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後，另一件哄動朝野的大事，替代了盜胎案帶給健康城的震撼。皇帝陛下正式將立儲的事交由朝中大臣討論，他老人家內定的太子人選是臨賀王蕭正德。

湘王蕭繹接到兄長蕭綱的秘信的時候，左常侍王神念和他兒子王雄信陪在蕭澤身邊。

王神念道：“陛下真的是…怎麽說蕭正德王爺只是他老人家的內侄，皇位繼承向來是以親生兒子優先。”湘王在坐，王神念那句老糊塗了，不便說出口。

蕭繹卻沒有失望和生氣的表現，只是淡然道：“江山是老爺子打下來的，他想傳給誰就傳給誰。本王在家裏排行老七，皇位怎麽輪也輪不到本王。”

王雄信道：“王爺占據南楚福地，誰當皇帝還不是一樣，三湘的百姓可以不知有皇上，但卻不能不知有湘王。”

湘王將信扔到一邊，說道：“雄信，湘南地區有些不平靜，本王想任命你為平南將軍，你能為本王安境守邊嗎？”

“雄信願為王爺效命，誓死不辭！”王雄信大喜，他已經在王府任職中直參軍有些年了，正想大展身手呢。

南陵城裏豫章王蕭綜父子接到密報，蕭三公子蕭瑞如今業已封南陵侯，他為父親打抱不平，道：“皇爺爺是怎麽想的？父王是他在世最年長的兒子，皇位應該傳給父王才是正理！”

預章王冷笑一聲，說道：“只怕你皇爺爺不這麽想，你奶奶是被他搶來的，進宮之時已有身孕，在他心裏本王不是親生的兒子。蕭正德雖然名義上是他侄子，或許他才是親生的也說不定。”

南陵侯蕭瑞吃了一驚，這段隱秘他還是第一次聽父王談起。原來他引以為傲的皇室血統，也沒那麽純正。

清凈山玉虛觀，蕭正德與觀主謝玄暉在密室對坐。蕭正德患得患失，對謝玄暉道：“本王雖然被陛下提名為太子人選，畢竟還沒有坐實。杜月蛾一日末找到，本王的心裏就一日不能安寧。”

謝玄暉不以為意，這麽長時間過去了，雖然還末曾找到她，幸好也沒出什麽事，勸道：“殿下不必憂愁，有為師在，定會保你如願登基。”

蕭正德問道：“師父，還有延壽丹嗎？如果延壽丹不斷，陛下和朱異支持本王的決心會更強。”

玉虛觀是玄門道觀，化嬰成汁的過程不便在觀中進行。那些被儲存在西籬院子裏就是全部的原料了，被人搗毀後，短時間很難再煉制成丹。

好在只要蕭正德正式立為太子，他便不在乎老皇帝的死活，甚至他還會幫他早點解脫。

“這是幾顆偽丹，效果與延壽丹相似，極難分別。只不過久服對身體不好，你先拿去應個急。”蕭正德立儲順利，謝玄暉開始了第二步計劃。

新喻侯府，蕭映與沈石溪對坐無言。這個結果雖在意料之中，真的就要成實現了，卻又難以讓人接受。

蕭映道：“石溪，你跟了我這麽些年，蕭正德對你早已不滿。有機會還是去外地做官吧，或可保一家平安。”

沈石溪嘆了一口氣，說道：“陛下如此安排，難服諸王之心。天下不久必將大亂，哪裏會有平安之地。我也快到致仕之年，還是早點退休，回老家抱孫子吧。侯爺有何打算？”

蕭映心灰意冷，說道：“本侯能有何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吧。本侯和他對抗開始，早就已經準備好接受這顆苦果了。”

晉安王府的密室中，蕭綱一臉愁容坐在主位，客位上蕭介、駙馬張纘和富陽公主霍然在座。

富陽公主神情激動，嚷道：“三哥，不行咱們就逼宮兵諫，東營主帥蕭摩訶自小就跟你親，你去跟他說，讓他帶兵進宮。”密室眾人一臉駭然，這麽大逆不道的話，只有她敢說出口。

張纘道：“富陽，你以為調動軍隊很容易嗎？摩訶雖為主帥，沒有陛下的虎符，他只能調動一千兵。臺城的宮禁衛軍有三萬，你怎麽兵諫？”富陽公主吐了吐舌頭，她也僅這麽一說，出出氣罷了。

晉安王看向蕭介，問道：“介公，你上次利用你那個小朋友設的局，現在還能用嗎？”

蕭介道：“王爺是說徐階吧？佛油票的事，經過碧波園的那場殺戮，胡春被殺，現在很難聯系到蕭正德的身上。”

晉安王有意無意地瞟向皇妹，說道：“真是可惜，若不是皇妹將碧波園的地址透露出去，把事情搞砸了，那可是招妙棋。難道現在我們就無法可想，只能束手待斃嗎？”

張纘身體不自覺地坐正了些，表情僵硬。富陽公主粉臉微紅，自從青溪那晚分開後，有段時間沒有見到他了。

富陽公主忽然想到一件事，說道：“三哥提醒了我，我在熙春院的眼線探聽到一件事。熙春院有個妓女名叫小翠，在那件盜胎案發之後沒幾天就被人贖了身。”

張纘老臉憋得通紅，打斷了公主，說道：“富陽，咱們現在討論的是關乎國家前途的大事。你拿一個妓女出來說事，這也太不著調了吧！”

蕭綱有些哭笑不得，他現在正愁著自己的命運呢。蕭正德如果繼承皇位，上臺第一件事就是要殺他以絕後患。皇妹卻還有興趣說什麽妓女，難怪張纘說她不著調。

蕭介微微皺眉，富陽公主掌握著一個以各階層女性為主的情報網絡，不顯山不露水地幫晉陽王探聽過許多機密信息。但她此時說起這麽個無關緊要的小事，卻是何用意？

富陽公主嬌嗔道：“你們別急啊，聽我慢慢說。”

蕭介已經近五旬，對男女之事早就淡了，見公主黛眉輕挑的樣子還是忍不住心中一蕩。趕緊收住心猿，借口喝茶掩飾過去。

“我在熙春院的眼線地位不高，其實她早就發現院裏的姑娘們只要懷了孕，就無故失蹤。那件案子末發她也沒多想，等盜胎案發她馬上就聯想到了此事。

本公主也想到沒準盜胎案是蕭正德幹的，只是苦無證據。現在那裏的人全都被滅了口，就更沒法跟蕭正德聯系起來了。”

蕭介道：“公主言之有理，這事下官和原刑部的鄭知節深入探討過，盜胎案即便不是蕭正德親手所為，也跟他脫不開幹系。”

晉陽王道：“你們說來說去，僅是懷疑而已，還是沒有實證。僅憑懷疑有什麽用，根本對付不了他。”富陽公主道：“也不是沒有證據，只是證據失蹤了而已。”張纘問道：“此話怎講？”

公主道：“幫蕭正德打理皮肉生意的老板娘，在盜胎案發的當晚不是被綁架了嗎？如果盜胎案真的是蕭正德所為，那麽為他提供孕婦的非那個失蹤的杜月蛾莫屬。”

蕭介道：“是啊！蕭正德自從盜胎案發之後，大肆清理他的皮肉生意，有許多人平白無故地失蹤，一定是在處理善後。可這事不光是刑部，蕭正德自己也查了這麽久，始終沒查出是誰幹的呀。”

富陽公主道：“本公主知道是誰，雖非有確鑿證據，但我有把握不會猜錯的。”

蕭介搖頭道：“公主以為是他？不可能的。”富陽公主道：“他們有動機，有能力做這件事，為何不可能是他呢？”

蕭介說道：“我也想過這種可能，可是那夜事發後蕭正德親自查驗，除了中直兵參軍陳霸先在家守孝，蕭映的家將們一個不少，全部都在府中。”

富陽笑道：“介公，我可沒說是蕭映，我想蕭映恐怕也同樣被蒙在鼓裏呢。”

蕭介道：“蕭映不點頭，他們從哪找人去？這些人訓練有素，在健康城來去自如，可不是一般外地土匪能勝任。”

富陽公主非常得意，說道：“所以啊，本公主就是從那個被贖身的妓女身上找到的蛛絲馬跡。”

蕭綱一頭霧水，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問道：“你們在說什麽呢，到底怎麽回事，本王都聽糊塗了，皇妹你說清楚點。”

富陽公主道：“為那個妓女贖身的是守孝在家的陳霸先，陳霸先將她送給了蕭映府裏的沈恪。

本公主實在好奇，於是仔細打聽了一下，原來有一天晚上，陳霸先和沈恪一同到熙春院開了房，兩人同時讓那個叫小翠的妓女陪宿，第二天只有沈恪一個人留在房間裏。

要知道，陳霸先可是在守孝之期，陳霸先在守孝的時候還會到仇人開的妓院嫖宿，這不是太奇怪了嗎？”

蕭介豁然開朗，他一直沒朝徐階和陳霸先他們身上聯想，正是因為蕭映的家將們一個都沒參與，在他身邊的徐度也沒離開過，徐階手上沒人怎麽能成事。

況且這麽大的事，徐階會主動找他商量請求他的幫助，而這次徐階並沒有向他透露過半個字。現在仔細一想這手法太像是他們所為了，幹凈利落毫無破綻。

蕭綱道：“如此一來，杜月蛾一定還在他們手上。介公、皇妹你們有誰肯陪本王跑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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