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入眼底的是湛藍的海水與一碧如洗的天空，她凝視著，希望大海與藍天能給予她更多的勇氣</p>

難得大哥為了慶祝她大學畢業，特地丟下二哥和三哥，獨自帶著她搭游輪旅行，這絕好的時機，要是不拿來告白，簡直是糟蹋了這天時地利人和</p>

只是，她需要一點時間凝聚勇氣</p>

雖說她和哥哥們生活了十八年，但要在這當頭讓大哥明白，她從來就不只是想當他的妹妹而已，而且記得被領養前的所有事，這真的不是件容易的事，她怕對大哥而言太沖擊，更怕大哥對她的好，真的只是兄妹之情而已</p>

畢竟，她雖然從獸醫系畢業了，但她的外貌看起來卻跟個國中生沒兩樣，仿佛身體已經停止生長，大哥帶著她遍尋名醫，卻始終找不到原因</p>

她不在意，只要不是疾病造成的就好，但是大哥卻十分在意又擔憂，對她這個沒有半點血緣的妹妹，大哥真的是好到無話可說了</p>

謗據大哥的說法，她是個走失的小孩，然而唯有她清楚，自己並非走失，她依稀記得自己是被父母送到這兒的，然而細節她根本說不清楚，橫豎最後，撿到她的大哥央求父母留下她成了關家的麽女，從小就受盡三位兄長的疼愛，當然，最疼她的莫過於大哥了</p>

只要是她的要求，大哥沒有做不到的，在這種絲毫不求回報的疼愛裏，她要是沒動情才奇怪，尤其打一開始她就知道他倆之間沒有半點血緣</p>

就不知道大哥他……</p>

“子悅”</p>

一聽見喚聲，她心頭狠顫了下，不斷地深呼吸，穩住了心跳後，才粲笑回頭，朝他揮著手，喊道：“大哥，這裏！”</p>

她必須要相信自己，大哥對她絕對不只是一般的兄妹之情，只因這一年的大哥比往常還要黏著她，幾乎是她上了哪，他必定都跟隨在旁，甚至還很刻意地將其他兩個哥哥支開</p>

所以，大哥對她，至少是有那麽丁點暧昧，絕對不是她會錯意，對不？</p>

“子悅，別那麽靠近船舷”</p>

“唉唷，又不會有浪打上來，把我卷進海裏”她好笑道</p>

話才說完，船身突地搖晃了下，她還沒來得及站穩，海浪竟然打上甲板，在她來不及反應時，已經將她卷進海裏</p>

“子悅！”</p>

隱約之間，她瞧見大哥朝自己奔來，然而她一落入海中便瞬間失去意識</p>

男子毫不猶豫地躍入海裏，雙眼在海裏搜尋著她的身影，直到氣息不足才浮出水面，深吸口氣，再次潛入……</p>

平靜的溪水潺潺向東流，在天色未明之際，溪水難測深度，然就見一抹纖柔的身影從溪底浮出，緩緩地看向左右，幾不可察地嘆了口氣</p>

怎會這樣？</p>

她不過是被浪卷進海裏，為什麽醒來卻換了個地方？不管她再怎麽沈入溪底，就是回不去原本屬於她的地方</p>

是因為她想對大哥表白嗎？</p>

逕自想得出神，直到岸邊傳來狐貍細微的吱吱聲，才教她防備地朝岸邊望去</p>

今兒個的霧濃，加上天色未亮，她看不出是否有人靠近，只能朝岸邊游去，問著岸邊的小狐貍，“小吉，有人來了？”</p>

回應她的依舊是吱吱聲，她忖了下，決定先待在溪裏，要真有人靠近，她可以沈進溪裏，甚或游遠一點再折回</p>

就在她等待時，還真教她瞧見了有抹人影接近，正打算要沈進溪底，卻瞥見了熟悉的面容，教她欣喜若狂地喊道：“大哥！”</p>

原來大哥也來了！</p>

她壓根沒細想就上岸，豈料那男人一見她，卻頭也不回地跑了</p>

“大哥！是我，是我啊！”見他跑得極快，她不禁拉開喉嚨喊著，豈料對方卻跑得更快，不過是眨眼間就已不見蹤影“大哥……”</p>

到底是怎麽一回事？為什麽大哥一見她就跑了？</p>

還是……她認錯人了？可是那張臉明明跟大哥一樣</p>

岸邊的小狐貍像是聽見什麽聲響，在她腳邊吱吱叫了聲</p>

她回神，壓根不管貼身衣物早就濕透，拿起衣裳便隨意套上，正隨意地擰著發時，已有人小聲詢問：“是關姊姊嗎？”</p>

“黃麗，是我”她應了聲，朝聲音來源走去“黃麗，我有事，咱們一會再說”</p>

話落，她一把撈起小狐貍便朝剛才那男人離開的方向跑去</p>

“關姊姊，不成啦，你……頭發還濕著呢”黃麗扯開嬌軟的嗓音喚著，卻已不見她的身影</p>

黃麗神色無奈算了，反正關姊姊和一般姑娘家就不同，倒不難親近，只是舉止有些……驚世駭俗</p>

必子悅壓根不管黃麗如何看待自己，她只想找到大哥，想確定到底是不是只有自己來到這個世界</p>

然而，跑了一段路，眼看著快要離開山腳，依舊瞧不見他的身影，抱在手上的小狐貍不住地輕蹭著她的臉，像是安慰她似的</p>

“你聞不到味道了嗎？”她狀似喃喃自語著，好一會才頹喪地放下小狐貍“小吉，回山裏去吧”</p>

雖說很想借助它的力量，然而基於鎮上的百姓對山裏的動物只想拆吃入月覆的前提下，她只能選擇放它回去</p>

小狐貍仿佛聽得懂她的話，眨了眨眼後便回頭跑進山裏</p>

看著薄霧籠罩的山腳下，關子悅抿緊了嘴，將失落和思念全都咽進肚子裏，朝山腳下的一幢小屋而去</p>

平川鎮是疏郢城最南邊的一座小鎮，沒有特殊的農作和礦產，居民生活苦哈哈，然而，這個貧窮的小鎮在兩個月前出現了奇蹟般的轉變</p>

原因在於兩個月前發生的山崩，這事應證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的道理</p>

話說，平川鎮發生山崩之前，適巧有一黃姓人家來到平川鎮，在山崩前一日，預言即將發生山崩，拼命勸說住在山腳下的幾戶人家，最終的結果是，相信的人活了，不信的人被埋在巖石底下了</p>

然而，一場山崩又怎能改變平川鎮窮苦的生活？</p>

話說山崩之後，縣太爺特地前來賑災，卻意外發現山崩落下的石頭竟有璞玉，找了尋脈人入山之後，才知道原來山腰有礦脈，這下子不得了了，縣太爺立時上稟朝廷，朝廷派了礦官前來，這一開采之後，平川鎮裏的男人們一夜之間全都有活忙，可養家糊口了</p>

因為初初開采的龐大礦脈，平川鎮突然熱鬧起來，別說疏郢城，就連京城都來了貴客，一個個都想搶得商機，這商旅一票票的來，讓平川鎮的客棧酒樓幾乎無空房，甚至有富賈已經看中了平川鎮，準備大興土木，大撈一筆</p>

“……止戈，你可以說慢一點，別把口水噴在我臉上”男人優雅地掏出方巾拭臉，一雙燦若星子的黑眸噙著教人頭皮發麻的冷笑</p>

“爺，小的只是想跟爺解釋，為何只能暫宿在這鄉野小屋裏”止戈一張忠厚老實臉緩緩地垂下</p>

“知道，橫豎有個地方能歇腳就已是極好，我會因此而罰你嗎？”</p>

“不會”但是也不會讓他日子好過，可以預見將來的幾天都能聽爺借此事數落他幾回</p>

爺向來講究幹凈，身上沾不得塵，昨兒個他親眼目睹爺整晚無法入睡，才會在天未亮時就到外頭走動，吊詭的是，爺回來時，臉色忽青忽白，問了什麽也不說</p>

“要你去打聽那姓黃的一家子落腳何處，可有眉目？”</p>

“爺，那黃姓一家子在平川鎮這兒儼然被視作神只般呢，昨兒個我隨意問了屋主，屋主便崇敬地將山崩前後的事給說分明了，這簡直是太不可思議，他怎能如此神機妙算，不會真是神人來著吧？”</p>

男人懶懶擡眼，那似笑非笑的眼神硬是逼得止戈摀住嘴</p>

“止戈”男人用無比溫柔的口吻道：“我問的是他們落腳何處，那些神蹟咱們昨兒個來時就聽了不少，真的不用你再特地為我覆誦一次，我還年輕，聽過一遍就能記一輩子了，你這般不記事，被人發現了，人家會笑我的”</p>

止戈輕咳了兩聲，立刻導進正題“……爺，這屋主說，那黃姓一家子是住在市集裏的屋子，聽說還是縣老太爺借他們的，白天他們會在市集裏擺攤，替人蔔算”要趕忙將剛得知的第一手消息告知，省得爺又消遣他</p>

“那就走吧”去見見那一家子</p>

“爺要搭馬車嗎？”</p>

“不如雇頂軟轎，你覺得如何？”男人溫柔的笑容裏藏著一抹戾氣</p>

他看起來柔弱到連幾步路都走不了嗎？別再讓他丟臉了</p>

“好啊好啊，就說爺今兒個的氣色不好，昨晚忽青忽白的，想先拿個麒麟丸給爺頂一下，可偏偏爺又說不用，可我覺得——”</p>

“走不走？”他懶聲打斷他未竟的話</p>

別再跟他提先前的事，實是他看到可怕的東西……如果可以，他這輩子都不想再瞧見！</p>

“……走”</p>

止戈默默地跟在他身後借宿的小屋離市集頗近，半刻鐘就走得到，而平川鎮的市集就位在小鎮中心，真要繞上一圈的話，走馬看花兩刻鐘內就能走完</p>

然而，才剛踏進市集的邊緣，遠遠的，他便瞧見有一波黑鴉鴉的人潮，像是圍繞著什麽</p>

“爺，肯定是那裏了”止戈指著遠遠那波人潮</p>

男人輕點著頭，徐步走著，走近人潮，虧他個兒高，不用靠太近，也能瞧見裏頭被圍繞的人……</p>

“馮玨？”他月兌口道</p>

那名叫馮玨的男人緩緩擡眼，眸色清冷地鎖定他，喊了聲，“馮玉”</p>

他這一喊，身旁的縣太爺瞧了眼便趕忙問：“馮二爺，這位是——”</p>

“城東的馮當家”馮玨一貫清冷地道</p>

本要站起身的縣太爺聽完，隨即又穩穩地坐在位子上，朝馮玉微頷首，姿態之間的差別猶如雲泥之別</p>

雖說他待在這貧窮小鎮多年，可好歹原本就是京城人氏，對於這城東馮家和城西馮家早有所聞</p>

話說皇商馮家早已有百年歷史，然而約莫在六十年前，馮家分裂成城東馮家和城西馮家</p>

聽說，當時的馮家是一對雙生子當家作主，可雙生子中的大哥執意娶個身分卑微的女子，族中耆老不允，於是他決定分宗立堂，放棄了皇商之位，轉而經營起糧行生意</p>

雖說三代過去了，城東馮家也將糧行經營得有聲有色，分行遍布北糧道，要問起糧行的話，南糧道首推昆陽城管家，而北糧道自然就是城東馮家了，但不管怎麽說也比不過皇商尊貴呀</p>

方才他會急著問，實是因為這兩人乍看之下太過相似，教他以為來者也是皇商族人</p>

如今想想也對，好歹是同出一脈的，尤其兩人的祖父是雙生子，兩人長得相似倒也不足為奇了</p>

馮玉噙笑作揖，沒將縣太爺的差別待遇看在眼裏，畢竟身為皇商的馮玨來到這貧窮小鎮，縣太爺作東迎接也算是剛好而已，只是他沒想到馮玨竟然和他目標一致，這就有點麻煩了</p>

思索著，目光落在坐在馮玨身旁的男人，教他不禁蹙起濃眉</p>

不會是這個家夥吧……他橫看豎看都不覺得這個男人會是能預知吉兇的仙人，要說是個招搖撞騙的神棍，他還比較願意相信</p>

可偏偏這平川鎮的人都說，確實是他預測山崩發生的時間……</p>

“話說就在前一天的晚上，我突然聽見了異樣的聲音，心頭突然不寧了起來，於是我便拿起了蔔器占蔔，結果這一蔔啊——”</p>

“不是說前一天下午聽見異樣的聲音？”馮玉突地打岔</p>

黃天茂看了他一眼，不禁又看了身側的馮玨，心裏有被打斷的不快，可也深知和氣生財的道理，於是便道：“這何時聽見的不重要，而是打從我來到平川鎮時，就覺得這個鎮教我莫名地慌，於是我才會在這兒多待了個幾天，後來才明白老天是要我留在這兒救平川鎮的百姓”</p>

“所以，道長是領著天命而來，壓根不需要蔔算之能了”馮玉噙著笑意說，不帶絲毫的嘲諷譏刺</p>

可偏偏站在他身後的止戈聽出他家主子要使壞了，不禁急得想阻止</p>

那可是仙人啊，要真得罪了，可怎麽好？</p>

“這位爺兒，蔔算是在下家傳之術，那老天警告的聲音可不是隨時都能聽得見，可我這蔔算，是隨時隨地都能測，而且準確無比”</p>

“那麽……替我測測死期吧”馮玉笑得壞心眼</p>

馮玨看了他一眼，唇角浮現若有似無的笑意</p>

黃天茂楞了下，哪有人測死期的……</p>

“這位爺兒真是說笑了，一般而言蔔算能算的大抵只有一兩年內的事，畢竟這世道瞬息萬變，念一轉命就跟著轉，誰有本事一次蔔算就能將人命給算到底？況且，瞧爺兒這面貌，必定是福壽綿延，這時候測還太早”</p>

“是嗎？”神棍浪費他的時間，虧他千裏迢迢跑來這窮鄉僻壤</p>

馮玉噙笑朝馮玨微頷首，打算逛逛市集便回小屋，然而馮玨在黃天茂耳邊說了聲，隨即起身走向他</p>

“要回京了？”馮玨低聲問著</p>

“也差不多該回去了”</p>

“你就這麽確定他不是你要找的人？”</p>

馮玉笑睇著他“馮玨，別跟我說你壓根沒起疑，要不然我會擔心你們城西馮家還能扛多久的皇商招牌”說真的，城西馮家這些年不怎麽安寧呀，打從馮玨的爹死後，馮玨的皇商位置就坐得不是挺安穩的，采買老是丟東落西的，到底是他家裏頭有人扯後腿，還是老天整他，這就不得而知了，橫豎不關他的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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