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您也早些休息吧，陛下剛才命人傳話。說是明日一早，就要動身了。”

茹月替顧葉蓋好錦被。

最後再查看了一遍門窗，確認無恙後，才端著燭燈，輕手輕腳的退出了大殿。

而在床榻的顧葉，卻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一想到明日就能出宮。

內心波浪滔天，直到子夜時分，都不能平息。

終於能踏出這皇城，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然而。

就在顧葉遐想無窮時，耳邊猛地傳來一聲輕笑。

“怎麽，突然不願犧牲自己了，想與皇上逃出皇城？”

不。

不是在耳邊。

顧葉全身一涼，起身之間，才見窗前一個模糊的人影，靜靜佇立。

看那修長身形，伴隨著語氣之間的譏諷。

此人應該是——國師！

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在這種夜深人靜的時候，未免太過詭異。

“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想在哪裏就在哪裏。”

“你是怎麽進攬月殿的？沒有皇上的允許，你根本進不了皇城吧？”

顧葉強自鎮定，默默的坐在床沿，已經悄悄穿好外衣。

目光一動不動的凝視在木窗上。

“你覺得世上，有哪一扇門能攔得住我？”

沈默之中。

顧葉滿是戒備，隨時準備出聲，往殿外喊去。

屆時那些宮人們一定會被驚醒。不管國師有多厲害，寡不敵眾，乃是常理。

“你是不是以為，只要你一喊，馬上就會有人來救你？”

誰知道。

心思瞬間被他洞穿，一點掩藏的餘地都沒留下。

顧葉臉色微變，一時之間竟忘反駁。

“我——”

“你可以喊一喊試試，看有沒有人會醒。”

“你把他們怎麽了？”

“沒什麽，只是讓他們睡得更沈些，該醒的時候自然會醒，不該醒的時候，還是不要醒比較好。”

國師說得雲淡風輕。

顧葉最後的一絲希望，也被他親手掐滅。

看來想依靠別人是不行了。

“國師是不是有些大驚小怪了，你聽過哪一個皇帝，會帶著妃子出逃的？”

縱觀古今，歷史上似乎都沒有出現過。

在她的嘲諷下，國師笑容淡淡：“那怎麽說得準，畢竟你與一般女子不一樣。”

“這麽晚，國師來此，就是為了說這些嗎？”

“若你們明日出宮，趕不上祭天大典怎麽辦？”

“不會的，本宮既然答應了國師，就不會反悔，祭天大典之前一定會趕回來。”

顧葉說得義正言辭，沒有絲毫猶豫。

像是對大典的事已經下定決心。

卻不料。

國師笑聲突變。與先前散漫大不相同。

“我只是擔心，你想回來都回不來了。”

“什麽意思？”

聽出話中端倪。

顧葉連忙出聲質問。

卻沒有得到國師確切的回應，只有他那句：“不管怎樣，我勸你剩下的日子，還是乖乖待在皇宮。不要慫恿皇上以身涉險。而且在這個節骨眼上，你還要皇上帶你出去，你可知道後果？”

最後那幾個字，如響雷一聲一聲落在顧葉耳畔。

什麽叫慫恿？

什麽叫以身涉險？

顧葉似乎聽懂了，又似乎聽不懂。

“國師所言何意？”

“傳到那些人耳中，不就是你妖言惑眾。竟在四處大災時，還蠱惑皇上帶你出宮游玩。這不是坐實了妖女的名號嗎？我也只是點到為止，剩下的你自己去考慮。”

“說清楚再走！”

“若什麽都說清楚了，那還有什麽意思？”

“餵！”

話音落下。

不顧顧葉的阻攔，窗紙上的人影霎時消失，只留下那些讓人絞盡腦汁的言詞。

不斷回蕩著，卻無法滲透其意，除了猜測別無他法。每日每日的猜度，已讓顧葉開始感到厭煩。

倒不如當面尋問。

然而國師來無影去無蹤。

只有他想不想見顧葉，而不是顧葉能不能見到他。

一夜無眠。

當清晨第一縷薄光，灑落在攬月殿中時。

顧葉已床上起身，神色凝重，全然沒有了昨夜的歡喜。

取而代之的只有她的心事重重。

“娘娘，陛下的車架已經在門外了，您看您是不是出去迎接一下？”

茹月小心翼翼的問著。

顧葉這才回過神來，到現在還沒有決定，今日的行程該不該終止。

要是真如國師所言，那此次定會遭逢意外。

不知道會造成什麽樣的後果？

“娘娘？”

“什麽？”

“陛下已經來了。”

才一說完。

就有腳步聲，在殿外響起，旋即而來是傅雲鶴的低沈嗓音。

“準備好了嗎？”

“陛下見諒，臣妾有失遠迎…….”

顧葉連忙起身，朝傅雲鶴略施一禮，卻被他盈盈扶起。

“還跟朕這麽客套？”

“陛下，我們還是要趕早出發，到晌午就熱起來了。”

李泉的聲音，從後幽幽傳來，似乎是想提醒顧葉和傅雲鶴。

隔著傅雲鶴堅挺的黑色身影。

能看到後面那架精致的馬車，以及站在車邊的李泉。

還有跟在車後的一幹護衛。

聲勢雖沒有節慶時浩大，卻也讓顧葉明白，傅雲鶴已做好萬全準備。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現在說改變主意不去了，必定會引起傅雲鶴的不滿。看來只能見招拆招，有一步看一步了。

“好，臣妾已經準備好了，那就出發吧。”

“嗯。”

言罷。

傅雲鶴牽起了顧葉的手。

帶著她走進微涼的晨風中。

只是在五指觸碰到她掌心時，有些驚異的回頭，幽幽一句：“你的手，怎麽出了這麽多汗？”

傅雲鶴故意沒有挑明。

那些汗都是顧葉的冷汗。

只有緊張至極才會滲出的冷汗，怎麽會出現在顧葉手中？

“或許是早上四處走動，所以有些熱，出的汗還沒幹呢！”

顧葉尷尬的笑笑，想從傅雲鶴的手裏，抽回自己的手。

誰知。

竟被他緊緊握住，沒有絲毫撤離的機會。

“陛下，臣妾怕手心的汗，讓你不舒服，還是讓臣妾收回來吧。”

“有什麽不舒服，不過是些汗罷了。”

傅雲鶴說得風輕雲淡，好像不甚在意，心裏卻已經有了疑慮。

二人腳步幾瞬到了車邊。

“皇上請，泠妃娘娘請。”

李泉恭恭敬敬的挑開車門，將上車的木階，整整齊齊的擺放在了地上。

讓傅雲鶴和顧葉，踩著長階一步一步上了馬車。

攬月殿外，

自此重回最初的平靜。

那風平浪靜的大院裏，卻不知何時開始下起了細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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