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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是怎麽對待你的。

前世多少心傷,難道今生還要捧著尊嚴由他任意踐踏嗎?

他對你短暫的好,只不過一時興起,全是在騙你罷了。

可身子還被他緊緊困著,隔著衣料甚至能聽到他急促紊亂的心跳聲,可是這又如何呢?她早已不是從前那個癡情柔弱的夏淺汐。

她擡頭朝他嬌媚一笑,明眸含情,羞澀道:“其實汐兒早在及笄宴上就對世子爺一見鐘情了,對您冷言冷語也只是想欲擒故縱,欲密而疏,好讓世子爺註意我,多看我兩眼。如今知曉世子爺的心意,汐兒好生歡喜。”

他就知道,無論她的性子如何變,她都像以前一樣愛慕著他。他得到滿意的答覆,俊朗的面容彌現笑意,他一把握住她的玉手,放在唇邊淺吻,雙眼直盯著她嬌俏迷人的臉龐,不舍得移開。

“爺這般對我,實在羞人得緊。”夏淺汐的臉上浮現紅暈,拿眼波嗔了他一眼,慢慢抽回了手,從袖中摸出一方雲霞影羅錦帕,搭在他額頭拭了幾下,含羞道,“爺出汗了,汐兒給您擦一擦。”

佳人巧笑嫣然,美得不可方物,一陣沁人的甜香竄入鼻息,他的心徹底亂了,頭也在不受控制地暈眩起來。

不對,這香味有問題!他想凝神運功,卻已經太遲。

他就那樣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身子轟然倒下,閉上眼睛之前捕捉到她眼中閃過的一抹惡嫌。

他堂堂靖南侯府世子爺兩世英名,竟然栽在這個小丫頭的手裏,該死!

夏淺汐,我絕不放過你!

這是他失去意識之前腦中閃過的最後一個念頭。

夏淺汐屏息收好錦帕,看著癱到在地的南宮弦,得意一笑。

上一世她被夏青青給下了迷藥推進水塘中害了性命,怎麽著也要學些招數傍身。

前陣子她聽說城裏出現采花賊,官府幾經捉拿均是無果,就讓藥鋪的掌櫃給她配了迷香,浸到帕子裏,每日攜帶,關鍵時刻可以防身,沒想到這麽快就派上用場了。

都死過一次的人了,若是還沒點長進,我就白活這一回了。

夏淺汐惦記著首飾鋪子裏的生意,匆匆離去,走了幾步,又折身回來。她從後面扶起昏迷的南宮弦,兩手插在他的腋下,把他拖到旁邊的一株楊樹下倚著,又把他的腿擺成舒服的姿勢,才起身拍拍手,離開了那處樹林。

還好樹林離城郊不遠,她剛轉出去,就碰到了出城采買食材的夥計,坐上他的馬車趕回了福祥齋。

“小姐,你可回來了,看見你被世子爺擄走,把我們都嚇死了。”子栗眼尖瞅見她,趕緊拉著她的手左右瞧著。

“我沒事。”夏淺汐看著福祥齋門口擁堵的人群,問道,“我爹呢?鋪子裏頭的生意怎麽樣了?”

“老爺聽到你被擄走的消息,已經去靖南侯府要人了。”子栗趕緊道,“小姐的主意好,這會子買金飾的人越來越多,夥計掌櫃忙不過來,夫人讓李掌櫃和管事幾個人過來幫忙,這下一定能打敗萬氏商行的。”

夏淺汐急道:“快,派人去通知爹爹,就說我安然無恙回來了,讓他趕緊回來。”

“是,小姐,我這就去。”

子栗叫了兩個機靈的夥計,騎馬去給夏立德捎信,未多時,夏立德回來,親眼見到自己的寶貝女兒沒事,才松了口氣。

前面有掌櫃和夥計招呼生意,夏淺汐在隔間忙著盤貨記賬,直忙到日頭快要落山,客人漸漸少了,才坐到案前喝口茶歇息。

一個夥計從外間進來,跟她行了個禮,“小姐,剛剛小人的鄰居過來捎信給我,說家中老母突染重疾,馬上城門要關了,晚上城外的林子還經常有野獸出沒,希望小姐能給小人準個假,早些回家探望母親。”

夏淺汐點頭,“百事孝為先,你去掌櫃那裏領二兩銀子,當做夏家商號給你母親的看病錢,鋪子裏有輛馬車你且借去,等你母親病好了,再回來上工。”

那夥計感動得熱淚盈眶,連聲道謝,用袖子擦著眼淚向門外走去。

“等一下。”夏淺汐叫住了他,疑道,“你說城外的林子有野獸?”

“是的,小姐。”夥計道,“聽說那裏的野獸會吃人,都傳開了。住在城外的人都趕在落黑之前回去,實在有事回去晚的,就在城裏找個便宜的客棧歇一宿,第二天再走。”

那迷香的藥效能維持兩個時辰,如果南宮弦還呆在那片林子,而且身子不能動彈,若是碰上什麽野獸……

顧不得多想,夏淺汐叫上夥計拉來馬車,帶著她直奔城外樹林。

他們來到林子外頭已經快要天黑,她讓夥計趕著馬車先行回家,自己跑了進去。

她在樹林裏兜兜轉轉找了半天,也未見南宮弦的身影,林子太大,也沒做記號,走了一會就繞暈了,越往裏走,瘴氣越重,視物愈加模糊。

她怎麽找都找不到南宮弦倚靠的那棵楊樹,急得邊走邊喊著,“南宮弦,你在嗎?”

暮色/降落,林中陰暗而寂靜,除了她幾近破碎的哭喊,沒有一點回音。她焦急不已,聲音也在發顫,“南宮弦你出來好嗎?不要嚇我。”

“南宮弦,你在哪裏?”

“南宮弦……”

突然身後閃過一道黑影,她還沒來得及驚叫出聲,只覺脖頸處一痛,眼前一黑,身子向下歪倒在了地上。

那道黑影自上而下打量她半晌,伸出一只手拽下她腰間的白玉玉牌,兩面翻看後塞進懷裏,臉上森冷的笑意淹沒在黑暗中。

作者有話要說: 我:被美人撂倒的感覺如何?

南宮弦:無論汐兒怎麽對我,我都愛她,本世子甘之如飴!

淺淺究竟是被誰給擄走了呢?猜對有紅包獎勵,紅包會在下一章謎底揭曉之前送出哦。

☆、受傷

南宮弦拎著酒壺走在熱鬧的大街上,雙目空洞無神地直視前方,偶爾有行人撞到他的肩膀,也恍若未覺。

“你這人怎麽走路不長眼……”路人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目光留意到他身上的穿著和通身凜然的氣度,便立時收了聲,將未罵完的話咽了回去,拂袖悻悻走了。

他未讓隨風跟隨,不知道這樣渾渾噩噩走了多久,他只記得昨日夏淺汐對他曲意逢迎,用沾著迷藥的錦帕將他迷倒,讓他丟盡了臉面。虧他常年習武功夫底子好,只在那裏躺了兩刻就清醒過來,而後運功調息一陣,離開了那片樹林。

他一直以為,所有的事情都會如前世那樣重覆發生,他只需慢慢等著,等到了時候,汐兒會披著一身大紅嫁衣嫁進侯府,成為他的世子妃,他亦決定,無論以後有多少坎坷磨難,他都不會再放手。

昨日她那嫌惡的眼神在他心中揮之不去,猶如當頭棒喝,直擊得他心肝俱裂。原來這一切不過是他一廂情願,這一世的夏淺汐,並不愛他。

他望著前方虛無的某處,無奈地勾起唇角,笑得苦澀。

沒有她在身邊,那我重活這一世還有什麽意思!

他舉起手中的酒壺,對著碧藍遼遠的長空,一口飲盡,再重重摔在地上。

初夏時節,晴日裏已經十分炎熱,樹上的葉子也被曬得蔫蔫的。南宮弦踉蹌著走到無人處,停下腳步,忽而眉間一動,察覺到一道暗箭冷不防從身後飛來。他雖喝了酒,頭腦有些混沌,但身手快於意識做出反應,就在冷箭將要貼近時,他輕然一躍,在空中利落一擰身,堪堪躲過那一箭。

箭頭咻地一聲沒入一旁的樹幹中,震得箭尾上的翎羽錚錚作響,箭身下方懸著的一塊白玉玉牌左右晃動,發出瑩潤的光澤。

他拽下玉牌,翻開背面一瞧,正是他送給夏淺汐的那塊。箭上還有封信,他取下打開過目,上寫著:你的女人在我手上,若想救人,今日未時城外燕子山破廟,孤身前來。

夏淺汐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廢棄的破廟裏,四周臟亂不堪,墻壁角落遍布著蛛網塵灰,她想動一動,卻發現手腳都被綁著,繩子捆得結實,憑她如何用力也掙脫不開。

“你醒了。”一個人走進來,擋住了門外的光照,聽聲音是個年輕男子。

那男子走近,蹲在她面前,是一張極陌生的臉。

夏淺汐不說話,睜大眼睛警惕地看向他。

那男子長相平凡,面容有些黝黑,兩眼卻精明有神,“別害怕,我不會欺負女人,等我的目的達成,自會放姑娘走的。”

男子說完走了出去,不一會兒又回來,不知從哪裏找來一碗水和一個白面饅頭,放在她臉前,作勢要餵她,“餓了吧,吃些東西隨我去見一個人。”

夏淺汐將臉偏在一旁,不肯喝他端過來的水。她雖然饑腸轆轆,但此人來者不善,天知道這飯食中有沒有下什麽不幹凈的東西。

“不吃也罷。”那人冷哼一聲,把水碗朝後甩去,碎裂的聲響讓她身子跟著一震。

男子站起身,走得離她遠了些,掰開饅頭自己吃了,依靠在柱子上閉目養神。

一段沈默又漫長的等待後,男子睜開眼,走到她旁邊,解開了綁在她腳踝的繩索,然後帶著她走到破廟外頭的林子裏。

“你為何綁我?我根本不認識你。”夏淺汐終於忍不住問道。

“等會你就知道了。”男子攥住她手腕,向林中大喊道,“人我已帶到,還請世子爺現身。”

什麽,南宮弦?關他什麽事?

夏淺汐心中疑惑驟起,沒待細想,南宮弦已從破廟那邊狂奔過來,急切地看了她一眼,確認她安好無恙,才看向那男子,眼底怒火洶湧,“不管你是何人,快快把她放了,否則本世子要你好看!”

“世子爺稍安勿躁,先容在下自報家門。”男子的右手攀上夏淺汐的脖頸,冷道,“在下名叫劉浩川,不知二位可還記得碧雲山上山洪一事,你們抓住的那二人乃是我的結義兄弟,官差搜山時,他們倆打暈我把我塞進山洞,才令我逃過一劫。當初我們三人義結金蘭,發誓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兩位兄長在牢裏受了重刑都沒把我供出來,如此情意,怎不教我感動。”

“昨晚我路過城郊樹林,聽見這女子四處喊世子爺的名字,就把她擄了來,引世子爺到此處一敘。”

她回去找過我?南宮弦心中一動,看向夏淺汐,眉目稍展。

“說,閣下引我來此,究竟有何目的?”南宮弦冷聲道。

劉浩川哼了一聲,看向他,目露兇光:“兩位兄長在牢裏吃盡了苦頭,二哥的一條腿還被人打瘸了,這全都是拜你所賜,我今日要為他們報仇!”

“他們試圖打傷獄卒逃走,受此刑罰,全是咎由自取。”南宮弦神色一厲,“你放了夏淺汐,我讓人放了你兄弟。”

“別以為我那麽好騙。”劉浩川道,“我若答應你,還沒出這個林子,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南宮弦按下心中滔天的怒意,厲聲道:“你想怎樣?”

劉浩川一手扣著夏淺汐的脖子,一手從懷裏掏出一把匕首,扔到南宮弦腳下,揚了揚臉,“你用這把匕首往自己心口插一刀,我就放了你的女人,否則我讓她跟我一起陪葬。”

“你搞錯了,我不是她的女人,我跟他沒有任何關系。”夏淺汐耳根一熱,急道:“南宮弦,你快走啊,這個人就是個瘋子,快走啊。”

“別動。”劉浩川手上力道加重,夏淺汐眼眶泛酸,呼吸愈發艱難。

“你說的沒錯,她是我的女人。”南宮弦從地上撿起匕首,拔出劍鞘握在手中,話音平淡地似是在談論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只要我按照你說的做,往自己心口插一刀,你就放開她,對麽?”

劉浩川眼珠轉了幾轉,吞吐道:“是,快些動手,老子沒這閑心跟你耗。”

“那好。”

夏淺汐剛想張口,話還未說出,南宮弦握著匕首的手往心口直刺下去,再拔/出來,登時鮮血汩汩外流,將他胸前的衣衫染成深色。

南宮弦皺起眉頭閉了閉眼,大聲道:“放了她!”

劉浩川雙眼瞪如牛鈴,顯然被他的舉動嚇懵了,手上徒然一松,把夏淺汐推了出去。

南宮弦一手捂著心口,一手接住撲過來的夏淺汐,確認她沒有受傷,才疾步走到劉浩川跟前,一腳將他踢翻在地,重重賞了幾通拳腳,打得劉浩川用手捂著腦袋,蜷縮在地上左右閃避,連呼饒命。

南宮弦冷著臉邊踢邊罵,“綁架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算什麽本事,若你還有些男兒血性,就去西北邊境,上戰場殺敵!”

劉浩川被他踢得還剩一口氣,夏淺汐扯住他的衣袖攔住他道:“別打了,再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你的傷口還在流血,趕緊回去找人醫治吧。”

南宮弦住了腳,看向她,笑著道:“你在關心我?”

“都什麽時候了,還有心思開這種玩笑。”夏淺汐無視他的無賴嘴臉,自個兒往山下走去。

南宮弦頓了頓,理理衣衫,快步跟上。夏淺汐停下來問他,“你的傷……”

南宮弦負起手,步履穩健地朝前走著,神色輕松,“夏小姐見多識廣,難道不知道這世上有金絲軟甲這種東西,本世子常年征戰沙場,自然少不了這些防身之物。”

“那為何?”夏淺汐指著他胸前的血跡。

南宮弦打著哈哈,“只不過下手沒分寸,受了點皮肉傷而已。”

夏淺汐看向他胸前的傷口,果然不再流血,便信了幾分。

走了一陣,夏淺汐咬咬唇,還是說出口,“昨日的事,那帕子……是我不好,我向世子爺賠個不是。”

南宮弦面色發窘,這恐怕是他這輩子最丟人的事情了。“是我失禮在先,不能怪你,況且我還……”

“什麽?”

我還抱了你,親了你的手。南宮弦不自在地笑笑,將話鋒一轉,“為救夏小姐,本世子身上的這件衣衫可不能要了,小姐若是心中有愧,可要賠我件新衣。”

夏淺汐點頭,“我回去就讓綢莊管事到府上為世子爺丈量尺寸,讓繡娘連夜趕工,為世子爺做上一百件衣袍送去。”

“不必那麽許多,一件足矣。”南宮弦望向樹林上方,道:“天色不早,我們快些回城吧。”

夏淺汐應聲,“好。”

路上杳無行人,兩人步行到城門口,才賃到一輛馬車。夏淺汐要先送南宮弦回靖南侯府,南宮弦卻執意先送她回家。

最終,馬車在夏府門前停下,南宮弦扶著她下來。

“世子爺,我回去了。”夏淺汐向他一禮。

“等等。”南宮弦從袖中摸出那塊白玉玉牌,拋向她,“把這個收好。”

夏淺汐伸手接過,轉身走了幾步,又忍不住回頭,低聲問道:“我們以前見過嗎?”

南宮弦一楞,“什麽以前?”

“哦,沒什麽。”夏淺汐抿抿唇,又問起,“你真的沒事嗎?”

南宮弦淡淡一笑,不耐煩地揮揮手,“休得啰嗦,快些回去吧。”

夏淺汐又向他福了一禮,轉身往大門口走去。

南宮弦目送她繞過照壁才離開,走到附近的一個小巷子內,突然捂住心口悶哼一聲往墻上歪去,一口鮮血噴湧而出。

隨風從房檐上跳下,及時扶住了他的手臂,支撐著他快要倒下的身軀,滿臉關切道:“爺,您沒事吧?”

南宮弦擡手抹去嘴角的鮮血,氣息有些微弱,沖他擺擺手,“我自己挑的位置下的手,避開了要害,也及時點了穴,死不了。”

“爺,咱們是回府還是……”隨風猶豫道,“爺受了那麽重的傷,總該找個大夫瞧瞧。”

錐心的巨痛自心口那處源源不斷地湧上來,讓他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我這個樣子不能讓爹娘看見,送我去五皇子府上,快走。”

“是。”隨風應諾,叫來一乘轎子,護送南宮弦向王府大街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淺淺是被碧雲山上開山的嫌犯同夥擄走的。大家都沒猜對哦,不過我還是發了紅包啦,嘻嘻。

看來我還是適合寫懸疑推理,保準沒人猜出真正的兇手。

☆、親疏

五皇子宋承啟拎著食盒來到東廂房外,擡起手叩門,未幾,聽見裏面應了聲“請進”,方舉步入內。

高大的雲母屏風後,南宮弦正盤膝坐在床上凝神運功。

宋承啟把食盒放在桌上,掀開蓋子,端出一碗藥來,轉身道:“藥熬好了,快些趁熱喝了吧。”

南宮弦掀開眼皮,嗯聲道:“知曉了,放那兒吧。”

宋承啟撂起袍子,往雕花檀木圓凳上一坐,道:“何人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刺傷武功蓋世的世子爺,告訴本宮那歹人姓名,兄弟給你出這口惡氣。”

南宮弦垂著眼眸,面上無波無瀾,淡淡道:“我自己捅的。”

“你自己?”宋承啟瞠目,“你是瘋了還是傻了?還給自己下這麽重的手,那位置可是心口,要是再偏那麽一點,你就一命歸西了。”

“你別管了。”南宮弦舒口氣,不想多說下去,“我自己的事,我自會處理。”

“哎,我就鬧不明白了,你平日不是能耐挺大,脾氣夠硬嗎?近日你屢屢做出些咄咄怪事,究其原因,要麽是你蠢得失了心智,要麽就是……”宋承啟用手指輕叩下巴,晃著腦袋沈思道,“難不成是被情所困?”

南宮弦擡頭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還真是!”宋承啟一臉不解,“憑你世子爺這張臉和尊貴的身份,要什麽樣的姑娘還不是緊著你挑,何必在一棵歪脖樹上吊死,還把自己弄得渾身是傷。到底是那家的小娘子,讓你這麽牽心掛腸放不下的?”

“你別問了。”南宮弦面色沈肅,“我已經三日沒有回府,萬一老爹殺上門來可就不妙,這樣,你帶我去你南山的別莊小住幾日,等我養好傷再回來。”

“好罷,本宮即刻去安排。”宋承啟撂下這句話,就往門邊走去,南宮弦在他身後道了聲:“多謝。”

宋承啟跨出門檻的一只腳頓住,轉過臉笑笑,“跟我客氣個甚。我那些個親兄弟明面看似和睦,背地裏不知道暗鬥了多少回,也只有你這樣的直腸性子,合我的脾氣。”

打發走宋承啟,南宮弦下床喝了藥,又坐回床上閉目調息。過了會,他睜眼看向旁邊案幾上的滴漏,向外面道:“進來吧。”

隨風從外面推門進來,走到床邊,抱拳道:“爺,屬下回來了。”

南宮弦嗯了一聲,問道:“她那邊怎麽樣了?”

隨風這幾日奉南宮弦之命盯著夏府,自是知曉世子爺口中的她是指何人,忙回道:“夏小姐每日都去鋪子裏照看生意,十分忙碌。”

市儈!俗氣!南宮弦心裏暗暗氣道,吩咐隨風,“即日起,不用在我身邊伺候了。”

隨風心底重重一驚,臉色唰一下變得慘白。他楞楞地向後退了兩步,撲通一聲跪下,“屬下若是做錯什麽事,爺要打要罰都可以,千萬別將屬下趕出去。”

南宮弦擡手擰著眉心,不耐煩道,“我是說,讓你去盯著夏,去保護夏小姐。”

隨風愕然,會意之後便一溜煙往門外奔去,“是,屬下這就去。”

……

夏淺汐在鋪子裏看賬,管事回來稟告道:“小姐,我去靖南侯府問了,門房說世子爺不在侯府,今早上跟五皇子去南山打獵了,讓我跟夥計都白跑一趟。”

她在城郊被劉浩川綁走,一夜未歸,讓爹娘好生擔心了一場,險些去府衙報官,事關名節,爹使銀子封住下人的口,總算給壓了下去。自那日分別後,萬氏商行就放棄了比試,不用猜也知道,定是他會意的。

還有精神頭去打獵,看來他身體已然無礙了。夏淺汐松了口氣,對管事道:“好了,既然他不在家,便也罷了。”

她收起賬冊,讓人備轎去了綢莊。綢莊的王掌櫃一見她就笑呵呵地迎上來,拱手見禮,“小姐,李員外家定下的嫁衣錦被,不出三日就能完工,我再去催一催。”

“我來這兒不是來催工的。”夏淺汐溫婉笑道,“讓繡娘給我騰個位子,我要做些針線活計。”

說話間,他們已走到綢莊的庫房。這裏的布匹琳瑯滿目,繁覆精美的錦緞紋理生光,都是些上好貨色。

南宮弦素愛莊重顏色,夏淺汐便選了一塊鴉青暗紋織錦的料子,回想一下他的身形,親自丈量裁制,撚起針線,動手做起衣袍。

夏淺汐在那裏一坐就是大半天,最後一針縫完,窗外暮色已深,一縷明燦的霞光從窗外照進來,將她的側顏映成婉麗的緋色。

她低頭許久,脖子有些酸痛,擡手敲了幾下,喚過繡娘將她做好的衣袍拿去熨燙熏香,而後放進檀木箱子裏存好,打算等南宮弦回來時再送到他府上。

翌日一大早,夏淺汐漫步經過花園,假山旁邊的紫藤花開成一樹流瀑,披垂傾瀉似煙霞雲錦,卻又多了馥郁醉人的芬芳和蜂蝶嬉戲的熱鬧。

夏淺汐駐足貪看,正入神中,忽聽得旁側有人在喚她,“小姐。”

夏淺汐轉頭,看見戚大勇在月門外站著,向她垂首行禮。她走過去,還未開口,戚索索從戚大勇身後探出頭來,沖她甜甜一笑,“淺汐姐姐。”

“索索,是你!” 夏淺汐滿面欣喜,拉住她的手,問道,“你怎麽現在來了?”

戚大勇憨笑道:“自小姐走後,這丫頭整日纏著我帶她來京城,我也是實在沒辦法,趁著農閑,便帶她來了。”

戚索索俏生生笑著,一雙水潤的眼睛彎成新月,“淺汐姐我可想你了,我第一次出遠門,京城很大很好玩,這回我可留下不走了。”

“我也想你,你留下來,在這裏住多久都可以。”夏淺汐也笑道。

“那不行。”索索仰起臉,“我不能仗著跟姐姐熟識,就在姐姐家裏白吃白住,我要自己找個活計,自己掙工錢吃飯。”

夏淺汐嗤一聲笑了,看著她認真的樣子,細想了想,“你的繡工不錯,不如就在姐姐家裏的綢莊做繡娘吧。一來與你哥哥離得近,經常能見到;二來,你若去別處,碰到兇巴巴的老板欺負你,姐姐也不放心呀。”

索索眨眨眼睛想了想,覺得有幾分道理,於是點頭,“嗯,好,謝謝淺汐姐姐,一切全聽姐姐安排。”

夏淺汐向戚大勇道,“我這會要去鋪子裏,抽不開身,你帶索索去管事那裏知會一聲,他自會為索索安排妥當。”

“哎,好嘞。”戚大勇歡喜著應一聲,便帶著索索往門口走去。

兩兄妹離開後,子栗嘟囔道:“小姐,你為何要給索索姑娘找活幹啊,小姐既然喜歡她,便讓她陪在身邊當個女伴好了,看那丫頭土裏土氣的樣,姐姐擡舉她,是她的福分,肯定高興也來不及呢。”

夏淺汐搖搖頭,抿唇不語。

子姝接下話茬:“小姐若是將她放在身邊當個可有可無的女伴,對索索姑娘而言,是施舍;讓她以自己的勞力和本事留下,卻是尊重。”

夏淺汐聽後讚賞地點頭。這兩個丫鬟對她都忠心耿耿,服侍地也盡心盡力,子栗是家生丫鬟,伺候的時候長,人很乖巧本分,就是心思太淺,還有些執拗。子姝性子沈穩,心思通透,一些重要的事也放心交托她來做,待她自是格外不同。

晚上,飯廳裏燈火通明,夏淺汐讓廚房張羅了一大桌豐盛的飯菜,叫了索索過來吃飯,夏立德和周氏也很熱心與她說話。

索索瞅著滿桌子的菜,聞著竄進鼻子裏的香氣,悄悄咽了幾回口水,心想著哥哥交代她的規矩,不敢動筷。

周氏柔和笑道:“小姑娘不要拘謹,你是汐兒的朋友,大老遠跑來一趟不容易,就把這兒當成是在自己家裏,來來來,喜歡什麽只管吃,夠不著吩咐丫鬟給你夾。”

索索咬著筷子,捏著細聲道,“我知曉了,謝謝夫人。”

夏淺汐笑著往她碗裏夾菜,“來,嘗嘗這個茄汁山藥卷,軟糯香滑,我平時最愛吃了。”

索索拿筷子夾了,低頭咬了一口,兩眼直放光,“好好吃啊,脆脆甜甜的。不過也奇怪了,我們那裏也有山藥,怎麽做不出這個味來呢?”

夏淺汐用帕子掩口笑了笑,道:“做法各有千秋,只不過是頭一遭的新鮮罷了,我還覺得你做的糊塌子好吃呢。”說完又給她夾了幾塊,“喜歡就多吃些,在姐姐家裏,用不著那麽客氣。”

用過晚膳,夏淺汐與索索在房中說笑一陣,索索的眼皮有些重,便告稟了夏淺汐,打著哈欠隨丫鬟去廂房睡了。

索索走後,夏淺汐讓子栗到隔間把白日裏沒有看完的賬冊拿出來過目,子姝坐在旁邊也幫著核對,不時跟夏淺汐討論著什麽。

“子栗,幫忙把這燈挑亮些,太暗鬧得我眼睛疼。”夏淺汐翻著賬冊隨口道,眼皮也未擡。

“是。”子栗拿剪子剪掉燃盡的燭芯,又添了些枸杞子榨的燈油進去,案前頓時明亮許多。

“子栗,幫我去端一碗杏仁羹來,多摻些蜂蜜進去。”夏淺汐吩咐完,又轉身跟子姝道,“這裏好像跟進賬有些出入,你再算一算。”

子栗走到門邊,回頭看見燈下認真說話的兩人,心裏一陣不是滋味。

夏淺汐吃完宵夜,賬冊也核算完了,由兩個丫鬟服侍著洗漱好,上床歇息去了。

子栗與子姝同住一屋,兩人回去時,天上的弦月已經升得老高。子栗坐在床邊,看著對面正在鋪床的子姝,含了幾分氣惱道:“雖說我跟你同是伺候小姐的丫鬟,還住在一個屋子裏,但我在府裏呆了多久,你又呆了多久,別以為小姐誇你幾句,吩咐你鋪子裏的事做,你就翹著尾巴登上天去了。”

子姝聽出她話裏的不對味,只是笑笑,“我哪能跟姐姐相比呢,姐姐人情達練,深得小姐器重,我還有好些地方要跟姐姐學呢,”

“你知道就好。”子栗煩心地揪著帳子上的流蘇穗子,沒好氣道,“我資歷比你老,按規矩屋裏的一些瑣碎事都該由你來做的。去,給我端盆洗腳水來。”

子姝攥著被角的手顫了顫,好一會才轉過身來,低聲應道:“好,我這就端來。”

作者有話要說: 我昨天中午出去買西瓜,木有帶傘,回來就中暑了,又是惡心又是吐,頭也痛,刮了痧今天才好了。

現在天氣這麽熱,大家出門記得帶遮陽傘,做好防曬,家中常備十滴水,藿香正氣水神馬的,一定很少有人知道風油精這種東西(一不小心暴露年齡)。

☆、挑撥

翌日,夏青青在自家院裏踱步,遙遙聽見垂花門外似有人在閑言碎語。她放輕腳步走過去,扒著木門湊近,將她們的話聽了一耳朵。

一個年長的婆子道:“昨兒個夜裏我起來小解,在窗欞根下聽見子栗在給子姝立規矩呢。”

“快說說,她怎麽個立規矩法?”另一人好奇道。

“子栗說,她比子姝進府早,讓子姝行事安分些,別想著翹起尾巴登上天去,話說的可不中聽了,後來還使喚子姝去端洗腳水呢。”

“子栗仗著小姐好性子偏袒她,整日趾高氣昂地跟自己是二小姐似的,等子姝到小姐那裏告了狀,保準夠她喝一壺的,這下咱們要有好戲看嘍。”

“就是就是。”

兩人說著話走遠了,夏青青從門內探出頭來,唇角扯起一抹陰鷙不明的笑意。

下午戚索索從綢莊回來,被夏淺汐拉到花園的紫藤花架下歇息乘涼。

夏淺汐問她:“怎麽樣,第一天上工還習慣嗎,有沒有累著?”

索索伸手去接花架上婆娑飄落的淡紫花瓣,咯咯笑道:“不過是繡些扇團花樣,掌櫃說我繡工精細,留下來不成問題,淺汐姐姐你就放心吧。”

“那就好。”夏淺汐陪她說笑一陣,喚過子栗去廚房撿些可口的茶點端來。

子栗答應著去了,走到花園月門外的時候,跟候在那裏的夏青青打了個照面。

“大小姐安好。”子栗欠身施禮,頭垂地低低,心裏卻是不快。這個夏青青眼睛一向長在頭頂上,又是個愛記仇的,平時遠遠見到都會繞道走,沒想到在這兒撞見,真是鼻梁碰到鍋底灰——倒黴。

“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堂妹身邊的丫鬟,怎麽,堂妹使喚你做什麽去?”夏青青邊說邊向月門內伸脖望了兩眼,哧哧笑出聲,“瞧瞧,瞧瞧,那個鄉下丫頭來了不過一兩日,就跟你們小姐好得跟親姐妹似的,難為你這個伺候久了的貼身丫鬟,只被當做下人一樣使喚。我可聽說,那個子姝聰明伶俐,經常被你家小姐派去鋪子裏打點生意,這樣的差事可是很長臉呢。我看過不多久,你就要被她倆給擠兌下去了。”

夏青青的話似一把淬了寒冰的利刃,句句戳向她的心窩子,讓她在這炎炎夏日還覺得後背冷汗潸潸。子栗攥著帕子的手微微一顫,臉上青一陣紅一陣,心裏的委屈愈發藏不住。

夏青青忍著得意,臉上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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