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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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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匾之事, 祁昀並沒有同家裏人講起,故而除了他和鐵子,其他人都是不知道的。

這會兒時候尚早,柳氏原本是在禮佛,聽到動靜就叫了劉婆子過來問, 聽劉婆子說是衙門裏來人, 柳氏嚇了一跳, 忙扶著劉婆子出來。

還沒到大門口, 就遇到了急匆匆往前面趕的方氏。

柳氏以為她知道什麽內情,忙問道:“出了何事?怎麽衙門來人鬧這麽大動靜……莫不是咱家誰纏了官司?”

方氏聽了就是心裏一突。

並不是她不信任祁昭, 其實方氏心裏清楚, 在祁家這三兄弟裏,看起來祁昭年紀最大,該是有主意的,但是實際上祁昭是最老實本分的一個,做事謹慎小心, 為人寬厚仁慈,平時從不會和人結怨生仇, 想來是不會有什麽錯處才對。

但是事情到了眼前,衙門的人就在前廳候著,而且二郎一家都在山上, 三郎在城裏讀書, 家裏就剩下大郎了, 若真的有事, 也只能是大郎有事……

方氏心裏也沒了主意,越想越怕,臉色比往常略白了些。

柳氏瞧出來她的緊張,心裏知道自己這個大兒媳婦瞧著外向,其實是個不經事兒的,膽小得很,只怕現在又想到什麽有的沒的,柳氏便不再嚇她,伸手拍了拍方氏的手背,帶著她一道去了前廳。

剛一進門,就瞧見了滿目大紅。

紅色素來都是喜慶顏色,只是哪怕是過年的時候,祁家也沒這麽裝飾過,而柳氏看著這些差役披紅掛彩,自家下人在忙叨叨的搬著香案,一時間也沒搞清楚狀況。

祁昭早到一步,正在和祁昀說話,而葉嬌則是看到了柳氏和方氏後,便扶著小素過來,道:“娘,嫂嫂。”

柳氏扭頭一見葉嬌,又是一楞。

其實葉嬌上山還不到兩月時光,這肚子卻比走之前瞧著大了不少。

原本小人參身姿窈窕,不太顯懷,如今她這肚子的模樣放在尋常孕婦身上算不得什麽,可是在葉嬌這裏就顯得有些不同了。

見葉嬌要行禮,柳氏忙伸手扶了她一把:“可別動,謹慎些好,你如今月份大了,莫要做這些虛禮,省的累到。”而後就對著小素招招手道,“快,去搬椅子來讓嬌娘坐坐。”

葉嬌卻拉住了小素,對著柳氏笑著道:“娘,不礙事,左右還要準備一些時候,我們去一旁一起坐著等就是了,不用專門搬椅子。”

柳氏這才想起來重新看了看那些差役,低聲問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葉嬌剛才聽那知州說了原委,這會兒便老老實實的道:“我聽領頭的那個當官的說,是皇帝覺得祁家賑災有功,就寫了個匾額送過來。”

皇帝,寫的匾額?

……禦筆?

柳氏身形一晃,劉婆子忙上去扶住了。

可這次柳氏臉色紅潤,還有笑意,想來不是嚇的,而是喜的!

這皇帝禦筆可不比旁的物件,不當金不當銀,卻是個求都求不來的臉面。

祁家祖上三輩務農,縱然得了大片田地莊園,可到底是莊稼漢出身,現在能起來是靠著二郎的鋪子,可那是商賈之事。

如今朝廷大行商道,但到底是文人當官,這經商坐賈之人只能說不受歧視享用富貴,可要說體面那是遠不如讀書人多的。

可如今若是有了這禦筆親題就不同了,縱然那匾額上蓋著紅布,瞧不出寫的字,可是柳氏猜也猜到應該是勉勵誇獎的話。

別管是誇什麽,只要掛上這塊匾,從今往後哪怕是當官的都要給祁家幾分薄面!

這是榮光,同時也是招牌,祁家這是要時來運轉了。

一想到這件事情帶來的好處,柳氏緊緊的攥著劉婆子的手,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讓自己不至於過於興奮,但是臉上還是帶出了笑。

上次她這麽笑,還是在葉嬌懷上旭寶的時候。

柳氏看了看方氏,又看了看葉嬌,總算是回過神來,連聲道:“好,好得很,快,讓他們手腳麻利點。還有,去把老爺叫回來,告訴他有大事兒了!對了,還有,去拿個厚的墊子,多加幾層,等會兒要跪,莫要讓嬌娘太難受。”

劉婆子連聲應了,帶著人去辦,而方氏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

她有些茫然的看著自家弟妹,小聲道:“真的是,皇上給的東西?”

葉嬌點點頭,對小人參來說,她並不覺得皇帝有什麽金貴,要不然當初也不至於把白虹果的渣渣混著土給那個人塞進去了。

可是方氏卻是後知後覺的用帕子捂著嘴,驚訝之後就是笑,圓圓的臉喜得發紅。

要是說之前方氏會為了給出去的糧食心疼,現在就是心也不疼了,精神也好了,走起路來都帶著風。

她還專門跑去把石頭拽出來,讓自家兒子也跟著沾沾喜氣。

在尋常百姓心裏,拜皇帝就和拜廟裏的佛爺差不多,碰一碰都會有福氣的。

葉嬌則是慢悠悠地走到了一旁坐下,讓小素端了點心來,一邊吃一邊等,只是大家都在忙,她也不好吃的過於顯眼,就偶爾伸出手,捏一塊雪花糕,迅速的塞進嘴裏,然後故作無事的放下。

但是小素在身後瞧著,卻覺得二少奶奶這樣反倒更明顯了。

尤其是腮幫子一鼓一鼓的模樣,任誰看了都知道在偷吃東西呢。

自以為十分隱蔽的小人參用帕子拍著手上的糯米粉,眼睛左右瞧著,而後用帕子擋著嘴巴,小聲問著小素:“怎麽還不開始?再等下去,旭寶怕是就要醒了。”

小素立刻彎下腰,低聲回道:“小少爺被莫媽抱走了,二少奶奶不用擔心,這會兒應該是在等老爺,他回來了才好開始的。”

而祁父此刻正在去莊子的路上。

因著之前的一場暴雨,不僅下游發了水,還把上游的祁家莊子裏不少地都給淹了。

後面水退了,可是秧苗卻倒了不少,最近一直是祁家的佃戶在補救著。

今天祁父就是要過去瞧瞧進度。

可不等他坐著馬車走出去多遠,就看到有人面對著他們往他家的方向跑,祁父有些奇怪,便讓車夫停了車,他下去後後還不等問,就有人湊過來道:“祁老爺,您怎麽還在這兒呢?趕緊回去吧,出大事兒了。”

祁父急忙問道:“什麽大事兒!……難道是二兒媳婦生了?不能啊,這還差著好幾個月呢。”

這人擺擺手,回道:“不是不是,我聽人說,是衙門送東西過去,還是禦賜的東西!祁老爺趕緊回去接賞吧,給祁老爺道喜。”

祁父一聽,哪還有心思去莊子上,連說了幾聲“同喜同喜”,而後直接爬上馬車,催著人趕緊回家。

等他一到家,就被門口急急等待著的小廝扶住,一起快步進了門。

前廳裏,祁家人已經聚在了一處,擺好了香案,也放好了牌匾,祁父一進門,便有人擁著他去了主位。

而後,便是接受禦賜的一套流程,擺香案,點香,叩拜跪謝天恩,最終揭開牌匾上的紅布。

志高行潔。

這四個大字看的祁家都是一臉驚訝,特別是祁昀,他縱然知道楚承允禦賜金匾,卻不知道他送來的是這四個字。

並非褒獎行為,而是嘉獎品德。

這已經是無上榮光了,有這塊匾額在,意義非凡。

看誰以後還會因為自己的商人身份而瞧不起。

只是祁昀不知道楚承允在禦賜的時候有沒有想過這些,可對祁昀而言,無論楚承允初衷如何,他都記下了這份恩情。

而在禦賜完成後,眾人起身,柳氏和方氏便帶著葉嬌去一旁休息,祁父則是笑著招呼著小廝們去外面宴請賓朋,大擺宴席。

廚娘不夠就去飯莊裏叫廚子來,他一定要熱熱鬧鬧的擺上一天流水席才好!

不僅僅是為了讓看熱鬧的人不至於空手而歸,更重要的是,祁父要炫耀一下自己拿到了禦筆。

這可是十裏八鄉乃至整個州府都從沒有人拿到過的榮耀,祁父自然是要好好的得意一下才開心的。

邵知州卻沒有立刻離開,並不是為了湊在祁家打秋風,而是他還有正事要辦。

讓人提著祁明的書箱過來,邵知州在祁昭和祁昀身上轉了一圈後,選擇走向了祁昭。

在邵知州看來,祁父年邁,素不管事兒,這家裏的大事小情向來都是由家中老大管理才對。

再加上之前賑災的事情,明面上都是祁昭這位大哥做的,只有不多的人才知道裏面的主意都是祁昀在拿,故而石天瑞那般盡心打聽後選擇宴請祁昀,而邵知州這樣匆匆而來的只管拉著祁昭說事兒。

知州大人篤定了祁昭才是那個得到皇帝青眼的,卻不知祁大郎根本不知道他說的是些什麽東西。

邵知州格外和藹可親的對著祁昭笑道:“祁家大郎年少英才,一瞧就知道是英武果決之人,想來也是心胸寬廣才對。”言下之意,就是讓祁昭不要太過於在意自己之前做的事情。

祁大郎卻半點言下之意都不懂,而是很爽朗的笑了笑,對著邵知州道:“多謝知州大人誇讚,祁某愧不敢當。”

“祁大郎不必過於自謙,能將家業經營的這般紅火,定然是能力過人。”

祁昭則是耿直的搖搖頭:“不,是我二弟更有本事。”

邵知州哈哈一笑:“祁大郎這般兄友弟恭,當真是民之楷模啊。”而後,邵知州見他說話客氣,以為是自己的說服起了作用,臉上的笑容更真切了些,“之前本官在街上抓住了一批歹人,搶了個箱籠回來,裏面有貴府三郎的名姓,本官便想著送回來了。”

祁昭一聽,忙道:“勞煩大人辛苦,我代愚弟謝過大人。”

“客氣客氣。”

“哪裏哪裏。”

而在一旁,鐵子聽得眼皮直跳。

縱然他並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可鐵子覺得,大少爺和這位貪得無厭的知州大人說的只怕不是一件事。

扭頭去看自家二少爺的時候,就看到祁昀正在陪著葉嬌說話。

鐵子便讓一旁乖乖站著的六思接過箱籠,而後兩人一起走向了祁昀。

祁二郎正耐心的哄著葉嬌喝些熱水暖身,只是小人參本就體熱,現在又是夏天,再喝熱水縱然對身子好,可不一定舒坦,葉嬌就一直往後躲著不喝。

等看到鐵子和六思來,葉嬌忙道:“你們提著什麽呢?”

六思結巴,不愛說話,只眼巴巴的看著鐵子。

鐵子便回道:“二少奶奶,這是三少爺讀書用的箱籠,之前在街上丟了,這會兒剛找回來。”

一聽是祁明的東西,葉嬌就有了興致,還為了躲開祁昀遞過來的水杯,她往旁邊一躲,推開了祁昀的手,只管對著六思招了招手:“那正好,趕緊瞧瞧裏頭的東西還在不在。”

祁昀聞言也看過來。

之前他雖然想到東西會失而覆得,只是沒想到這位邵知州反應還挺快,只怕也瞧見了字帖上的題字,多半是嚇得跑來的。

至於裏頭的東西,祁昀篤定邵知州不敢克扣。

既然他能主動下臺階,祁昀也沒想過真的要跟知州過不去,就當此事揭過,各走各路就是了。

果然,六思打開後看了看,便道:“回,回二少奶奶的話,都在,沒丟。”

祁昀心想,果然如此。

可正在這時,六思又看了看,拿出了一本字帖,沒打開,只是又在箱籠裏瞧了瞧而後才道:“丟……丟了,三少爺裝字帖的,袋,袋子,沒了。”

鐵子道:“只是個袋子,沒什麽打緊吧。”

六思連連搖頭:“那上頭,有,有,二少奶奶送的穗穗子。”

葉嬌想起來自己確實是給三郎打過的,算是心意,但若是丟了也沒什麽,自己再打就是了。

可是祁二郎從來都格外珍惜葉嬌,她做的東西不管是什麽,在祁昀看來都是如珍如寶,自然是丟不得的,便讓鐵子過去問問。

鐵子也不能明著問,就小聲對著祁昭說了兩句。

祁大郎是個耿直的,有什麽說什麽,也沒拐彎,直接問道:“知州大人,您能給愚弟尋回箱籠,在下感激不盡,只是不知那裏頭的一個布袋可還在麽?”

聞言,祁昀就看過去,葉嬌則是趁機把杯子裏的熱水給倒到一旁,只管端起溫的蜂蜜水喝,見祁昀沒發現自己的小動作,葉嬌笑得彎起眉眼,這才看向邵知州。

下一刻,就聽邵知州笑著道:“那個啊,本官記得是個有個很醜的穗子的,大概是遺失了,本官想著也不是什麽重要物件,便沒有去留意。”

小人參楞了一下,而後沒說什麽,只是默默地喝著蜂蜜水,眼睛盯著祁昀掛著的那個荷包穗子看了好一陣。

祁昀也沒說什麽,臉上依然帶著溫和神情,輕輕地撫摸著葉嬌的背脊,等掛好了牌匾後就扶著葉嬌回去院子裏休息。

因著葉嬌身子重,前面的流水席自然不用她操心,自然有別人去操持。

葉嬌也沒把剛才的事放在心上,或許剛聽到有人說她打的穗子醜時會有些別扭,可是小人參是個心裏不記事兒的,很快就拋諸腦後,樂呵呵的陪著旭寶玩兒了會兒後就睡了。

在她睡著後,祁昀給她打了一陣扇子,等葉嬌睡沈,祁昀才輕輕的撂了扇子,出門去了外間屋,坐到書桌後,提筆,給葉平戎寫了一封長信。

信中,先是引經據典的表達了對於楚承允的謝意,寫的格外樸實,用詞雖妙卻不至於花團錦簇到讓人覺得虛偽,看起來格外真心實意。

後面,卻是話鋒一轉,寫起了祁明的事情,祁二郎還把事情細細的描繪了一番,任何細節都沒有疏漏,特別是有關於邵知州和邵家的,祁昀半點沒有遮掩。

而後,神色冷淡的交給了鐵子:“讓人送到京城葉將軍府上,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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