將琇瑩拉開離他遠遠的!

從所未有的不冷靜!

那個陰魂不散的混賬!

好在是耳邊的馬蹄聲叫他回過神,他深呼吸,按奈住在車裏坐著靜候。

很快,周振領頭的隊伍就來到跟前。士兵們原地待令,周振兄弟與周嘉鈺策馬前來,隨行的居然還有馮譽父子。

馮氏一眾女眷亦迎上前,周振翻身下馬,微笑著望著妻子,低頭去看女兒。

“窈窈覺得不覺得冷。”他總是十分關心她的。

琇瑩正要應聲,就感覺到一道視線赤|裸裸落在身上####今天的第三晚,謝謝親們的月票、推薦票和愛心,謝謝昵稱為一個小點‘.’的親,絮雪飄零親打賞的禮物~~親們明天見,麽麽噠~

219認出

琇瑩是個敏感的人,這是在前世馮氏病故,她在崔姨娘手中討生活,後又只能在李慶昭鼻息下尋安身之所所致。久而久之,練就了這份對人情緒的敏感,哪怕只是一道視線——

更何況,這是她最熟悉的李慶昭所投來的視線。

略肆無忌憚地看她,那樣的目光使她極不舒服。

琇瑩心中生厭,不知他何故看來,面上平靜地回周振的話:“爹爹,女兒不冷的,爹爹保重。爹爹是女兒心目中一等一的英雄,女兒等您大捷的消息。”

周振點頭:“一定會如窈窈所言!”

女兒關切與敬仰更加叫周振血液沸騰,心生豪情。

他擡手摸了摸她帽檐,視線落在不遠處的馬車上,想起自己離開前暗中的吩咐,又輕聲問道:“非纏著你表叔父,是什麽重要事。”

琇瑩被問得張了張嘴,心虛中就把馬車上剛背會的中庸脫口而出,背罷也跟著理直氣壯起來:“問功課的事當然重要!”

周振沒想到女兒出口章,亦是一怔,旋即直笑:“我們窈窈要成才女了。”他怎麽也不會想到,女兒居然是讓沈君笑講中庸去了。

他總覺得女兒不該和沈君笑太過親近的,如今看來,兩人間的相處再單純不過。周振輕輕拍她的頭,放心不少。

蒙混過去的琇瑩暗中抿唇,心道好險,好在三叔父最後抓著她背書了,不然非得叫父親起疑心不可。

她卻不知,這就是沈君笑的未雨綢繆,就怕周振等人要起疑心的。

廖氏那頭亦跟周庸難舍難分的,可他們是不能再耽擱了,周振喊了弟弟,走到馮氏跟前握住她手:“家中一切辛苦人了。”

馮氏被他眾目睽睽之下的親近鬧得臉紅,只道放心。

周振貪戀的目光落在妻子身上又一會,這才轉身上馬。

馮譽父子奉聖命送周振出城,等周振與家人相見後,這才上前朝他拱手送別。

“西北全靠你守著了,晚些我再與你匯合。”

周振亦朝妻兄抱拳:“兄長放心,定不負所望!”

再是不舍,分別的時候還是到了。

一直很興奮的周嘉鈺此時也難過,和馮氏啞著聲音說兒子不孝,又抱了抱最疼愛的妹妹,說回來給再給她買糖葫蘆。聽得琇瑩哭笑不得,還把她當小孩子哄呢。

然,男兒立穹壤之間,雖心有柔情萬丈,卻也肩負正道重任。周振側頭深深看一眼妻女,心中說一聲抱歉,終清叱揚鞭策馬。

馮氏眼中酸意泛濫,為兩人重逢後首回離開情不自禁。原本安靜的琇瑩亦是鼻頭一酸,提著裙子跟著跑了幾步,被護衛和丫鬟們攔住了。

她呆呆看著遠去的隊列,是馮氏抹了淚,將她拉回身邊。

“娘親,爹爹兄長一定很快就回的。”小姑娘仰著頭,也不知是在安慰自己還是在安慰婦人。

馮氏聽得更是心酸,卻露了笑:“是的,一定會的。”

馮譽父子此時也上前,要兩人快些回馬車上去。

眾人都將一邊的李慶昭忽略個透,可李慶昭是沒有放過一絲一毫的機會在窺探琇瑩。特別是琇瑩就離他只有十步不到距離的時候,他聽到她與婦人的話,這是他首回聽到她的聲音,卻足於叫他震驚!

小姑娘的聲線似枝上黃鶯,柔美悅耳,如同他記憶深處那位伊人——

前世愛慕他,最終卻含恨而去的發妻!

他決不會認錯!!

這是沈琇瑩的聲音!

他在她十二歲那年便識得,成親後日日伴他身側,他如何會認不得!!

李慶昭心中翻江倒海,甚至已經踏出兩步,想要喊停那個被簇圍的身影。侯府的侍衛卻有所察覺,握著刀擋了他一下。

這一下,足夠讓他神思歸位,步子也猛然頓住,神色不明直喘著氣。

真的會是她嗎?

窈窈,沈琇瑩!

肯定是她!

——可她怎麽就成了武安侯府的嫡女?是他心中有了執念,剛才幻聽了,這種事情怎麽可能!

沈家可是做了喪事的!

李慶昭望著那走遠登上馬車的身影,思緒極亂,全身又抑制不住在發顫。

他的妻子可是還活著?

李慶昭站在原地,任風吹起袍擺,馮修皓在侍衛的動作中才發現了他的存在。先前母女身邊都是侍衛,格擋了視線,又是一心在送周振出行的事上,這會發現李慶昭居然也在此處。他眉頭便緊緊皺了起來。

剛才李慶昭似乎還想追上來的樣子。

上回在南城門遇到他,如今在北城門又遇到他。

世上可有那麽巧的事?

馮修皓自然是不相信巧合二字,心中已有了計較,在護送母女登車的時候還餘光掃了過去。發現對方的視線就是落在小姑娘身上的,他神色便冷了幾分。

沈君笑此時還在車內,聽著外頭的動靜,小姑娘正在謝馮修皓呢。李慶昭出現在這地就讓他十分不悅,這馮修皓還當著他面扶了小姑娘上車,心情更是糟糕,當下是撩了簾子露出那些清冷的面容。

“在下不便出來給護國公與世子爺見禮,失敬了。”

少年聲音平靜無波,馮修皓卻分明聽出了幾分冷意,而且沈君笑怎麽也會在馬車裏!

馮修皓心中有驚,很快就見上了馬車的琇瑩臉也湊到窗前,微笑著說:“皓表哥,三叔父早間來府裏送爹爹,我就纏了他來給我說中庸呢。”

一個纏字落在沈君笑耳中,是那麽貼心,他可就喜歡她纏著自己,最好如蔓藤一般緊緊不放。

馮修皓卻是黑了臉,中庸他也能給說的!他雖是武將,該念的書也沒比他們這些做文官的少!

青年面無表情,與那雙眼角微揚的鳳眸對視,目光相觸間,是無聲的交鋒。馮修皓不知為何,潛意識裏就覺得沈君笑十分不順眼,乃至於對他總是帶著敵意。

沈君笑更不必說了,妒忌對方的優勢,生怕小姑娘就那麽被交到對方手上。

兩人間已是暗湧洶洶,琇瑩察覺到有些不對,視線在兩人這間打轉,非常莫名。

怎麽這兩人好像隨時要打起來的樣子。

220去查

馬蹄起落,富有節奏的聲響傳入車廂內。

琇瑩一行已經重回城裏,馮譽父子回宮覆命,侯府的眾人不急不慢往家中趕,沈君笑倒還是與她同行的。

他要到了侯府才能再離開。

“——究竟是在看什麽?”

安靜的車廂內少年聲起,不覺間帶著溫柔。

琇瑩一路來沒怎麽說話,卻是頻頻朝他看去,看得他實在是受不了了。有什麽話是不能和他直說的。

琇瑩聞言終於也不再憋著了,縮了縮脖子:“三叔父,您與皓表哥是政見不合嗎?”

政見不合?

他們一個文官一個武官,哪來的政見。

沈君笑更加奇怪了:“怎麽這麽問。”

“剛才你們好像相互間有著敵意。”琇瑩老實地說自己的感受,“我都怕你們下刻就打起來了。”

沈君笑一怔,旋即失笑。是了,小姑娘心思一向敏感,他跟馮修皓確實是相互看不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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