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承心中不快，這兩天他往東院跑了八趟，徐階終於回來了。僅王爺就親自問過三次，這家夥跑哪兒野去了，差事還想不想幹了。

高承進了徐階的小屋，嗔道：“哎喲，你身上怎麽這麽臭啊，掉茅坑裏啦？你知不知道，這兩天有多少人在找你嗎？”

徐階站到下風口，他身上確實很臭，自己都能聞到，剛回王府還沒來得及清洗更換。問道：“高公公，都有誰來找我？”

高承翻了個白眼，說道：“王爺找你，新喻侯爺，黃門侍郎蕭大人，散騎常侍章大人，附馬張侯爺，還有姓陳的，姓沈的，和一個和尚叫什麽普的都在找你。”

“你怎麽這麽多事兒啊，我這管事的光跑你這兒，一天就得跑八趟，累死奴家了！”高承報怨道，眼神直瞟徐階。

高承那迷離的小眼神讓徐階心裏直發毛，趕緊從箱子裏掏出兩塊金子，塞到離承的手裏，說道：“辛苦公公了，這是我孝敬公公喝茶的，不成敬意，務必收下。”

“徐書記，你做人真敞亮。”高承笑迷迷地將金子塞進口袋，接著說道：“趕緊梳洗一下，去王爺那裏報個到，奴家在王爺那裏也幫你呈情，就說這兩天你病了，看大夫去了。”

高承隨風擺柳般地走了，徐階在心裏盤算，秦豐來過，看來人救出來了，應該沒出什麽事。徐階趕緊洗了個澡，換了幹凈衣服，裝扮整齊，往王爺的文昌閣走去。

“小徐，身體好點沒？高公公說你在攝山受了風寒，怕傳染給府裏人，這兩天一直在外治療，你的這份心是好的。以後再遇到這種事，要向高公公提前說一聲。”

徐階無故失蹤了整整兩天，蕭綱原本很生氣，聽高公公一說，覺得徐階的用心還是好的，不僅原諒了他，還關心起徐階的身體來。

“多謝王爺關心，屬下好多了。屬下不懂規矩，以後還要高公公多提點。”徐階感激地看了高承一眼，有他打掩護，他整整兩天沒在王府的事，就這麽平安過去了。

徐階心中有事，想早點離開，便道：“王爺，沒有其它吩咐，屬下就告退了，大夫叮囑今天的藥還沒喝，得去一趟。”

“沒什麽重要的事，張駙馬知道你還沒娶親，特意找過本王，他堂侄女待字閨中，還沒許配人家，讓本王問下你的意思。”

蕭綱意味深長地看著徐階，張駙馬對他這麽上心，還不是他妹妹鬧的。依他的眼光看，徐階一不威武雄壯，二不知情識趣，長相普通也不嬌媚，搞不懂妹妹喜歡他什麽？

徐階愕然，張駙馬要給他作媒？按說能攀上駙馬的高枝，也算是進階到上流社會了。可他心中那一抹靚影，怎麽也揮之不去。

“屬下，我…事業未成，還不想娶妻。”徐階實在想不出什麽推辭的理由，只好拿事業做借口。

“也罷，既然你不同意，本王只好回絕駙馬。”蕭綱見徐階推辭，心道這樣最好，免得又生出什麽亂了綱常的事，被人詬病。

徐階沒想到王爺這麽爽快，出了文昌閣，擦了一頭的冷汗，本以為王爺會因他拒絕覺得沒面子而發脾氣，原來還挺通情達理。

王爺和駙馬那邊暫且搪塞過去，章鏡明一向沒有來往，他找我不知所為何事，暫時也不去管他。

蕭介、先哥和秦豐之間，還是先去找先哥了解一下情況，否則蕭介問起來不好回覆，至於秦豐倒不急著見面。蕭映找他，倒是可以見到先哥後，再去問下情況。

徐階迅速地在心中將這些找他的人全部梳理了一遍，安排好了先後順序，出了王爺府直奔新喻侯府而去。

“什麽？！”聽完陳霸先介紹完了突襲碧波園的經過，徐階大吃一驚，怎麽能用這麽激烈的手段呢，這要將公主置於何地？後悔忘記叮囑馬奎，他們的主要目的是救人，不是殺人。

陳霸先沒想到徐階反應如些強烈，問道：“有何不妥嗎？”

“當然不妥，死了這麽多人，這不是要讓晉安王跟蕭正德正面沖突嗎？”

徐階將他得到地址的原委說了出來，蕭正德如果知道是他打聽的地址，傻子也會想，是蕭綱指使人幹的。晉安王毫不知情，卻禍從天降，無辜受累。

“反正人已經殺了，或許公主不會出賣你呢。”陳霸先不以為然地說道，他認為沒什麽不妥，禍要從根上除。

陳霸先將這兩日在章府發生的事，也一五一十地徐階說了，尤其是柳如煙讓他帶的話，更是分毫不差地轉述了一下。

“原來，她真的看不上我。”徐階臉色變得極其難看，心口一陣絞痛。太失敗了，感覺他的整個人生，仿佛都失去了意義。

“不是的，她若真對你沒意思，也不會說那番話。”陳霸先也很痛苦，他打不過那個怪道人，沒有能力阻止柳如煙的離去。

徐階仔細品味柳如煙讓陳霸先帶的話，有無奈，有祝福，還有些許醋意。道是無情，卻偏飽含情意。

徐階重新振作起來，心想一定要找她問個清楚，如果她是被那個妖道脅迫，自己拼了命也要去救她。

兄弟倆相對無言，各自想著心事，對碧波園的事情反而沒了討論的興趣。時間飛逝，不知過了多久，天氣漸漸地暗了下來。

陳霸先猛地一拍徐階的肩膀，說道：“阿階，你就是想再多也沒卵用，實力在那擺著。打不過人家，就得認！咱們前門醉八仙酒樓喝酒去，一醉解千愁。”

徐階已經醉得一塌糊塗，拍著桌子，高聲叫道：“老子憑什麽要認？今天打不過，明天打，明天打不過，還有後天…大後天。總有一天，老子要搶回喜歡的女人！”

陳霸先也醉了，想到風道人來去如煙的詭異，心裏仍有餘悸，叫道：“悶騷的熊樣，說到女人硬起來啦？那是個妖人，是妖…誰能打得過？認命吧，兄弟！滿大街的漂亮姑娘，再去找一個！”

徐階表面十分隨和，骨子裏卻倔得像頭驢，酒勁上湧，雙手在空中胡抓亂舞。喊道：“不，老子誰也不找。她是我的女人，老子就要柳如煙！妖人又能奈我何，妖人來了就殺妖！殺！…”

願尋琴音逐鹿去，黯然銷魂情為傷。呯地一聲，徐階連人帶椅摔倒在地，醉得不醒人事。

醉八仙樓外對面的屋頂上，金婆婆抹著眼淚，看著臉色蒼白的柳如煙。柳如煙守候了兩天，終於見他最後一面，見他如此模樣，肝腸寸斷，剖心泣血。

無論多久我都等著你，但願你還記得今天所說過的話。柳如煙一言不發，月色中白衣如雪，消失在夜色之中。

蕭介一言不發，臉色陰沈得嚇人。自打相識以來，徐階從未見過他發這麽大火。

“是我疏忽，這一局不行，可以再想辦法呀。”徐階除了一個勁地道歉，還有什麽辦法。

“辦法，還能有什麽辦法？這麽好的機會，就讓你一個疏忽就沒麽沒了。”蕭介嘆一口氣，為了佛油票的模版和密押，他冒了多大的風險，誰能想得到。

算了，這也不能完全怪他，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蕭介發完了脾氣，感覺好過了許多。

“還有件事，前日傍晚皇宮遭到一名妖道的襲擊。宮城的防衛加了一倍的力量不止，還有許多僧人入駐皇宮。”蕭介隱約地知道一點內情，但並不是很清楚，消息封鎖的很嚴。

徐階吃驚地問道：“什麽樣的妖道？您知道妖道長什麽模樣，是不是來去像一股煙的妖道？”

陳霸先說過，柳如煙是被她師父，那個能將自己的身體化成煙霧的妖道帶走的。他正愁沒有線索，皇宮裏出現的妖道是他嗎？

“你怎麽知道？”蕭介比徐階更要吃驚，他知道一點內情，因為他的身份特殊，此事即便是皇帝寵信的蕭正德都不知情。

徐階不想將章家扯進來，敷衍道：“沒什麽，我聽說過有這麽個道人會奇特的法術，所以就聯想到了他。”

“噢，對了，白雲觀的陳師父已經仙逝了。”徐階本不想這麽快告訴蕭介，畢竟他和師父是多年的老友，怕他傷心。此時為了轉移註意力，徐階將此事搬了出來。

蕭介果然心神轉移到了陳羽生身上，急問：“他的身體一向很好啊，加上功力深厚，怎麽會死？”

徐階心內淒然，師父是橫死的。師父也沒有具體說誰是兇手，只是說被白雲觀的前師叔祖害的，至於前師叔祖是誰他就不知道了。

蕭介也不知道白雲觀的歷史，他通過前昭明太子和陳道長成為莫逆之交。後來他被調到湘西王府，再沒回來。前段時間為了培養徐階，又去和他相會。寥寥數面，如今卻天人永隔。

唉，壞消息一件接著一件，蕭介有些消沈。蕭正德如日中天，他就是山中惡狼，如果成為太子，天下人的日子該怎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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