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噗嗤——”

“哢哢哢哢……”

3月20日，反常地，聽雨軒8號樓下再次拉起了黃色警戒線，現場一片狼藉。那是一個巨型風扇，這個風扇的半徑足有3米，然而它周圍都是飛濺的血點。濃濃的脂肪濃水混合在那粘稠的血泊中，人體組織被甩在巨型風扇的四周圍，腥臭漫天。一條胳膊卡住了風扇的運轉，風扇吱吱作響，被尖利的葉片卡出一道血肉模糊的深色豁口，讓人觸目驚心。

這又是一起意外死亡案件，又發生在聽雨軒。

死者王小慧住在12層，窗戶底下正對著的就是那個大風扇。大風扇其實安了一層鐵網作為防護措施，但是由於王小慧特別重，加之是從高空墜落，那生銹的鐵制安全網就被砸漏了，於是那可憐的墜樓者直接掉到風扇裏面，整個人被葉片攪得四分五裂。

神魂未定的章亦芊匆匆趕來現場，拿著本子歪歪扭扭地寫下了“王小慧”三個字。本來一年一次的沖擊突然變得頻繁，這不禁使原本松了一口氣的居民再次恐慌起來。

安魂的葬歌從不知名的地方飄來，它撿拾著人們支離破碎的痛苦記憶，不厭其煩地沖洗掉上面的鮮血、又將碎片拼湊起來，縫合在古老的詩篇中，由那最適合的詩人吟唱了出來……

誰都沒想到，從3月20日王小慧死的那天開始，每到雙數日，就會有人意外死亡墜樓、不明原因自殺、車禍、被砸、爆炸、中毒……就連對策組的副組長李中也受到牽連，不幸慘死。聽雨軒的人減少著，沒有絲毫要停止的跡象。

對策組緊張地采取措施，每一個絞盡腦汁想出的辦法，最終都無濟於事。沒過多久，8號樓就差不多成了一座空樓，只留下了兩個精神恍惚的幸存者：其中一個永遠變成了植物人；另一個成了白癡，而且失去了一條腿，還傷及了一只眼睛。或許這些可憐人早已沒有了意識，只不過是在痛苦麻木地活著——僅僅是活著而已。

9月2日，這一天破天荒地沒有死者，詛咒似乎停下了。又有人叩啟了人偶店的大門，這個人便是對策組的夢瑤，她開始實行自己的計劃了。

還是幾個月前那個臉色蒼白的女孩前來開門，還是那一句陰柔的“歡迎光臨”，只不過人偶店的氣氛好像變得更加詭異，空氣中還夾雜著隱隱的腥氣。

“根號π你好啊！你這個人偶店叫什麽名字呢？”或許接受過專業的訓練，即便到了這樣詭譎的地方，夢瑤看上去也並不慌張。“這個店沒有名字，你認為它叫什麽，它就叫什麽。”根號π的回答還是那麽轉彎抹角。

“對了，你可以嘗試一下邀請顧客來你的人偶店啊，”夢瑤說道，根據章亦芊和秦嵐匯報的事情，她特地避開敏感話題不談，通過含蓄的方式打聽紙條的來歷，“你有發放過廣告或者邀請函一類的東西嗎？”“我沒有。真正顧客的到來，命運自會安排。”孩子的措辭與她年齡和羸弱的兒童體態極不相仿，夢瑤總是好奇根號π到底經歷了什麽，最終還是忍住了沒有問。

“啊，我只是想起了有一天我看見的邀請去人偶店的字條，我還以為那是你發的。”夢瑤裝作隨隨便便閑聊的樣子。

“那有可能是‘它們’寫的。”根號π從容地回答。

“嗯？它們？”夢瑤立刻豎起了耳朵。

“是啊，不過請您原諒它們吧，它們來自英國，可能寫的有錯。”根號π漫不經心地說。

“哦，這樣，有意思……我想知道你說的‘它們’是指誰呢？它們為什麽要為人偶店做宣傳？”夢瑤緊追不放。

“那不是做宣傳，因為那些活人離人偶店越近，它們就越容易得逞。它們需要蘭阿爾，於是蘭阿爾就死了。”

夢瑤臉上微微抽搐著，她無法揣摩根號π晦澀語句的意思，她根本不了解這扇人偶店大門後埋藏了什麽樣的秘密，她覺得對話應該結束了。“那我們明天再見可以嗎？我只是順便拜訪，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夢瑤笑笑，生怕繼續問會問出事端，在與根號π互道再見後，便擺擺手出去了。當門合上時，人偶店又陷入一片漆黑之中。那光隱退了，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過了一會兒，人偶店的門又開了，那暖暖的光照射進來，光中朦朦朧朧地站著個約莫四歲的小女孩，女孩有著一頭烏黑的長發，天真無邪的臉非常圓潤，穿著粉色洋裝長裙，就像木櫃中那具躺著的孩童人偶。

“嘖，是你？”根號π不屑一顧地對女孩說，語氣有些蔑視，似乎對於這種現象很不耐煩。根號π隨手抄起一把匕首，將手背在身後，向女孩走去，她走到近門口的光亮處，停了下來，陽光照到了她慘白的臉上。

“咦？姐姐，你認得我？……”門口的女孩聲音很柔美，充滿著孩童的天真。細了看，那女孩的身體微微透明，還泛著純白的光，這稱不上神聖，卻大概是生命伊始的顏色——說不清是虛偽的假象還是不真實的幻境，即使這是假象，應該也會有人樂於沈浸在裏面的。

“你叫？”根號π往前逼近了一步，問那小女孩。“我叫根號π！姐姐，你不覺得這名字很好聽嗎？”女孩的聲音還富有著年幼的稚嫩，“我覺得……”

“——死吧！”根號π將匕首從陰影裏抽出，那足以能將暖陽映成凜凜寒光的匕首，毫無阻力地穿過了女孩透明的身體。一時間，血花飛濺，鮮紅地潑灑在人偶店陳舊的木地板上。

“姐姐？……大姐姐？你這是幹什麽，我好傷心，大姐姐這樣對我……”女孩抽抽搭搭地流下了眼淚，嘴角卻勾起一個矛盾的微笑。“我才是根號π啊！……你早就應該死了，不是嗎？”根號π在黑暗中大聲喊道。

“死是什麽呢，可怕嗎？”女孩很天真地揚著小臉，問根號π。她被匕首刺穿的地方，仍舊不斷地淌著鮮血，但她好像感

受不到痛苦一樣，呆滯地站著。

“死？呵，死很美好啊……好好看看窗外那些人，你簡直不知道他們有多向往它！——真的，死亡啊，美好得讓人窒息！”根號π欺騙著面前的女孩。

“姐姐，既然死很美好，那你為什麽不去死呢？”女孩那雙清澈如水的眼睛，正死死盯著根號π，仿佛要鎖定她一般。一種詭異的表情又在女孩臉上彌散開，就好比蘭阿爾的鮮血彌散在了花園的白玫瑰上。“呵，好笑。你看看我，我哪裏有死的資格……”根號π看著這個純真的女孩，似笑非笑地說。

女孩微笑著，沒有說話。她慢慢淡化，最終消失不見。

“僅此而已，小根號π。”根號π自言自語道，卻又像是對剛才那女孩說話。

那來路不明的女孩去得快，所以人偶店的大門還是敞開著，柔和的陽光灑在根號π正面，但根號π站的位置正好攔截住了進店的陽光，所以除了店門口以外，店內還是黑黑一片。那灘鮮紅的血正靜靜地淌在店門口。

“根號π姐姐，我想問你個問題，”根號五從人偶店黑漆漆的櫃臺後走了出來，“剛才那個來拜訪的女孩長得很像你呢……而且很像它！”說著，根號五指向躺在木櫃裏的那個孩童人偶。“你到底要問什麽？”根號π前去關門，那陽光使她感到厭煩。“就是想問你剛才那個女孩是誰啊。她也叫根號π嗎？和你是什麽關系啊？……還有，她是已經死了嗎？我發現她是透明的，就像故事書裏的靈魂呢！”根號π搖了下頭，鎖上了人偶店的門：“或許她就是我吧。”“嗯？那你真是奇怪，為什麽要殺死自己呢？”根號五玩弄著一個沒有頭的半成品人偶，隨口問著。

“抱歉，這你大概理解不了。”“哎？姐姐為什麽這樣說，”根號五對根號π冷漠的回答多少有些不滿，“那麽，她——我是說那另一個你——死了嗎？”

“大概是死了吧，可以這麽理解。”

“活在自己想象中的怪人……”根號五看著根號π的背影咕噥著。

“這可真怪，越來越想不通了，”夢瑤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裏，看著一部錄像機自言自語，“還是先導出吧……”原來夢瑤在人偶店和根號π談話時，悄悄在一個桌腿上安了個針孔攝像頭，而現在，夢瑤則在辦公室監視著人偶店裏的一舉一動。

“剛才，人偶店真的出現了一個透明的女孩嗎？……”夢瑤自言自語著。隨後，她就召集了對策組幾乎全部的人，給他們開了一場會，並且給他們看了視頻，大家都是唏噓不已。

章亦芊又開始擺架子了：“看來我開始懷疑得很對！這些事兒肯定和那人偶店的女孩有關系，我真是genius（天才）！”“現在都到這個地步了，你還能開得出玩笑嗎？”秦嵐深知這件事的重要。

“呃，不如，就讓夢瑤常光顧人偶店，來獲取線索吧？……”章亦芊支支吾吾地說。

“不，不應該是這樣，不能那麽直接，”這時，夢瑤站了起來，“去人偶店只能得到片面的消息，說不定自己還會慘死，所以，咱們從側面進行調查，那樣會引起女孩根號π的關註和疑心——即使她真是個小孩兒的話。”“啊？……瑤瑤，難不成，你還覺得她是老巫婆變的麽？”章亦芊搖搖頭，開著玩笑。

“啊！夢瑤你是說……”秦嵐好像忽然開了竅，沒有理睬章亦芊的玩笑。

“沒錯！就是從那裏入手！”秦嵐是S.C.D.R大學中文系的學生，幾年前，他們系的樓對面就有一家這樣的人偶店，雖然不知道店主的名字，但大家都知道店裏有一個小女孩，4歲出頭，打扮和根號π很像。那個女孩4歲時曾出過一場車禍，車禍前她很陽光，天天穿著粉色洋裝裙，車禍後她就儼然另一副模樣了，而且失去了右眼。

“我想那個女孩就是根號π，至少表面看來完全吻合。我覺得根號π就是因為出了車禍，導致了……呃，她的一部分靈魂‘飄’了出來。雖然這聽起來很蠢，但說真的，我也實在不知道用什麽語言能解釋這個現象。看樣子錄像裏那個小幽靈也挺像根號π的，應該就是‘另一個’根號π——請各位原諒我，我實在想不出什麽詞語能形容這兩個人的關系，大家就姑且聽我分析——然而，兩個‘靈魂’之間不斷紛爭，所以，就有了這段錄像裏的內容。”夢瑤陸陸續續地分析了好多內容，盡管這聽起來有些玄乎。

“哦，簡而言之，你是覺得根號π有兩個‘靈魂’。當然，這是一種用科學解釋不了的超自然現象，這兩個‘靈魂’互相殘殺。看現在的局勢，一個在根號π正在成長的肉體裏，另一個以4歲時根號π的樣子呈現，是靈魂體。而肉體中的那個正想著除掉那個‘飄出來’的靈魂體。”泰嵐聽明白了，替夢瑤補充。眾人在臺下紛紛議了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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