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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不識月(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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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不識月(十一)

◎落水◎

月到中秋偏皎潔,笑吟吟地人來去。

黔朝王宮,盛況空前,歌舞升平處處同。

一群小宮女托著杯盞,往各處添茶斟酒。

淩月捧著一壺新釀的桂花甜酒往各宮妃嬪的案桌旁行去,方斟滿一樽,腿上倏地被人踹了一腳。她一時身形難穩,猛地向前栽倒,整個人撲在案幾之上。

“放肆!”

一道嬌媚的低呼倏地於淩月耳畔炸響,宛若一道驚雷貫耳。

她的肋骨磕在案幾上,伴隨著呼吸,生出一陣灼熱的鈍痛。

未及擡眼細瞧眼前之人,淩月便被四只手架住雙臂,往後拖去,重重扔在荷花池畔。

“哪個宮裏的狗奴才,好不長眼,竟敢弄臟良妃娘娘的衣裳?”一個內侍厲聲喝道。

淩月眼睫低垂,忙屈膝跪地,俯身求饒,“娘娘饒命,奴婢腳下不穩,瞧不真切,才沖撞了娘娘……”

一語未了,便被跟前的內侍一巴掌摑在臉上,左面臉頰頓時升騰起一股熱辣辣的灼燒感,燒的淩月眼眶裏泛出漣漣珠淚。

“何事如此喧嘩?”黔成王註意到荷花池畔的異樣動靜,遂循聲望來。

良妃即刻起身回道:“大王,一名小婢子不長眼,潑了臣妾滿身的桂花酒。”

她聲線嬌俏,時而眉目傳情,“還請大王準允臣妾先行告退,回宮盥洗更衣,打理妥帖了再行陪大王酌酒賞月。”

“拖下去……”黔成王一語未落,便見王後起身求情。

“大王,這小婢子乃臣妾宮中新進的宮女,尚不懂宮中規矩,還請大王饒她一命,臣妾帶回宮命人好生調教。”

王後素來勤勉仁德,待宮中侍婢和藹親切,此番為一婢子求情,黔成王自無意出言拒絕。

“王後宮裏的人,自應嚴加調教,不可再如今日這般魯莽行事。”

“大王教訓的是,臣妾記下了。”王後一面行禮謝恩,一面拉住淩月一截手腕,往身後撥去。

淩月順著王後的手上的力道,轉身徑直拐入茂密花叢中,往良妃的寢宮行去。

她步履輕盈,身形極快,趕在良妃之前,撬開良妃寢殿的一處窗欞,將一只事先備好的黑貓丟了進去。

淩月掩映於濃墨夜色下,在窗外稍候片刻。見良妃與一名貼身宮女因亂竄的黑貓而尖叫連連,遂悄然抽身離去。

不少片刻,淩月喬裝改扮完畢,遂匆匆趕回後花園。

穹宇之上,月華如練,清輝灑落於粼粼荷花池,月影蕩漾,宛如銀色薄紗。

酒過三巡,佳人裊裊婷婷,面染緋色。金桂味香氣馥,實在為一派蓬勃景致。

王後今日興致頗高,舉著一樽芬芳桂花甜酒,遣散侍婢,搖晃著步履在荷花池畔悠然閑游。

淩月步履輕盈,悄然行至王後身旁,沈聲道:“娘娘,得罪了!”

一語方落,淩月猛地出手將王後推往荷花池中。池中水花四濺,撲面而來,濺濕了淩月身上一大片衣衫。

“王後娘娘,臣妾並非有意推您,黑燈瞎火的,您擋在臣妾跟前做甚?”

淩月捏著嗓子學良妃平日的言語聲,語帶焦灼與慌亂,嬌聲婉轉低呼。

後花園內,眾人或賞月淺酌,或吟詩賞桂。此刻聞言,紛紛朝淩月瞧來。

淩月身形顫抖,緩步往後退去,後背抵住一棵壯碩桂樹,枝椏亂晃,花瓣灑落,方堪堪站穩身形。

“大王,臣妾不是故意的……”淩月輕薄眼皮染上緋色,說了半截,卻又咽住,珠淚早已沾濕瓷白面頰。

黔成王楞怔半晌,方才回過神來,忙命人下水救人,“速速把王後救上來。”

一語方了,便聞“撲通”幾聲,數名內侍跳進荷花池,將王後撈出水來。

王後渾身濕透,顫抖著身形望著淩月,她眸中水汽氤氳,口中言辭如泣如訴。

“良妃,你何必如此心急?本宮命人準備中秋家宴,竟給了你這等契機,朝我下手……”

言及於此,或是氣急,王後頓時說不出話來。因落水而寒意刺骨,幾近哽咽。

淩月背倚馥郁桂樹,連連搖頭,“臣妾沒有,大王,您要相信臣妾……”一語未了,她猛地跌坐在地,猶如散了架般,了無生氣。

黔成王忙命人將王後送回寢殿盥洗更衣,花園內眾人或關切問候、或竊竊私語……

淩月遙遙瞧見良妃擡手扶著婢子,從不遠處行來。

她趁眾人心思都在王後身上,悄然隱沒於萬花叢中,待良妃靠近,兜頭朝她潑了一身涼水。

良妃毫無防備,猛地遭此偷襲,一時僵在原地,半晌未能發出聲音。

她身旁的婢女先行回過神來,喧聲呼叫:“誰呀?敢朝我們娘娘潑水。”

可巧這一聲驟然嚷出,四周頓時靜悄悄一片,顯得格外突兀。

黔成王氣急,威嚴出聲:“良妃,你還沒鬧夠?”

良妃方一到後花園便被人澆了滿頭滿身的涼水,未及出聲命人將罪魁禍首捉來,又莫名被黔成王厲聲譴責,心中委屈無處可以訴說。

她實屬不明緣由,星眸圓睜,盈盈珠淚潸然而下。

良妃滿眼珠淚,委委屈屈地望著黔成王,“大王,臣妾方才至此,便被人潑了滿身涼水。臣妾尚未發作,大王如何這般待我?”

王後有意拖延,究竟候到良妃前來,此刻她眉眼如淬霜雪,質問道:“良妃,本宮素來無意與你爭搶,處處謙讓,這便是你對本宮的回報嗎?”

良妃滿眼慌亂,壓根兒不知發生了何事,只瞧著王後潑墨青絲汩汩往下滴水。

一襲大紅錦緞雲龍絲線大袖錦袍早已濕透,貼身包裹著豐盈身姿,方意識到王後適才落水了。

打量眾人眼中意味不明的神色,或覺是她所為。

良妃氣急,她被王後身旁的小宮女潑了一身桂花甜酒,不過是先行回寢宮盥洗更衣去了,何時又推了王後落水?

“大王,臣妾冤枉,臣妾方從寢殿來此,如何會推了王後娘娘?”良妃眉蹙春山,言語婉轉。

黔成王本不欲在此發作,良妃乃他最為寵幸的妃嬪,實在不宜當眾損了她的顏面。

奈何方才王後被人推入荷花池中,眾目睽睽之下,如何能就此揭過。

倘或良妃稍作軟語相向,哪怕做小伏低一次兩次,黔成王亦不至於如此悲憤。

“大王,臣妾身體少有不適,先行回宮去,擾了大王興致,臣妾心中有愧。”王後輕言細語,做盡了端莊大方的姿態。

再與之比及,那箱奮力爭辯、滿面嬌嗔與不忿的良妃,當真不可同日而語。

本是良辰美景,誰知飛來橫禍,賞月酌酒、賞桂吟詩,終成一場空。

黔成王怒遏不止,遂拂袖而去。

-

“國師,你給孤解釋一二?”黔成王將一張雪浪箋摔在淩月臉上,拂袖背過身去。

淩月擡手捉住那頁將要飄落下去的信箋,打開來迅速掃了一眼上面的內容。

‘東廠提督太監何植殞命前日,國師或在何植府上,良久方才離去。’

短短一行字,淩月瞧了許久,背心被冷汗打透,飛快浸濕了裏衣。

時至今日,她方能確定,身邊定有一雙透明的眼睛,一直追隨著她,於無形中將她的動作洩露與旁人。

此人究竟有何目的?

而今行跡暴露,須得奮力保住王後。王後只能身在暗處,不可被黔成王懷疑。

無數個紛亂的念頭在內心亂竄,淩月雙腿沈重,猛地屈膝跪地。

“回稟大王,信中所言,確有其事。當日微臣下朝前往毒影閣的途中,忽被人套上麻袋扛走。微臣再一睜眼,便到了何大人府上。”

淩月言辭懇切,振振有詞,面上毫無半分虛假神色,“微臣亦不知何大人綁微臣做甚。”

黔成王將信將疑,覷眼註視淩月,“孤素聞你二人關系不睦,怎麽就到了半路打劫的地步?”

言及於此,他似乎難以置信,只覺國師與何植行事皆有不妥。

淩月凝眸垂首,深深嘆一口氣,“大王,微臣實屬冤枉。那日,何大人對著微臣好一頓拳打腳踢,卻未曾告知微臣緣由。微臣揣測,何大人如此行事,或只為出一口惡氣,報微臣昔日淩辱打壓之仇。”

黔成王將信將疑,覆問:“國師,你如何得以脫身?”

此話算得問到了關鍵之處。

淩月內心狂跳如雷,額間細汗微泛。她雙手攏在寬大袍袖中,指節微曲。

倏覺手心灼熱而黏膩,喉間亦隨之發緊,“回大王,微臣……微臣請大王責罰。”一語方了,淩月伏地不起。

黔成王不明所以,遂上前將淩月扶起身來,“國師此言何解?既是何植為報私仇,將你劫走。國師何罪之有,孤又因何而責罰你?”

淩月垂眸,沈吟片刻,似下了好大一番決心,方才開口:“回稟大王,當日,微臣為從何大人手中脫身,應允給何大人三萬輛白銀……”

黔成王聞言,嗤笑一聲,倏地出聲打斷,“國師身份尊貴,如何只值三萬輛白銀?”

淩月覆又俯身跪地,“大王明鑒,微臣只是虛言糊弄何大人,並未當真拿銀兩前去贖身。微臣未及時稟報此事,實在沒臉說出口……”

“罷了!”黔成王似對淩月口中所言毫無興致,“你且說說,是誰前去何植府上求情,你方得以脫身?”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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