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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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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自己得了肺癌,顧嶼杭的反應並不比聽到今天瀲灩江大橋堵車來得大。

他平靜地聽著,聽罷,撓了撓額角:“怎麽辦?”

“醫生說要做手術。”郁淑研說,“你覺得呢?她說現在還處於第一階段,做手術的話有希望全面根治,要不……”

“那就做手術吧。”他拉住媽媽的手,安慰道,“沒事的。”

“好,那我去跟她說。”

“嗯。”

郁淑研出去之後,柳千樹在病床邊坐下。

顧嶼杭看著她,問道:“怎麽愁眉不展的?”

“沒啊。”

“沒想到是肺癌。”他這才露出點疲憊的神色,重重地嘆了口氣。

“伯母剛剛說,你本來肺就不太好?”

“嗯。”

“因為抽煙?”柳千樹挑了挑眉。

顧嶼杭鼓了鼓腮幫子,舌頭抵著牙尖,一動不敢動:“嗯。”

“不過我有在戒了。”停頓一瞬,他又補充,“只是效果不明顯。”

柳千樹聳了聳肩:“恐怕你要加強力度了。”

“這個肺癌跟抽煙有直接關系嗎?”

“你沒看過‘科學研究表明’嗎?”

顧嶼杭扯了扯嘴角,故意搖頭:“沒看過。”

“有一定關系,所以你還是戒了吧。”

“好吧,我戒。”

“乖乖。”

“……”

* *

做手術之前,為了安全起見,顧嶼杭又做了一次全面而詳細的檢查。

在顧宇衡的陪同下,他簽署了手術同意書,手術安排在周二上午十點半,即後天。

走出醫院,一輛蘭博基尼慢悠悠地停在腳前,車窗降下來,窗後露出一張春風得意的笑臉,好比今天燦爛的日子。

姚毅銘指了指車後座,說道:“我們去海邊散散步,你們去不去?正好術前放松一下。”

“我不去了,”顧宇衡說,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你去吧。”

“我也不去。”顧嶼杭把手插進兜裏。

聞言,後座的窗戶降下來,餘道連一臉不爽看著他:“你去哪兒?”

“我……”

駕駛座的任博謙也把姚毅銘的腦袋壓下來,重覆道:“你去哪兒?”

三雙眼睛警覺地盯著,顧宇衡也覺得奇怪:“回家你就說回家,你支吾什麽?”

顧嶼杭搖頭:“我也不回家。”

“那你去哪兒?雜志社那邊不是先放一放了嗎?”

“我也不工作。”

四雙眼睛仿佛在看一個白癡,任博謙指了指腦袋,問道:“你到底是不是這裏也有問題?”

“沒有,我去酒吧。”顧嶼杭舒了口氣,把話說出來,心胸一陣暢快。

“去酒吧你直說唄!”

“做賊心虛啊你?”

任博謙了然地笑起來:“放他去吧,我們走了!”

油門一踩,車飛出去幾十米遠。

顧嶼杭轉過身,撞入眼簾的就是哥哥那張欲言又止的臉。

他納悶地看著他:“怎麽?”

“你真去酒吧?”

“嗯。”

“才一天沒見啊,媽還讓你回去吶……”

顧嶼杭鉆進副駕,不說話。

顧宇衡笑了笑,優哉地啟動車輛,擺出過來人的姿態說:“嘿,我當初追籃子的時候練就了一身技能,你要是不懂可以問我!”

“問你幹嘛?”

“籃子超級難追的!我覺得沒有一個女生像她那麽難追!”

“你不是說嫂子是無厘頭不講理胡攪蠻纏嗎?”

“餵!你不會告訴她了吧?”

“沒……”

“籃子是太多人喜歡了,她一開始把我跟那群大傻相提並論;而且她還被騙過,沒有安全感,刁蠻點正常。”

顧嶼杭輕哼一聲,啟唇:“去酒吧。”

“那我怎麽跟媽說?”

“實話實說。”

“得了,人家酒吧晚上上班,你大白天老愛鉆過去幹嘛?”嘴上這麽說,顧宇衡還是順著他的意思,車輛駛上了通往“星天外”的路。

到了門口,阿勳和以立一如既往地坐在太陽底下嘮嗑取暖。

顧宇衡降下窗戶跟他們打了個招呼,把車開走了。

顧嶼杭不好意思直接走進酒吧,於是在阿勳身旁坐下,陪他們曬曬太陽。

阿勳和以立對視片刻,鼓起勇氣問:“杭哥,聽說你最近身體不好啊?”

“嗯。”

“怎、怎麽了”

“肺癌。”

“噗——”阿勳一口茶水噴出來,以立梗著脖子驚恐地看著:“好惡心啊。”

“肺癌?”

“嗯,不過醫生說還在第一階段,有希望根治。”

“怎麽根治?”

“手術切除。”

“什麽時候?”

“後天。”

“後天?”身後傳來一個聲音。

顧嶼杭回過身,只見柳千樹拿著拖把站在門口,身上系著一條米老鼠的圍裙。

見狀,阿勳推了他一把,咬牙切齒,壓低聲音鼓勵道:“去啊!”

柳千樹瞪了他一眼:“閉嘴。”

“啊……我說什麽了?”

以立無奈地翻了個白眼:“阿勳你嗓門很大誒。”

顧嶼杭和柳千樹相向而望,須臾,她提著拖把和桶走進去。顧嶼杭拍了拍阿勳的肩膀,起身追了進去。

阿勳嚼動一顆花生米,後槽牙突然發出勝似“鋼镚”的一道響聲:“杭哥這是開始追千樹了嗎?”

“嗯!”以立深沈地點了點頭。

“以立?”

“咋啦?”

阿勳突然抓住以立的手,痛苦地揪緊眉頭,指著自己的嘴巴:“你看看,你看看我牙齒是不是磕掉了……”

以立伸手碰了碰。

阿勳發出“啊”的一聲劃破長空的嚷叫:“快!快叫纓和!快去啊!啊!我哈喇子都要留下來了!啊!我好疼啊!”

* *

中午時分,廚房飄出來讓人嘴饞的香味。

柳千樹和顧嶼杭剛走進廚房,以立就火急火燎地趕過來:“纓和!纓和快出來!阿勳要死了!”

“啊?”

裏裏外外的人聽到“阿勳要死了”都嚇了一跳,急忙撒下手中的活跑出去。

柳千樹跟顧嶼杭面面相覷,緊步跟了出去。

太陽光下,阿勳張大了嘴巴,纓和蹲在地上幫他察看。看了好一會兒,他讓以立拿一根筷子出來。

阿勳一聽,嚇得想從椅子上竄起來,被Luke和Eric一人一邊摁住了。

“啊啊啊!”

“別喊了,口水都要流下來了!”纓和嫌棄地說。

阿勳閉上嘴巴,再次張口準備慘叫時,纓和將筷子抵在他的牙齒上,說道:“我看看。”

“嗚嗚嗚嗚嗚纓哥我舅舅你不要害喜我呀!”

阿勳含糊不清地求饒著,柳千樹卻帶頭笑了起來。

顧嶼杭哭笑不得地看著她,搖了搖頭:“他都要疼死了。”

阿勳斜眼瞪她:“偶都叫等洗嘞!”

“你別說話了。”柳千樹臉上笑意未散,揉了揉臉頰保證道,“我不笑了,你也安靜。”

阿勳安靜下來,纓和看了他一眼,拿著筷子往牙齒上一捅,阿勳疼得眼淚都掉出來了。

纓和站起身,大家七嘴八舌:“怎麽回事?”

“蛀牙了,花生米卡在蛀牙上了。”

“我靠好痛啊,聽著就疼。”只有以立心疼阿勳,“阿勳以後你什麽都不要吃了我替你吃。”

阿勳哭了:“那我去拔蛀牙吧!纓和你陪我去!”

“下午去,中午吃點粥。”

“嗚嗚嗚嗚嗚好吧可是廚房好香啊……”

大家虛驚一場地散了,柳千樹揉了一下阿勳的頭發,走了進去。

顧嶼杭站在原地,以一種難以言喻的表情看著他,阿勳擺擺手:“別心疼,沒事,死不了,你找千樹去吧。”

柳千樹正在吧臺擦桌子,聽到這話後,手邊的玻璃杯叮叮當當地碰了起來,她急忙伸手兜住,心有餘悸地舒了口氣。

顧嶼杭走了過來,坐到凳子上,一言不發地將杯子擺好。

柳千樹問道:“你後天手術?”

“嗯。”

“手術要多久啊?”

“不知道,三四個小時,更短或更長。”

“廢話。”

顧嶼杭笑了笑,柳千樹看著鋥亮光滑的桌面,問:“手術之後還要住院吧?”

“嗯。”

“你怕不怕?”

“不怕,全麻。”

“我知道,但是……”

顧嶼杭擡眸,眼皮舒緩地眨動兩下,問:“你怕?”

柳千樹臉頰一紅,轉過身去:“不怕。”

“星期二你有空嗎?”顧嶼杭摸摸脖子,低聲問道。

柳千樹擦拭杯子的動作停了下來:“星期二……不就是後天”

“嗯。”

“你想讓我去?”

“如果你沒空就算了。”

“我有空。”

“好。”帶著輕松的語調,他說,“那我先走了。”

“路上小心。”

“等一下。”

“怎麽?”

“纓和?”顧嶼杭走到纓和身旁,手指勾了勾,“車借我一下,我等等來還。”

“好。”

* *

下午,纓和跟阿勳到了牙醫處。

還未進門,聽到屋裏一個女孩的聲音,纓和楞在了原地。

阿勳推開門進去,回過頭問道:“怎麽了纓和?”

“沒事。”

說話的女生這時轉過身來,看到走進來的兩個人後,臉上出現一瞬間的詫異,但很快笑起來:“嗨。”

“嗨池可逸!”阿勳走上前,“你帶牙套啦?”

“嗯!”

“好久沒看到你了,你最近怎麽都不來酒吧?”

“我準備考研,一切娛樂活動都沒有了。”

“考研啊……”阿勳琢磨,“很難吧?那你加油!”

“嗯!”

“你們是來……”池可逸看著阿勳,有那麽一剎那,她的目光飄到纓和身上,模模糊糊地在他的胸前迂回片刻,便急忙收回了。

阿勳捂著腮幫子,欲哭無淚,悲痛欲絕:“我來看蛀牙!我要疼死了,今天一顆花生米卡在蛀牙內,你知道千樹那臭丫頭,居然還笑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池可逸笑起來,“別說她了,我都想笑。”

“得,你們都是沒良心的。”

“那你給醫生看看吧,我還有事先走了,少吃糖,多吃水果。”

“好,再見。”

池可逸捏著背包往前走,眼神死死地定在地面上。

快靠近纓和時,她猶豫著,終於一鼓作氣擡起頭來,臉上的笑卻比哭還難看:“再見。”

纓和讓開一條道,低聲地:“再見。”

阿勳捂著嘴巴去找醫生,纓和看著玻璃門外,女孩的身影在川流不息的車輛之間逐漸模糊。

他轉身走了進去,沒有看見池可逸東張西望地過了馬路,在原地久久地佇立,回過頭來,眼底籠罩著深沈的憂愁,朝著東邊的公交站跑了過去。

* *

周二這一天,天氣轉陰,溫度驟然降下,冷風吹得大街小巷蕭瑟淒涼。

手術床邊,郁淑研握了握顧嶼杭的手,溫柔地說道:“放輕松,媽媽在這裏等你。”

顧嶼杭輕聲應答,又看向柳千樹。

柳千樹朝他笑了笑,一綹頭發垂落在眼前,她說:“我也在這裏等你。”

“嗯。”

手術室的門關上,柳千樹扶著郁淑研出到走廊上等候。

與其說是她扶著,不如說她是被扶著。

走廊上光線很暗,前後兩堵白墻,左邊是通往手術中心的門,右邊是長長的甬道,只有盡頭的一扇窗戶透出白色的光亮。

柳千樹看不清,視線裏只有一片模糊的、帶著噪點的昏暗。

郁淑研在椅子上坐下,擺了擺手,招呼她坐到身旁。

然而,很久之後,柳千樹都沒有反應。

郁淑研喚了一聲:“來,千樹,坐這兒。”

柳千樹慢慢地走了過去,膝蓋碰到椅子邊沿後坐了下來。

郁淑研微微彎腰,關切地問道:“怎麽了?”

“沒事呀。”

“剛剛跟你招手的時候看你心不在焉,是不是沒休息好,身體不舒服?”

“不,我……只是沒看見。”

“沒看見?”

“嗯。”柳千樹從包裏拿出一個小手電,在旁邊點亮:“抱歉伯母,我剛剛是沒有看見你在招手。這裏光線很暗,我有……夜盲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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