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嗎！來人啊，救命啊！……”

那聲音很小，似乎離得有些遠，是個女孩，嗓音又啞又飄，大概喊了很久，或者哭過。

淩修假裝沒聽見，但蕭至疏停下了腳步。

“哎呀，有小姑娘在求救，應該也是新生吧，聽這聲音就覺得怪可憐的，走走走，我們看看去。”唐俊格也聽見了。

蕭至疏雖沒出聲，但調轉了方向。

淩修站在他們身後沒動，等他們走出去兩步，才喊道：“欸，要不你們去救人，我先去做任務吧。可以把地圖給我……或者借我看看我描一下路線也行。”

蕭至疏轉過身，沈默地看著他。

淩修微微抿唇，擺出一副靦腆笑臉。

兩人沈默對峙片刻，唐俊格三兩步走到淩修面前，自來熟地跟他勾肩搭背，拽著他走，嘴裏說：“嗨呀，一個人走多危險啊小學弟！當然，學長我知道你是有能力的，只不過這次考試難度完全不是奪卡時刻和月考能比的，這種合並考試又有很多居心叵測的壞人專盯著新生恃強淩弱以滿足他們的變態心理。而跟著我，當然還有咱們的蕭老師，蕭學長，蕭哥一起走，就完全不一樣啦！我們路上就算耽誤個個把小時，也能平平安安帶你去完成任務，好吧？”

淩修低著頭，輕聲說：“好吧。”

他們走過兩個路口，看到了高樓廢墟。

廢墟邊有個穿明黃T恤藍色牛仔褲的女孩跪坐著，在抹眼淚，哭得一抽一抽的。

她聽到了腳步聲，回過頭，看到淩修他們，嘴一癟，幾乎要嚎啕大哭起來。

唐俊格忙說：“哎哎哎別哭別哭，怎麽了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我、我朋友被壓在裏面了，幫我救救他，求求你們，幫——呃嗚——幫我救救他吧。”

她的身邊是搬開的石塊，她的手上被石頭刮出了細小的傷痕，十根手指的指甲斷了八片。

唐俊格聽了她的話，楞了一下，正準備說從樓塌到現在得過去二十分鐘了吧這人還不得死透了別浪費力氣了，蕭至疏突然開口說：“幫忙。”

唐俊格：“……得嘞。”

蕭至疏在女孩身邊蹲下，從包裏拿了瓶水給她，“別哭了，喝點水，休息休息，保存體力。”

女孩惶惶然接過礦泉水，嗓音嘶啞，帶著憋不住的哭腔問：“他會沒事嗎？他……他應該還活著吧？我感覺他剛剛還應我了。他救過我的命啊，月考的時候，就是因為月考的時候他為了救我傷了腿，才沒來得及跑出來。他會沒事吧？他——他是個好人啊！嗚——”

淩修在一旁小小地嗤笑了一聲。

蕭至疏沒理他，仍然耐心地安慰女孩：“你先休息，我們會幫你挪開這些石塊，看看你朋友的情況，好嗎？”

“好，謝謝你，謝謝你們。”女孩攥緊了礦泉水，眼淚仍然沒有止住。

淩修本來在一邊不願意動手做這種徒勞無功的事，但女孩可憐巴巴地看著他，他又想在大家面前再裝一裝，便也參與進去，只是水得很，蕭至疏都搬開三塊了，他才施施然挪開一小塊。

慢慢的，搬開的石塊上有了些暗紅血漬，他們看見了一雙腿，接著是腰身，再接著是被砸得稀巴爛的頭臉。

唐俊格默默移開了眼睛，蕭至疏幾不可查地嘆息一聲，大約是遺憾。而淩修，蹲在一旁歪著頭觀察了一會兒，小聲說：“呀，真惡心。”

女孩撲過來，捂著嘴，崩潰大哭，半分鐘後，暈了過去。

淩修：“……”

他撇了撇嘴，覺得小女孩的承受力忒弱。

蕭至疏叫唐俊格把女孩抱起來，帶著一起走，找個安全的地方安置她。路上，他問淩修：“第一次看到屍體，什麽感受？”

淩修不加掩飾地與蕭至疏對視，說：“他死得太不美了。”

這是一個蕭至疏完全沒有預料到的回答。

……

走了沒多久，他們在一座花園小洋房前停下了。

“這地方可以吼，兩層，夠我們住，萬一出事也方便跑。”唐俊格首先表示滿意。

“而且這裏離天王廟和長春街都不算遠。”

淩修看了蕭至疏一眼。蕭至疏說這句話之前沒有拿地圖出來看，仿佛整座城市的路線都刻在了他腦子裏一樣。

“那我們目前就暫定在這裏定居，未來五十天的家！”唐俊格抱著個姑娘，伸腿踹了一腳鐵門，沒踹開，反倒把自己重心帶歪了，踉蹌兩步就要倒，被蕭至疏扶住了。

蕭至疏上去踹了兩腳，打開門讓大家進去。

進了屋，唐俊格小心翼翼地把女孩放到了沙發上。他甩甩胳膊，松了口氣。

蕭至疏上下樓檢查了每個房間和車庫，“沒有問題。”

“蕭哥，那你綜合你以往的經驗判斷一下，這五十天最大的問題是不是就是水和食物的問題？這個投放頻率，擺明了是想讓我們打起來。

“不。”蕭至疏說，“有一個問題，考試提示上說，完成隨機任務會有獎勵，目前為止，你，我，淩修，都有隨機任務。我們可以做這樣一個推斷，隨機任務不是隨機給某幾個人的任務，而是每一個人都有任務，而任務內容是隨機的。既然這樣，那每一個人都有機會完成任務獲得相應的獎勵，水和食物不會匱乏到投放頻率那樣可怕的程度。但應該會有別的可怕的東西。”

“那會是什麽呢？”

“任何都有可能。隨機應變吧。”

淩修插嘴道：“那我們什麽時候去完成任務領取獎勵呢？”

蕭至疏不說話，唐俊格也不敢開口。

“等她醒。”蕭至疏說。

“對，留她一個人在這兒太不安全了。”唐俊格適時幫腔。

淩修聳聳肩，找了把椅子坐下，低頭擺弄手機。

不到一刻鐘，女孩就恢覆了意識。她從沙發上坐起來，先不好意思地說了聲抱歉和謝謝，接著似乎想到了剛才發生的事，眼圈一紅，不過終於沒哭出來。

“我叫崔柳蘇。”她小聲自我介紹。

崔柳蘇，十九歲，看起來就是一個普通女孩，對幫助過她的人心存善意，對這個奇怪的世界懷有恐懼，但不會無理取鬧給大家拖後腿。

唐俊格很主動地照顧女生，一路上說些笑話逗她開心。

天邊的太陽搖搖欲墜，大廈邊緣是染橘了的雲。

淩修看了眼表，現在是六點。

表還是上次姜珞嘉給他的。

指路標志牌顯示前面就是長春街，一輛跑車呼嘯而過，幾秒鐘後又調轉過頭，在四人面前停下。車窗搖下來，露出湯韞誠的臉，他朝蕭至疏一揮手：“嗨，老蕭。”

“誠哥！！！”唐俊格欣喜大喊。

“這座城挺大，分東西倆城區，你們這邊是西城區不過快到中點了，大部分人都在東城，不過情況還好，不是特別混亂。”

“我知道。”蕭至疏說。

湯韞誠楞住：“你看過了？”

“我找到了地圖。”

湯韞誠：“……你們任務哪兒做啊？要搭順風車嗎？”

“就在前面那條街。”

湯韞誠一拍方向盤：“巧了，葉昭的任務也在前面那條街。葉昭，下車，跟他們一起在這兒等我，我找個地方停完車過來。”

隊伍從兩人變三人，三人變四人，四人變六人。

湯韞誠還說，得虧不是在東城區的大街上走，否則怕是要六人變六十人。

“你們新來的不知道，蕭老師的魅力，堪比唐僧肉啊。”湯韞誠玩笑道。

葉昭的任務在長春街14號，是一家房產中介中心，湯韞誠走在前面，推開玻璃門時，眼前黑影一閃，他猛然一躲。葉昭本來在他身後，被撞了一個趔趄。

“沒事吧？”唐俊格扶了一把。

葉昭搖了搖頭。

玻璃門內，天花板上一根細線吊下來把巨大的黑傘，傘完全撐開了，在晃晃悠悠地打轉。

湯韞誠咳了一聲，“去拿你的傘吧。”

隨傘附贈的是一小塊銘牌，蕭至疏說這個銘牌應該關系到後續的獎勵問題，讓葉昭收好。

葉昭把銘牌揣進了褲兜裏。

淩修問道：“你怎麽沒背包啊？”

葉昭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垂下眼皮，開口說：“沒必要。”

他的聲音低沈，虛弱，沙啞，他說話的樣子看起來很艱難。

淩修也就順口一問，沒再追著不放。他的當務之急是自己的任務。

倒是崔柳蘇，一直在偷偷看葉昭。

淩修把註意力集中到找門牌號上去了，崔柳蘇找到機會，湊到葉昭身邊問他：“你是不是明星呀？VITA組合裏的那個葉昭？”

葉昭整個人僵了僵，極輕微地一點頭：“……嗯。”

崔柳蘇語調輕快了一些：“我好朋友是你的粉絲！你好幾個月沒消息，她可擔心了，等我們出去，你給我簽個名吧，我送給她。”

葉昭也彎了彎唇角，說：“好。”

崔柳蘇接著說：“我朋友和我都很喜歡你那首《星星》，超好聽。”

她哼了兩句，因為嗓音沙啞，顯得不成調子，於是不好意思地垂下了頭，不再繼續。

長春街38號是一家網咖，兩層樓，機子都鋥亮，嶄新。

淩修看了覺得有些手癢，隨手擺弄了一臺，遺憾發現開不了機。

他算是發現了，這個世界看起來像模像樣是座城市，其實大部分東西都是擺設，就像一些裝文藝的咖啡店，乍一看放滿了奧義高深的外文巨著，仔細一瞧，都是些硬邦邦的裝飾書殼。

前臺他檢查過了，沒有發現類似他在水果攤上看到的盒子。淩修上了二樓，二樓有幾個情侶包間，他一一打開，在最裏面的那個包間的粉紫色沙發上，看到了靜靜躺著的盒子，盒子上是一張白紙，上面寫著“N系列動物”。

盒子有鎖，是一塊小的屏幕，邊緣是銀色的線條。淩修見過很多次，這是專門識別黑卡的，看來是要他刷卡開鎖。

“淩修！”蕭至疏出現在門口，拿槍指著他，神色隱約有些憤怒，“別動。”

“蕭老師。”淩修把手微微擡起來，作投降狀。

緊跟著，湯韞誠他們也上樓了。

“什麽情況啊？”唐俊格小聲問。

湯韞誠老神在在地給他做普及：“看到條子上的字了嗎？”

“啊，怎麽了？”

“N系列的這個N啊，是夜晚的意思，N系列動物，指的應該就是巨蝙啊，章魚蛛啊，‘吸血鬼’啊這些，很兇，很要人命的。”

唐俊格恍然大悟，“怪不得蕭老師在路上看到一個標著N系列植物的盒子已經開了以後臉色很不好。”

“這個盒子現在要一開，今晚又要多死不知道多少人了。”

他們的對話沒避開淩修。

蕭至疏說：“別開它。”

淩修臉上仍然笑意盈盈，他說：“蕭老師，我知道你不會開槍的，對吧？”

蕭至疏冷冷道：“我會。”

淩修說：“那我們賭一下。”

他把戴著黑卡的手腕貼上屏幕，開鎖的“哢噠”聲和槍聲同時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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