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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往事成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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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往事成夢

◎“你對你師父……”◎

哄了許久,洛越總算是把晏深的眼淚止住了,這才回過神來施法將人送回了竹屋。

“這個點兒,估計百草鋪也早就關門了。”她擡頭看了看天色,只能回房拿了幾瓶上次順帶買的傷藥,想著先找郁離他們給他檢查一下,好給暗處的傷口上個藥。

結果剛邁出房門,她就和仰著頭瞪她的小白虎面面相覷。

“你怎麽又化出法身了。”洛越無奈地把藥瓶塞進玉牌,蹲下身沖小白虎揚了揚下巴,“跑出來幹什麽?”

小白虎比之前稍微長大了一圈,卻更加粘人愛撒嬌,一個勁兒用頭蹭她膝蓋。

“回去睡覺吧小祖宗。”洛越一把將他抱起來,再次將其送回了竹屋的床上,還貼心給給他掖了掖被角。

可是小白虎仍舊把眼睛瞪得像銅鈴,咬著她的袖子不讓她走。

“松口吧,求你了。”洛越拍了拍他的小腦袋,困倦地打了個哈欠,嘟囔道,“我又不能陪你睡。”

萬一在夜裏他又變回了人身,那她上哪說理去?

小白虎從被窩裏鉆了出來,尾巴一搖一搖,可憐巴巴地蹭了蹭她的手。

湛藍的眼珠像兩顆價值不菲的寶石,就這麽一動不動地看著她,

可惡,居然還想萌混過關。

真是被慣得無法無天了!

洛越冷酷地收回了視線,轉身就走,行至門口才回頭看了一眼,發現小家夥屁顛屁顛地跟在她身後,尾巴都要搖出花兒了。

“你說說你,”她忍無可忍地敲了敲他的腦殼,數落道,“大晚上跟陌生人坐在大路上喝酒,走路上還能摔跤,沒上藥又變回了法身,三番兩次打擾我休息,豬扒皮黃世仁都沒你能奴役打工人!”

小白虎居然皺了皺小臉,看起來頗有幾分委屈。

洛越於心不忍,還是將他抱進了懷裏,往院子裏的搖椅上一躺,開始和小白虎大眼瞪小眼。

*

翌日清晨。

韓箬萱在竹屋中打坐一宿,將周身真氣運行了整整七十二圈,醒來時一掃前幾日風塵仆仆的憔悴,神清氣爽地走進了院子,然後就看到躺在椅子上的洛越披著一身晨露打了個哈欠。

“仙……”不等她叫出聲,對面那人就將一根食指抵在唇前,沖她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韓箬萱點點頭,轉身往竹林去了。

洛越一手給白虎順毛,一手給他撓下巴,經過一整夜堅持不懈的努力,終於將這只愛熬人的虎哄睡了過去,這才輕手輕腳地把他放回房間、塞進被窩。

然後她回屋倒頭就睡,竟久違地做了個夢。

*

漫天飄雪。

她站在一個圓形的高臺上,臺子被三十六道符咒封住的法柱圍了一圈。

傷痕累累的少年倒在臺子中央,一個壯如鐵塔的武夫隨手擦了擦自己拳頭上的血跡,沖著四周的看客抱拳行禮。

“打死他——”

有人在喝彩聲中起哄。

武夫擡頭看了看高居上首的家主。

“連凡夫俗子的拳頭都抗不過,”那人用手帕擦了擦自己隨身攜帶的金匕首,薄唇輕啟,冰冷地吐出兩個字,“廢物。”

隨後,他把匕首扔到隨從端著的木盤裏,起身準備離開:“雪下大了,賞過後便讓大家散了吧。”

武夫得了家主賞賜的金匕首,叩頭遙遙謝恩,喜笑顏開地退下了。

看臺上的人群也漸漸散了,只餘一個渾身是血的少年倒在雪地裏,掙紮了半天也沒能站起來。

洛越走過去,在少年面前蹲了下來。

他的睫毛很長,此時被幾片雪花眷顧,沾染上了潔凈的白。

她伸出手,想要幫他擦掉臉上的血跡,卻像個魂體一樣根本觸碰不到他的臉。

*

醒來時天色已經暗了。

洛越還沒能從那場大雪裏回過神來,後知後覺自己眼角居然有濕意。

她隨手抹了一把臉,起床,開門,然後被一動不動佇立在門口的黑影嚇了一跳。

“師父。”晏深原本在運行真氣,一聽到開門聲就睜開了眼睛,猶豫著叫了她一聲。

洛越扶著門框緩了口氣,開口才發現自己嗓音有點啞:“你站在這兒幹嘛?”

熬人熬上.癮了嗎?

“昨日是弟子的錯,害師父操勞了。”今夜無月,晏深整個人都隱在漆黑的夜色裏,微微垂著頭,像一個失魂落魄的影子。

洛越拿出一根紅燭,打了個響指,“噌”的一下點燃了火苗。

“你沒摔到哪吧?”她把蠟燭往晏深臉前舉了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晏深微微瞇了瞇眼睛,適應了蠟燭的光亮後才察覺到洛越眼角沒被擦幹的眼淚,一時有些楞住了。

“嗯?”洛越見他不答話便擡頭看他,後怕地追問,“不會真摔傷了吧?傷哪了?”

晏深不自然地往後稍退了半步,搖頭道:“沒有。”

洛越想起他昨晚那默默流淚的模樣,實在不大相信這話,但是她也不能直接拽著人去檢查,便將那堆傷藥一股腦塞進他懷裏,囑咐道:“有傷一定要記得上藥。”

“好。”晏深點點頭,心裏卻仍舊在意著她眼角的淚水,結合著腦子裏模模糊糊的記憶片段問了一句,“師父可有摔傷?”

洛越一下子就想起了他那撞得自己腦袋疼的胸肌,不自然地咳了兩下,斷然否認:“沒有。”

然後她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一抹頗具慈愛色彩的微笑:“天色不早了,快去休息吧。”

晏深沈默了一下,說道:“師父,現在是寅時。”

她居然睡了一天一夜。

洛越“撲哧”一下把紅燭吹滅了,借夜色遮掩自己的尷尬:“這樣啊。”

晏深微微彎了彎唇角:“師父想喝粥嗎?我昨日剛買了食材,可以做瘦肉羹。”

洛越下意識想要拒絕,結果話到嘴邊又被她咽了下去。

她以前,似乎、大概、貌似、好像是對他有點過於冷淡了,雖然她本意是為了規避原著那該死的不可言說的劇情,但是她好歹是個掛名師父,總是恨不得井水不犯河水,的確有點過於絕情了。何況他要是出了什麽事,她又不能放著不管,平日裏再擺這出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架勢,也太口嫌體正直了。

而且,目前男主成長態勢一片良好,絲毫沒有長歪的趨向,更說不上記恨她什麽,如果這時候轉變工作思路,打打人情牌,說不定將來他真能成為一個溫良恭儉讓的五好青年,更犯不著千裏迢迢來殺她了。

“師父?”晏深見她半響不說話,便喚了她一聲。

洛越回過神,沖他點點頭:“好啊,辛苦你了。”

晏深已經做好了被拒絕的心理準備,聽到她這麽說,楞了一下,然後便擡腳往廚房去,腳步都輕快了幾分:“很快就做好了,師父你稍坐片刻。”

“等一下。”她又把人叫住了。

晏深頓步回首:“師父還有什麽吩咐?”

“你前日答應給別人帶的糖,記得送過去。”

“師父放心,弟子昨日醒來便送過去了。”

“哦,那沒事了,你去吧。”

看著這人匆匆走向廚房的身影,洛越心裏愈發不忍,覺得自己之前那不聞不問的態度實在不配為人師表。

孩子從小吃苦挨打長這麽大,好不容易跑到這兒,她理應多關懷一點。

何況她的小徒弟乖巧聽話懂禮貌、勤奮真誠待人好,心裏委屈了也只會默默地哭,和原著裏那個野心勃勃算計滿滿的男主相去甚遠。

劇情是死的,人是活的,選擇不同,路上的風景也大有不同,怎麽著也不能事先就一棒子把人打死。

她之前先入為主對他抱有偏見,的確不應該。

*

晏深不太記得自己酒後說了什麽、做了什麽,只清楚地感覺到,自那天起,師父對他的態度似乎有所不同了。

以往她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哪怕和他住在同一個院子裏,也幾乎碰不到面,就像是在……刻意躲著他一樣。

但是如今,她不僅主動指點他的修行,還時常待在院子裏,偶爾還會和他一起吃飯,對他的廚藝讚不絕口。

從前的冷淡和疏離仿佛是一團輕薄的雲霧,風一吹,便散了。

他沒有去探究原因,只是覺得,在追著她的背影往上攀爬時,能看到她回眸一笑,已經很好了。

他從來沒有奢求過什麽。

這樣……就足夠了。

*

白河堤,楊柳橋邊。

花燈節在即,路邊多了不少掛著各式各樣彩燈的攤子。

“等你很久了,我的好老弟!”

晏深一聽到這個聲音,便想撒腿就跑,奈何淮若風如鬼魅般轉眼就飄到了他跟前,伸出一只胳膊攔住了他的去路,挑眉道:“怎麽喝了我的酒就翻臉不認人了?”

“多少錢,我還給你。”晏深撩起眼皮瞥了他一眼。

“別這麽生分嘛,”淮若風想去攬他的肩膀,卻被人躲開了,他也不嫌尷尬,笑道,“哥哥只是想請你幫個忙。”

晏深果斷拒絕:“沒空。”

“哎,你聽我說完嘛,這對你來說只是一件順手的事。”淮若風從懷裏掏出一封書信,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們洞天最近去了個客人,幫我把這封信交給她就行。”

晏深瞥了一眼那封被精心封好的信,面無表情地說:“那是師父的客人,我不能冒犯。”

“送一封信而已,怎麽就冒犯了?”淮若風皺了皺眉頭,也不費口舌了,幹脆將自己的方寸之物——靈線錦囊解下來遞給他,“裏面是我百十年來的私房家底,你隨便挑。”

晏深沒接,轉身就要走。

“慢著!”淮若風沒想到這人油鹽不進,有點兒急眼了,脫口就說,“你對你師父……”

這不明不白的半句話居然有奇效,剛剛還不為所動的少年瞬間頓住了腳步,側身回頭。

一雙黑如點漆的眼睛就那麽盯著人看,像是無底深潭上那一層靜靜的死水。

冷汗順著淮若風的脊柱就“唰”的落了下來。

“別急啊,我什麽也沒說。”他本無意揭露別人心事,察覺到自己一時失言,便往前一步,好聲好氣地勸說,“我的意思是,你把我這封信帶回去,先去問過你師父,要是她同意了,你就幫我轉交,要是她不同意,你再把它帶回來還給我,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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