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28章 給你看便是 只怕不大對勁。

關燈
第28章 給你看便是   只怕不大對勁。

穆遙一笑, “如此說,世銘倒不想齊聿死?”

田世銘一時楞住,又偏轉臉,“好歹四年同窗, 他落到這般田地, 我也沒臉。”

穆遙托著下巴輕輕發笑。她灌倒崔滬, 自己也不少喝, 如此一笑頰飛霞色,艷光奪人。

田世銘半點不敢多看, 清一清嗓子,“齊聿在書院受人欺負,我雖知道, 也沒管。只要你不為此人多生事端,留他一條命,聊作彌補。”

穆遙萬萬想不到田世銘還有這點良心,難得坦誠道,“當年事不清不楚,我父兄喪命,十萬大軍土崩瓦解。齊聿再輕易死了, 豈不是叫罪魁禍首一夕安枕?”

“你不信齊聿叛國投敵?”

“一個字也不信。”穆遙冷笑,“他這種人,若能狠得下心叛國投敵, 怎麽可能混到如今這般田地?弄成這副不人不鬼的模樣, 多好看麽?”

田世銘一時沈默, “那你便要想明白,朱青廬絕計不會允許齊聿安穩活著,做你的馬奴也不行, 只有弄死他,才能除朱相大人一口氣。”

“朝中一團亂局,戰事如此了結已是我等之幸。”穆遙望著天邊一點繁星,“雪冤既非一日之期,齊聿我就不帶回中京了。”

田世銘吃一驚,“你要留他在崖州?”

“西州。”穆遙糾正。

初代北穆王在西州起事附庸聖祖,西州是歷代北穆王根基之所在,財賦農工,軍商民事,朝廷一任不管,全是北穆王說了算。可以說西州就是穆遙的老巢,一進西州地界,別說朱青廬老祖宗,便連皇帝說話都不大好使。

穆遙為齊聿著想,真是體貼入微。田世銘酸溜溜地想,提一杯酒,“既是在西州,必定性命無虞,倒是我多慮了。”

穆遙倒不留意,低著頭琢磨,“崔滬說監軍來壓著我二人留在崖州,只怕不大對勁。”

“怎麽?”

“若是做這個營生,此時還不露面嗎?崔滬不就開始同伏青氏眉來眼去了嗎?我若是權作不知中京派了個監軍,拔營直搗王庭,日後還能算我的過錯?”

田世銘對此全無興趣,哼一聲,“許是路上遇著美人,絆住了。”

穆遙搖頭,“老祖把崔滬都扔一邊了,如此看重的人,會為那點事絆在路上?”低著頭沈吟一時,“必定另有營生或是橫生變故,老祖宗不肯告訴崔滬……會是什麽呢?”

“崔滬昨日同我說過,監軍十日必到。”田世銘不耐煩,“管他做甚?崖州城裏有西北軍和冀北軍在,他監軍一個人,算上三千凈軍,能翻出花來?來喝酒。”往外招呼侍人,“拿酒,要大壇子的。”

侍人流水介上前,提著大壇子酒。田世銘接過一壇拍開泥封,笑道,“書院裏有先生管束,你我喝過無數場。如今無人管,反倒生分了,你說應不應當?”

當年書院一別,一群人各奔前程,世家子弟有爵襲爵,無爵任職,尋常官宦子弟要麽京試,要麽尋個差事打磨。唯有田世銘與眾不同,家有爵位不承,武藝超群武試不去,偏生要去考文試。

穆遙一想便笑,“同期兩個怪人,一個你,一個我,二怪不常喝酒,確是不應該。”穆遙出身穆王府,打出娘胎就是郡主,爵位名次於她原本都是浮雲,卻偏要去書院讀書,讀過幾年書又去武試,武試打遍眾人無敵手,被穆王爺提著耳朵帶回去,名次沒有也罷了,足足關了一個月。

二人舉壇一碰,仰首劇飲。烈酒入喉,隱約一點傷懷盡數消融。穆遙擡手,指點天狼星方向,“世銘,三年之後,可與我大破王庭?”

田世銘哈哈大笑,“破王庭算什麽?你我二人,直搗伏青氏老巢!”嗆一聲抽出長劍,“待某舞劍與北穆王助興。”

兩個人月下飲酒,後來穆遙記不清喝了多少,只知道田世銘滾在桌子底下打一個呼嚕就沒聲了,忍不住罵一句“小東西也不如我”,爬到火膛邊睡一夜。

黑甜鄉中耳聽咣一聲大響,穆遙一驚坐起,按一按疼得紮人的腦門,便見田世銘撲在隔門上,也正揉腦袋。

田世銘幹笑一聲,“無事,睡你的。”撐著門檻爬起來,走出兩步,又是咣一聲撞在廊柱上。

穆遙坐在原地指著田世銘哈哈大笑,笑完又覺無趣,自己爬起來回家。其時大雪紛飛,雖已近午,仍然黑得暗無天日。

穆遙酒臭熏天,懶怠見人,回去便往湯池洗浴。穿好衣裳回去,已是一片銀白世界。韓廷守在門口,穆秋芳坐在廊下打絳子。穆遙道,“連日打熬怎麽受得住?都去睡覺吧。”

韓廷往裏一指,“裏頭”

“我不是在這嗎?”

二人面面相覷。穆秋芳總覺自家郡主有哪裏不一樣了,卻說不上來,原打算同她說些事也咽下,同韓廷走了。

暖閣無燈,穆遙摸索著尋一支油燭點上,掌在手中到榻邊照著。榻上無人,只有被褥淩亂。穆遙這一驚非同小可,四顧一回,“齊聿!”

四下裏悄無聲息。

穆遙叫一聲又鎮定韓廷和穆秋芳神色如常,齊聿決不會插翅而飛。穆遙掌著燈在暖閣裏仔細搜尋,果然在隔門背後尋到。

男人縮在門後,雙目大睜,一瞬不瞬地望著她。

穆遙不動聲色皺眉,放下油燭,往他身前蹲下,“是我,穆遙。齊聿,你在這裏做什麽?”

男人一聲不吭。

穆遙摸一摸他臉頰冰冷,“去榻上躺著。你才剛好了幾日”手腕一緊,冰冷的五根手指握在那裏。穆遙低頭,他的手指纖細修長,本是可入畫的形容,卻因著膚色慘白,指節嶙峋,看著有三分可怖。

男人抓住她,摸索著尋到那枚齒痕,冰冷的指尖在上反覆摩挲。穆遙任由他抓著,問一句,“又認不出了?”

男人點一下頭,又搖頭,忽然發狠,將她擲往一邊,“你不是走了嗎?”

穆遙怔在當場。

“只有十日,你都要走”男人神經質地說一句,忽然發作,“那你回來做什麽?”

穆遙一聽“十日”兩個字總覺得尤其熟悉,不久前恍惚在聽誰提起過,她宿醉未醒不大想得起來,便擲往腦後,“你說什麽,我不是在這兒嗎?”

“你走了!”男人惡狠狠道,“我不肯給你看,你就走,就因為我不肯給你看……你就走穆遙,你”男人一口氣梗在心口,頭臉漲作通紅,半日說不出話。

穆遙蹲在原地,張口結舌。

男人劇烈地喘氣,一時喘勻,不管不顧道,“我在這裏看著,看著天黑,看著天亮,你都不回來……”,

穆遙遲滯的大腦艱難運轉,後知後覺自己同田世銘一夜豪飲的時候,男人就如眼前這模樣,蹲在門後,望著窗戶紙,等著她回來。

她前所未有地生出一點點愧疚,沈默地碰一碰男人冰冷的手腕,“怎會為那個賭氣不歸……我另外有事”

一語未畢,她已被男人一掌推開。男人一聲大叫,“十日而已,十日你都等不了?”

“什麽十日?”穆遙皺眉,忽一時福至心靈,“嬤嬤同你說了去西州的事嗎?也不一定十日,崖州的事一時半會難以了結,等你好一些,再讓韓廷送你去西州。”

男人一瞬不瞬盯著她,忽一時笑起來,“穆遙,你真要趕我走,你趕我走……”

穆遙一段話被人曲解至此,她自來脾氣不小,站起來忍著氣道,“齊聿,別鬧了,去躺下。”自己走到榻邊,摸一摸枕褥冰涼,正想喊人進來收拾,轉頭見男人低著頭,遲緩地解著大氅帶子。

穆遙皺眉,“齊聿,你做什麽?”

男人聽若不聞,擲去大氅又去解鈕子。穆遙這些時日陪他,不少見他發瘋,如此這般倒是頭一回。她漸覺不大吉祥,走回去往男人身前蹲下,盡量柔和道,“你做什麽?”

男人仍在糾纏鈕子,他冷得發僵,非但手指生硬,連視線都有些模糊,盤扣本是松松挽著,折騰一回倒成一團漿糊。男人咬著牙撕扯,紋絲不動。

穆遙握住男人手腕制止,厲聲道,“齊聿!”

男人一驚擡頭,木木地看著她。

“你做什麽?”

“你不是要看嗎……”男人僵白的面上生硬地扯出一個薄得像紙的笑,“其實也就是這麽一個東西……就在我背後……你要看……給你看便是……”

穆遙皺眉。

男人被穆遙握著,便動不得,他並不擡頭看她,平平的目光凝註在她腰間一塊蟠龍佩上,語意淡而僵,“穆遙,你要看什麽,都給你看……你不要讓我走。”

一段話入耳,穆遙僵在當場,忽一時大怒,就手將男人從地上拖起來,本要塞進被子裏,走到近前看一眼枕褥冰涼,又拉著他到火膛前,擲在火膛邊的大皮毯上。男人久未進食,被她推來搡去頭暈眼花,仍然在紛亂的視線中看清穆遙離開的樣子,雙手撐在地上大叫,“穆遙不許走!”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