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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又逢君(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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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又逢君(九)

◎太子喚她“姐姐”?◎

“長公主殿下,您喜歡小白兔嗎?”

淩月倚窗而立,伸出一只手去逗珠窗旁被圈養在籠子裏的一只毛茸茸小白兔,忽聞身後傳來一道溫潤的嗓音,她逗玩小白兔的手一頓,擡眸循聲望去。

太子趙希身量頎長,行如松柏,正緩緩朝她走來。

淩月頷首,順口一問:“殿下怎麽來了?”

“既然長公主殿下不日將與孤成婚,孤前來拜訪未來的太子妃,又有什麽稀奇呢?”趙希彬彬有禮,含笑回道。

“殿下不必與本宮客氣,本宮……”淩月一語未了,便被趙希突兀打斷。

“姐姐。”趙希眨巴眨巴一雙珍珠般瑩潤的杏眸,原本就溫潤的嗓音更顯得隨和而乖巧,毫無半分儲君的威嚴與高高在上。

淩月頓時被趙希這稱謂一噎,微蹙了眉心,她只覺二人身份相當,無需對彼此畢恭畢敬,畢竟他們只是因各自的利益暫時捆綁在一處,“殿下,您知道我們之間的婚事……”

趙希再一次積極發言,打斷了淩月不算友好的提醒,“姐姐放心,孤心裏明白,我們二人的婚事,只是父皇與殿下您之間的一場交易,孤有自知之明,不會心存非分之想。”

淩月眉心蹙得更深,眼前之人,早已不是昔日她隨江淩安進宮覲見時遇上的那般少年人模樣,趙希個頭已比淩月高出許多,與江淩安身量相當,體型逐日矯健,淩月與他交談須得微微仰首方能看清他面上神色。

此刻,趙希卻在她面前大言不慚地喚她作“姐姐”,這究竟是什麽癖好?

她行事慣常於江淩安面前收放自如,如今遇上趙希這般行事風格,淩月略感無力,一時竟有些不知所措。

“那便好。”淩月緊蹙的眉心卻未放松,她的視線仍落在趙希身上,將信將疑地略略點一點頭,“本宮以為,此事事先言明,於我們雙方皆好。”

趙希仍是一副謙和有禮的溫潤模樣,眉眼間流露出對淩月言辭間的讚同,“長公主殿下放心,孤知道殿下心中只有大將軍,自是不消與孤之間的關系不清不楚。”

語氣溫和,卻一針見血。

淩月再次一噎,她沈吟半晌,總覺得面上有些掛不住,她今日怎麽頻頻被一個方成年不久的人扼住喉嚨,無法如往常一般將話語權掌握在自己手中。

最終,她只是略微一點頭,算是對趙希口中所言的默認。趙希卻似並未看出淩月面上若隱若現的窘迫,仍對她與江淩安之間的點滴表現出莫大的興致,更是緊追不放。

“姐姐,孤甚是好奇,您與大將軍,是誰先動心呢?”趙希不論是面上神色,或是語氣中縈繞的好奇,皆盡顯他如饑似渴的求知欲。

淩月實在無意就此事與趙希過多糾纏,遂板起面孔,冷聲道:“小孩子家,問這些做什麽?”話音方落,她便覺出不對味來,趙希已成年,且如今與她有婚約。

於是,她只能默默在內心深處扼腕嘆息,悔之晚矣,果然每每一提及江淩安她便會變得頭腦不清醒,隨之便會語無倫次。

毫無意外,趙希不加掩飾地輕笑出聲,低聲道:“殿下說這話,不覺得心虛嗎?”當真是半分面子也不給淩月。

淩月確實心虛,但她的心虛與趙希設想的原不是同一件事。她猜趙希認為她心虛的點在於二人的婚事,倘或在淩月心目中趙希只是小孩子家,那他們之間的婚事便不成立,事實上,他們二人的婚事只是虛言,只是一場交易。

至於交易的具體細節,便只有淩月與建安皇帝兩人知曉,連趙希這個名義上的當事人之一也並不知情。然,淩月的心虛並非體現在這一點上,而是趙希突兀地問及她與江淩安之間的關系。

淩月並不願意在外人面前提及她與江淩安之間的恩恩怨怨,遑論如今她與江淩安已落到形似分道揚鑣的下場。

昔日她執意命人把江淩安送走,最傷心的人或並非江淩安,而是她自己。那段時日,江淩安雖被她困在身邊,卻並未給她以好臉色,每一次皆算得是她強迫,江淩安的神情與反應,皆在反映出他的反抗與不情不願。

既然如此,何不放他離開?雖然淩月並非誠心命人將他送走,而是與建安皇帝合謀,兩人一拍即合,遂築起一個更大的陰謀,針對江淩安一人的陰謀。

這回更是把太子趙希與她自己算計在其中,建安皇帝舍棄一位雙腿殘廢無法再上戰場的大將軍,更得黔朝贈予兩座城池,何樂而不為?

至於淩月,她算定了江淩安心中有她,卻囿於世俗也好,心存芥蒂也罷,淩月認定他是死鴨子嘴硬,究竟不願承認也不願看清自己的真心。故而,淩月把心一橫,唯有出此下策,與建安皇帝合謀,定下她與趙希的婚事。

趙希見淩月緘默不言,更生出幾分興致,緩步朝淩月行近數步距離,略微傾身上前,湊在淩月耳邊,低聲道:“大將軍是個老古板,姐姐不覺得心累嗎?”

淩月面上慍色微露,猛地往後退了數步,與趙希拉開些距離,“殿下自重。”

她總覺趙希如今言行舉止與她印象之中差異甚大,眼前之人,絕非昔日那會在江淩安面前恭敬謙和模樣。

當真是年紀較長心思縝密,或昔日皆將真實面目掩藏在那幅看起來形似清純小白兔的外表之下,並未在人前顯露出來?

“姐姐。”趙希拖長尾音輕喚一聲,“在孤看來,大將軍像是姐姐的長輩,怎麽看也不像姐姐的愛人。”

“太子殿下,這就不勞您費心了。”淩月語氣冷了下來,眉眼間籠上一層濃郁的不耐,“殿下小小年紀,並未體會男女之情,又怎知本宮與大將軍之間的累不是一種樂趣呢?”

趙希聞言,面上飛快掠過一抹詫異,淩月本以為是她被趙希氣得糊塗,產生的錯覺,卻聽趙希正色道:“殿下,孤雖未嘗過情愛之事,卻對此逐漸生出好奇,頗有興致。”但見他劍眉微挑,滿面挑釁之色。

淩月一時無話,她確實頭腦不夠清醒,何必在此處與一個乳臭未幹的半大小子糾結何為男女之情,她尚且未曾捋清她與江淩安之間剪不斷理還亂的拉拉扯扯,如今與她名義上的未婚夫婿談及她的心上人,頓覺荒唐,更無甚意義可言。

“罷了。”淩月輕輕嘆一口氣,面上寫盡無奈之色,“殿下請回吧,容本宮清靜清靜。”

趙希似並不介意淩月毫無禮儀可言的送客方式,自顧著道:“長公主殿下,既您喜歡小白兔,孤命人再送幾只與殿下打發時間,再過幾日,便是殿下與孤大婚的良辰吉日,孤甚是歡喜。”

淩月沈默不語,只怔怔地望著趙希言笑,她早已身心俱疲,無心再與他作口舌之爭,什麽小白兔,初時瞧著新鮮,無聊之際逗幾下尚可……

趙希未等來淩月的回應,也不再多言,只見他嘴角噙著微微笑意,謙和有禮,道別後轉身離去。

此刻,淩月思緒肆意翻湧,她毫無來由地生出濃烈的心煩意亂,竟莫名生出一種錯覺,她與建安皇帝的這場交易,或許本身就是一個錯誤的決定。這個念頭方一在她心中萌芽,便被她提前扼殺。

她細致思索過這個交易對她與建安皇帝二人的利弊,建安皇帝算得毫無損失,畢竟江淩安已是無力再領兵征戰沙場,且,大榮因此將黔朝這樣一位強勁外敵變為親密盟友。

至於太子趙希,只是犧牲了一個微不足道的名聲,較之強勁盟友與他的儲君地位並往後登基為帝,退婚並算不得什麽損失。

而對於淩月自身,與另一個當事人——趙希一樣,她的損失便是與大榮太子定親,再退婚。定親的目的在於,逼迫江淩安認清自己的感情,承認他對淩月有意。而退婚,便是為了與江淩安之間的可能性變大,最終成為事實。

然,淩月隱隱約約覺心中某個地方始終不踏實,只若隱若現浮出零星點點苗頭,卻抓不住一個具象。她的思緒越陷愈深,越飄越遠,以至於都未曾察覺到“咕嚕嚕”滾動的輪椅,以及坐在輪椅上緩緩進屋的人。

“殿下。”

淩月被來人這聲“殿下”驚得不輕,遂收回思緒循聲望去,便見離她只餘一步之遙的地方,一個面色蒼白、病容縈繞的人坐在輪椅上,那人嘴角噙著淺淡笑意,似嗤笑,更似苦澀。

淩月未及反應,便聞他道:“殿下這是,不認識我了?”來人眸色清明,卻籠著濃郁的陰暗之色。

淩月背倚珠窗,猛地站直身形,半晌未嘗動彈,她聲線發緊,似有異物卡在喉間,出聲問道:“雲飛翼,你……怎麽來了?”

“殿下,我如今這般模樣,您連見也不願見我了嗎?”雲飛翼故作委委屈屈姿態,似有哽咽聲溢-出。

雲飛翼因何突然出現,淩月一時毫無頭緒,心中頓時生出種種陰暗緣由。他淪落至如今這副模樣,確因她所致,雖是雲飛翼咎由自取,卻並非與她無關。

對方卻在她與趙希婚事將近,突兀出現,此事並非巧合,雲飛翼或在醞釀什麽不可言說的陰謀,然,他雙腿殘廢,又能生出何等事端?

淩月思及雙腿殘廢,不由的覆又想起江淩安,江淩安昔日被大皇子刺中胸口,導致失血過度而喪命,她雖將其救回一命,卻未能讓他殘廢的雙腿恢覆如初。

“殿下,你怎麽不看看我?心中有愧嗎?”雲飛翼形容消瘦,形似鬼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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