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韞誠把藥水往蕭至疏的傷口上澆：“小孩神經兮兮的。”

“那些人都是他打的？”

“是啊。”

“你怎麽不攔他？”

“哈哈，說實話，我也看那個姓汪的不爽很久了，不過礙於你的面子一直沒動他。”

蕭至疏閉了閉眼，深深地呼吸了一口。

湯韞誠幫他把傷口裏的金屬碎片挑出來：“你們遇上誰了，這麽慘？”

唐俊格小聲說：“魏婷婷他們。”

魏婷婷屬於“第三方”。

那時他們離A6包裹不到一米，旁邊是一家二層的咖啡廳，當時魏婷婷和她的同伴就在二樓。唐俊格看到她了，她穿著黑色的背心、長褲和皮靴，用馬克筆順著自己脖子上的刀疤畫了一朵黑色曼陀羅，她手裏拿著圓筒狀的A級武器。禮花綻開的巨聲之後是無數利刃朝他們飛來，唐俊格想到刀刃爆開的那一幕，忍不住閉了閉眼。那時靠近咖啡廳那一面的本是唐俊格，蕭至疏一大半的傷都是替他擋的。

“魏婷婷對你下手了？親自對你動的手？”湯韞誠神色八卦起來。

蕭至疏瞥了他一眼，冷淡道：“我們跟他們不是一直不對付麽。”

湯韞誠樂了，“你跟魏婷婷可不是一直不對付，當年她可是滿世界追你，你倒好，以為把人‘矯正’好了，就拒絕了，結果人家芳心碎了一地，轉頭就黑化了，跟龐泉那群人混到了一起。不過有一點我很好奇啊，當年，按道理，她是爛柯選的，我是夢魘的選的，怎麽也是我危險系數比較高，你怎麽不來矯正矯正我？”

蕭至疏把繃帶從他手裏拿過來，慢慢給自己臂膀上的傷口纏上，語氣冰涼：“年紀太大，三觀定型了。”

“那你後來知道我是警校出身的，也沒對我改變態度啊。”

“找人了解了一下，知道你沒畢業，被開除的。”

唐俊格在一旁不敢出聲，心裏默默想，原來誠哥不是退伍特種兵啊，流言是從哪個環節開始傳錯的……

蕭至疏幹吞了兩粒止疼片，嗓音沙啞問道：“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麽夢魘會選中你？”

每年除了指示者所選中的人以外，其餘所有人都似乎只是隨機被選中的，他們除了都很年輕以外找不到任何其他共同點，他們有的軟弱，有的堅強，有的迅速接受了這個地方的詭異，有的遲遲不能面對現實。但是被指示者選中的人，都有些特別，蕭至疏和喬山花研究過，他們都能夠迅速接受現狀，適應游戲，甚至享受游戲，其中以夢魘選中的人為最。

蕭至疏至今都記得湯韞誠剛來時，系統剛剛批準了他將基礎課與訓練課納入躍淵系統裏，那年殺戮日他傷得有些重，新學期開學便沒有親自去給新生上訓練課，而是挑了幾個靠譜的朋友。結果第一天訓練課剛結束，朋友們就跟他說，今年新生裏出了個刺頭，很能打，也很傲，不服人，把他們這些“教官”揍了一頓，然後自己上臺訓新生，還訓得有模有樣。

湯韞誠一開始是個獨行俠，他在這個世界如魚得水。

“我不知道，”湯韞誠說，在得知自己是個“被選中的人”之後，他思考過這個問題，但結論仍然是：“我不知道。我沒來這鬼地方之前是個會扶老奶奶過馬路的國家好公民。”

蕭至疏被他的說辭逗得笑了一聲。

誰不是呢。他沒來這地方之前，誰都以為他至少也會跟他爸媽一樣，能在大學當個教授。家人們以他為驕傲，他們認為他的人生光明無限，前途無量。

淩修找了輛共享單車，騎著去的天冬路111號。

天冬路離蕭至疏他們在的地方有點兒遠，在城西的西邊，他騎過去花了大半個小時，眼見天色慢慢暗淡下去。

111號和112號面對面，淩修先跑進112號找了一圈，112號是自助銀行，他費了點功夫，在存款機裏找到了盒子，盒子上貼著白色的紙條：“B系列非生物”。他刷卡打開了盒子，盒子裏有一塊銘牌，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東西。他把銘牌收起來，出門，推著自行車停在111號門口。

111號是一家餐廳。

他回身望去，太陽落山，夜植物飛速地從地上竄了出來，張牙舞爪的。

在夜色徹底降臨前，淩修跑進了屋裏。

屋裏的人齊齊回頭，用木然的眼神看著他。

淩修微微一抿唇，然後露齒一笑，舉起手，給他們看那枚戒指。

“自己人。”江煜行出來，朝淩修微笑點頭。

屋子裏有不到二十人，大多臉色不怎麽好，雖然沒有受什麽傷，不過恐怕是餓了很久，這些天也沒喝到什麽水。金夢也在其中，臉色蒼白，淩修跟她打招呼，她抿著唇回應了一個點頭。

江煜行問他：“身上有什麽吃的嗎？”

淩修記得姜珞嘉跟他說過，在考試中，樂園實行平均主義，每一個加入樂園的人需要在一起行動，如果是生存類的考試，你得到了物資，需要平攤開來和大家一起分享。“樂園是個很讓人安心的地方。”姜珞嘉說。

淩修覺得，這種安心大概就是，你有吃的我也就會有一份，如果都沒有，大家一起死也挺好的。

所有人都用期待地目光看著淩修，淩修裝作失落地半垂著頭，小聲說：“沒有。”

“沒關系。”江煜行說。

他臉上是一種奇異的微笑，沒有絲毫失望。

“我們正在做一個決定，”他說，“今天下午，我們搶到了半箱水，大約是十一瓶，這是非常珍貴的資源。這裏的很多人從第四天開始就沒有吃到什麽，大家的任務獎勵有許多都不是食物，就算是食物分量也都很小很有限，我們人又多，這麽多天，大家已經到了極限。我想很多人已經撐不住了，而時間才過去了五分之一。所以，我們不得不做一個艱難地決定。”

這間屋子裏的燈光很晦暗。

江煜行站在所有人面前，聲音柔和：“還是剛剛討論的話題，有誰願意主動獻身。”

淩修饒有興趣地看著。

有人舉了手，指著淩修，說：“他是新來的，他沒有做過一分貢獻，為什麽不選他？”

江煜行看向淩修，帶著笑容問他“你願意嗎？”

“願意什麽？”

“獻出你的身體。”

“……什麽意思？”

“大家都很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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