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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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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夏時分, 何春桃坐在檐下的藤椅上乘涼,聽著蟬鳴聲昏昏欲睡。

突然,‘啪’的一聲響起,一下子就將她驚醒了, 她睜眼一看, 卻見原本爬到屋頂上安瓦片的謝霽庭呈‘大’字形橫躺在院子裏, 一動不動的。

這是, 從屋頂上摔下來了?

她立時起身跑過去,輕輕踢了他一腳, 聲音冷淡道:“還能動不?別是摔傻了吧?”

謝霽庭‘嘶’了一聲,用兩手撐著坐了起來, 搖搖頭道:“我沒事, 就是下梯子時一不小心踩空了。”

“沒摔斷骨頭吧?”何春桃淡聲問。

“應該沒有。”謝霽庭搖搖頭, 又皺眉道:“就是胸口有些疼。”

何春桃一聽,立馬蹲下身去,準備扒開他的衣服看看胸口有沒有事, 扒到一半她意識過來了, 立時松開手來, 冷聲道:“跟我使苦肉計是吧?你是後背著地的,再怎麽傷也傷不到胸口來吧?”

見他不作聲, 還擰著眉一副強忍疼痛的模樣, 何春桃氣道:“胸口疼是吧,那這樣呢,還疼嗎?”

說著她狠狠拍了他胸口兩掌。

卻見兩巴掌下去, 謝霽庭直接痛得弓起了腰, 額頭上青筋都冒出來了。

何春桃有些不解, 難道後背摔下去, 還真的能傷到胸口不成?

她連忙扒開他胸口的衣裳,卻見他胸口纏著幾層白布,白布上沁出了些血跡,顯然是受過重傷。

她不免吃了一驚:“你這是之前守城時受的傷?你怎麽沒告訴我?”

“我這不是怕你擔心麽?”謝霽庭笑了笑說。

都傷成這樣了,還笑得出來?何春桃沒好氣地斜了他一眼:“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你一個禍害受傷,我有什麽好擔心的?”

嘴上雖這麽說,她卻還是動手幫他解開紗布,他從梯子上摔了下來,又被她拍了兩掌,胸口的傷肯定開裂了。

紗布纏得密實,不太好解,她只能湊近了些去解。

這時,韓胖子竟抱著一摞瓦片走進來了,看到兩人的姿勢,他立時露出意味深長的表情,嘿嘿一笑道:“那啥,我家裏修葺屋頂多出來些瓦片,我給你們放這兒了,你們繼續,你們繼續,我就不打擾你們了,嘿嘿……”

何春桃都沒來得及跟他解釋,他就一溜煙地跑了。

看著檐下的那一摞瓦片,她不免有些無奈,她口中的禍害,卻是大家嘴裏靈機神算運籌帷幄的謝軍師。

這幾天,街坊們修繕房屋,有多的磚瓦木材,都會往食肆裏送,說是為了感謝軍師幫大家守住城,保住了大家的性命。

唯獨她,因為瘋婦的事,始終過不去這個坎,連日來都沒給他一個好臉色。

為免待會兒再進來一個人誤會什麽,何春桃把謝霽庭拉起來,帶到房間去換藥。

解開紗布,見他胸口的刀傷不但猙獰可怕,還極靠近心臟,若是稍偏一點,他現在便不可能坐在這兒了。

何春桃心裏一時有些後怕,這些天她竟然絲毫沒察覺他受了這麽重的傷,還把臟活累活都推給他,若不是他今天意外踩空摔了下來,他不知道還要瞞她到什麽時候。

因著心裏有氣,換藥時,她難免手重了些,他卻極為能忍,從始至終都咬著牙關沒有痛叫一聲。

“如果瘋婦沒有意外恢覆記憶,你本來打算派誰出城刺殺?”何春桃問。

“當時城中只有韓峻和姚立群武功最高,韓峻是主將不能去,只能讓姚立群去。但姚立群武功雖高,卻不擅隱藏和刺殺之道,即便多派一些人與他配合,也未必能夠成功。”謝霽庭沈聲道。

何春桃聞言心下嘆了口氣,所以,瘋婦意外恢覆記憶,不止是救了姚立群等人,也是救了他們所有人。

一個月後,京裏來了欽差,對此戰中的有功將士進行了封賞。

鄭方等陣亡將士的家眷各得了些撫恤,焦屠戶等殺敵多的也各有封賞。

副將韓峻晉升為二品大將軍,卻被調到南疆去鎮守。顯然是擔心他經過此戰,在西北軍中威望過重。

而謝霽庭則是被任命為安靖縣代知縣一職,也就自然而然地擺脫了軍戶的身份。

謝霽庭從欽差手裏接過任命文書時,心裏其實並不意外。

那位暫攝朝政的三皇子,表面上對他和韓峻進行了封賞,實則對他們忌憚不已。

何春桃萬萬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能成為知縣夫人,雖然知縣只是個七品芝麻官,謝霽庭又只是代任知縣,但四舍五入,她也算是官夫人了。

謝霽庭見她抱著那任命文書左看右看,高興得嘴角都咧到耳根子去了,心下不免好笑。

區區一個七品官,就讓她高興成這樣了?她還真是容易滿足。

何春桃當然滿足了,畢竟她一直以為自己這輩子就是個操勞命,還時刻擔心著謝霽庭哪天出啥意外,自己會被朝廷召集去當做軍妻發下去。

現在好了,這層擔憂徹底沒了,還當上了官夫人,不說是天上掉餡餅,也算是苦盡甘來了。

很快,一家人收拾好東西,跟街坊們道了聲別,便跟著謝霽庭去縣衙赴任了。

其實也沒啥好道別的,畢竟雁歸鎮離縣城近,隨時都能回來。

也因為離得近,馨如便不肯跟著他們去縣城生活,說是要留下來照顧近乎失明的師父。

倒是巧秀,自告奮勇,要跟何春桃一起去縣衙,說是她都是官夫人了,自然不能親自下廚,她要去給她當廚娘。

何春桃雖不至於擺官夫人的派頭,但能讓巧秀跟在身邊,她自然是高興的。

一起去的,除了巧秀,還有飛隼、姚立群、焦屠戶、扈才寶、以及巧秀她哥。

飛隼就不用說了,姚立群暫時無處可去,就給謝霽庭做侍衛賺些銀兩。焦屠戶是受謝霽庭之邀,去縣衙做捕頭,扈才寶則想跟著謝霽庭當個差役,也好賺些銀錢。

至於巧秀他哥,自從媳婦兒生了孩子,便認清了自己沒有讀書天賦的事實,決心要賺錢養家,謝霽庭考察過後,決定帶他去縣衙當師爺。

到了縣衙,何春桃見還有免費的官邸住,就更高興了。

雖然官邸看著有些破舊,但沒關系,修修就行了。反正修屋子這事兒,謝霽庭有經驗。

不過,謝霽庭到底沒真的上房頂修屋子,因為縣衙裏的差役們都搶先代勞了。

先前敵軍入侵,整個縣衙都跑光了,事後,為首的知縣縣丞等人,都被褫奪官職下了獄,剩下這些差役雜吏們,自是膽戰心驚,爭先恐後地想要討好新知縣。

一家人剛安頓下來,韓峻交接完軍中事務,便要帶著秦萱和小萍,前往南疆赴任了。

何春桃在家裏擺下一桌酒席,為韓峻一家餞別。

一場餞別宴下來,大人還沒怎麽樣,小萍和小安這兩個孩子卻是哭得臉都花了。

直到韓峻一家離開了好幾天,小安都還懨懨的,打不起精神來。

何春桃也能理解,畢竟自打來了邊關,小萍就是他最好的玩伴之一。突然分離,肯定會有些不適應,時間長了就好了。

縣城原本因為戰亂,百姓們都為了逃命南下了,現在邊關穩定,便又漸漸都回來了,縣城也恢覆了往日的熱鬧。

這一熱鬧,便少不了起糾紛,起了糾紛,自然而然就要打官司。

何春桃聽說謝霽庭開始審案子之後,便來了興致,問他:“你審案時,能不能讓我去旁聽?”

此時她腦子裏想的是,說不定會像話本子中寫的那樣,聽到各種奇詭案件,一定很有意思。

“你確定你要去旁聽?”謝霽庭面色古怪地問。

“當然。”何春桃十分肯定道。

謝霽庭於是讓人在公堂一側設了個簾子,簾後放了把椅子,椅子上還鋪了一層軟墊,好讓她坐在簾後旁聽。

然而,三天下來,何春桃聽到的不是這家的雞被那家偷了,就是那家的媳婦兒被這家偷了,再不然就是鄰居重修屋子故意砌墻占了他家的地……

幾乎全是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還都能在公堂上吵翻天。

何春桃耐著性子聽了整整三天,聽得頭都要炸了,也沒聽到一件有趣的奇詭案件。

當晚,臨睡前,她坐在床邊,對謝霽庭道:“那個,明日我就不去聽了,你讓人把簾子椅子都撤了吧。”

“哦?為何突然不聽了?”謝霽庭走近問。

“都是些雞毛蒜皮的細碎瑣事,聽得我頭都大了。”何春桃抱怨道。

“夫人不是慣來最愛看熱鬧麽?我還等著夫人幫為夫分憂呢。”謝霽庭故意道。

卻見她一雙桃花眸中瞬間露出驚恐之色,直搖頭道:“不了、不了,相公你這麽厲害,哪兒用得著我來幫你分憂?”

“為夫也是頭一回當知縣,實在力有未逮。相信夫人一定能當好這個賢內助,幫為夫分憂解難。”謝霽庭坐到她身旁,期盼地看著她。

何春桃一時有些為難,雖然她實在頭大到不想再去聽那些雞毛蒜皮的案子了,但他既然對她如此期許,她也實在不好拒絕。

於是,她權衡了下,說:“那好吧,我繼續旁聽幫你分憂,不過,每隔兩天、哦不,每隔一天,就得休息一天!”

她本是豎起了兩根手指頭,想了想又彎下去一根。這差事太累人了,不做一天休一天的話,她怕自己一天都撐不下去。

謝霽庭見她糾結了半天,竟想出了這麽個中庸之策,還豎起蔥白的手指跟他講條件,明亮清澈的桃花眸中透出些自以為是的狡黠,長長的睫毛似蝴蝶一般撲閃撲閃的,看起來可愛極了。

且她本不必這麽糾結,之所以為難,還是因為,她心疼他。

他再也忍不住笑意,一手握住她蔥白的手指,一手扶住她的後頸,低頭含住她柔軟的唇瓣,細細吻了起來。

何春桃猝不及防就被他吻住,且越吻越深,好一會兒,她才稍稍推開他,喘著氣問:“所以、所以你到底答不答應嘛?”

許是吻得動了情,她的聲音竟不自覺地帶了幾分嬌媚。不過,她還能惦記這個問題,就說明,她還不夠動情。

謝霽庭於是隨手扯下床帳,捧住她的臉,開始新一輪攻勢,直到將她壓倒在床上,聽到她嬌嚀連連,他才附到她耳畔,告訴她,日後不必再去旁聽為他分憂了。

沒辦法,她性子單純,心裏藏不住事,不告訴她,他怕她睡覺都會夢到在公堂上旁聽。

就在何春桃漸漸習慣了知縣夫人的生活,縣裏的一切也漸漸恢覆如常時,京裏卻傳來一道詔令,召謝霽庭入京。

何春桃聽到消息時很是驚慌,謝霽庭才當上這個代知縣不到一個月,怎麽突然又要召他入京了?

“應是讓我入京述職,考察我是否能擔得起這個知縣一職,考察過了,說不定就能去掉‘代’字,正式任命我為安靖縣知縣。”謝霽庭安撫她。

“那要是考察不通過怎麽辦?”何春桃擔心地問。

“許是降職,又許是褫奪官身,全看考察結果。”謝霽庭道。

何春桃聽完松了口氣,只要不下獄甚至丟掉性命就行,大不了,他們再回雁歸鎮開食肆過日子嘛。

“那你可要好好表現,爭取把‘代’字去掉,掙個真正的知縣之位回來。”何春桃鼓勵道。

“好,我一定給你掙個大官回來。”謝霽庭失笑道。

何春桃也沒多想,只以為他口中的大官,就是指的知縣一職,雖然是七品官,但在她眼裏,已經是個很大的官了,畢竟是一個縣城的父母官呢。

她不知道,謝霽庭等這道詔令等了許久了,他也是時候,回京城做個了結了。

為確保她的安全,他讓她先帶著小安回雁歸鎮生活,又把姚立群留下來保護她,還讓飛隼安排了一群好手暗中護衛。

如此一來,鎮上有街坊們互相照顧,離鎮子不遠有軍營裏並肩作戰過的將士們照應,縣衙裏也有焦屠戶和巧秀她哥照拂,他才能放心離開

臨走前,他囑咐她:“便是回了鎮上,也不必太過辛勞。食肆你若實在想接著開,就讓巧秀掌廚,她如今也該出師了。”

說完交給她一張五千兩的銀票作為家用。

“知道了知道了,我不會累到自己的。”何春桃說著接過銀票,一看金額,立時驚呼道:“你哪兒來的這麽多錢?”

說完意識到自己聲音太大了,忙壓低音量問:“你該不會貪汙了吧?”

才不到一個月,竟然就貪汙了五千兩!

完了完了,這下不但考察過不了,還得被治個貪汙之罪,她和小安鐵定也要陪他蹲大獄了。

謝霽庭無奈地敲了下她的額頭,說:“胡思亂想什麽呢?這是我之前同老周合夥做生意賺的錢。”

何春桃一聽,老周是辰州首富,他若是帶謝霽庭做生意賺錢,要賺到這麽多也不是沒可能。

不過,她叉起腰,怒瞪謝霽庭:“好啊,你居然敢背著我藏私房錢!”

謝霽庭見狀不好,忙道:“咳,時辰不早了,我該出發了,不然該趕不上驛站了。”

說完噌的一下上了馬,朝她和小安揮了揮手,便帶著飛隼等人出發了。

何春桃也不好追上去同他計較,只收好銀票,帶著小安、巧秀和姚立群回鎮上去了。

回鎮上後,她還是把桃源食肆重新開了起來,畢竟不能坐吃山空不是。

不過,她聽從謝霽庭的建議,讓巧秀掌了廚,只有一些巧秀做不好的大菜,才親自掌廚。

平日裏無事,還是找李紅杏一起打葉子牌,孟星彤走了,她們只能另外找人來陪她們打,有時是找巫婆,有時是找狗蛋他娘,有時候找彭珊珊一起。

不過,巫婆總喜歡耍些小手段出老千,狗蛋他娘又不大擅長這個,只有彭珊珊同她們最合得來。

可惜彭珊珊時常要去縣城陪她相公,也就是在縣衙當師爺的巧秀他哥,沒多少時間能陪她們打葉子牌。

而小安雖然沒了小萍這個玩伴,但還有二虎狗蛋一起玩,樂樂也漸漸長大了能陪著一起玩。

靠著陳老大夫留下的藥方,小安的身體也漸漸好了許多。每天除了上私塾,就是在外面瘋玩。

食肆裏,沒了秋風,春雨大黃冬雪三個相處得反倒更融洽了些。

而姚立群雖然在食肆跑堂,卻照舊偷懶耍滑,一點大俠的樣子都沒有。

巧秀和馨如年紀雖小,卻都已經能獨當一面了。一個在食肆掌廚,一個在布莊當家,都十分能幹。

日子一天天過去,一轉眼便到了來年春天。

距離謝霽庭離開已經近半年時間了,何春桃本來還猜測,他這麽久未歸,是不是回京後攀上了什麽高枝,要拋下她們母子。

誰知,就在她生辰前一天,謝霽庭竟突然回來了,身後還跟著一大群侍衛仆從,很是威風的樣子。

聽到侍衛叫他國公爺時,她很是不解。

謝霽庭告訴她,代王已經登基為帝,為他謝家的冤案平了反,讓他襲了英國公之爵位,又因為他從龍有功,任命他為當朝左相。

何春桃聽得一楞一楞的,這短短不到半年時間,怎麽就發生了這麽多事情?

所以,他現在不但是英國公,還是當朝左相?

那她,也就成了國公夫人,還是左相夫人?

何春桃被這突然從天而降的大餅給砸懵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她本來還擔心他當了負心漢自己成了趙貞女,沒想到,他竟然在她生辰前一天趕回來,給她送了這麽大一份生辰禮。

聽到謝霽庭說京裏還有許多公務要處理,急著接她們進京時,她實在舍不得鎮上的街坊們,便央求他在鎮上多住兩日。

謝霽庭想了想,還是同意了,畢竟回京後,再想回來就難了。

何春桃於是先去找到李紅杏,告訴她這個好消息,並且邀請她同她一起去京城。

她一個人帶著孩子在鎮上生活,她實在放心不下。

李紅杏卻毫不猶豫地拒絕了:“我的兩個男人都在這兒,你讓我怎麽離開?”

何春桃再三相勸,都不見她改變主意,心下很是郁悶。

“好了,別苦著個臉了,都當上國公夫人了,還是左相夫人呢,以後可得註意著點儀容,別回京後叫人看笑話了。”李紅杏笑道。

“那你就跟我一起回京,誰要看我笑話,你就幫我撐腰。”何春桃趁機道。

“有你男人在,哪兒還用得著我來幫你撐腰?”李紅杏一眼就識破了她的小伎倆,又道:“不過,這共患難容易,同富貴卻難。你凡事得長個心眼,別太信任你男人了,小心回頭讓他吃得骨頭渣子都不剩!”

從被流放到此地,到現在才兩年多時間,竟然就翻了身,平了冤襲了英國公的爵位不說,竟還立下從龍之功當上了當朝左相。

這樣一個男人,豈是春桃這樣一個傻妞能拿捏得住的?

何春桃被她一提醒,才驟然從當上國公夫人和左相夫人的亢奮中清醒過來。

她從前不過是國公府的一個丫鬟,還犯了錯被打了一頓發賣出府,便是如今,她全身上下最大的優點,也只有那一手廚藝。

她這樣一個普普通通的廚娘,做個知縣夫人已經是勉強了,哪兒做得了什麽國公夫人,甚至左相夫人?

回京後,她的身份傳出去,豈不是要被滿京城的人嗤笑?

還有謝霽庭,他眼下看著是對她一心一意,可那或許只是因為她對他有恩,等回京後,日子久了,難保他不會嫌她粗鄙,嫌她給他丟人,甚至嫌她以恩相挾。

當晚,臨睡前,她問他:“對了,你是怎麽幫代王登上皇位的?”

京裏的事太過錯綜覆雜,謝霽庭便只挑了她知道的人說:“我通過崔九郎、永嘉公主、呂二爺等人,獲得了他們背後的勢力支持。”

“這樣就夠了嗎?”何春桃有些不解。

“當然不夠。”謝霽庭搖了搖頭,“不過,之前鎮東的梅婆婆給我講過一個故事。”

“可梅婆婆不是啞巴嗎?”何春桃大為吃驚,而且梅婆婆死在了去年的守城之戰裏,她什麽時候給他講的故事?

“不,她只是藏著一個秘密,所以不得不裝成啞巴。”謝霽庭說。

“啊?什麽秘密?就是她給你講的那個故事嗎?你快說說。”何春桃催促道。

“她說,她從前是個接生婆,在為貴人接生時,明明生下來的是個女孩,卻被調換成了一個男孩,為了防止她說出去,就給她灌了啞藥。”謝霽庭道。

何春桃一聯想,立時瞪大眼睛:“你的意思是,那個建興帝,其實不是先皇親生的?”

謝霽庭沒有反駁,只點點頭道:“所以建興帝死後,三皇子雖已登基,卻因不是皇室血脈,不得不禪位於人,代王有兵權在手,又在我的幫助下,得到諸多勢力支持,這才成功登上皇位。”

何春桃恍然,難怪沒聽說打仗,代王卻能登基,原來建興帝一脈並非皇室血脈。

“你真厲害!”何春桃誇讚了句,心下卻想,他雖沒多說,但無憑無故能獲得那麽多勢力支持,顯然是沒少算計利用人。

他心機這般深沈,她是絕對不能跟他進京了,不然,恐怕真的會像李紅杏說的那樣,被他吃得骨頭渣子都不剩。

她閉上眼睛,假裝睡覺,以免說多了被他察覺到自己的心思。

謝霽庭見她睡著,則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其實世上哪兒有那麽巧的事。只是梅婆婆講的故事給了他啟發,才杜撰了一個故事,在京城掀起風雨,為代王登基鋪路罷了。

但這事卻不能告訴她,否則她定會覺得他是個可怕之人,不願與他親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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