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程陽靈循著聲音, 來到拐角處。

用墻體遮掩，稍稍探出個頭。

那邊圍了一圈的人, 是她們慣有的作風。

順著往裏看去，在看清最中間的人時，瞬間睜大雙眼。

是孫冉冉。

原來，她這半年所有的異常都源自這裏，而不是她身體原因。

出神的間隙，一個女生擡起手，快速落下，伴隨著清脆的一聲響。

而後, 像是不滿足一般, 又擡起手。

程陽靈呼吸一滯, 甚至來不及思考，直接沖過去。

大喊一聲：“不要！”

那些人回頭看她, 程陽靈沒想那麽多，直接把跪在地上的孫冉冉拽起來，護在自己身後。

那幫人看到忽然冒出來一個人, 先是一怔。

過了一會兒, 其中一個人笑出聲：“我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你啊，怎麽, 你也想來一下？繼續你高一的狀態？”

程陽靈手指發抖, 咬著下唇，沒說話。

“說話啊！”那人忽然厲聲, “怎麽不說話了？”

說著, 再次擡起胳膊。

程陽靈想，她不能再當個懦弱的人, 她一定要攔住她。

在她落下的瞬間，程陽靈擡手，只不過還沒接住對方的力道，就註意到她已經被攔下來了。

順著那人胳膊處的手往上看去，是祝清曜。

他再次如神祇一般，來到她身邊。

祝清曜沒理會他們兩個人，看向那幫人：“有個老師聽到動靜正往這邊走，你還還準備打人嗎？”

那幾個人聽到後，互相看了看，跑走了。

目光交織，祝清曜沒多說，“你先安慰一下她，下節課自習，我幫你倆請假。”

程陽靈點頭，然後祝清曜就快速離開了。

沈默著走了一段路，程陽靈帶著她來到醫務室。

孫冉冉不想進去，程陽靈無奈，只好進去買了些藥又出來，找到一個隱秘的地方坐下。

動作輕柔給她抹著藥：“你最近不和我們一起玩，就是因為她們？”

孫冉冉點頭。

“為什麽不和我們說？”

“她們人多。”

程陽靈一噎，接著道：“她們人多你也可以和我們說啊，那你總不能就這麽讓她們欺負你吧？”

默了默，又問她：“這半年多都是這樣？”

孫冉冉沒說話，忽地哭了。

連哭都是那種小心翼翼地抽噎，不敢大聲。

程陽靈嘆息一聲，蹲在她面前給她擦眼淚。

可孫冉冉越哭越兇，眼淚完全收不住。

程陽靈沒催她，等著她宣洩完情緒。

她比她幸運一點，那個時候，她們還不敢動手，只是會帶著全班同學孤立她，有的時候會把她截住讓她去幫她們買東西寫作業。

她不明白她們這一年是怎麽變本加厲，已經開始動手打人了。

所以，孫冉冉脖子上的痕跡，不出意外的話，是被她們掐的。

毫不留情。

她怎麽也想不明白，為什麽會有這樣的人。

等孫冉冉哭夠了，程陽靈問她：“沒和家長說嗎？”

孫冉冉搖頭，還在吸著鼻子，說話一顫一顫的：“我不敢，她們說只要被家長老師知道，就天天堵我。”

程陽靈抿唇，威脅人的方法倒是一直沒變過。

她當初也是被這麽威脅的，所以一直不敢和趙淑敏程明他們說。

也不敢告訴老師。

況且，當時高一那個班級，整個班級都在孤立她。

她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

“冉冉，你要和老師說，也要和家長說。”

不要再像當初的她一樣，不知所措。

孫冉冉點了點頭。

等她情緒平覆下去後，兩人回到教室，程陽靈再次從書包裏拿出幾塊水果軟糖給孫冉冉。

“吃幾塊糖，心情容易變好。”

孫冉冉接過，低聲和她說了句謝謝。

馮傲不著痕跡看了眼孫冉冉，祝清曜剛剛回來的時候就和他說了這件事，只是他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

只好小心翼翼看著她，希望能從她臉上看出一點情緒。

除了臉上還有未幹的淚痕，孫冉冉只呆楞坐在那裏，不發出任何聲音。

甚至，都不看她。

明明她原來是那麽開朗的一個人。

馮傲看了幾秒，漸漸握起拳頭。

他現在想去找她們打一架。

她們怎麽能，這麽欺負人。

把那麽樂觀的一個人，變成現在這樣。

下了課，馮傲直接沖出去，祝清曜跟在他後面，趁著拐彎的間隙，攔住他。

“要去找她們打一架？”

馮傲很氣憤，完全沒想到學校還會有這種人，沒吭聲。

祝清曜知道他這是要去的意思：“你討厭這種人，但是你去找她們打架，你不也成為這種人了？”

“況且，”祝清曜瞅他：“你知道她們是哪班的嗎？”

馮傲頓住。

是啊，如果他去了，那麽他和她們沒什麽區別了。

“讓冉冉和老師說明情況，老師會給解決的。”

馮傲默了默，松了拳：“我去和她說。”

兩人回到教室，馮傲開始對孫冉冉就行一番思想教育。

她不說話，只低著頭，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

末了，馮傲嘆息一聲，“你別不說話，吭個聲。”

孫冉冉這才稍稍有了動靜，擡眼看了他一眼：“哦。”

“......”

馮傲氣結，說出最後的解決辦法：“你要是不敢去，我替你去。”

孫冉冉這回反應很大：“我去說，你去老師肯定不信你。”

馮傲沒辦法了，只希望她能聽進去。

程陽靈看著孫冉冉的反應，有些擔憂。

她狀態不是很好。

就連這半年的成績，都在直線下降。

晚上回去的時候，兩人說起這件事，祝清曜忽然有些生氣。

“你就不知道用聰明點兒的辦法？萬一她們真的打你了怎麽辦？”

程陽靈摸了摸鼻子：“我都已經想好了，她們一旦要打我，我就攔住。”

祝清曜又問她：“那你要是沒攔住呢？”

程陽靈一噎。

她只想著要攔住，沒往深了想。

祝清曜這麽一說，她才反應過來，要是沒攔住，自己也挨了打。

她還是沖動了。

但是，不後悔。

她就應該及時沖過去，保護孫冉冉。

因為孫冉冉，是她的朋友。

祝清曜嘆息一聲，“你太沖動了，保護別人的同時，也要有能力保護好自己。”

程陽靈看著他，小聲嘟囔：“可是，如果我晚去一會兒，冉冉又該被打了。”

祝清曜默了默，覺得程陽靈說得也對。

一時間想不到特別完美的解決辦法，只好換了話題。

氣氛忽然沈默下來。

程陽靈後知後覺意識到，她當初去孫冉冉那裏時，她們說——

你也想來一下，繼續高一的狀態。

她不知道祝清曜聽到沒。

但是窘迫驟然襲來。

她下意識的私心裏，不希望祝清曜聽到這些。

就好像是她最醜陋的一面，她想藏起來，不被任何人知道。

孫冉冉一直沒問她，估計是當時精神太過緊張，沒聽到。

稍稍擡眼，看了眼旁邊的人。

祝清曜神色平淡，完全沒有要八卦的意思。

猜測他應該是沒聽到。

內心松了一口氣。

還好沒聽到，不然她完全不知道應該怎麽辦了。

雖然她在他面前，已經沒什麽需要保留的。

除了喜歡他這件事，以及高一的時候，被校園霸淩過。

她其實很明白，她本來就不愛說話，但是從來沒這麽自卑過。

是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就是高一。

那個時候她在班級內找了個座位，當時的同桌還和她打了招呼。

就是今天打了孫冉冉的那個人，叫李思。

卻沒想到後來，也是她主動帶領班內的同學孤立她。

說她胖，學習不好，體育也不好，還不說話。

程陽靈那個時候不明白，人各有異，為什麽一定要瘦才行。

但漸漸的，她開始自卑。

因為她胖，不止成為李思欺負她的原因。

也成為班內同學嘲笑她的緣由。

那個時候的她，還以為，可能真的是她太胖了，所以班內所有人才都不理她。

後來她才明白，是李思，帶動全班人不和她一起玩。

那是她無意間碰到的。

又或者說，是她毫不遮掩的，哪怕看到她回來，也會超大聲的嘲笑她：“你為什麽要和她說話啊？她那麽胖。”

她從廁所回來，頓住，站在原地。

李思看到她，笑出聲來：“是不是啊，小胖球。”

程陽靈抿了抿唇，沒說話。

李思見她不說話，擡腳踹了下桌子，發出刺耳的聲音。

“我在和你說話。”

班級內無比安靜，目光全都集中在她們兩人身上，程陽靈依舊沒說話。

她不知道該說什麽。

李思正要再次發作，下節課的老師恰好過來，只好歇了心思。

也就是那天放學，她被李思她們堵在校外的一條小巷。

也就是那次，祝清曜恰好路過，救了她。

現在想想，如果那次祝清曜沒路過，或許，她也該被打了。

接下來一段時間，孫冉冉依舊是不和她們說話。

馮傲每天都會問她有沒有和老師，每次都被孫冉冉搪塞過去。

就這麽又過了半個月，迎來了期中考試。

孫冉冉成績再次下降，已經在班內後十名了。

程陽靈看了眼她的成績，還是喊她。

孫冉冉回過頭。

“冉冉，你要快點調整好自己，把成績追回來。”

已經十一月了，高二剛開學的時候，孫冉冉成績是很好的。

劉隱來到班級，把孫冉冉喊了出去。

沒去辦公室，就在外面走廊。

程陽靈順著看去。

她低著頭，還摳著手指，一句話都沒說。

程陽靈忽地有些著急。

她不知道劉隱和她說什麽了，但是孫冉冉狀態越來越不好。

比上次她見到她被打還要差。

她現在很容易收到驚嚇。

哪怕班級內有人起身，椅子和地板發出稍稍大的滑動聲，她都能被嚇得一驚。

她經常能註意到她的異常。

孫冉冉回來後，坐在座位上開始做題。

程陽靈看了她一眼，又收回實現。

還知道學習，狀態也不算特別差。

起碼比她前幾天只看著課本卷子發呆強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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