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道人在章府庭院裏孑然而立，擡首仰望蒼穹。章鏡明出了房門來到院中，憤然地看著他。原以為再也不用看這個妖道的嘴臉，沒想到這麽快他又來了。

章鏡明惱道：“法師，你我已經恩怨兩清，你還來糾纏不休，是何道理？”

聽到動靜，金婆婆扶著柳如煙，陳霸先和沈恪，章玉兒和母親蘇氏也來到庭院。

“爹，你別生氣，我和師父已經約好，他是來帶我走的。”柳如煙無喜無憂，神態平靜，輕聲說道。

陳霸先怒道：“妖道！你怎麽言而無信？靈氣你也得到了，還要將如煙妹子帶走，你太無恥了！”

啪，陳霸先臉上現出五條指印，人也被拍飛，倒地地上。章玉兒趕緊過去，將他扶了起來。

“師父，別傷害他們！”柳如煙叫了一聲，然後轉身對章鏡明和蘇氏跪拜下去，說道：“女兒要跟隨師父去了，二老保重。”

章玉兒沒想到妹妹又要離家而去，怒視著風道人，道：“是你這個妖道逼迫的嗎？我即便拼了性命，也不要你帶走我妹妹！”

柳如煙攔住妹妹，平靜地說道：“是我自願的，自此我要和師父雙修道法，悟道長生。”

陳霸先想起徐階對柳如煙的一往深情，叫道：“我朋友徐階一直很喜歡你，自從那次在飄香苑見了你，就一直念念不忘，為何你不能留下來，給他一個機會？”

“他喜不喜歡誰，是他的問題，我又不喜歡他，為何給他機會？請你轉告他，讓他忘了我吧。反正他在京城認識那麽多姑娘，找個相好很容易的，何必自作多情呢？”

柳如煙一腔幽怨，怕控制不住情緒惹惱師父，不等陳霸先回覆，毅然躍到半空，飄然而去。只有她知道自己的苦衷，當真是‘滿心傷情何處訴，一行清淚無人知。’

徐階快要崩潰了，進出這大悶罐子需要啟動機關，偏偏師父仙逝前壓根沒提過機關開啟之法，這是要搞死他的節奏啊。

徐階冷靜下來，按照常理推測，師父死前斜躺的地方一定有機關樞紐，否則他是怎麽放我下來的呢，再找找吧。

那是張席地的青銅書案，案上寥寥數物，有青銅筆筒、銅鏡、一尊銅像和一把銅算盤。

這些東西都似與書案是一體的，搬之不起，挪之不動。它們是開啟機關的樞紐嗎？可怎麽擺弄，左擰右扭，紋絲不動啊。

媽的，軟的不行，那就硬來。徐階從大銅櫃裏抽出一把刀，跳上地宮的屋頂，用刀撬半圓的蓋板。刀中註入真氣，少說也有千鈞之力，玄鐵刀已經彎如殘月，蓋板一毫移動的跡象也沒有。

再用力下去，怕刀都要斷了。徐階只好放棄，那刀又彈回筆直的狀態。嘿，這把刀倒是不錯，這麽使勁竟然不折不斷。可是刀不錯有啥用呢，隨手將刀扔到地上，自己從屋頂也跳了下來。

累得狗喘，還是在做無用功。徐階回到銅案邊，學師父那樣斜躺著，眼角瞟見案板的底面有不同尋常的地方。徐階大喜，幹脆爬進案下，躺在地面，擡頭看去。

案板底面有大大小小的齒輪咬合，最終指向兩條對角案腿，果然是機關樞紐。徐階鉆了出來，將齒輪中心與案上的物品對照，發現兩個腿柱分別對應著銅像和筆筒。

原來這兩件東西對應兩個機關啊，可是怎麽開啟呢，明明試過旋轉不動啊。一定有其他原因，他又鉆進案底，仔細看了起來。

終於被徐階找到機關樞紐不能轉動的原因，輪齒被四根筷子粗的銅銷卡住，難怪從上面轉動銅像和筆筒會毫無反應。

銅銷的位置，對應案面上的物品是那只算盤，原來算盤是個密碼鎖盤。看來只有撥對盤算上的算珠位置，銅銷從輪齒間挪開，才能轉動機關。

徐階大喜，總算摸對了頭緒，不至於慌亂無章。但他又好奇，案上總共就四件東西，三件都有用處，這面銅鏡又是做什麽的呢？

銅鏡裝在鏡座上，可以前後擺動一定的角度，他撥弄了一下，忽然從鏡中看到一頭小野豬跑過。那是地面上的情景，原來銅鏡能看見地面影像。

這座地宮看似簡單，沒有想到竟然有許多神奇的機關，徐階大開了一回眼界。除了那些長刀像是新打制的，這裏的東西看來是在很久以前這建造好了，白雲觀的先輩們真不簡單。

這些精巧的機關是從那本天書裏學的嗎？徐階心裏火熱，如果他能得到那本神冊，應該也能學會這些奇技吧。秘密一定就藏在銅葫蘆裏面，只要給他時間，就算試上四萬多回，他也要打開葫蘆。

徐階的思緒回到案面上的那個算盤上，銷釘只有四枚，看來是要撥對四枚算盤上的銅珠。他試著撥動了一枚算珠，有點費勁，稍加點真氣，便靈活了許多。

解鎖的關鍵應該是個四位數字，可這數字是什麽呢？對算盤和數字徐階並不陌生，他對算經極有研究，對解開這道密碼迷題倒是很有信心。

為了減少計算次數，徐階趴在銅案上，仔細觀察了一下算盤上銅柱的磨損，十三根柱子只有六根上面有磨損。六根磨損的銅柱，有的只有上檔有磨損，有的只有下檔被用過。

徐階在腦中飛快地計算了一下，按照他所觀察到的，四個數的排列，排除了沒有用到的檔位，一共有六千多個數字組合。還是有點多，能否有什麽辦法再去掉一些呢？

數字是從右到左，最右邊使用過，一定不是零，也不超過四，因為上檔沒有用到，右二檔上下都用到，但只有下檔的前兩個珠子位置有痕跡。

通過分析之後，再次計算了一下，只餘下三百餘種組合。試三百下而已，總算能夠出去了！徐階高興極了，心想若不是自己對算經有研究，恐怕就得死在這裏。

在銅案前坐好，徐階兩手飛快地撥動著算盤，一組組數字挨個地試去。試了四十多次，哢嗒，聽到一聲脆響。這聲音如此動聽，徐階感覺比任何妙音坊裏演奏的妙音都要好聽。

“對了！”徐階恨不得跳將起來，興奮得大聲叫著。小心地試著轉動銅像，左擰一下，沒擰動；右擰一下，還是沒動。難道錯了？徐階趴在地上，擡頭看去，銷釘確實縮進去了。

試試那件銅筆筒吧，咯吱，終於那件筆筒被轉過一個角度，帶動著一根銅案的桌腿也轉動起來。地宮的地面輕微震動，似乎是機關傳遞的聲音。

叭！頭頂的半圓形蓋板向兩邊縮了進去，露出水桶粗的圓形洞口，一塊橢圓形的光斑照進地宮。

徐階手剛松開，筆筒轉回到原來的位置，叭！那兩片尺厚的蓋板彈出將洞口再次遮蓋起來。叭叭輕響，算盤上的銅珠自行彈開，恢覆到初始的樣子。

解開了，徐階松了口氣。問題還沒解決，這洞口是從裏面放外面的人進入地宮，並不能從這裏出去。不過，解開算盤密碼，剩下的就不再是問題了。

果然，再次試了一百來組數字，哢嗒聲響起。徐階壓抑興奮，轉動雕像，隆隆聲響起，那個靠墻而立的銅櫃轉過九十度，露出黑乎乎的洞口。

這才是出去的路，徐階徹底放心了。從燈臺上取了一枝油燈，鉆進立櫃後的通道，裏面是巖石徹就的彎曲通道。一路走去，數裏之後，再次來到一堵銅墻前。

銅墻前再無機關，只有一個推拉的把手。將把手向下一拉，銅墻處出現一扇打開的門，跨出門是處山洞，洞口位置是在鐘山南麓的一處雜草叢中。洞外陽光明媚，天氣晴好。

回頭進了山洞，銅門已經關閉，將通道完全遮蓋。如果不是從這裏出來，完全看不出這裏居然是通向地宮的入口。徐階在洞底再次找起機關，有心加仔細，很快發現了端倪。

那處靠近銅門的側壁，有塊異常凸起的巖石，向處一拉，那個巖石安裝了鉸鏈，向一側打開，露出一個淺坑，淺坑裏有和銅案上一模一樣的算盤。再次撥到那個數字，銅門轟地打開。

至此，白雲觀地宮的機關算是完全解開了。雖然饑腸轆轆，徐階還是再次進入地宮，將師父的遺體背了出來。

白雲觀遺址旁，是片靠山面湖的谷地，絕佳的風水寶地，選了一片平坦的地方，將師父入土安葬。墓前立下一塊石碑，‘先師陳公羽生之墓，弟子徐階敬立’。

終於自由了，感覺真好。徐階躺在師父墓地前的草坪上，秋後的陽光照在身上，暧意融融。

師父被殺死了，生命真是無常，似乎永遠無法自己把握。或許只有足夠強大的人，才能掌控自己的命運吧。

感慨不能當飯吃，徐階來到山腳下的一個農家，飽餐了一頓。雖然只有糙米飯和鹹菜，感覺比楓林精舍的盛宴香上百倍，因為他快要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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