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修楞了楞，面對那群人的目光，他感到一陣毛骨悚然。不過很快，他冷靜了下來，慢慢笑著搖了搖頭，然後說：“我可以做一點貢獻。”

“你有什麽可以貢獻出來呢？”

淩修從自己的包裏摸出了一個糖盒。

不是唐俊格那種糖，是他們有一個晚上救人時，偶然從一個吸血鬼肚子裏剖出來一塊銘牌，照著銘牌的編號去拿了空投的獎勵。獎勵是一個鞋盒大小的包裹，裏面整整齊齊地碼著這種小盒巧克力。蕭至疏給每個人分了兩盒，淩修吃了一盒，還剩一盒。

裏面的巧克力是不同的口味，有各種不同的顏色和形狀，心形、五角星形、圓形、方形，白巧黑巧和裹了碎餅幹的。都很好吃。原本他是不打算拿出來的。

他把巧克力盒放到江煜行的手裏。

這裏的人幾天沒吃到能下口的東西，更別提巧克力了。

江煜行笑了笑，非常大方，當即拆開，給每個人分了半塊。

沒有人能忍得住，香甜誘人的味道充斥著每一個人的鼻腔和口腔。吃過巧克力以後，沒有人再提要淩修來做那個獻身的人了。

“那麽，有人願意主動獻身嗎？”江煜行又問了一遍。

在漫長的沈默中，終於有人舉了手。

淩修忍不住好奇地看著他，真的有人能勇敢大無畏到這個程度嗎？

而剩下的這些其他人，真的已經饑餓到了泯滅人性的程度了嗎？

江煜行微笑著說：“很好。走上前來。”

那個男人很瘦小，個頭不高，看起來年紀不大，他有些瑟縮，但仍然一步步走到了江煜行身邊。

“孩子，你有什麽話要說？”

“大使徒，”男人做了那個別扭的手勢，向江煜行微微鞠了一躬，“請保證我妹妹能活著離開這裏。”

“好的，我向你保證。”

江煜行讓米傑走過來，遞給他一把匕首，這把匕首的形狀有點兒奇怪，柄和刃是金色的，中間的血槽很深。

米傑接過匕首，他摟住了男人的脖子，匕首貼在男人的脖頸上。

當死亡近在眼前時，男人還是下意識地掙紮起來。

米傑閉眼，雙手用力，匕首劃過，傷口很深，整個匕首幾乎都嵌進了男人的脖頸中。鮮血滋了他們一臉。

男人沒有立刻死透，他掙紮著，喉嚨上的血冒出泡泡，血從嘴巴裏溢出來，帶著沫。

“哥，哥——”有人在哭喊。

江煜行神色平靜，他中指無名指並攏，雙指點在男人的眉心，輕聲說：“神賜信徒永生。”

所有人齊聲說：“神賜信徒永生。”

……

江煜行分給淩修一小碗湯。

白色的瓷碗，清澈的湯，上面浮著一小塊肉，淩修看不出來它屬於人身體的哪一個部位。

淩修搖了搖頭，說：“我不餓。”

江煜行也搖了搖頭：“在樂園，我們共享苦難與福祉。”

淩修看著他，江煜行很堅定，這種堅定讓淩修查出來一絲威脅，他聳聳肩，說：“好吧。”他接過了那碗湯，當著江煜行的面，小小地啜了一口。

湯的味道很鮮，大概放了非常多的味精。鮮到發苦。

江煜行看著他，微微一笑：“神賜信徒永生。”

淩修喉嚨發癢，覺得惡心。但他只用了一秒就調整好了表情，他露出與江煜行相同的微笑，和他說相同的話：“神賜信徒永生。”

他放下碗，露出真誠的笑容：“把它交給更需要的人吧。”

江煜行微笑道：“你現在或許不能體會，但當你足夠饑餓時，你會發現，任何東西都會是絕對的美味。”

淩修盯著他，忽然問：“神讓你從吃人中學會了什麽？”

江煜行說：“珍惜生命。”

淩修沈默地看著他。

他舔了舔唇：“生命很美味。”

江煜行離開後，淩修去了二樓衛生間。

他對著水池幹嘔了一下。

沒嘔出什麽東西。

衛生間的電燈泡似乎出問題了，開始一閃一滅。

淩修打開水龍頭，等了半天沒出水才想起來這裏不會有水。燈光劇烈閃動起來，水龍頭裏突然開始滴出鮮紅色的液體，鏡子裂開紋路，滲出血色霧氣。淩修眨了眨眼，確認這不是幻覺。鏡子裏的他也眨了眨眼，那張臉因為裂痕而顯得扭曲，它朝他勾唇一笑。

燈驟然熄滅。

淩修條件反射地顫了一下，肌肉緊繃。他站在原地，感受到地面微微晃動，屋外傳來轟隆隆的巨響。借著一絲朦朧月色，他的眼睛適應了黑暗，一直在緊緊盯著鏡子。淩修知道自己現在是面無表情的，但鏡子裏的那張臉在笑。

從裂紋裏蔓延出來的血水使得整個場面更加驚悚詭異。

淩修知道這個世界是沒有鬼的。從來沒有過。

他微一歪頭，開口道：“你好啊。”

鏡子裏的人也動了動口，雖沒有出聲，但口型也是“你好”。

淩修盯緊了它，沈聲說：“別用我的臉。”

鏡子裏的人笑了笑，血霧漸漸糊滿了鏡面。

他慢慢後退，而後轉身離開。

外面也都是黑的，應該是跳閘了。

淩修摸到樓梯，下樓的時候，他總覺得除了自己的腳步聲以外還有另外一重腳步聲。

等他到剛剛人群聚集的大廳時，大廳已經空無一人。

不，不對，這裏根本不是他剛剛待的大廳。111號是一座酒店，一樓空曠，有供人休息的沙發和茶幾，有放滿雜志的書架，一進門就能看到前臺，但眼前的布局不是這樣的。眼前的大廳裏擺滿了大餐桌，或方或圓，門邊就是收銀櫃，這像是一家飯館。

耳邊若有若無地響起菜刀剁肉的聲音。

淩修深呼吸一口，打開了手電筒，找到出口的門。

他打開門，門外是天空與風，腳下是懸空的。淩修猛得剎住腳步，扶住門框，往後退了一步。

他不在一樓，不在二樓，初步估計，五層以上。

問題出在樓梯上。

淩修冷靜下來。剛才他上樓時只拐了兩道彎，下來卻拐了好幾道。

腳步聲越來越近了。

淩修把手電筒的光對準了樓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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