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霸先與徐階緊緊地擁抱在一起，久久沒有松開，直到徐度安置好手下的精騎進來。

“哥，快五年了，這些年你去哪兒了，我們都想死你了。”徐度上前也抱住徐階，聲音有些哽咽。

陳霸先叫道：“阿度，別婆婆媽媽的了，你酸不酸啊。蕭映侯爺病死了，廣東那邊很亂。老子星夜兼程趕回來不能久呆，老沈一個人在頂著，老子不放心。先說正事吧！”

徐階笑道：“哪有什麽正事，就是想你們了。阿度，你去莊子裏讓李樹堂準備些酒菜，咱們好好地喝一杯！”

陳霸先一屁股坐到地下，見徐度出門了，才道：“你小子一橛腚，老子就知道要拉什麽屎。黃法前腳走侯景後腳在壽春造反，沒三兩個月就打到江邊了，這事與你有關吧？你讓黃法出城，又要讓你嫂子回湖州，肯定是提前知道了什麽。但是以老子看來，侯景那小子成不了氣侯，他連長江都過不來。你攪在裏面做什麽？這次跟老子回交州吧，咱哥倆一起打天下。”

徐階正色道：“先哥，現在的時局正是千載難逢的良機。侯景過江要不了半個月到時一定會天下大亂，你可要抓住這個機會。”

陳霸先雖然知道徐階的見識厲害，但卻不敢相信，說道：“不可能，石頭城守軍兵精將廣城厚船堅，侯景只是一介流寇，別說半個月，給他個三年五載也攻不下來！”

徐階淡然道：“誰說一定要強攻，再堅固的城墻，也防不住從裏面打破它。昨天，皇帝已經下旨，平定叛亂的總指揮，由蕭正德擔任。”

陳霸先大吃一驚，道：“這狼崽子難道敢私通叛軍，放他們過江？不會的，他再壞也不可能被叛自己的家族！”

徐階道：“先哥，世上的事，沒有什麽是不可能的。我親自跟他談的，承諾侯景過江後只做宰相，讓他當皇帝。”

陳霸先憤怒地吼道：“真的是你在搞鬼！你記不記得他是咱們倆人的大仇人？你跟他聯合，還跟侯景那個殺人魔王同流合汙？你怎麽變得這麽下流！”

徐階恨恨道：“我是下流，那又怎麽樣？正因為蕭正德是我們的仇人，我才這麽做。要想讓他滅亡，先要讓他瘋狂。我不僅要殺他，還要讓他死得遺臭萬年！”

陳霸先瞪著徐階，嘆了一口氣，道：“阿階，你變了，變得讓哥哥都認不出來了。原先那個善良的人哪去了？雞鳴寺死了幾個和尚都能讓你愧疚辭職，現在整個梁國的人都要毀在你手裏，你卻無動於衷，真是太可怕了！”

徐階沒想到陳霸先會這麽看他，心裏很難過。但事情已經到這一步，況且他又沒有真的做錯什麽。他站了起來，走到殿外的回廊上，看著臺城的方向。那裏即將要變成腥風血雨的人間地獄。

他回過頭，平靜地說道：“先哥，不說這個了。說說你吧，形勢大變，你準備如何應對？”

陳霸先後悔自己語氣太重，有傷兄弟情誼。緩和一下心情，說道：“侯景已經打到都城了，老子當然要即刻趕回去整頓兵馬前來勤王。”

徐階道：“不然，當今的首要之務不是勤王。你回去之後，首要一點是全力搜集糧草，能儲備多少就儲備多少。次要之務，就是擴軍，盡量擴充兵員。都城一亂，那幾個蕭家的王爺不會真心來救駕的，他們會乘此機會拼命擴充領地，免不了要相互攻伐。有糧在庫，有兵在手，進可做靖難之臣，退可守一隅之地。”

陳霸先這幾年轉戰四方，大小戰事過千，早已不是當年莽撞少年，聽到徐階和分析，如醍醐灌頂，一下子醒悟。到底還是自己的兄弟，懂得為自己考慮。

陳霸先真誠地說道：“阿階，跟先哥回交州吧。將來不管能有什麽樣的成就，哥有的就是你有的，就算將來取得天下，這天下也有一半是你的。”

徐階苦笑一聲，他也想過離開風道人，到交州投奔先哥，但異界永生的誘惑，他又如何抗拒得了？決擇早在不自覺中做出了。

他擡頭看著蒼天，那裏才是他的理想，淡然道：“先哥，我們要走的路不同。今日相聚，可能就是最後一次見面，今後將無緣再見了。”

陳霸先無可奈何道：“我的傻兄弟，你還想著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呢？陰老師曾經說過，這世上根本就沒有永生這回事。太素和太微兩位師父，他們厲害吧？還不是已經於世長辭魂歸長空。”

他已經聽說，太素師父兩年前死了。如果他不能進入異界，數十年彈指而過，免不了和他們一樣，有何趣味？

“先哥，你不要再說了，我已經決定了。”太素師父的死訊更加堅定了徐階進入異界之心，他想起一事，問道：“先哥，你能將那把霸刀送給我嗎？”

陳霸先一楞神，他背上的那把霸刀，自從得到它的那刻起就從不離身，跟隨著他南征北戰，沙場殺敵，立下汗馬功勞。

兄弟這麽多年從來沒有開口要過什麽，這是唯一一次開口，就算再不舍得，也咬碎剛牙和血吞下。陳霸先沒有絲毫猶豫，伸手將霸刀摘下，扔給了徐階。

謝了，兄弟。我知道這把刀對你意味著什麽，僅憑兄弟一句話就慷慨相贈，這等情誼我會永遠記得。它是異界之物，到了異界我一定不會讓它蒙羞的。

徐階眼中含淚，在心裏默默感動。他們都沒有多餘的言辭表達什麽，但都知道什麽才是真正的兄弟之情。

短暫的相會，匆匆而別。他們都有自認為非常重要的事，需要去做。人生的聚散，緣起緣盡，只留下心中的那一份記掛，和曾經記憶裏一起經歷過的酸甜苦辣。

東府城的臨賀王府，侯景、謝玄暉以及蕭正德在緊張地看著徐階，等著他作下一步的指示。

蕭正德利用自己平叛總指揮的身份偷偷地調動運糧船將侯景大軍運過長江，大軍很快攻克了石頭城和東府城，目前已經將臺城團團圍困。但卻遇到臺城守軍的激烈抵抗，在臺城內百多位高僧的協助下穩穩地守住宮城，讓侯景束手無策。

玄武大營和東大營的兵馬已經蠢蠢欲動，蕭正德漸有控制不住之勢。江對岸湘王、邵陵王、河東王、岳陽王各路勤王兵馬紛至沓來，局勢十分危急。

徐階不急不燥地說道：“目前最重要的三件事，其一，切斷臺城的一切內外聯系，不能讓皇帝與太子的旨意傳達出城。這件事由侯將軍去辦，不得有誤。

其二，安排臨賀王盡快登基，成主為新皇，再以新皇的名義安撫天下。蕭王爺，這事你最清楚程序，三天之內必須完成。

其三，盡快解決東大營和玄武大營的主將，更換成我們天龍教的人。謝長老，你帶上一隊高手出發，讓蕭王爺出具帥令，你先解決東大營。玄武大營，教主明天到健康，讓教主接手。”

蕭正德臉上一片潮紅，激動得無以言表，他馬上就要登基了就要成為新皇，這麽多年心心念念的願望即將實現！三天之後，他即將是新的至尊。

十一月初一，蕭正德在東府城王府稱帝，改元正平。封侯景為丞相，謝玄暉為國師。兩大營順利被控制在天龍教的手裏，暫時解除了京畿的危機。只是臺城被困了二十餘日，依然攻之不下。

侯景想了很多辦法，甚至引玄武湖水灌城淹之，放火箭燒之都沒有效果。徐階讓他暫時放棄強攻，作好長期圍困的打算，給臺城斷水斷糧，令他領兵先安定周邊。

侯景引五萬之兵，據守各處江隘。並讓蕭正德以新皇名義，派出各路使者，招降納叛。

除了臺城沒有攻下，健康城以及周邊的形勢漸漸穩定，應該可以支撐一兩年的時間。但願師父能夠早點出關，他便不用再看到戰火蹂躪這座古城的慘景。

徐階住在蕭正德王府暫代的皇宮之中，心內暗自盤算，皇城指日可下，待皇城破城之日，便是大仇人蕭正德授首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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