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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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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4

連句“生日快樂”都不懂講,更別說慶祝,聞蟬不知懷著怎樣詭異的心情,接受周見蕖與自己躺在一張床上。

飯後他在樓下與人交談,聞蟬先一步回到臥室,瞄上那幅出自周自秋的畫,鬼使神差地摘下來,藏進抽屜裏。

幾近午夜十二點時,他推門而入,瞥到床頭的變化,未給出任何評價,掀開被子後那樣順暢地躺下。聞蟬默默轉身,背對他,床足夠寬,中間形成楚河漢界,各睡各的,扮演一對離心的夫妻。

本以為會失眠,身畔和樓下各有一位豺狼虎豹,她心腸難安,可居然那麽快睡死過去,足以證明熬夜有多傷精力,聞蟬明天還打算去上班,如果他允許的話。

一覺醒來已經九點鐘,睡得太久,頭有些昏沈,聞蟬看一眼墻上的掛鐘,心驚,居然起晚,下意識檢查鬧鐘,早已被人關閉。她嘆一口氣,猛然想起昨夜有一位新晉枕邊人,轉身一看,床褥微亂,人已不見,只剩下她自己。

她急忙起身下樓,不見翁姐,這才意識到今天是周六,她本該休息,好像一場意外打亂平靜的生活。整棟房子闃靜無聲,若非客廳遭她摧殘的痕跡猶在,她都要以為無事發生過,今天不過是尋常的星期六,她獨自在家,享受安靜。

梳洗過後,她缺乏食欲,小心躲閃沙發周圍的碎片,尋找自己的手機,不想那部小小的機器竟然在茶幾上,且經人充過電,她心生不妙,趕緊翻找記錄,周秉德杳無聲息便罷了,蔡嘉莉竟然也沒來過一通電話,那可是蔡女俠,豈會如此安靜?

透過坐地玻璃窗,視線對上院中的阿甲,他拍拍阿良的肩膀,派遣阿良進來告知她情況。

阿良對她“又愛又恨”,跟她那麽久,看得出她是個善人,可她竟然那麽心狠,險些置周見蕖於死地,親疏他分得清,於是他用一種故作冷漠的語氣告知聞蟬。

“聞小姐,不要亂打電話了,那位 Miss 蔡以為你現在在日本度假,海上信號不好,何必嚇她?家裏電話被你摔壞,還沒請人維修,蕖哥把手機留給你,是想你打給他的……”

聞蟬冷哼,手機同時被摔在地上,四分五裂。阿良好脾氣地拾起,拼裝好,確認過沒有壞,他熱心地代為保管。

“所以我現在不能走出這間屋子?也不能與外界聯絡?周見蕖呢?你叫他回來。”

“結果不會改變的。蕖哥中午之前就會回來,你耐心等。”

聞蟬不再理他,從混亂的地氈上撈起自己的手袋,找出一只便攜藥盒,倒兩顆藥丸在掌心,轉身去餐廳取水。

阿良跟上去關心:“你怎麽了?為什麽吃藥?”

“我頭痛病發作!”聞蟬嚷道,“你從我面前消失行不行?”

阿良總算放過她,她站著服藥,不忘看審視窗外,阿甲已抄起電話,大概去跟周見蕖匯報,不知等下是否會請來一名醫生,她顱內已炸起煙花。

很快,阿良覆返,遞過一只手機,不是她的。

聞蟬知道是周見蕖,沒好氣地接聽:“神經病,你在哪裏?你立刻回來,我有話與你說。”

他不答反問:“服什麽藥?”

他倒是會抓重點,聞蟬正要答“止痛藥”,聰明地察覺到異樣,他以為她吃什麽藥?

於是她立即改口:“還能是什麽?你心裏清楚。”

“吃完了?”他暗惱,壓抑著確認。

“吃完了。”

周見蕖沈默足有十幾秒,不可避免地與周自秋做比較,她不僅備孕,還那麽期待一個孩子,他已默默為她讓步,她竟反過來嫌棄他?殊不知人家是夫妻,他與她算什麽?有實無名的,她服用避孕藥免除後患才是正確選擇。

“聞蟬,你很知道如何氣我。”他陳述事實。

“氣到你了?”聞蟬短暫找回一絲主動權,沈吟片刻,才改口,“那我和你講實話,我服用的是止痛藥,管頭痛的。”

他似乎順一口氣,不想她又說:“周秉德雖然憎惡你,但你畢竟是周家唯一的男丁,我怎麽會吃那種藥?我還要借你產下後代,如此他就可以略過你,直接讓長孫繼承家業,我也可坐收漁翁之利。”

其實她不過表面猖狂,暗中十分心虛,周見蕖畢竟不是周秉德的親生子,她的話有漏洞,不過是為氣他。

他竟然深信不疑,氣得立刻掛斷電話,聞蟬明顯感覺到他是動怒的反應,又有些難以置信,她竟然真的氣到他?真是詭異。

她小勝一局,本想上樓回到臥室龜縮,立即改變主意。翻過廚房的冰箱篩選早午餐,不夠滿意,還是使喚阿良出門采買,她準備飽餐一頓,並點名要吃某家距離遙遠的泰國菜,自然收獲甲乙丙丁四位的冷眼。

聞蟬不在意,打開電視機等待晨間新聞的重播,隨著女主播的播報聲,目睹世紀號郵輪歷經槍戰後的慘狀,臉色越來越僵。

他們竟稱那是求婚現場,九層蛋糕碎裂一地,進口鮮花漂浮水面,甚至有群眾下海打撈,試圖覓得一枚鴿子蛋婚戒。他擬過一份發言的草稿,紙片亂飛,舞於斷壁殘垣之上,荒涼又浪漫的畫面。

她懷疑報道有誤,或是自己的記憶出錯,周見蕖訂下的絕非是世紀號,另有一樁案情被忽視……她沈浸在難以置信的情緒中,並未發覺周見蕖已提前歸家,停在她身後,抄起遙控器,熄滅電視機。

她轉身,神情尚有些恍惚,四目相對,一時間誰也沒講話。不知該說什麽,聯想到他昨日的穿著,與平時的西服套裝絕對不同,過於正式,他甚至系了領帶,他平時從不系領帶的。可她對他只有假意,他竟然動用真情?

他這樣的人竟然也會有情感,很恐怖的事實。

“周見蕖,你還要嘴硬嗎?你愛我。”

她感覺自己的聲音來自於另一個陌生的維度,並非高高在上的質問,而是低喃。

那一刻周見蕖在想什麽?他想,什麽是愛?沒有人教過他這個詞匯,他的想法一直沒有變過,只是要得到聞蟬而已,那算是愛?

肯定不算,他冷聲作答:“你想多了,我只是仇富,給周秉德玩的。”

他要她相信,他耗時耗神準備這些,只是為了呈現給周秉德,並讓周秉德派人用亂槍毀滅——她寧願相信千禧年一到地球便會毀滅。

門口的聲響吸引聞蟬的註意,翁姐被他這位真正的雇主喚回返工,以及數名搬運紙箱的工人,徑直上樓。

聞蟬蹙眉問他:“什麽意思?你正式搬回來住?”

他怎麽有臉叫翁姐回來的?她臊得紅臉。

而他不止搬回來住,還將在書房安裝電腦,設備已經進門,他才通知她:“我居家辦公。”

她是不是該跟他講一句“謝謝”?她被囚禁在這裏,他大方回來陪伴她,讓她不至於孤獨,他們是否還要培養感情?她寧願選擇睡在辦公室的地板上。

聞蟬徒勞地抵抗:“我要上班的,慈善會還有很多工作。”

“讓那位景小姐代勞。”

他強勢地替她安排好一切,她甚至連腳下這塊地盤都占據不住。翁姐前來收拾,一雙眼直打轉,聞蟬避免與她對視,看到她奇怪的神情,她一定在暗自腹誹,納罕他們的關系,被人審視的感覺那樣差。

聞蟬贈他一枚白眼,兀自上樓回房,將屋門反鎖,逃避喧囂。

當晚,家中已恢覆如常。晚飯出自翁姐之手,菜色比往常豐富,有那五位壯漢作陪,依然熱鬧。

聞蟬不與自己的肚子過不去,照常用餐,並率先離席,故意甩臉色給他看,回到臥室閉門不出。

較晚些時,他熟稔地用鑰匙開門,倚在門口叫她:“跟我過來。”

聞蟬靠在床頭,合上手裏的書,眼神冷冽:“做什麽?有話直說。”

他拋出誘餌:“你昨天的問題。”

他未達目的,竟還肯告訴她?聞蟬立刻燃氣鬥志一般,假裝鎮定,起身隨他進書房。

不過半日光景,冷落已久的書房模樣大變,好似他一直生活在這裏。房間面積不大亦不小,書架有些空,不過寥寥十幾本書,缺乏人煙氣的擺件,旁邊有一只沙發。除此以外,便是辦公桌和椅子,電腦已安裝完畢。

他落座,勾手喚她近前,聞蟬站在一旁,與他保持不遠不近的距離,疑惑愈深:“你到底想說什麽?你現在叫非法囚禁,知不知道?強迫我……”

“誰強迫你?”

聞蟬一時語塞,訝異於他的無恥程度,他難道意識不到自己在強迫她屈從?

男人長臂一伸,將她拉到懷裏,聞蟬坐到他腿上,下意識掙紮幾下,他雙臂虛攬,僅保證她在自己懷中,完全有活動空間。

所以他講:“這不叫強迫。”

她正要笑,絕對是嗤笑、譏笑,他忽然收緊懷抱,用掌扣住她的頭,強行按到屏幕前,一絲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這才叫強迫。”

他強迫她觀看一段錄像,聞蟬看清屏幕畫面的瞬間便停止了掙紮,反應講心驚肉跳也不為過。那是很熟悉的畫面,豈會不熟,正是樓下的客廳,時間線是昨天上午,陽光那樣好,投射到屏幕上都分外清晰。

一雙男女在貼身肉搏,絕無任何強迫,你情我願,甚至異常熱烈,迅速地走向赤裸。

他用最節省口舌的方式告訴她問題的答案,客廳裝有一枚隱秘的監控器,她在外的行蹤當然沒有問題,在家就講不準了。

第一次後悔不懂使用電腦,她驟然跳出他的懷抱,只能用自己的身體擋在屏幕前,瞪大雙眼看向周見蕖。她似乎失聲,一句話都講不出,心情過於覆雜,實在不知道該先品味哪個,只能艱難地開口:“能不能關掉這個畫面?”

他已拷成碟片,撈過來,送給她,大抵希望她能珍藏。

聞蟬丟到墻上,摔裂外殼,恨不得再補上幾腳,徹底摧毀罪證。

他似乎有些驚訝她的反應,眉頭輕蹙:“不喜歡?”

聞蟬趁他不備,直接甩過去一巴掌,打在他左臉,他歪頭承受。可當聞蟬再次出手,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面露不悅。

心臟已經要跳出來,聞蟬質問他:“你安裝多少枚監視器?我是不是連洗澡也要被你記錄?”

他雲淡風輕,拍拍她的臉頰,安慰道:“放心,就客廳一枚。”

一枚足夠了,發揮出巨大的用處。

他由此得知,她喜歡自己挑選的瑪瓦利玫瑰,笑著欣賞那麽久。她像貓兒一樣好奇地探索這座房屋,因一無所獲而懊惱失落,那麽多有趣的情緒他都有見證。她意外暈倒,若非距離太遠,他不會打電話叫翁姐趕去,他該第一個出現。她還偷偷嗅過他的西裝,那是讓他很興奮的畫面。她因見幺叔初次晚歸,他提防她另覓新歡,突襲駕臨,意外與她一起品過一支酒,傾聽她的心事。他還知道,她見過楚紅玉和 Joey 之後,暴露出真實的面目,摔碎那只昂貴的釉面大肚花樽。她決定爽約的當晚,在客廳來回不安地踱步,她有沒有一絲關心他?無從得知,總之是因他而焦慮。

還有昨天,記錄下他們的第一次,很有意義,不是嗎?

周見蕖豈會知道,聞蟬當下恨不得掐死他。講恨他尚不至於,她只是輸得很不服氣,下意識產生感嘆,難道這就是報應?她在周自秋的手表裏植入定位器,掌控丈夫的行蹤,如今嘗到惡果,反過來被周見蕖監視,因緣果報,如此種種,輪回不休。

她許久不發一言,周見蕖臉頰的火熱已在漸漸消退,那樣平靜地進入下一個話題。

“周秉德給你什麽好處?”

周秉德那樣自私的一個人,不可能以全副身家相托,不過尋常的報酬,他也負擔得起,所以他認為她做一樁蠢事。

並非什麽秘密,聞蟬木然告知他:“他會把水月灣的房產贈給我。”

她並無居住大屋的興趣,但將之轉手,絕對是一筆不小的數額,足以說動她以身涉險。現在,她確定自己做一樁蝕本的買賣,沾上這樣一個神經病,甩都甩不掉。周秉德又得到一紙敗績,說不定還有賴賬可能,她簡直虧到底。

“我另為你買一間同樣尺寸。”

“不必。”她本就不鐘意海景房,“周見蕖,我不做撈女的。周秉德的做法我不讚同,但他有一點沒錯,你確實該付出代價。”

他知道,還是因他做空兆周。

“你只想我死?”

聞蟬與他對視,互相藏匿自己的情感,空蕩蕩的兩雙眼交換不到任何真意。略作沈吟,她搖搖頭,並非心軟,而是另有高見。

“我守法的,而且一直不讚同爸爸的決定,只不過我沒有話事權。”

她話只說一半,不肯透露更多,她相信周見蕖和她看法相同,畢竟他的行為足以證明,比起殺掉一個人,讓他的心血財富毀於一旦才是更痛苦的,那種滋味一定比死還難受。

還有時間,她拭目以待他的敗績。

飄蕩的思緒驟停,話已說盡,他嘗過甜頭,難免貪得無厭,把她抱到空曠的桌面上愛撫,她引頸待斬,接收他欲望的訊號,用僅存的理智推辭。

“你別這樣……”她講違心之詞,“我不想……”

他懶得戳穿她,施加今夜的印記,陳述一則笑話:“不是要繁殖後代?成全你。”

她該感謝他,有心就好,不必開口。

顯示器屏幕定格在激情的畫面,碟片碎在墻角,他們開始新一輪的撕咬,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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