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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1章 電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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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1章 電梯

月明如水, 星光皎潔。

郗禾頭疼地從睡夢中轉醒,又一次在80%會睡不好的午睡盲盒中開到了下下簽。

她拿起眼鏡戴上,起身打開座燈, 拿起手機。

冬日天黑得早,從窗口俯瞰海濱全是星星點點的小燈。

郗禾打開聊天軟件,剛好看到晚上六點謝樾給她發的公益活動排期表,包括活動直播的地點及流程等。

後面接了兩句【醒來的話,要不要共進晚餐?】

【我們可以順便聊聊明天的安排。】

郗禾看了看已經晚上七八點了的時鐘, 沈默了下,揉了揉眼睛,苦澀地回【抱歉, 剛醒】

有種睡了一覺錯過了99+消息的痛苦感覺。

關鍵是覺還沒睡好。

謝樾很快回過來【沒事】

【我在餐廳這邊, 你現在來嗎?】

郗禾飛速回了句【我馬上!】就走下床,換下睡衣, 走到攤開的行李箱邊上, 從裏面翻出一件好穿的長袖毛絨裙, 從頭蒙下,一邊用手薅了兩把頭發一邊抽出房卡往門外走。

她抱著PAD走進電梯裏,還恰好碰到了其他學校的學生。

他們有說有笑, 像是剛從海邊回來,身上還帶著烤海鮮的氣味,看到郗禾的時候楞了下, 聲音減少。

幾乎是瞬間就想起來是她白天的聖德學生。

如果視線能對話,那電梯裏此時也熱熱鬧鬧。

可惜不能。

郗禾只能認命地忍受著電梯裏奇異的安靜, 盯著屏幕挪到高空餐廳, 才快步走了出去。

弗西森酒店被聖德預定清場,除開工作人員, 也遇不到除了學生以外的人。

餐廳暖橘色的燈光偏朦朧,柔和了月夜下的氛圍。

玻璃墻壁及地,這裏的角度能看全海濱的夜景。

晚間深色的海浪緩緩翻湧,時不時在沙灘上打出層層白沫般的浪花。

郗禾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玻璃壁旁的少年。

他靜靜垂眸,看著手中的書,鏡架金色細鏈落在頰側,在燈光下折射去細小的碎光,渾身透著股生人勿進的疏離。

讓人不敢去打擾。

郗禾快步走過去。

謝樾才擡起眼,看到她時,周身的疏遠感隨之消散,將手中的書“啪”地輕輕合上,放到一邊去。

“先點餐吧,你到現在應該滴水未進。”他的目光掃了眼郗禾的臉和嘴唇,溫和地開口,擡手就要喚侍者。

郗禾迅速擺手:“不用不用,我們先談——”

“先用餐。”謝樾看著郗禾,耐心地說。

看似好說話,舉手投足卻透著不容置喙的強勢。

“……好的。”郗禾坐下。

她拿著菜單翻閱了下,看著菜譜,才感覺確實是有點餓了,點了份牛排和冰淇淋,看向謝樾,問:“你吃了嗎?”

郗禾以為都到這個晚點了會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

“沒有。”謝樾搖了搖頭,看到她愕然的神色,想了想,解釋道,“只是在想事情想忘了,也不怎麽餓。”

他說完,輕車熟路地加了餐點,才看向郗禾:“怎麽了?”

“在想端木的事?”謝樾思索了下,一針見血地推斷出來。

“嗯……”郗禾眉頭緊皺,嘆了口氣,“算是吧。”

她看著謝樾手畔的莎翁著作,神色愈發低落:“總感覺我又在無形中破壞了些事。”

“我不覺得是你的問題。”謝樾微微斂眸,直白地指出,“外部因素無法輕易忤逆,他人喜歡你,也不是你能控制的。”

無論是現實中還是藝術作品中,都存在大量因世事無常,比如說階級矛盾、出身、性格差異等等多重因素最終導致的悲劇。

卻不想,這句她不能控制,反而導致了郗禾更低沈的情緒。

“如果能控制就好了。”郗禾輕輕地說。

謝樾一頓,望向她。

不知是不是午後做了噩夢導致她臉色有些蒼白。

“如果只是單純地喜歡我還好。”郗禾嘆了口氣,眼眸清亮,換了個語氣,玩笑般調侃,“如果別人本來不喜歡我,結果無緣無故地被按著腦袋強制愛上了我,不就很恐怖嗎?”

她不喜歡這樣罔顧個人意志的做法。

“……”

謝樾安靜地註視著郗禾,看見柔和的燈影如暈開的光點,鍍在她的身上似籠上了一層細紗。

他其實一直不理解他的三個兄弟為什麽那麽要死要活——當然看起來沒那麽誇張,但他是這麽感覺到的。

他在某些方面其實和花諭笙有些細微的相似。

謝樾通讀過許多名著,其中當然包括愛情著作,但他總是透過愛情去看時代看人文看社會規則,反而忽略了其中的真情。

他覺得他不需要理解,畢竟他的婚姻也是政治的一部分。

愛情不是必需品,多愁善感會導致優柔寡斷,瞻前顧後,影響人最基本的判斷力。

所以當花諭笙用延緩訂婚的方式開始抗爭的時候,謝樾其實既訝異又不理解。

花諭笙心中的天秤兩端是對等的。

謝樾卻還不懂。

他感覺自己竟不知覺游離在了三個朋友之外,也正因為這方面知識的空白,導致他自己都覺得自己的勸說蒼白而無力。

所以在等郗禾的時候,他才會重拾起以前看過的書,妄圖重新解讀文字。

他可以理解書中所有人的行為邏輯,卻無法感知到那種感覺。

可此時此刻。

謝樾看著郗禾幹凈的臉龐,又仿佛能理解。

人並非極端的一面,就像故事裏的騎士可以既膽小又勇猛無畏,王後可以因為對權勢的野心拋棄柔弱的部分,最終又在深夜囿於良心的審判。

郗禾可以既堅定而一往無前地站在高臺上渴求公正般耀眼,也會因對旁人的體貼,以至於為自己在情感上造成的不公正而憂慮。

她既明亮的讓人不敢輕易直視,卻又柔和體貼得讓人不忍觸碰。

“郗禾。”謝樾緩緩開口,說,“我認為無論是什麽感情,都不會是‘無緣無故’的。”

郗禾捧著茶杯的手停了停,還沒等她深思,侍從就說了聲“打擾”,走近來上了餐點。

她下意識說了聲“謝謝”,註意力一下子被熱騰騰的肉食吸引過去,舌尖滋生出涎液,聞著香氣,感覺在這一刻才真正從夢中醒過來。

郗禾一邊咀嚼著,一邊卻不自覺地開始糾結。

因為她大多時候,根本沒法判斷別人對她的感情是因為什麽。

如果說一般人的一見鐘情是見色起意。

那與其因為詛咒喜歡她,好像還不如單純喜歡她的臉……?

算了,先不糾結這種不知道能不能解決的問題了。

等吃完飯,兩個人才回歸正題。

開始商議起演講的事。

為了方便說話,郗禾主動挪了挪椅子,坐到了謝樾的身側,兩個人看一個PAD,開始對演講稿。

“這裏要不要斟酌一下?”她問。

謝樾托著下巴,沈思了下:“不必,簡化措辭能有效控制活動時長。”

“好。”

郗禾沒參加過這類宣傳活動,所以謝樾表面同為合作對象,實則作為一個臨時導師在提示她。

謝樾明顯很習慣這種事,雖然不常開口,但每次提出的要求都精簡而有效。

等全篇對完稿,分配好再背下來大概過了兩個小時。

郗禾松了一大口氣,靠回椅背上,剛說著“謝謝,麻煩你了”,突然渾身一頓,警惕地轉過頭,臉色有些奇怪。

謝樾敏銳地察覺:“怎麽了?”

郗禾像是明顯感到不適,臉色不好,視線游移地看向周圍,卻什麽都沒找到。

因為時間不早,餐廳裏除了他們兩個,就只剩下穿著工作服的侍者恭恭敬敬地守在工位上。

“沒…什麽。”郗禾猶豫地否定。

“說實話。”謝樾平淡地拿著筆抵在她眼前,直接地說。

郗禾沈默了一會兒,面對謝樾的視線,小聲地說:“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

她又看了看周圍:“剛剛好像…有人盯著我。”

謝樾沿著她視線的方向看過去,若有所思地站起身來,手臂無聲護在她身後:“時間不早,我送你回去。”

“可能是我多心了。”郗禾起身,從他手中接過筆,“謝謝你。”

“沒事。”謝樾說,“走吧。”

對於有豐富夜生活的學生而言,冬日假期裏的十點其實不算晚,甚至有點早。

可他們是明天還有活動任務的高校學生,還是得慎重一些。

酒店的走廊裏燈光明亮。

兩人並肩走在深色地毯上,步伐聲音更小,通道裏隔音過好,以至於只能聽見自己和對方呼吸聲。

等到電梯門打開,裏面站著一個瘦弱的男子。

他臉色清白,身上穿著相當考究的衣服,一看裁剪和質感就價值不菲,只是過於清瘦的身形並沒有讓他撐起這身衣服。

男子一動不動地站在裏面,看到來人時候才如夢初醒般,慢慢擡了擡眼。

他的眼瞳在看到郗禾的時候定了定,緩緩浮現出溫柔到幾乎溺愛的色澤,又透出幾絲不尋常的病態。

謝樾審視地看著這人,挪了挪位置,無形地護住郗禾的身影

他站在郗禾右側,同她一起走進電梯剛好站在中間隔開了她和陌生人。

郗禾準備去按樓層按鍵的時候一頓。

她突然發現沒有一個按鍵是亮的。

那旁邊這個人……

郗禾驀然汗毛直立。

只猶豫了一剎,身旁的謝樾就伸手代替她按下了按鍵,

“明天事情多,今天早點睡吧。”謝樾側過頭,看著郗禾,若無其事地說,眼裏滿是鎮靜的安撫。

“好。”郗禾看著他的眼睛,緩緩地點了點頭,轉過頭看著銀色的電梯門。

電梯門映照出三人模糊的身影。

安靜的只能聽到電梯下移的聲音。

等“嘀”的一聲,他們兩人到了相應的樓層,快步走下去。

那個人還是沒有動。

直到電梯門再次關上,郗禾喘了口氣,才感覺到心臟加速的“咚咚”聲,好像還沒緩過神來。

“別怕。”謝樾說著,帶著她走到房門口。

郗禾剛準備開門,就被謝樾說著“抱歉”攔下了。

他問:“介意我來開嗎?”

郗禾迅速意識到了謝樾的謹慎,把房卡遞過去。

她跟在謝樾身後,走進偌大的套房,把房間和角落都看了一遍,確認沒有外人和攝像頭,才徹底放下心來。

“應該沒事。”謝樾看向郗禾,溫和地說,“如果遇到什麽問題,可以按床頭的警示鈴,”

他頓了頓,補充強調道:“我的房間就在你出門右手邊,如果有事可以隨時找我。”

“不要覺得自己多心,警惕些不是壞事。”

郗禾對上他的視線,驀然感覺到確切的安全感,深深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她再次明確地理解謝樾能當上學生會長,絕不單是因為家世。

謝樾看了看時間。

“好,明天八點見。”

“晚安。”他淺笑著,說,“祝你今夜做個好夢。”

說完就轉身離開,帶著把手關上了門。

郗禾聽著他提醒的敲門聲,趕緊跑上前,將門後的鏈子卡緊扣。

手搭在冰冷的把手上,聽著緊張的心跳聲,閉上眼靠著門緩緩蹲下。

剛剛那個人讓她回想起了在帕拉群島被拘禁的時候,見到的所有看著她的眼神。

……幾乎都是他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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