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來永平侯府作客。 (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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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我讓小廝跟著你回去。”
董清是老實人，也不會察言觀色，只道這表弟當了大官還是那麽平易近人，連連道好。很快將碗裏的包子一掃而光，飽得直打嗝。
李慶昭眼底沈著冷色，帶著他走到放在巷子的轎子前，然後指了小廝給他認識，上轎後揚長而去。董清還在那嘿嘿傻笑著朝轎子揮手，小廝見他一臉憨樣，也有些無語。
但這到底是夫人的親外甥，他也不怠慢的，恭敬的請了他租了輛馬，往李府趕。
****
入冬的天氣，郊野亦變得一片蕭瑟，草木盡枯，風兒呼呼回響在山道間。
琇瑩和蕭灩在出城後就將簾子撩起，趴在窗邊看外頭的風景。
蕭灩是在馬車裏覺得悶的：“窈窈，可惜你不會騎馬呀，我以前在建寧出行，都是騎馬的。這個時候還不算冷，騎在馬上奔馳，可舒服了。”
提到騎馬，琇瑩心有餘悸，打了顫：“我的好姐姐，你可別提了，要嚇死我的。”
蕭灩也想到自己初見人時闖的禍，吐了吐舌頭。
周嘉鈺怕她們著涼，正想讓放下簾子，不想就見到蕭灩搞怪的表情。蕭灩也看著外邊呢，見他視線掃過來，又是朝他燦爛一笑。
少年再度被她的笑顏刺了眼，覺得這個姑娘真是對人熱情，也愛好穿大紅的顏色，真真是跟個小太陽一樣。他就想起父親曾說過，蕭家的少爺對抗倭寇十分了得，水性亦極好，而蕭家長房這個女兒自小也是當男兒養的。騎射上的功夫不錯。
如今一再接觸，他也確實在蕭灩身上看出別的姑娘沒有的英氣來，活潑又坦率。
倒是特別。
周嘉鈺正胡思亂想，琇瑩見哥哥盯著窗子，也沒多想，自然也是朝他抿唇一笑。小姑娘笑起來就溫婉多了，嬌嬌的，引人憐愛。
這一對比，蕭灩給到周嘉鈺的特別感更加強烈。他朝自家妹妹也一笑，眸光柔和，陽光在閃耀在他眼中，整個英俊而溫潤。
蕭灩這下子倒也看怔了怔，然後拉著琇瑩說：“你父兄就是傳說中那種儒將吧，長得好看。不像我爹和兄長，五大三粗，跟頭熊似的。”
琇瑩一下就笑出聲，周嘉鈺聞言也是嘴角一抽。
沒有哪個男子喜歡被人誇好看的吧，而且儒將也不是她這個解釋方法。
這姑娘有沒有好好認字啊。
周嘉鈺策馬的速度加快一些，這一下可是讓出位置了，馮修明擠了上前：“窈窈，你怎麽不到國公府來玩兒了，前些天我弄了條大狗回來。通身都是黑的，站起來比你還要高呢！”
馮修明總是貪玩，愛好興趣廣泛，走狗鬥雞的事也沒少幹，簡直就是個紈絝子弟。只是他知道分寸，都是不觸家中底線，家裏人倒懶得管他。
琇瑩聽著好奇，問：“三表哥，什麽狗能有人高，你又哄我玩兒吧。”
“是不是叫獒的那類狗！”蕭灩卻是雙手一拍，十分興奮。
馮修明沒想到一個姑娘家居然有聽說過，當即點頭也高興地說：“對對！就是獒犬，可費了我不功夫才找到的。那好家夥，能吃一大盆的肉。”
“我能去看看嗎？！”
蕭灩幾乎是雙眼放光，馮修明想也沒想，張嘴就應：“這有什麽不能，窈窈也一起去啊！”
周嘉鈺是知道那狗的，以前就見過，豐帝曾聞名叫人弄了一只來。他一勒馬，與馮修明並肩，想也不想，一鞭子就抽到他屁股上：“你要嚇著窈窈才高興是吧，那家夥多兇！抽死你！”
馮修明嗷的一聲，馬上騎馬跑前頭去了。心裏幽怨地想，看看怎麽會嚇著，他也很寶貝表妹的啊，怎麽會叫表妹受驚的。
蕭灩見人被周嘉鈺趕跑了，先是一怔，隨即就委屈巴巴地看向窗邊少年：“那個......周世子，我們不能去看那狗了嗎？”
周嘉鈺聞聲就去瞅她，被她一臉控訴的樣子鬧得心裏發悶，怎麽有種犯了大錯的感覺。他眼角抽抽，在蕭灩一動不動盯著他的目光中敗下陣來：“等回來再說，我陪著你們去，不放心。”
207上香
周嘉鈺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應下話來，但聽到蕭灩高興的一聲歡呼，他心裏竟也有些愉悅。
他側頭朝菱格的窗子望去，就見到兩個小姑娘高興地抱做一團，笑得都沒心沒肺的。
他看著心想，也許妹妹跟開朗的人做朋友，性子也能更加活潑一些。
路邊景色瀟瀟，倒是因為是蕭灩在身邊，琇瑩聽著她天南地北的海說，也沒覺得無聊。下車時還有種聽得意猶未盡的感覺。
此時已到昭華山腳下，擡頭望去，是長長如入雲頂的階梯，威嚴的寺宇就聳立在山頂。陽光在琉璃瓦灑上一層金光，山間的楓葉艷紅，那高山之顛的昭華寺如神境般展現在眾人眼前。
琇瑩看著心生肅穆，對神佛的畏懼使她心湖化作一片平靜，虔誠的一步步踏千階而上。
馮氏亦是信佛的，沒讓丫鬟扶著，自己提著裙擺穩穩地落下每一步。
母女倆都鄭重不已，讓眾人感染，就連蕭灩亦是斂了容，很認真地邁著步子。
一千階梯子下來，琇瑩滿身香汗，一方帕子就遞到她眼前。小姑娘擡頭，隔著白紗見到馮修皓正微笑看著他，她喊了聲皓表哥，道謝接過。
男子的手帕向來是簡潔的，馮修皓這方藏藍的手帕就是，只鎖了邊，連了個花樣都沒有。上面熏著淡淡松竹香。
琇瑩輕輕擦了臉頰和下巴，正要疊起來收好洗了再還回去，一只大手就探了過來，將帕子取了回去。
“嗳？”她沒拽住，帕角與她指尖擦過。
“走吧。”馮修皓很正然將帕子收入袖子，朝前頭的周振一眾走去。
琇瑩這才看到大家都在寺門口等她了，還都笑吟吟的。
她心頭劃過奇怪感，跟上馮修皓的腳步。
也許是因為佛門重地，她的幾個表哥們都不像往日那樣嘻嘻哈哈地圍著她，只是在她周圍，將她和蕭灩、馮梓婷都簇圍著。
無聲的關切。
琇瑩覺得不鬧她的表哥們都挺好的，個個英俊瀟灑，隨便往街上丟一個，姑娘們估計都要看直了眼。
她想著，視線就落在周振身側的馮修皓身上，歪了歪頭。
大表哥今年二十一了，這個親還沒定下來。這不宜早娶親，也該有個時間吧，怎麽舅媽也不著急的。她出著神，連帶想到隔房庶出的二表哥也和兄長同年，好像也沒說親。
她知道，只要這幾個表哥談親，那想要來說親的人，肯定都是前呼後擁，要將護國公府的門檻踏破。
護國公府的長輩真是一點也不著急。
眾人由知客僧引著到了大殿，分別上了香，添了香火錢。蕭灩從大雄寶殿出來後，長長籲出口氣，旋即就笑著說要去看楓葉林。
長輩們也不拘著他們，只讓一眾兒郎照顧，讓他們都去了。
竇氏和唐氏也是識得的，兩人一挽手說要回去院子休息，就將周振和馮氏丟在原地，說說笑笑走了。
馮氏臉熱了熱，擡頭看高大的夫君。周振唇角有著笑意，去握了她的手，馮氏臉頰就染了紅暈。
“做什麽呢，菩薩跟前呢。”
婦人聲音又低又軟，周振聽著心都酥了，只道：“菩薩不會怪罪的，我們的緣份就是菩薩賜的，雲馨可還記得，當年我就是在這大雄寶殿首回見的你。”
說起往事，馮氏臉更紅了。
那年她跟著母親來上香，出門就和冒冒失失的周振撞一塊兒了，還不小心扯掉了她的帷帽，當時馮譽險些就要上去和他打一架。
馮氏想得抿嘴笑，周振看著她的笑顏，仿佛歲月未曾流逝，他跟前的妻子還是當年那懵懂少女。
“我們也去看楓葉。”男人說著，緊緊握住她，走了和孩子們相反的方向到後山。
一眾正是青蔥年少的小輩們可不知另一處正你儂我儂，大男孩們終於都撒歡了，在山林間就笑鬧起來。
馮修明是最能鬧的，扯著表哥表弟賽跑，說誰第一每人添彩頭一百兩。
最近他把自己的私已花得差不了，盡是想著怎麽弄些銀子補貼過生活呢。
周嘉鈺聽著也起了玩心，想一百兩夠給妹妹買個上好的羊脂玉鐲子了！
本來跟在琇瑩身邊的蕭灩不知怎麽想的，見他們都竄了出去，居然也撒腿就跑。琇瑩反應過來的時候，那姑娘已風一陣跑老遠了。
“——她居然超過四弟了！！”馮梓婷睜大了眼。
馮修皓聞聲也看了過去，蕭灩居然動作極快，真的將他們家四弟給越了過去，還逼近二弟。
好家夥，這姑娘厲害了。
他們是自小習武，跑起來，那都是一口氣圍著校場跑二三十圈的。
琇瑩也看得目瞪口呆，算是長見識了。
這還是個姑娘麽？
超......超過她三表哥了，要和周嘉鈺並列了！
就在快抵達到指定終點的時候，一只鞋子突然朝周嘉鈺甩了過去，周嘉鈺感覺到風勁，漂亮一個回身反手就將東西握住了。
他不屑高喊：“馮修明，你個出息，跑不過居然丟鞋子。”
然而落在他身後的馮修明卻是刷一下，風一陣直接越過他，到達終點。
周嘉鈺清清楚楚看到，馮修明的鞋子好好在腳下，後知後覺的，才反應這鞋子是紅色的。
他神色都僵住了，連鞋子都跑掉了的蕭灩正單腳跳到他跟前，然後一把搶過鞋子大大咧咧穿上。
穿好，她朝少年呵呵地笑：“周世子，不好意思啊，忘記今兒我沒穿靴子，把它甩飛了。”
周嘉鈺低頭看了看她裙擺，她的繡鞋已經藏在下邊，一點不露。他好半會也沒回神。
馮修皓遠遠看著這出烏龍，沒忍住笑了，琇瑩早已笑倒在馮梓婷身上，慣來矜持的馮梓婷也笑紅了臉。
周嘉鈺聽著笑聲，再聽著馮修明在後頭喊你們一人一百兩的聲音，在風中淩亂了。
良久後，他才再握了握接住繡鞋的手。
......她的腳好像很小。
自跑丟了鞋子，蕭灩也不太好意思跟著馮周家的兄弟鬧了，乖乖守在琇瑩身邊，圍著楓葉林轉了圈。
眾人回到客院，長輩們都在，霎時就又都變得乖巧，各歸各位。凈手凈面後，換過衣裳用齋飯。
夜幕降臨時，琇瑩一人帶著芷兒出了院門，就站在鋪著石板的小道上，看著亮起燈的各院子大門，神色恍惚。
前世每回到昭華寺，她都會在這時陪著李夫人走一走的，沿著這條道，聽她講以前的苦日子。
今日站在這，心情是極覆雜。
“窈窈。”
她正出神，身後傳來青年公子清潤的聲音，緊接著是淺青的披風搭在她肩頭。
她往後仰頭，看到馮修皓在微光中英俊的面容。
他亦凝視著她雙眸道：“姑母說起風了，別在這外頭呆著了。”——
208心思
青年身形半隱在昏暗中，琇瑩看不太清他的全部，甚至連他溫柔間又帶著凝重的神色都看不清晰。只覺得他在身後，身形如山，是屬於男人獨有的氣勢，叫人有壓力。
琇瑩是首次將馮修皓歸到成熟男人那邊，以前只將他當兄長，寵愛自己的兄長。眼下卻如夢驚醒，猛然發現他其實是個孔武有力的男人！
她心頭就蕩起了一絲怪異，忙低頭，往前走了幾步，拉開距離後才回身朝他工整福身。
動作快速，帶著她被做為女子對男人的警惕，竟是顯出了那麽幾分疏離。
馮修皓神色一頓，似有察覺。
他眸光與天色一樣微沈，輕聲喚她：“窈窈？”
風從琇瑩耳邊拂過，帶著初冬的冷意，她打了個激靈，旋即微笑：“那我們回去吧。”
馮修皓這又在她面容上找不出什麽來了，小姑娘除了方才那一禮顯得生分，轉眼又恢覆了往日的樣子。
“走吧。”他靠上前，要伸手去握住她。
琇瑩在被他帶著暖意的指尖輕輕扣住時，心中又是一驚，下意識是要掙開的。可不想，馮修皓在這個時候力度突然加重，她的小動作還未成功已被完全壓制。
琇瑩心裏越發覺得不對勁了。
她以前似乎沒發現馮修皓有這樣強勢的一面？
還是因為所有的表兄們都這樣牽著自己走路，她習慣了。剛才猛然將馮修皓放到男人的定位上，也是沒有過的，她覺得有什麽東西變了，可一時卻又說不出來。
琇瑩就那麽胡思亂想著被帶回院子。馮修皓餘光掃過她姣好的側顏，院內燈火映在她肌膚上，像暖玉一般有著淡淡的華光。
他還看到了她微微抿直的唇線，眼中有疑惑，看起來懵懵懂懂的。
她在想什麽？
馮修皓心裏莫名添了一絲煩燥，不知是為小姑娘先前那下的反常，還是因為發現自己一點也不了解她。有堵墻一般，就那麽擋在兩人之間。
他還是想早些告訴她自己的心意！
回去吧，回去後，找個機會，單獨約了她出來。好好地跟她說！
晚間，因有著竇氏在，女眷和老爺少爺們就分開了用飯。爺們都在客院一進呆著，馮氏與嫂子閨密開心回憶往事，琇瑩和蕭灩拉著馮梓婷一頓問她未來的夫君。
馮梓婷年底要出嫁，雖是過了最早的害羞，但在兩人目光灼灼的逼問間也實在招架不住，臉色得能滴出血來似的。結結巴巴將自己知道的說完，就抿著唇再不說了。
蕭灩聽得一臉憧憬，琇瑩才發現這個大大咧咧的姑娘家，其實也有著少女的細膩，亦會幻想自己往後會不會和夫君琴瑟和鳴。
歇下的時候，蕭灩非得跟琇瑩擠，琇瑩沒辦法，只好分了半個床給她。
少女穿著單寢衣窩在被子裏，只露著腦袋，雙眼都亮晶晶盯著帳頂看。
蕭灩說：“窈窈，你想過自己以後要嫁什麽樣的人嗎？”
她已經及笄了，可是都沒有人來說親，其實嘴裏說著不嫁人，卻也羨慕別人成親的。
今兒馮梓婷就讓她倍受沖擊。
琇瑩聞聲一頓，想起那個填滿心間的人，她假裝不在意道：“沒有想過，我倒不想嫁人，就賴在父母兄長身邊，我覺得這樣最好了。”
“哪裏女孩子不想嫁人的，我都有想過的。”蕭灩說著，馬上又住了嘴，耳根微紅。
琇瑩就在笑了出聲，下刻被人伸了手進被子，掐了把腰。她腰上有癢癢肉，這一掐笑得更歡了。
蕭灩本來只有一絲別扭的，被笑得惱羞成怒，直接就掀了被子騎她身上，各種伸手撓她。
帳裏兩個小姑娘鬧做一團，屏兒怕兩人著涼了，忙撩了帳，要兩位姑奶奶快躺好。
這才算是再安靜下來，各歸各錦被裏，琇瑩喘了好大會，才說：“灩姐姐肯定會遇上對你好的，所以你不要擔心，能發現你好的男子，絕對是十分的喜歡你。”
蕭灩的性子，一般男孩兒可能覺得過於彪悍了。但是敢去向她提親的話，那麽那個男子肯定是愛她，願意忍受她，才會去做。
琇瑩的話一下子就將蕭灩那自怨自艾的心情驅散了，她娘親也說過這樣的話，所以家裏父母根本不著急。據說，當年她爹爹就是那麽看上她娘親的。
一個能甩起馬鞭就抽人的女子，要娶過門，確實需要很大勇氣。蕭灩十分敬佩起她爹爹來。
兩人好一會沒說話，蕭灩白日玩得挺瘋，這會也累了，翻了個身迷迷糊糊要睡去。琇瑩輕輕的聲音又在帳內響起。
她問：“灩姐姐，你能給我說說你們家嫁了表舅舅的那個姑娘嗎？”
蕭灩意識朦朦朧朧的，也沒多想她怎麽會問起，聲音咕噥不清地回道：“就是那個表舅舅自小和我們長大的，大我那堂姐六七歲吧。有一天，就突然來提親了，家裏還挺高興，覺得親上加親。而且覺得表舅舅年紀在那，也會十分疼我堂姐，就應下了。”
“......後來我問過我堂姐的，她好像挺喜歡那個表舅舅的，確實也對她好。房裏也沒有別人，這都生了第二個兒子了.......”
說著說著，蕭灩聲音就低了下去，琇瑩聽著出神，也沒發現她已睡覺著了。自己在那算和沈君笑的年歲，和蕭灩說的也差不多。
差個六歲嘛。
可是......可是她三叔父是有喜歡的姑娘的。
琇瑩心中湧動的期盼很快就熄滅，默不作聲翻了個身。
——她和蕭家那個姑娘不一樣。
翌日，馮氏一眾女眷用過早飯後，去拜見了主持，聽他講了小半時辰佛經這才要打道回府。
不料琇瑩卻是被最後喊了一聲留步。胡子發白的主持慈祥望著她笑，要將手中佛串贈她，說是有緣人。
琇瑩吃驚，慌亂著不知該不該接，這擡手間就露出纏在腕中的另一串雞血石佛串。住持一看，神色微變，旋即是十分高興：“原來小施主已有善緣，竟是已得我師祖的珠串，小施主這一世絕對會平平順順。”
“那老納就改贈小施主一句，世間最珍貴的莫過於正擁有。小施主慢走。”
馮氏一眾為表敬意，在琇瑩被喊停的時候特意退遠了幾步，見到住持離開，小姑娘卻是怔在原地，不由得都奇怪。
是蕭灩喚了她兩聲，才將她喊回神。
琇瑩匆匆提了裙擺跟上，走了幾步又回頭去看老僧人，卻已不再見其身影。
她是心驚，又是震驚。
主持的話叫她有些不安，那句‘這一世’似乎是表露了主持知道什麽，最後的贈言，卻又是做何解？
琇瑩是首次有那種被人看到骨子裏去的感覺，讓她莫名生畏。
209情敵
眾人從昭華寺回到京城的時候，已是接近正午時分了。
進了南城的大門，再走一段，馬車便停下來。蕭灩要回自家馬車上去。
她跳下車，朝琇瑩笑著揮說，說過幾天再給到武安侯府作客去。
周振這幾日在家，蕭灩雖大大咧咧，但也有細膩的時候，知道這時一家人都要時間相處呢。
琇瑩撩著窗簾應下，就見蕭灩也朝自家哥哥燦爛笑著揮手，才一溜煙似的跑回自家馬車。
馮氏回程時沒再去竇氏那，就和兩小姑娘擠一塊，她瞧見兒子在人姑娘朝他笑時發了會怔。一雙美眸輕轉間抿著唇直笑。
琇瑩轉頭瞧見，有些疑惑：“娘親在笑什麽？”
“沒有，就在想什麽時候才能給你定下個嫂嫂來。”
馮氏溫言細語一句帶過，琇瑩更加摸不著頭緒。好好的怎麽又提起要兄長娶親的事，兄長這馬上就要去西北，上哪找姑娘家塞給他。
護國公府一眾人也要和周家人辭別了，馮修皓領著弟弟們向周振告退，離開前又特別走到車壁前敲了敲。
馮氏以為他也是要和自己告退的，不想在青年後頭還有話，一方三角形的護身符就從綾格那塞了進來，落在被讓攤開手心的琇瑩小掌中。
他笑著說：“窈窈，這是給你求的，要收好了。保平安。”
馮氏見著那護身符心頭微動，想到馮修皓大清早出去了趟，恐怕就是為這個東西去的。
琇瑩握著還帶著他體溫的護身符，十分感激，笑著朝他道謝。在他註視中小心翼翼放入腰間掛著的小袋子裏。
馮修皓這才微笑著要策馬離開，卻在擡手揚鞭的時候，望著遠處，眼底極快閃過一道光。
琇瑩就聽到青年溫潤帶著疑惑的聲音：“那不是小沈大人。”
小姑娘猛然聽到小沈大人還沒反應過來，下刻就擡頭，湊到窗前往外看：“是三叔父嗎？”
小姑娘探頭探腦的，眼中有著光，如太陽就墜在內中。馮修皓瞧見微微皺了眉頭，面上卻仍笑著，擡起馬鞭往前一指：“窈窈瞧是不是？”
順著他擡手指的方向，是馬車斜對面，琇瑩果然看到了沈君笑的身影。
那是一個酒樓，他就站在門口，身邊一個人都沒有。但他頻頻往裏看，似乎在等什麽人。
很快，琇瑩就看到有一抹淺綠的裙角，緊接著是個女子自裏頭出來。她帶著帷帽，並看不見臉，被一個丫頭扶著......而且，沈君笑在這個時候朝她走近了一步。
琇瑩心頭咚的跳一聲。
她幾乎想要扭回頭不再看，可是一股奇怪的力量又催使著她目不轉晴。
她無比清晰看到那女子下階梯時險些要摔倒，邊上的沈君笑動作極快去扶了一把，女子盈盈朝他拜下。淺綠色的裙擺在臺階上就散了開來，如夏日湖面上的荷葉，襯得那女子身形搖曳生姿。
只是一個身影，琇瑩就覺得這該是個溫婉動人的女子。
很快，有人擡了轎子到酒樓門口。沈君笑還將人送進了轎子，琇瑩更是瞧見那女子有不舍之情，在轎子前一步一回頭。隔著街都能感受到她的繾綣不舍。
再後面，她看不見沈君笑了，是因為沈君笑走到了轎子一側，將他身影擋住了。
他幹什麽去了？
是和那女子一樣不舍，在告別嘛？！
那個女子又是什麽人，三叔父不是說這兩日有事要忙，所以與她失約了！
琇瑩心裏就起了無名火，雙眸更是被針刺了一樣，隱隱作疼，腦海裏都是沈君笑扶那女子的場景，還有假想他走到轎子側邊與人互訴離愁的場景。
——這就是他喜歡的姑娘？！
肯定是了，因為琇瑩從來沒見過他和哪個姑娘家走那麽近過！
琇瑩手指甲在不知不覺間掐進了肉裏，連疼都不知自，心底翻湧的是苦澀味，鋪天蓋地的！
“倒是少見小沈大人和姑娘家一塊，沈家這是要有喜事了吧。”馮修皓也看了個過癮，側頭瞧見琇瑩抿直了的唇，心頭竟是有些歡喜。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因為小姑娘看到沈君笑和別人在一塊，而感到開心。
“我們回吧！”琇瑩再也看不下去了。
沈君笑到現在也沒有現身，那頂轎子還停在那裏！
她轉身坐回位置上，敲響車壁。
馮修皓察覺到她的怒意了，原本心頭一絲歡喜撒時散去。
小姑娘見到這一幕後居然是生氣了？氣什麽？！他眸光霎時變得銳利無比，轉頭就往沈君笑所在方向。
轎子這個時候被擡起走遠，少年修竹一般的身形再現，遠遠的都能顯出他的過人之姿。
馮修皓眸光越發的淩厲。沈君笑也發現周馮兩家車隊，詫異看過來的時候，他故意俯身在車窗，那樣子就像是說話一樣。
其實就只是問琇瑩坐沒坐好，然後讓車隊出發。
但那樣的儀態顯在沈君笑眼中，就是十分親昵了。
沈君笑也是知道周馮兩家去了昭華寺上香。
所以，他的小丫頭就坐在裏頭呢。
沈君笑淡淡的神色也起了變化，想到小姑娘身邊這兩天都有馮修皓陪著，心頭也堵得慌。而他也十分想念小丫頭，他忙了兩日，晚間都幾乎沒睡，終於將事情捋清了，將人證也安然送離。
小丫頭回來了，他回刑部走一趟，晚點就去找她吧！
自己失約了，她那小性子，也許會記仇的。
沈君笑在馮修皓的刺激下，想要見琇瑩的沖動更甚，在馮修皓領頭在馮家車隊前越過時，他還有想上去一腳把那優秀的青年從馬背上揣下來的沖動。
他知道周家與馮家兄弟都有個臭毛病，愛牽著小丫頭的手走路！
馮修皓這兩日可又占足便宜了吧！
兩人眼神在一瞬間相交，同是鳳眼，內中同是冷厲，帶著他們也說不出來的針鋒相對！
馮修皓更是在越過他那一瞬，回了沈君笑一個挑釁的笑，如同上回沈君笑在宮中時對他挑眉的那一下。
沈君笑的手就慢慢被他負到身後，望著漸遠的車隊，他唇角勾了一勾，少年人清俊面容上露出似譏似俏的笑來。
210吃醋
琇瑩一行回到家中先去給周老夫人請了安，這一趟還得了個好消息。
周嫻的親事算是定下來了，合八字的結果出來，說是天作之合。只是這個十月已經沒有好日子，石家那邊要到下個月初六才會上門正式提親，可這就是說定了。
正好周嫻在十月尾就過及笄，到時石夫人來觀禮，還要做讚禮為她主持及笄事宜。其實這也很明顯了，來賓們一瞧也會猜到些苗頭的。
事事安排得都得周老夫人心思，老人今兒紅光滿面，一掃先前的頹色，讓眾人換過衣裳就到她這兒用午膳。
琇瑩便隨著父母退了出來，被丫鬟婆子簇擁著往自己院子走。
這個季節，連柳枝都敗了，一路景色瀟瀟，琇瑩心情亦為是蕭瑟。她腦海裏都是沈君笑和那名女子並肩站一起的情景，揮之不去，都要入魔了。
也是這個時候，她才發現自己是有多在意，對沈君笑的感情，比她想像中更深。
她以為自己再也不會愛人了，可那男子，如細雨潤物無聲，他的溫暖一點點滲到她心田間。愛慕的嫩苗就紮根了，在不知不覺中長出蔓藤，將他的身影就那麽緊緊纏繞在心頭，到如今她舍不得分出一絲他的溫暖給別人。
要怎麽辦。
琇瑩突然腳下一頓，直接抱膝就蹲在地上，心裏是難過，是仿徨。
丫頭們都被她嚇一跳，都圍上前七嘴八舌問姑娘怎麽了。好大一會，琇瑩才再重新站起來，眼中一絲情緒都沒有了，一路上未發一言，極快換過衣裳重新去尋父母。
馮氏那頭正給周振更衣，在給他理腰帶的時候，有侍衛有急事要稟。周振就讓他站在內室槅扇外說話。
聽了幾句，他就神色嚴肅的拉開了馮氏的手，自己將再理理衣襟大步出去。
馮氏也知道是急事，隨他去了，等兩人出了屋，這才轉身到凈房收拾自己。
院子內，只用低矮的灌木還常青著，周振望著那一片翠綠神色嚴肅：“皇上對錦衣衛使生了大氣？如今鄭慎從又由錦衣衛獨辦改為和大理寺、督察院、刑部一同審理？”
“怎麽會如此突然。”
侍衛也只是探聽到這個消息，低頭說：“並不太清楚，此事也由錦衣衛副使黃大人接手了。”
聽到這，周振第一反應是內鬥，猛然又想起沈君笑派人傳過話，說鄭慎從無性命之憂。
是他先前就收到什麽消息，還是他在裏頭摻和了什麽？！
周振覺得應該是後者。
那少年不動聲色的，確實厲害！
但不管如何，這算是個好事，他也可以傳信給馮譽，靜觀其變了。搞不好，內閣這回又要有什麽動靜。
侍衛很快帶著他的吩咐往護國公府去，此時琇瑩兄妹也過來了，周振放下對這些事情的煩憂，笑呵呵牽著女兒手等妻子。一家人樂融融地再往周老夫人那去。
不過琇瑩有心事，情緒斂得再好，大家還有所察覺的，只是不太明白這情緒是來自哪裏。而小姑娘也只說有些累，就搪塞過去了。
周振找了個機會跟周老夫人說鄭慎從的事。周老夫人還是怪怨馮氏和馮家的，但也認清了，皇帝要辦一個官員，腦袋落地都是分分鐘的事，何況她那侄媳婦也來信說確實有被人拿了把柄。
這說明鄭慎從是真的曾幹過昧良心的事。
如今能保他一條命，周老夫人也不再說什麽了，再是冷著臉，也認命了。
她準備侄子落魄後，接到京城來，用私已貼補他們家，讓侄孫好好讀書！看還能不能再拉扯娘家一把。
當然這個事情她不會先跟周振說，她準備先斬後奏！
午飯的時候，周嫻沒有現身，廖氏說她臊了，躲屋子裏不出來。
周老夫人聞言皮笑肉不笑地說：“姑娘家知道臊也好。”
廖氏聽得心下一凜，將帕子都扭成了麻花，知道老人意有所指。周振和馮氏聞言相視一眼，察覺到老人的話有那麽些不對。
不過很快就因移步到西側間用飯的事給扯過去了。
用過午飯，琇瑩與長輩們告退後回到屋悶悶不樂，倒頭就在炕上，也因旅途疲憊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睡夢中全是沈君笑的身影。小時候的，今生的，前世的，都是他暖暖的眸光和輕柔的嗓音。
突的，她像踩空了一樣，整個人就往下墜。沈君笑卻就站在那，看著她不停的下墜再墜，眼前是無盡的黑暗，她猛然一下就驚醒了，還喊了聲三叔父。
“我在，怎麽了？”
琇瑩茫然地轉動著眼珠，剛睡醒的臉頰嫣紅，配著她懵懂的神色十分可愛。沈君笑坐在炕邊上，被她發傻的樣子取悅了。
他輕笑著說：“還以為窈窈知道我來了呢，原來是做夢啊，夢裏夢到我了？”
她的那一聲三叔父帶著驚慌，沈君笑不確定她是夢到了什麽，但知道不太好。這也算旁敲側擊的問一問。
琇瑩終於反應過來了。
這不是夢裏，是沈君笑真的在她跟前。
——他怎麽進行來的！
她在睡覺，他就坐邊上？坐多久了？！
琇瑩睜在大了眼，從震驚到老臉一熱。她睡相一直不太好的，她有沒有......想著，反手抹了下嘴角。
沈君笑真是被她逗樂了，沒忍住笑出聲，拿出帕子輕輕給她擦額頭：“我們窈窈睡得很甜，但是炕上到底太熱了，都冒一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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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清是老實人，也不會察言觀色，只道這表弟當了大官還是那麽平易近人，連連道好。很快將碗裏的包子一掃而光，飽得直打嗝。
李慶昭眼底沈著冷色，帶著他走到放在巷子的轎子前，然後指了小廝給他認識，上轎後揚長而去。董清還在那嘿嘿傻笑著朝轎子揮手，小廝見他一臉憨樣，也有些無語。
但這到底是夫人的親外甥，他也不怠慢的，恭敬的請了他租了輛馬，往李府趕。
****
入冬的天氣，郊野亦變得一片蕭瑟，草木盡枯，風兒呼呼回響在山道間。
琇瑩和蕭灩在出城後就將簾子撩起，趴在窗邊看外頭的風景。
蕭灩是在馬車裏覺得悶的：“窈窈，可惜你不會騎馬呀，我以前在建寧出行，都是騎馬的。這個時候還不算冷，騎在馬上奔馳，可舒服了。”
提到騎馬，琇瑩心有餘悸，打了顫：“我的好姐姐，你可別提了，要嚇死我的。”
蕭灩也想到自己初見人時闖的禍，吐了吐舌頭。
周嘉鈺怕她們著涼，正想讓放下簾子，不想就見到蕭灩搞怪的表情。蕭灩也看著外邊呢，見他視線掃過來，又是朝他燦爛一笑。
少年再度被她的笑顏刺了眼，覺得這個姑娘真是對人熱情，也愛好穿大紅的顏色，真真是跟個小太陽一樣。他就想起父親曾說過，蕭家的少爺對抗倭寇十分了得，水性亦極好，而蕭家長房這個女兒自小也是當男兒養的。騎射上的功夫不錯。
如今一再接觸，他也確實在蕭灩身上看出別的姑娘沒有的英氣來，活潑又坦率。
倒是特別。
周嘉鈺正胡思亂想，琇瑩見哥哥盯著窗子，也沒多想，自然也是朝他抿唇一笑。小姑娘笑起來就溫婉多了，嬌嬌的，引人憐愛。
這一對比，蕭灩給到周嘉鈺的特別感更加強烈。他朝自家妹妹也一笑，眸光柔和，陽光在閃耀在他眼中，整個英俊而溫潤。
蕭灩這下子倒也看怔了怔，然後拉著琇瑩說：“你父兄就是傳說中那種儒將吧，長得好看。不像我爹和兄長，五大三粗，跟頭熊似的。”
琇瑩一下就笑出聲，周嘉鈺聞言也是嘴角一抽。
沒有哪個男子喜歡被人誇好看的吧，而且儒將也不是她這個解釋方法。
這姑娘有沒有好好認字啊。
周嘉鈺策馬的速度加快一些，這一下可是讓出位置了，馮修明擠了上前：“窈窈，你怎麽不到國公府來玩兒了，前些天我弄了條大狗回來。通身都是黑的，站起來比你還要高呢！”
馮修明總是貪玩，愛好興趣廣泛，走狗鬥雞的事也沒少幹，簡直就是個紈絝子弟。只是他知道分寸，都是不觸家中底線，家裏人倒懶得管他。
琇瑩聽著好奇，問：“三表哥，什麽狗能有人高，你又哄我玩兒吧。”
“是不是叫獒的那類狗！”蕭灩卻是雙手一拍，十分興奮。
馮修明沒想到一個姑娘家居然有聽說過，當即點頭也高興地說：“對對！就是獒犬，可費了我不功夫才找到的。那好家夥，能吃一大盆的肉。”
“我能去看看嗎？！”
蕭灩幾乎是雙眼放光，馮修明想也沒想，張嘴就應：“這有什麽不能，窈窈也一起去啊！”
周嘉鈺是知道那狗的，以前就見過，豐帝曾聞名叫人弄了一只來。他一勒馬，與馮修明並肩，想也不想，一鞭子就抽到他屁股上：“你要嚇著窈窈才高興是吧，那家夥多兇！抽死你！”
馮修明嗷的一聲，馬上騎馬跑前頭去了。心裏幽怨地想，看看怎麽會嚇著，他也很寶貝表妹的啊，怎麽會叫表妹受驚的。
蕭灩見人被周嘉鈺趕跑了，先是一怔，隨即就委屈巴巴地看向窗邊少年：“那個......周世子，我們不能去看那狗了嗎？”
周嘉鈺聞聲就去瞅她，被她一臉控訴的樣子鬧得心裏發悶，怎麽有種犯了大錯的感覺。他眼角抽抽，在蕭灩一動不動盯著他的目光中敗下陣來：“等回來再說，我陪著你們去，不放心。”
207上香
周嘉鈺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應下話來，但聽到蕭灩高興的一聲歡呼，他心裏竟也有些愉悅。
他側頭朝菱格的窗子望去，就見到兩個小姑娘高興地抱做一團，笑得都沒心沒肺的。
他看著心想，也許妹妹跟開朗的人做朋友，性子也能更加活潑一些。
路邊景色瀟瀟，倒是因為是蕭灩在身邊，琇瑩聽著她天南地北的海說，也沒覺得無聊。下車時還有種聽得意猶未盡的感覺。
此時已到昭華山腳下，擡頭望去，是長長如入雲頂的階梯，威嚴的寺宇就聳立在山頂。陽光在琉璃瓦灑上一層金光，山間的楓葉艷紅，那高山之顛的昭華寺如神境般展現在眾人眼前。
琇瑩看著心生肅穆，對神佛的畏懼使她心湖化作一片平靜，虔誠的一步步踏千階而上。
馮氏亦是信佛的，沒讓丫鬟扶著，自己提著裙擺穩穩地落下每一步。
母女倆都鄭重不已，讓眾人感染，就連蕭灩亦是斂了容，很認真地邁著步子。
一千階梯子下來，琇瑩滿身香汗，一方帕子就遞到她眼前。小姑娘擡頭，隔著白紗見到馮修皓正微笑看著他，她喊了聲皓表哥，道謝接過。
男子的手帕向來是簡潔的，馮修皓這方藏藍的手帕就是，只鎖了邊，連了個花樣都沒有。上面熏著淡淡松竹香。
琇瑩輕輕擦了臉頰和下巴，正要疊起來收好洗了再還回去，一只大手就探了過來，將帕子取了回去。
“嗳？”她沒拽住，帕角與她指尖擦過。
“走吧。”馮修皓很正然將帕子收入袖子，朝前頭的周振一眾走去。
琇瑩這才看到大家都在寺門口等她了，還都笑吟吟的。
她心頭劃過奇怪感，跟上馮修皓的腳步。
也許是因為佛門重地，她的幾個表哥們都不像往日那樣嘻嘻哈哈地圍著她，只是在她周圍，將她和蕭灩、馮梓婷都簇圍著。
無聲的關切。
琇瑩覺得不鬧她的表哥們都挺好的，個個英俊瀟灑，隨便往街上丟一個，姑娘們估計都要看直了眼。
她想著，視線就落在周振身側的馮修皓身上，歪了歪頭。
大表哥今年二十一了，這個親還沒定下來。這不宜早娶親，也該有個時間吧，怎麽舅媽也不著急的。她出著神，連帶想到隔房庶出的二表哥也和兄長同年，好像也沒說親。
她知道，只要這幾個表哥談親，那想要來說親的人，肯定都是前呼後擁，要將護國公府的門檻踏破。
護國公府的長輩真是一點也不著急。
眾人由知客僧引著到了大殿，分別上了香，添了香火錢。蕭灩從大雄寶殿出來後，長長籲出口氣，旋即就笑著說要去看楓葉林。
長輩們也不拘著他們，只讓一眾兒郎照顧，讓他們都去了。
竇氏和唐氏也是識得的，兩人一挽手說要回去院子休息，就將周振和馮氏丟在原地，說說笑笑走了。
馮氏臉熱了熱，擡頭看高大的夫君。周振唇角有著笑意，去握了她的手，馮氏臉頰就染了紅暈。
“做什麽呢，菩薩跟前呢。”
婦人聲音又低又軟，周振聽著心都酥了，只道：“菩薩不會怪罪的，我們的緣份就是菩薩賜的，雲馨可還記得，當年我就是在這大雄寶殿首回見的你。”
說起往事，馮氏臉更紅了。
那年她跟著母親來上香，出門就和冒冒失失的周振撞一塊兒了，還不小心扯掉了她的帷帽，當時馮譽險些就要上去和他打一架。
馮氏想得抿嘴笑，周振看著她的笑顏，仿佛歲月未曾流逝，他跟前的妻子還是當年那懵懂少女。
“我們也去看楓葉。”男人說著，緊緊握住她，走了和孩子們相反的方向到後山。
一眾正是青蔥年少的小輩們可不知另一處正你儂我儂，大男孩們終於都撒歡了，在山林間就笑鬧起來。
馮修明是最能鬧的，扯著表哥表弟賽跑，說誰第一每人添彩頭一百兩。
最近他把自己的私已花得差不了，盡是想著怎麽弄些銀子補貼過生活呢。
周嘉鈺聽著也起了玩心，想一百兩夠給妹妹買個上好的羊脂玉鐲子了！
本來跟在琇瑩身邊的蕭灩不知怎麽想的，見他們都竄了出去，居然也撒腿就跑。琇瑩反應過來的時候，那姑娘已風一陣跑老遠了。
“——她居然超過四弟了！！”馮梓婷睜大了眼。
馮修皓聞聲也看了過去，蕭灩居然動作極快，真的將他們家四弟給越了過去，還逼近二弟。
好家夥，這姑娘厲害了。
他們是自小習武，跑起來，那都是一口氣圍著校場跑二三十圈的。
琇瑩也看得目瞪口呆，算是長見識了。
這還是個姑娘麽？
超......超過她三表哥了，要和周嘉鈺並列了！
就在快抵達到指定終點的時候，一只鞋子突然朝周嘉鈺甩了過去，周嘉鈺感覺到風勁，漂亮一個回身反手就將東西握住了。
他不屑高喊：“馮修明，你個出息，跑不過居然丟鞋子。”
然而落在他身後的馮修明卻是刷一下，風一陣直接越過他，到達終點。
周嘉鈺清清楚楚看到，馮修明的鞋子好好在腳下，後知後覺的，才反應這鞋子是紅色的。
他神色都僵住了，連鞋子都跑掉了的蕭灩正單腳跳到他跟前，然後一把搶過鞋子大大咧咧穿上。
穿好，她朝少年呵呵地笑：“周世子，不好意思啊，忘記今兒我沒穿靴子，把它甩飛了。”
周嘉鈺低頭看了看她裙擺，她的繡鞋已經藏在下邊，一點不露。他好半會也沒回神。
馮修皓遠遠看著這出烏龍，沒忍住笑了，琇瑩早已笑倒在馮梓婷身上，慣來矜持的馮梓婷也笑紅了臉。
周嘉鈺聽著笑聲，再聽著馮修明在後頭喊你們一人一百兩的聲音，在風中淩亂了。
良久後，他才再握了握接住繡鞋的手。
......她的腳好像很小。
自跑丟了鞋子，蕭灩也不太好意思跟著馮周家的兄弟鬧了，乖乖守在琇瑩身邊，圍著楓葉林轉了圈。
眾人回到客院，長輩們都在，霎時就又都變得乖巧，各歸各位。凈手凈面後，換過衣裳用齋飯。
夜幕降臨時，琇瑩一人帶著芷兒出了院門，就站在鋪著石板的小道上，看著亮起燈的各院子大門，神色恍惚。
前世每回到昭華寺，她都會在這時陪著李夫人走一走的，沿著這條道，聽她講以前的苦日子。
今日站在這，心情是極覆雜。
“窈窈。”
她正出神，身後傳來青年公子清潤的聲音，緊接著是淺青的披風搭在她肩頭。
她往後仰頭，看到馮修皓在微光中英俊的面容。
他亦凝視著她雙眸道：“姑母說起風了，別在這外頭呆著了。”——
208心思
青年身形半隱在昏暗中，琇瑩看不太清他的全部，甚至連他溫柔間又帶著凝重的神色都看不清晰。只覺得他在身後，身形如山，是屬於男人獨有的氣勢，叫人有壓力。
琇瑩是首次將馮修皓歸到成熟男人那邊，以前只將他當兄長，寵愛自己的兄長。眼下卻如夢驚醒，猛然發現他其實是個孔武有力的男人！
她心頭就蕩起了一絲怪異，忙低頭，往前走了幾步，拉開距離後才回身朝他工整福身。
動作快速，帶著她被做為女子對男人的警惕，竟是顯出了那麽幾分疏離。
馮修皓神色一頓，似有察覺。
他眸光與天色一樣微沈，輕聲喚她：“窈窈？”
風從琇瑩耳邊拂過，帶著初冬的冷意，她打了個激靈，旋即微笑：“那我們回去吧。”
馮修皓這又在她面容上找不出什麽來了，小姑娘除了方才那一禮顯得生分，轉眼又恢覆了往日的樣子。
“走吧。”他靠上前，要伸手去握住她。
琇瑩在被他帶著暖意的指尖輕輕扣住時，心中又是一驚，下意識是要掙開的。可不想，馮修皓在這個時候力度突然加重，她的小動作還未成功已被完全壓制。
琇瑩心裏越發覺得不對勁了。
她以前似乎沒發現馮修皓有這樣強勢的一面？
還是因為所有的表兄們都這樣牽著自己走路，她習慣了。剛才猛然將馮修皓放到男人的定位上，也是沒有過的，她覺得有什麽東西變了，可一時卻又說不出來。
琇瑩就那麽胡思亂想著被帶回院子。馮修皓餘光掃過她姣好的側顏，院內燈火映在她肌膚上，像暖玉一般有著淡淡的華光。
他還看到了她微微抿直的唇線，眼中有疑惑，看起來懵懵懂懂的。
她在想什麽？
馮修皓心裏莫名添了一絲煩燥，不知是為小姑娘先前那下的反常，還是因為發現自己一點也不了解她。有堵墻一般，就那麽擋在兩人之間。
他還是想早些告訴她自己的心意！
回去吧，回去後，找個機會，單獨約了她出來。好好地跟她說！
晚間，因有著竇氏在，女眷和老爺少爺們就分開了用飯。爺們都在客院一進呆著，馮氏與嫂子閨密開心回憶往事，琇瑩和蕭灩拉著馮梓婷一頓問她未來的夫君。
馮梓婷年底要出嫁，雖是過了最早的害羞，但在兩人目光灼灼的逼問間也實在招架不住，臉色得能滴出血來似的。結結巴巴將自己知道的說完，就抿著唇再不說了。
蕭灩聽得一臉憧憬，琇瑩才發現這個大大咧咧的姑娘家，其實也有著少女的細膩，亦會幻想自己往後會不會和夫君琴瑟和鳴。
歇下的時候，蕭灩非得跟琇瑩擠，琇瑩沒辦法，只好分了半個床給她。
少女穿著單寢衣窩在被子裏，只露著腦袋，雙眼都亮晶晶盯著帳頂看。
蕭灩說：“窈窈，你想過自己以後要嫁什麽樣的人嗎？”
她已經及笄了，可是都沒有人來說親，其實嘴裏說著不嫁人，卻也羨慕別人成親的。
今兒馮梓婷就讓她倍受沖擊。
琇瑩聞聲一頓，想起那個填滿心間的人，她假裝不在意道：“沒有想過，我倒不想嫁人，就賴在父母兄長身邊，我覺得這樣最好了。”
“哪裏女孩子不想嫁人的，我都有想過的。”蕭灩說著，馬上又住了嘴，耳根微紅。
琇瑩就在笑了出聲，下刻被人伸了手進被子，掐了把腰。她腰上有癢癢肉，這一掐笑得更歡了。
蕭灩本來只有一絲別扭的，被笑得惱羞成怒，直接就掀了被子騎她身上，各種伸手撓她。
帳裏兩個小姑娘鬧做一團，屏兒怕兩人著涼了，忙撩了帳，要兩位姑奶奶快躺好。
這才算是再安靜下來，各歸各錦被裏，琇瑩喘了好大會，才說：“灩姐姐肯定會遇上對你好的，所以你不要擔心，能發現你好的男子，絕對是十分的喜歡你。”
蕭灩的性子，一般男孩兒可能覺得過於彪悍了。但是敢去向她提親的話，那麽那個男子肯定是愛她，願意忍受她，才會去做。
琇瑩的話一下子就將蕭灩那自怨自艾的心情驅散了，她娘親也說過這樣的話，所以家裏父母根本不著急。據說，當年她爹爹就是那麽看上她娘親的。
一個能甩起馬鞭就抽人的女子，要娶過門，確實需要很大勇氣。蕭灩十分敬佩起她爹爹來。
兩人好一會沒說話，蕭灩白日玩得挺瘋，這會也累了，翻了個身迷迷糊糊要睡去。琇瑩輕輕的聲音又在帳內響起。
她問：“灩姐姐，你能給我說說你們家嫁了表舅舅的那個姑娘嗎？”
蕭灩意識朦朦朧朧的，也沒多想她怎麽會問起，聲音咕噥不清地回道：“就是那個表舅舅自小和我們長大的，大我那堂姐六七歲吧。有一天，就突然來提親了，家裏還挺高興，覺得親上加親。而且覺得表舅舅年紀在那，也會十分疼我堂姐，就應下了。”
“......後來我問過我堂姐的，她好像挺喜歡那個表舅舅的，確實也對她好。房裏也沒有別人，這都生了第二個兒子了.......”
說著說著，蕭灩聲音就低了下去，琇瑩聽著出神，也沒發現她已睡覺著了。自己在那算和沈君笑的年歲，和蕭灩說的也差不多。
差個六歲嘛。
可是......可是她三叔父是有喜歡的姑娘的。
琇瑩心中湧動的期盼很快就熄滅，默不作聲翻了個身。
——她和蕭家那個姑娘不一樣。
翌日，馮氏一眾女眷用過早飯後，去拜見了主持，聽他講了小半時辰佛經這才要打道回府。
不料琇瑩卻是被最後喊了一聲留步。胡子發白的主持慈祥望著她笑，要將手中佛串贈她，說是有緣人。
琇瑩吃驚，慌亂著不知該不該接，這擡手間就露出纏在腕中的另一串雞血石佛串。住持一看，神色微變，旋即是十分高興：“原來小施主已有善緣，竟是已得我師祖的珠串，小施主這一世絕對會平平順順。”
“那老納就改贈小施主一句，世間最珍貴的莫過於正擁有。小施主慢走。”
馮氏一眾為表敬意，在琇瑩被喊停的時候特意退遠了幾步，見到住持離開，小姑娘卻是怔在原地，不由得都奇怪。
是蕭灩喚了她兩聲，才將她喊回神。
琇瑩匆匆提了裙擺跟上，走了幾步又回頭去看老僧人，卻已不再見其身影。
她是心驚，又是震驚。
主持的話叫她有些不安，那句‘這一世’似乎是表露了主持知道什麽，最後的贈言，卻又是做何解？
琇瑩是首次有那種被人看到骨子裏去的感覺，讓她莫名生畏。
209情敵
眾人從昭華寺回到京城的時候，已是接近正午時分了。
進了南城的大門，再走一段，馬車便停下來。蕭灩要回自家馬車上去。
她跳下車，朝琇瑩笑著揮說，說過幾天再給到武安侯府作客去。
周振這幾日在家，蕭灩雖大大咧咧，但也有細膩的時候，知道這時一家人都要時間相處呢。
琇瑩撩著窗簾應下，就見蕭灩也朝自家哥哥燦爛笑著揮手，才一溜煙似的跑回自家馬車。
馮氏回程時沒再去竇氏那，就和兩小姑娘擠一塊，她瞧見兒子在人姑娘朝他笑時發了會怔。一雙美眸輕轉間抿著唇直笑。
琇瑩轉頭瞧見，有些疑惑：“娘親在笑什麽？”
“沒有，就在想什麽時候才能給你定下個嫂嫂來。”
馮氏溫言細語一句帶過，琇瑩更加摸不著頭緒。好好的怎麽又提起要兄長娶親的事，兄長這馬上就要去西北，上哪找姑娘家塞給他。
護國公府一眾人也要和周家人辭別了，馮修皓領著弟弟們向周振告退，離開前又特別走到車壁前敲了敲。
馮氏以為他也是要和自己告退的，不想在青年後頭還有話，一方三角形的護身符就從綾格那塞了進來，落在被讓攤開手心的琇瑩小掌中。
他笑著說：“窈窈，這是給你求的，要收好了。保平安。”
馮氏見著那護身符心頭微動，想到馮修皓大清早出去了趟，恐怕就是為這個東西去的。
琇瑩握著還帶著他體溫的護身符，十分感激，笑著朝他道謝。在他註視中小心翼翼放入腰間掛著的小袋子裏。
馮修皓這才微笑著要策馬離開，卻在擡手揚鞭的時候，望著遠處，眼底極快閃過一道光。
琇瑩就聽到青年溫潤帶著疑惑的聲音：“那不是小沈大人。”
小姑娘猛然聽到小沈大人還沒反應過來，下刻就擡頭，湊到窗前往外看：“是三叔父嗎？”
小姑娘探頭探腦的，眼中有著光，如太陽就墜在內中。馮修皓瞧見微微皺了眉頭，面上卻仍笑著，擡起馬鞭往前一指：“窈窈瞧是不是？”
順著他擡手指的方向，是馬車斜對面，琇瑩果然看到了沈君笑的身影。
那是一個酒樓，他就站在門口，身邊一個人都沒有。但他頻頻往裏看，似乎在等什麽人。
很快，琇瑩就看到有一抹淺綠的裙角，緊接著是個女子自裏頭出來。她帶著帷帽，並看不見臉，被一個丫頭扶著......而且，沈君笑在這個時候朝她走近了一步。
琇瑩心頭咚的跳一聲。
她幾乎想要扭回頭不再看，可是一股奇怪的力量又催使著她目不轉晴。
她無比清晰看到那女子下階梯時險些要摔倒，邊上的沈君笑動作極快去扶了一把，女子盈盈朝他拜下。淺綠色的裙擺在臺階上就散了開來，如夏日湖面上的荷葉，襯得那女子身形搖曳生姿。
只是一個身影，琇瑩就覺得這該是個溫婉動人的女子。
很快，有人擡了轎子到酒樓門口。沈君笑還將人送進了轎子，琇瑩更是瞧見那女子有不舍之情，在轎子前一步一回頭。隔著街都能感受到她的繾綣不舍。
再後面，她看不見沈君笑了，是因為沈君笑走到了轎子一側，將他身影擋住了。
他幹什麽去了？
是和那女子一樣不舍，在告別嘛？！
那個女子又是什麽人，三叔父不是說這兩日有事要忙，所以與她失約了！
琇瑩心裏就起了無名火，雙眸更是被針刺了一樣，隱隱作疼，腦海裏都是沈君笑扶那女子的場景，還有假想他走到轎子側邊與人互訴離愁的場景。
——這就是他喜歡的姑娘？！
肯定是了，因為琇瑩從來沒見過他和哪個姑娘家走那麽近過！
琇瑩手指甲在不知不覺間掐進了肉裏，連疼都不知自，心底翻湧的是苦澀味，鋪天蓋地的！
“倒是少見小沈大人和姑娘家一塊，沈家這是要有喜事了吧。”馮修皓也看了個過癮，側頭瞧見琇瑩抿直了的唇，心頭竟是有些歡喜。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因為小姑娘看到沈君笑和別人在一塊，而感到開心。
“我們回吧！”琇瑩再也看不下去了。
沈君笑到現在也沒有現身，那頂轎子還停在那裏！
她轉身坐回位置上，敲響車壁。
馮修皓察覺到她的怒意了，原本心頭一絲歡喜撒時散去。
小姑娘見到這一幕後居然是生氣了？氣什麽？！他眸光霎時變得銳利無比，轉頭就往沈君笑所在方向。
轎子這個時候被擡起走遠，少年修竹一般的身形再現，遠遠的都能顯出他的過人之姿。
馮修皓眸光越發的淩厲。沈君笑也發現周馮兩家車隊，詫異看過來的時候，他故意俯身在車窗，那樣子就像是說話一樣。
其實就只是問琇瑩坐沒坐好，然後讓車隊出發。
但那樣的儀態顯在沈君笑眼中，就是十分親昵了。
沈君笑也是知道周馮兩家去了昭華寺上香。
所以，他的小丫頭就坐在裏頭呢。
沈君笑淡淡的神色也起了變化，想到小姑娘身邊這兩天都有馮修皓陪著，心頭也堵得慌。而他也十分想念小丫頭，他忙了兩日，晚間都幾乎沒睡，終於將事情捋清了，將人證也安然送離。
小丫頭回來了，他回刑部走一趟，晚點就去找她吧！
自己失約了，她那小性子，也許會記仇的。
沈君笑在馮修皓的刺激下，想要見琇瑩的沖動更甚，在馮修皓領頭在馮家車隊前越過時，他還有想上去一腳把那優秀的青年從馬背上揣下來的沖動。
他知道周家與馮家兄弟都有個臭毛病，愛牽著小丫頭的手走路！
馮修皓這兩日可又占足便宜了吧！
兩人眼神在一瞬間相交，同是鳳眼，內中同是冷厲，帶著他們也說不出來的針鋒相對！
馮修皓更是在越過他那一瞬，回了沈君笑一個挑釁的笑，如同上回沈君笑在宮中時對他挑眉的那一下。
沈君笑的手就慢慢被他負到身後，望著漸遠的車隊，他唇角勾了一勾，少年人清俊面容上露出似譏似俏的笑來。
210吃醋
琇瑩一行回到家中先去給周老夫人請了安，這一趟還得了個好消息。
周嫻的親事算是定下來了，合八字的結果出來，說是天作之合。只是這個十月已經沒有好日子，石家那邊要到下個月初六才會上門正式提親，可這就是說定了。
正好周嫻在十月尾就過及笄，到時石夫人來觀禮，還要做讚禮為她主持及笄事宜。其實這也很明顯了，來賓們一瞧也會猜到些苗頭的。
事事安排得都得周老夫人心思，老人今兒紅光滿面，一掃先前的頹色，讓眾人換過衣裳就到她這兒用午膳。
琇瑩便隨著父母退了出來，被丫鬟婆子簇擁著往自己院子走。
這個季節，連柳枝都敗了，一路景色瀟瀟，琇瑩心情亦為是蕭瑟。她腦海裏都是沈君笑和那名女子並肩站一起的情景，揮之不去，都要入魔了。
也是這個時候，她才發現自己是有多在意，對沈君笑的感情，比她想像中更深。
她以為自己再也不會愛人了，可那男子，如細雨潤物無聲，他的溫暖一點點滲到她心田間。愛慕的嫩苗就紮根了，在不知不覺中長出蔓藤，將他的身影就那麽緊緊纏繞在心頭，到如今她舍不得分出一絲他的溫暖給別人。
要怎麽辦。
琇瑩突然腳下一頓，直接抱膝就蹲在地上，心裏是難過，是仿徨。
丫頭們都被她嚇一跳，都圍上前七嘴八舌問姑娘怎麽了。好大一會，琇瑩才再重新站起來，眼中一絲情緒都沒有了，一路上未發一言，極快換過衣裳重新去尋父母。
馮氏那頭正給周振更衣，在給他理腰帶的時候，有侍衛有急事要稟。周振就讓他站在內室槅扇外說話。
聽了幾句，他就神色嚴肅的拉開了馮氏的手，自己將再理理衣襟大步出去。
馮氏也知道是急事，隨他去了，等兩人出了屋，這才轉身到凈房收拾自己。
院子內，只用低矮的灌木還常青著，周振望著那一片翠綠神色嚴肅：“皇上對錦衣衛使生了大氣？如今鄭慎從又由錦衣衛獨辦改為和大理寺、督察院、刑部一同審理？”
“怎麽會如此突然。”
侍衛也只是探聽到這個消息，低頭說：“並不太清楚，此事也由錦衣衛副使黃大人接手了。”
聽到這，周振第一反應是內鬥，猛然又想起沈君笑派人傳過話，說鄭慎從無性命之憂。
是他先前就收到什麽消息，還是他在裏頭摻和了什麽？！
周振覺得應該是後者。
那少年不動聲色的，確實厲害！
但不管如何，這算是個好事，他也可以傳信給馮譽，靜觀其變了。搞不好，內閣這回又要有什麽動靜。
侍衛很快帶著他的吩咐往護國公府去，此時琇瑩兄妹也過來了，周振放下對這些事情的煩憂，笑呵呵牽著女兒手等妻子。一家人樂融融地再往周老夫人那去。
不過琇瑩有心事，情緒斂得再好，大家還有所察覺的，只是不太明白這情緒是來自哪裏。而小姑娘也只說有些累，就搪塞過去了。
周振找了個機會跟周老夫人說鄭慎從的事。周老夫人還是怪怨馮氏和馮家的，但也認清了，皇帝要辦一個官員，腦袋落地都是分分鐘的事，何況她那侄媳婦也來信說確實有被人拿了把柄。
這說明鄭慎從是真的曾幹過昧良心的事。
如今能保他一條命，周老夫人也不再說什麽了，再是冷著臉，也認命了。
她準備侄子落魄後，接到京城來，用私已貼補他們家，讓侄孫好好讀書！看還能不能再拉扯娘家一把。
當然這個事情她不會先跟周振說，她準備先斬後奏！
午飯的時候，周嫻沒有現身，廖氏說她臊了，躲屋子裏不出來。
周老夫人聞言皮笑肉不笑地說：“姑娘家知道臊也好。”
廖氏聽得心下一凜，將帕子都扭成了麻花，知道老人意有所指。周振和馮氏聞言相視一眼，察覺到老人的話有那麽些不對。
不過很快就因移步到西側間用飯的事給扯過去了。
用過午飯，琇瑩與長輩們告退後回到屋悶悶不樂，倒頭就在炕上，也因旅途疲憊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睡夢中全是沈君笑的身影。小時候的，今生的，前世的，都是他暖暖的眸光和輕柔的嗓音。
突的，她像踩空了一樣，整個人就往下墜。沈君笑卻就站在那，看著她不停的下墜再墜，眼前是無盡的黑暗，她猛然一下就驚醒了，還喊了聲三叔父。
“我在，怎麽了？”
琇瑩茫然地轉動著眼珠，剛睡醒的臉頰嫣紅，配著她懵懂的神色十分可愛。沈君笑坐在炕邊上，被她發傻的樣子取悅了。
他輕笑著說：“還以為窈窈知道我來了呢，原來是做夢啊，夢裏夢到我了？”
她的那一聲三叔父帶著驚慌，沈君笑不確定她是夢到了什麽，但知道不太好。這也算旁敲側擊的問一問。
琇瑩終於反應過來了。
這不是夢裏，是沈君笑真的在她跟前。
——他怎麽進行來的！
她在睡覺，他就坐邊上？坐多久了？！
琇瑩睜在大了眼，從震驚到老臉一熱。她睡相一直不太好的，她有沒有......想著，反手抹了下嘴角。
沈君笑真是被她逗樂了，沒忍住笑出聲，拿出帕子輕輕給她擦額頭：“我們窈窈睡得很甜，但是炕上到底太熱了，都冒一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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