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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又逢君(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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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又逢君(六)

◎生、死◎

硝煙四起,戰馬嘶鳴,廝殺聲陣陣傳來,如雷貫耳。將軍倒在血潑,將士屍首堆積成山。

猛虎仰天長嘯,只見大榮大皇子探出去的長劍頓在半空。淩月橫空一刀劈去,將大皇子攔腰砍作兩截,熱血噴湧而出,染紅了大榮皇宮上空。

大榮內亂,始作俑者命喪於黔朝長公主之手,反叛的禦林軍終不敵淩州大營與黔朝長公主手中漠北猛虎戰隊。

這場內亂起的迅速,收場卻略顯艱難,各方將士死傷無數。

淩月收回長刀,俯身將癱軟在地的江淩安抱在懷裏。

“陛下,黔朝長公主把大將軍擄走了。”

建安皇帝餘悸未消,此刻聞言,如聞噩耗,猛地自榻上坐起,“怎麽回事?”

內侍戰戰兢兢,不敢大聲言,“陛下,侍衛來報,親見黔朝長公主把重傷的大將軍抱在懷裏……帶走了。”說到最後,聲若蚊吟。

建安皇帝心緒逐漸平覆,沈吟半晌,擺了擺手,沈聲道:“無需驚慌。”他知淩月對江淩安一往情深,此番將他帶走,或為救治。

內侍不明就裏,便欲再問,卻見建安皇帝沈沈闔了眼,似累極了。

-

“阿蘭姐,速去請禦醫。”淩月甫一邁進寢宮,便急聲喚道。

阿蘭見狀,倍受驚嚇,顫聲問道:“殿下,你怎麽把大將軍帶回來了?”話音方落,便見江淩安雙眸緊闔,外袍被鮮血染盡,甚至浸透了淩月的前襟,知耽擱不得,遂頓了話茬,即忙轉身跑出殿去。

“江淩安?”淩月雙手捧住江淩安下頜,意圖出聲把他喚醒,縱使她嗓子變得嘶啞,珠淚滾落面頰,也無濟於事。

江淩安闔緊的雙眸死氣沈沈,眼睫低垂,不再微顫,淩月頓覺內心泛起濃烈涼意,一顆心沈到極致。

大皇子的匕首正中江淩安胸口,淩月親見他呼吸漸停,面頰冰涼再無一絲活氣,昔日腥紅而幹裂的唇此刻蒼白勝霜雪。

淩月早已泣不成聲,擡眸瞧見踏進殿來的禦醫,似抓住一線生機,她猛地起身撲將過去,“禦醫,你救救他。”

這禦醫見過淩月數回,何曾遇上這般景況,頓時一怔,半晌方回過神來,忙跪在榻前探手為榻上之人號脈。

指尖甫一碰上那冰涼如死物一般的手腕,心涼更甚,禦醫僵在原地,沈聲道:“殿下,貴人心跳已止,探不著脈象了。”

“阿蘭姐,叫李大哥,請林大夫來……”

阿蘭見淩月神色異樣,有失智之態,不放心將她獨留於此,又恐耽誤時辰,叫江淩安送了命,只得把心一橫,快步往外而行。

李常卿引著林大夫趕至殿內,便見眾太醫神色各異,跪伏於榻前,淩月神情木訥背倚床榻,懷裏緊緊抱著了無生息的江淩安。

阿蘭忙上前將方才的景況詳述一番,林大夫快步行至榻前,號脈、診治,他的內心較之方才為江淩安把脈的太醫,更顯淒涼。

“殿下,貴人已去,準備後事罷。”

林大夫一句話,直叫淩月身心俱寒,猶如埋身於千尺萬遲冰雪之下,久久不能喘息。

“出去,都出去。”淩月聲線微弱蟬翼,渾身幾欲脫力。

眾人勸解無果,只得應命先後退出殿去。

淩月把江淩安平放在榻上,打來熱水替他清洗面頰上刺目的一片片猩紅血漬。她身上的衣裳早已被鮮血浸透而不堪入目,卻無暇顧及自己,更換一身幹凈衣裳。

江淩安的鮮血止不住地四溢,染在淩月臉上,身上,指尖猩紅彌漫,似能滴出血來。

濕熱的巾帕覆蓋在江淩安蒼白而瘆人的面頰上,淩月細致為他擦凈幹涸的、新鮮的的血漬,緩緩退去他身上早已汙穢不堪的外袍、裏衣。盆裏的熱水逐漸融成血水,淩月記不清她換了多少盆熱水,也不記得她替江淩安擦拭過幾遍面頰與身子。

直至江淩安神色變得安詳,闔眸仰臥於榻上,淩月方頓住手上動作,徐徐推開緊闔已久的寢殿大門。阿蘭與李常卿尚候在殿外,兩人雙雙擡眸,齊齊朝淩月看來。

“阿蘭姐,幫我取幾套男子衣裳來,我替將軍換上。”淩月低聲道。

殿外二人見她神色自若,並無異樣,也未從淩月面上探出悲痛之色,頓覺疑惑。

有道是悲到極致便麻木不仁,阿蘭躊躇再三,瞧著淩月並無大礙,遂低聲囑托李常卿數句,方轉身離去。

淩月退回殿內,只身蹲坐於榻前,榻上之人仍是毫無動靜,氣息停滯,脈搏無存,曾經溫熱跳動的那顆心臟歸於沈寂,整個人無半分活人氣息。

“殿下。”李常卿欲言又止,終出言勸解,道:“將軍歿了,草民前去準備後事罷。”

淩月聞言,擡眸朝他瞧來,倏爾微蹙了眉,眼角一滴淚留將不住,猛地滾落下來,滴在江淩安慘白的唇縫間。

李常卿見她輕輕搖了搖頭,本欲再勸,究竟不忍心。

阿蘭捧著幾套男裝邁進殿內,淩月起身,擡手將衣裳擁入懷中,便將二人打發走了。

她垂眸打量半晌,方著手替江淩安換上幹凈的衣裳,覆擡手在他面頰上輕柔撫摸,纖長指尖移至唇邊,她倏地想起了什麽。

像許多年前江淩安傷口感染昏厥時那般,淩月略微俯身,吻在那抹早已血色無存的唇角,江淩安的唇再也不似火燎過那般滾燙而熾熱,只餘一片刺骨的冰涼。

有鮮血自淩月口中溢出,順著江淩安的齒縫鉆了進去,一滴一滴,自舌尖緩緩流入,流經喉嚨,彌漫至四肢百骸,最後只餘零星點點匯入胸腔。

江淩安仍是毫無反應,淩月唇齒間溢出的鮮血猶如泥牛入海,沈至最深處,激不起半點漣漪。

淩月自榻上坐起身來,擡手扯掉外袍,回身拿起書案上的一把匕首,匕首出鞘,泛著泠泠寒光,利刃冰封一般刺向頸側。

昔日那處存放蠱蟲的傷口本已匯聚成一條無創的猩紅色細線,淩月恢覆常人之身時,細線消失,脖頸上皮肉細膩白皙,傷口蕩然無存。

鮮血簌簌地自淩月頸間滴落,血勢來得兇猛,飛快滾落至江淩安唇邊,汩汩似海浪翻湧,直拍向江淩安喉管。

似久旱逢甘霖,似獨行於沙漠,擡眸瞧見綠洲。

江淩安仍是沈睡,湧動的鮮血尚未停滯,盡數奔湧至江淩安喉間,淩月只覺體內的血液取之不盡,那頭流向江淩安胸腔,這頭覆又騰騰湧起,致使淩月血液沸騰,更是神清目明。

雲飛翼未死,淩月尚未完全恢覆常態,她體內存餘的蠱毒仍在心尖縈繞,冥冥中,淩月不禁生疑,她的命早已與雲飛翼綁在一處,生生死死難以割裂。

雲飛翼曾餵她鮮血,如今淩月割開頸側皮肉,將鮮血送入江淩安口中,讓她的血液與江淩安匯成一股,融合,再生,江淩安或可重獲新生,自此與她同生同死,再無分離。

一刻鐘過去,一個時辰過去,三五個時辰相繼過去,殿外李常卿與阿蘭無數次敲響大門,無果。

鮮血止住,淩月脖頸上的傷口愈合,她站起身來,替自己擦拭幹凈滿身滿臉血汙,洗凈了雙手,覆又坐在榻前守著江淩安。

金烏西墜,黑夜降臨。黎明即起,晨間鳥鳴陣陣,淩月擡眸,被鋪灑進殿的光輝刺了眼。

距離淩月把江淩安帶回寢宮,已逾近十個時辰,已至早朝時候,淩月更換了衣裳,覆又細致查看一番江淩安的景況。

他面容仍是血色盡失,唇邊因餘留一抹血漬而略顯活氣,他的身體不再冰涼如死物。淩月伸手輕輕握了握江淩安交握在胸前的十指,頗為稱心地推開殿門。

“阿蘭姐,勞煩你留在殿內幫忙照看將軍,我不能誤了朝會。”淩月語氣輕松,提步往外行去,神色間染上層層喜色。

阿蘭與李常卿四目相對,皆是目瞪口呆,不知昨夜殿內發生了何事,能叫前日失魂落魄,泣不成聲之人恢覆常態。

“殿下?”阿蘭試探著出聲,“將軍,怎麽樣了?”

淩月頓住腳步,回首朝阿蘭看來,神色堪稱眉飛色舞,但聽她笑道:“無礙,他只是累極了,需歇息。”

阿蘭怔在原地,“殿下?將軍他……”話音未落,便見身旁的李常卿不易察覺地朝她使了個眼色。

阿蘭收住話茬,不再言語,待淩月離開後,李常卿率先進殿朝躺在榻上的江淩安行去,阿蘭隨後而至,兩人齊齊僵住身形。

“李大哥,將軍的面色是不是看起來比昨日紅潤了些?”阿蘭疑惑道。

李常卿略微探身,湊近了細看,肯定道:“嘴唇紅潤了。”他微微瞇了眼,“不對,嘴唇上是血漬。”

“你是說殿下餵食鮮血給將軍?”阿蘭驚慌失措。

李常卿緘默不言,他確也懷疑阿蘭所言非虛,淩月為救江淩安,用自身鮮血餵食他,聞所未聞,直叫人悚然一驚。

-

淩月下了早朝,步履輕盈,疾步往寢殿行去,方行至殿外,便見門口內侍宮女倒將成一片。

她頓時慌了神,直覺江淩安恐遭遇不測,猛地飛身奔進殿,殿內空無一人,榻上哪裏還有江淩安的影子,便是李常卿與阿蘭二人,已是了無蹤影。

“哈哈哈,殿下,別來無恙。”便在淩月心急如焚之際,忽聞一道幸災樂禍的笑聲撞入耳畔。

淩月循聲望去,便見屋頂上懸掛著一抹瘦小人影,那人懷中抱著癱軟無力的江淩安。

“李敘,你找死。”淩月急火攻心,一口鮮血噴湧而出。

李敘飛身落地,於淩月跟前站穩身形,卻不欲把江淩安還給淩月,“殿下,你父王害我至此,我來找死,有何不可?”

淩月聞言,無言以對,李敘所言極是,他如今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實為父王所致。

“殿下,你可當真好命,淪落至傀儡也能恢覆常人之身。”李敘嗤笑道,“你愛的人,本已陷入通敵賣國的局,仍能翻身洗清罪名。”

淩月聞言輕蹙了眉,李敘竟對江淩安被陷通敵一事如此清楚,定是昔日構陷之事,他也參與其中。

“李敘,放下江淩安,我留你個全屍。”淩月無意與他糾纏,如今正是緊要關頭,李敘潛入王宮奪走江淩安無異於自尋死路。或是傀儡當得久了,心生厭倦,方湊上前來求她指一條不歸路。

李敘嗤聲一笑,把江淩安扛在肩上,作勢便要往外行去,“自尋死路?殿下可別忘了,你手中並無籌碼,而我手裏,握著你的命啊。”

淩月奪步上前,攔了李敘的去路,眸色似滲血一般猩紅刺目,“你確實握著我的命,但你的命,已經走到了盡頭。”

話音方落,淩月便已傾身撲將上前,掌風直劈在李敘頸側,李敘卻並非坐以待斃之輩,他手腳極快,迅速側身躲開淩月招招斃命的掌風。

淩月屢屢失手,因李敘慣常把江淩安當作盾牌擋在身前,數個來回,淩月早已心神交瘁。

“殿下,你就不好奇,你身旁那兩位狗腿子現在何處嗎?”李敘出言擾亂淩月的思緒。

淩月方一進殿,便四下打量,並未瞧見李常卿或阿蘭,唯餘殿前滾將倒地的數名宮人,便猜測二人恐已被李敘控制。此刻聞李敘主動提及,疑慮頓從心中生起。

淩月尚未捋清個中緣由,便聞一聲嗚咽在身後響起,她少一側目,便見十餘名傀儡縛住李常卿並阿蘭的手腳,二人皆備堵了嘴,無法出聲,只餘痛苦嗚咽之聲。

“你淪為傀儡,來歷不明,自稱李敘,誰人會信?可是尚在做春秋大夢,意圖有朝一日從我手中奪取王權?”淩月譏諷道。

李敘看似不為所動,實則內心情緒翻湧,勉力強壓住怒色,“殿下,自然有人能證明我的身份。”

“你那個同樣來歷不明的妹妹嗎?”淩月輕言細語道。

這話叫李敘一噎,頓時僵在原地久久不能動彈,“你發現……”一語未了,他倏地意識到被淩月套了話,幾欲將手中最後的籌碼脫口而出。

淩月偏著頭看他,“把將軍還我,至於王位,我教新王禪位於你又何妨?新王年幼,若你當真乃先王幼弟,登基稱王名正言順,再有我從中斡旋,順理成章。”

“哈哈哈,殿下,你當我失心瘋了嗎?信你,我恐會再淪落為傀儡,永世不得翻身。”李敘並不信她。

淩月早已心煩氣躁,渾身熱血似翻江倒海,遂閉了嘴,猛地朝李敘撲了上去,全然不顧身後被傀儡鉗制住的阿蘭與李常卿二人。

李敘未料到淩月會突然發難,連連往後退去,他身形矮小,懷中尚且抱著一具成人屍首,雖力大無窮,卻仍是被阻礙了行動。稍不留神,便被淩月一掌劈在頸側,幾近未能喘上氣來。

淩月連連出擊,直逼得李敘退無可退,忙將手中的江淩安往旁用力一扔,隨著一聲肉-體落地的沈悶聲響傳來,李敘天靈感忽中淩月一掌,仍不忘反擊。

一把匕首自淩月肩胛處刺入,穿透皮肉骨血,鮮血四溢,李敘猛地抽-出匕首,便在淩月被刺中後有了頃刻的停頓,李敘手中的另一把匕首將淩月穿胸而過。

撕裂般的刺痛堪比昔日無數只蠱蟲在心尖竄動,淩月頓時僵在原地,整個人如死物一般無力動彈。

“淩月。”阿蘭自唇齒間發出一聲淒厲慘叫,卻不能掙脫傀儡似鐵箍一般扣在她肩頸的雙手。

李敘放聲大笑起來,大功告成的喜悅感鋪天蓋地席卷他全身,他仿佛看見自己錦衣華服,龍袍加身,舉步登上雲巔,略微一轉身,龍椅赫然顯立於眼前。

他擡手輕揉地觸摸椅背,觸感冰涼,卻教他身心灼熱,渾身熱血沸騰,猶如置身早春暖陽下般溫暖和煦。李敘微微闔上雙眸,細致地感受夢裏的情景,似恍惚間成了真,直至他聽得眼前響起一聲胸腔被硬-物穿破的碎裂聲,他猛地睜開雙眼……

淩月的右手似利刃一般捅進阿蘭纖薄的胸膛,阿蘭睜圓了雙眸,嘴角鮮血直流,卻帶著盈盈笑意,“殿下,我對不起你,我一直在騙你。”

“為什麽?”李敘見狀,頓時發了狂,但見他眸中猩紅立顯,似欲噴出火來,“殿下,你竟殺了她。”

淩月四肢俱寒,渾身如淬霜浸雪,阿蘭為何會掙脫傀儡,跑到她面前替李敘擋去她凜然劈至的掌風。

不消多想,一個念頭先是蠢蠢欲動,然後猛地噴湧而出,阿蘭——便是李敘口中那位胞妹。

淩月尚處於驚異之態,有些感情正在崩塌,昔日她與阿蘭相處的景況悉數接撞而至,清晰地縈繞眼前。

“殿下,大將軍通敵一事,皆是我的錯,我一直……”鮮血自嘴角頻頻溢出,阿蘭咳嗽不止,“我一直藏身在淩州大營,只為有朝一日能幫上哥哥,哥哥太苦了。”

李敘口中發出陣陣野獸般的嘶鳴,卻無話出口,只是緊緊抱著阿蘭,原本慘白的傀儡面皮滲出血紅,似有鮮血將欲穿透皮膚溢出。

“殿下,我每次面對你,心中五味雜陳。我憐你,因我們一樣被人迫害至此,可我心中也有恨,大哥昔日為討好雲飛翼,而將哥哥與我贈與他,我恨大哥,也恨你。可是啊,你何嘗不是一樣呢?所以,我又不恨了,我不問緣由,我幫你……”

阿蘭顫抖的聲音戛然而止,兩條纖細的胳膊倏地垂落,死氣層層升騰,縈繞在阿蘭身上。李敘嗚嗚大哭出聲,泣聲撕心裂肺。

淩月怔怔地望著阿蘭逐漸失去血色的面頰,僵在原地許久不能動彈,江淩安的屍首仍攤在地上,淩月只想走過去,將他抱在懷裏。

也想將阿蘭抱起身來,給她一些溫暖,阿蘭曾待她情同姐妹,卻也背著她向李敘透露消息。阿蘭聽李敘之命,構陷江淩安通敵……

阿蘭說她對淩月的感情是覆雜的,淩月此刻便想,她何嘗不是呢?因父皇之過,她心生愧疚,因阿蘭屢次出手相助,她心生感激,因構陷出賣一事,百感交集,卻永遠抹滅不掉阿蘭予以她的善意。

如今,她失手殺了阿蘭,阿蘭含笑望著她,闔了眼。

未及淩月多想,李敘猛地將阿蘭扔到地上,雙手覆又抄起匕首朝淩月喉間襲來。淩月躲閃不及,覆又被他刺中肩胛,她似感覺不到疼痛一般,擡手拍開李敘握住匕首的右手,匕首仍插-在她肩上,淩月面上的血色沈沈斂去,黑色的瞳仁倏地泛白。

如昔日那群失了神志的傀儡一般,淩月的雙眸漸漸變成白瞳,李敘有一瞬的楞神,似被淩月瞬息間變化的神色震驚在原地。

淩月抽-出李敘插-進她肩胛處的匕首,步步緊逼朝李敘襲擊而去,周圍有哪些人,她早已忘得一幹二凈,眼前只有李敘的身影,匕首在打鬥中掉落在地,淩月徒手向前劈去,直接戳進李敘的頸間。

脖頸處自正中央破開一個拳頭大小的豁口,淩月的十指仍卡在頸骨間,溫熱的、黏膩的血液如涓涓細流,隨著淩月纖細白皙的手腕往下流動。

李敘仍未斷氣,喉間費力地翕動,發出緩慢而無力的“嗬嗬”聲,似在說著什麽,淩月未聽清,見他說的費勁,淩月微微向前探去,將耳畔湊在李敘嘴角。

但聞他用存餘的力氣囁嚅道:“虎父無犬女,大哥後繼有人了。”

淩月抽回仍卡在李敘脖頸處的右手,猛地把李敘垂掛著腦袋的屍體往前摔去,身後鉗制住李常卿的傀儡早已倒地不起,李常卿也倒在血泊中人事不省,放眼望去,殿內殿外,只餘淩月一個活人,其餘人是生是死,無從得知。

她擡手在衣袍上抹去汩汩往下滴落的鮮血,擡著沈重的腳步緩緩行至江淩安身旁。

江淩安渾身濺上不知是誰的鮮血,又要為他清洗了,淩月心道,還真是麻煩啊。

她微微俯身,把江淩安自地上抱起身來,緊緊擁在懷中,身後是血淋淋的寂靜之地,殿外是艷陽高照的白晝。

江淩安食了她的血,卻仍未醒過來,他不是應該與她血脈相連,同生同死嗎?她抱著江淩安一面往外行去,心中思緒紛亂,腦海中似有千萬只蟲蟻啃噬,眼角有淚垂落,泛白的瞳孔尚未恢覆,一滴血色的淚珠將欲滴落,便那樣無聲無息的掛在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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