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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0章 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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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0章 恨意

海濱的風帶著鹹潮味。

弗西森酒店的大廳裏溫暖如春。

地毯彼端, 晶亮的燈光下,

少女發絲柔軟如雪,光潔的臉上戴著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鏡, 好似無端平衡了她身上略顯矛盾的氣息。

她側過頭,疑惑地看向端木熏,如同感覺到敵意般皺了皺眉。

端木熏手拉了拉絨毛披肩,扯了扯嘴角。

……人倒是很敏銳。

也是,要是不敏銳一點, 以她的體質怎麽活得到現在。

在來之前,端木熏曾無數次設想過羅斯瑪麗究竟是怎樣一個人,才能讓包括她兄長在內的那麽多人癲狂瘋魔。

當年的帕拉群島, 端木熏當初病房外, 還能聽到此起彼伏的“羅斯瑪麗”瘋狂呼喊聲,至今還縈繞在耳邊。

那段記憶至今仍是她的噩夢。

可真的見到了, 端木熏也沒有感受到丁點兒的吸引力。

因為她看上去真的就是個普通的、丟到人群裏都不會註意到的乖乖女。

但端木熏不覺得兄長會認錯。

這幾年不知道見過多少醫生吃了多少藥, 又找了多少疑似羅斯瑪麗的女生, 但端木棱都不為所動,深陷在記憶之中不可自拔。

甚至於經過端木家的調查,可能是因為端木棱沒有太細致的接觸過羅斯瑪麗, 在案件存活下來的人中,他的癥狀都不算最重的。

端木熏不認為一個人能有這麽大的本事,可他的體內又確實檢查不到藥物痕跡和精神催眠的痕跡。

她懷著滿腔懷疑和執恨, 帶著身後的其他同學徑直走進大廳,直到停在了郗禾的面前, 面上卻優雅無恙。

“久聞大名, 郗禾同學。”端木熏微笑著伸出手,“初次見面, 我是端木熏,作為分校區的同學來參加活動。”

她註意到郗禾疑惑地看著她,眼裏盡然是陌生,心裏難免諷刺——也是,被愛的羅斯瑪麗怎麽會記得因她淪陷的人呢。

“不過因為家族原因,下學期我會轉來本校,請多指教。”

“你好。”郗禾點了點頭,握完後放下手。

她剛想和謝樾交代事,就見端木熏轉頭先開了口。

“謝會長,好久不見。”端木熏笑容滿面,“關於這次活動,我……”

旁邊的幾人或冷淡或審視地看著端木熏,不光沒有什麽同學愛,甚至不希望她出現在這裏。

端木熏的大小姐脾氣差到人盡皆知,被她玩兒進醫院的少說也有十幾個,只有網上那群只看得到她富家千金人設的會相信她有錢優勢萬事不愁所以心地善良。

尤其還因為端木家和花家的婚約,哪怕郗禾並沒有接受花諭笙,事實上也造成了婚約的推遲,對於聯姻受到影響這件大事,端木熏肯定不會心胸寬廣,說不在意就不在意。

“你——”孝隨琛好惡感格外明顯,挑起眉,剛準備不客氣地開口,就被謝樾一個眼神阻止了。

“稍等。”謝樾蹙了蹙眉,擡手暫時阻止了端木熏的話頭。

端木熏怔了下,像是沒想過自己會被打斷:“沒事……”

下一秒,她看到謝樾轉頭,朝旁邊的侍者招了招手,溫和地看向郗禾:“你先上樓休息吧?”

“今天沒什麽安排,你休息好了可以聯系我,我們再討論一下直播宣講的事,好不好?”

“謝謝。”郗禾點了點頭。

融星惲掃了眼端木熏和花諭笙,冷淡的眼瞳裏透著審視,就像是怕有人要不利一樣,說了句“我送她上去”,轉身走到郗禾身後。

“我也在七樓,我們一起去。”孝隨琛嫌棄地看了眼花諭笙,擡著下巴咯噔咯噔地跑了上去。

端木熏卻明確地從融星惲的反應裏窺見了她想看見的真相。

這一下戲臺子上就走了三個人。

連圍觀的其他學生都覺得,雖然留下的人也漂亮又氣勢強,可就像是菜裏少了鹽,劇目裏缺少了最重要的演員,連八卦都寡淡無味起來。

謝樾看到他們齊齊走進了電梯,才轉頭看向面色隱有不適的端木熏,禮貌地開口:“端木同學。”

“我不知具體,但無論你的個人喜好如何,我都希望你不要因為一些私人理由影響到本次活動,也影響到聖德的名譽。”

“你能理解嗎?”

端木熏對上謝樾淺淡的眼神,嘴上恍若無事般說著“當然,我也希望這次活動圓滿結束”,沈下了眼瞳。

其實謝樾的言行舉止都無可指摘。

他只是做了他作為學生會長該做的一切,盡到應盡的職責。

可端木熏還是能明顯感覺到謝樾在不自覺地偏向郗禾。

明明她還什麽都沒做。

謝樾還有其他事要和公益活動的負責人商量,自然不會花時間去在聖德的學生身上,禮貌地告辭就轉身離開了。

“花諭笙。”

端木熏邁步跟上花諭笙,走到茶歇座的玻璃墻邊。

其他人知曉花家和端木家的關系,都默契地和他們保持的距離。

她看著花諭笙緩下步子,瞇起眼,用蓄勢待發的語氣質問:“你沒有什麽話想說的嗎?”

“聽起來像是要找麻煩。”花諭笙緩緩掀起眸,平淡地說,“對,我們的合作破裂了,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我可以不追究你延緩訂婚的事。”端木熏手環在身前,瞇起眼,“但你要告訴我,她身上的詛咒是怎麽回事。”

羅斯瑪麗到底是怎麽迷惑人心的?

是有什麽關竅嗎?

端木熏能看出這幾個人對郗禾無比明顯的偏愛,可他們都遠沒有到她兄長的程度。

那其他受害者是怎麽回事?所謂的“詛咒”是受控的嗎?

“詛咒?”花諭笙停下步子,漠然地看著她,“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也不建議你試圖和我討論唯心主義問題。”

“你真的不知道嗎?”端木熏嗤之以鼻,“那孝隨琛的一見鐘情是怎麽回事?”

“我又不會讀心。”花諭笙無言地嘆了口氣,“你大可去問問孝隨琛怎麽想的。”

“那我可……”

端木熏見他軟硬不吃,攤開手正準備說些什麽,目光卻驟然凝固。

她睜大了眼,瞳孔顫抖著,目光透過玻璃墻看到了一個她再熟悉不過的身影拄著拐杖,虛弱地從車裏下來。

“哥哥?!”端木熏失聲喚道,誰也顧不上了,快步朝著酒店外跑去。

花諭笙聽到這聲“哥哥”時怔了下,看著她慌忙的背影,瞇起眼,好一會兒才想起來,她確實有個久病臥床的兄長。

好像就是前幾年受過傷,從此拘在家中再也沒出現過。

但也有人說好像是精神方面的癥狀。

具體是什麽也只有端木家自己知道了。

端木熏跑得匆匆忙忙,頂著寒風直追向端木家的私家車。

好在要追一個孱弱拄拐的人並不難。

她氣喘籲籲地停在端木棱的身邊:“哥、哥哥,你怎麽來了?爸媽裏讓你出門嗎?”

“小熏可能誤會了什麽。”端木棱耐心地開口,“我既然狀態好轉了,當然不會出不了門。”

只是需要人照顧而已,所以身邊跟了不少人員。

端木熏渾身一僵,扶著膝蓋的手松開,緩緩起身,不可置信地看向面前的兄長。

端木棱臉色仍然蒼白,眼瞳裏還充斥著血絲,面上卻帶著柔和的笑容,看上去再正常不過,眼神卻隱隱透著些吊詭。

就像是一夜之間回到了幾年前“正常”的狀態一樣。

端木棱明明眼眸溫柔,漆黑的瞳仁裏卻完全映照不出她的身影,只有若隱若現的、過於偏執的癲狂。

她只覺得汗毛聳立,脊背發涼。

難以言喻的慌張和懼怕包裹住了她。

端木熏難以避免地回想起幾年前,看到他不擇手段想去尋找羅斯瑪麗時的絕望。

眼前溫柔的眼神,和他眼底裏的癡癲形成了過於激烈的反差,違和得就好像早已撕裂的兩片破布,卻試圖拼湊在一起。

端木家從來沒有鎖過他,是他自己主動放棄了離開病房的權力。

他只是不想動,不想再關註這個世界,所以一日又一日地沈溺在別人口中“不存在”的記憶裏,看上去病了。

端木棱恢覆正常了,端木父母比誰都開心。

“哥哥,你來幹什麽?”端木熏無措地問,“你不能……”

“你不是知道嗎?”端木棱見她明知故問,笑了笑,“我是來找人的啊。”

“我好想她啊,小薰。”他蒼白臉上透著病態,喟嘆著,“隔著屏幕,隔著那副莫名其妙的眼鏡,根本無法看清她的臉。”

“不行,哥哥你不能見她!”端木熏伸手,擋在他面前,決意地看向他身後的工作人員,“你們把他送回去!”

見那些人不動,端木熏斥聲:“快點!”

“不聽話。”端木棱平靜到死寂地看著她,說,“哥哥沒有在和小熏商量。”

“而且對於我要找到羅斯瑪麗的事,家裏也是支持的。”

說完,他拄著拐杖,繞過了端木熏。

“哥……”

端木熏受傷地怔住,嘴唇咬出了血,看著端木棱的背影,眼裏無助的迷茫慢慢地轉換成純粹的恨意。

——羅斯瑪麗。

她的大腦飛速回轉,回想著剛才端木棱的話,突然卡在了“眼鏡”的字眼上。

……隔著眼鏡?

說起來,視頻裏不管是作為學生代表介紹校園,還是假面舞會上,郗禾的臉上始終有著一部分遮擋物。

端木熏知道包括端木家在內,很多家族或是勢力比起對羅斯瑪麗的“罪孽”,更在意羅斯瑪麗身上詭異的吸引力。

好奇羅斯瑪麗身上非同尋常的特質究竟能做到什麽程度,這份特質握在自己的手中又能帶來何等的影響。

宛如潘多拉的魔盒。

在開封之前,只會好奇裏面究竟是什麽。

人就是吃一塹也不一定會長一智,哪怕這個魔盒已經開啟過一次帶來了巨大的代價,也有人前仆後繼,試圖去窺探其奧秘。

自己以一己之力無法反抗端木家,卻仍想讓羅斯瑪麗付出代價。

端木熏感受著冰冷的海風刮在臉上,拿起手機,撥通了電話,凝視著弗西森酒店的外壁,眼神幽深。

她是天生會帶來紛爭的罪孽,必須遭到審判。

……

而另一邊。

郗禾被身後兩個人和護送要員一樣送到套房,無言地和他們擺了擺手,正準備關門。

“記得把房間掛上鎖。”融星惲無比認真地提醒她,“如果沒有人和你發消息,你切記不要開門。”

郗禾感覺自己像是被幼教提醒註意安全的小朋友。

“我知道啦,謝謝。”她點了點頭,“我會註意的。”

說完,郗禾剛準備關門,看到旁邊眼巴巴地看著她的孝隨琛,嘆了口氣,“也謝謝你剛剛想幫我解圍,午安。”

孝隨琛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紅著臉連忙說:“不謝,不謝。”

哪怕等門已經嚴絲合縫地關上了,他還沈浸在這份被感謝的欣喜狀態裏。

“孝隨琛。”融星惲突然開口。

“幹什麽?”孝隨琛一下子拉下臉,不耐煩地說。

“我感覺端木熏想對郗禾不利。”融星惲垂眼,明顯在沈思。

“什麽?!”孝隨琛臉色驟然變黑,大少爺脾氣一下子冒出來,完全沒有剛剛那副在郗禾面前綿條的感覺,“她敢!”

“她有什麽不敢的?”融星惲反問。

孝隨琛沈著臉,不得不想到了端木熏的精彩事跡。

其實也不是只有她這樣,圈子裏很多人都沒有好到哪裏去,表面光鮮亮麗,其實背地裏一個比一個爛。

融星惲難得放緩了神色,平靜地註視著孝隨琛,“在爭執之前,先解決好外人怎麽樣?”

他頓了頓:“我們畢竟是朋友。”

“……你真是,別和我提‘朋友’這個詞!”孝隨琛簡直一聽就覺得惡心反胃,但還是惱火地應下了,不客氣地說。

“我知道,這裏不是你的主場,我會讓人註意的。”

孝隨琛像是在發誓一樣,定神低聲說。

“我不會再讓人傷害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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